长篇小说《笏剑曲》期待支持、出版合作,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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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2-05-15 02:37:03 更新时间:2022-09-19 17:35:46

楼主:王惟福  时间:2022-05-19 07:59:30
第十四回:罗汉堂哥弟双学艺,三皇寨僧道两论道
1
世安一直在家养伤,经过一个多月地休养,伤情逐渐康复。这日突然传来恶讯,在县城饭店内做工的妹妹洪世清为擦窗户上的灰尘,不慎失足摔死了。
洪世安不信妹妹会摔死,跑到县衙报案,县衙回复说据现场勘查,尸体检验,没有发现凶杀证据,本案确系意外事故。洪世安找到饭店老板程甲和店里帮工金莉、周桃等人,都说妹妹是失足而亡。
一难刚过,一灾又来,过了不久,悲伤过度的母亲朱英抑郁成疾,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后不治而亡。洪齐林、洪世安草草安葬了朱英,父子二人相对无语,静坐在家里数日不出门。
这日,洪齐林在院子里劈柴,世安走出来默默地站在父亲身后,过了很久,世安终于开口了:“爹,孩儿想去拜师学武。”
“不读书了?”
“不读了。”
“去哪里?”
世安抬头望天:“听说少林寺正在大肆招收武僧,而且不要钱,吃住都有官府供应。”
“哪有这样的好事,官府从来只会榨取百姓血汗,怎可能有这份慈心!”
“此事千真万确,社学先生说的,不会有错。”
父亲默不作声,缓缓转身进了屋内。世安想,爹一定是不同意自己远离家乡,不愿自己放弃学业。正想着,父亲又从家里缓步出来了,手里拿着一根擀面用的木棒:“世安,要去,就带着这根擀面杖吧。”
世安诧异地看着父亲,不知何意。
父亲说:“学点武艺也好,我们穷人无权无势,什么事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学文你算是半途而废了,学武可不要这样,记住,哪天你能一拳把这根擀面杖打断了,你再带着两截断杖回来。”
世安脸色凝重,接过擀面杖,收拾好行李,辞父而去。
2
河南登封城西北有座少室山,山上有座五乳峰,峰下茂林中,隐藏着一座千年古刹——少林寺。
历朝历代,但凡世道清明时,百姓安居乐业,侠士稀少,故武道衰微。一旦世道不安,地痞流氓横行,自然人人谋求自强,武道必然兴旺。
如今的少林寺,人丁旺盛,武僧多达三千余人。
洪世安来到少林寺外的塔沟,见到数百人在练武场练功,偌大的练武场除了几十个武僧外,更多的是不剃发的俗家弟子,他们有的耍刀,有的舞棍,有的打拳,有的踢桩,更有飞身翻筋斗的,只把世安看得入了神。
见众人个个武艺高强,世安大喜,忽见一个和尚从跟前经过,忙拦住问道:“师父,我想学武,请问该找哪位大师?”
那和尚朝山沟里一指: “你要学武得找千户大人黄明,我们方丈都无这个权力。”
世安不解:“我来少林寺学武,又不是要当兵,为何须经千户大人同意?”
那和尚道:“你这少年知道什么,如今辽东大金贼首努尔哈赤屡犯大明边境,欺压百姓,劫掠财物,甚至兵临京城,耀武扬威。皇帝励精图治,发誓要剿灭金贼,因此朝廷特到少林寺大力征兵,凡愿意到辽东当兵服役的,出具保证书后方可入寺学武。没有资质的,一年后即送往辽东卫所戌边,有资质的,可以再学二年,加封官位,晋升为把总后分配到辽东。”
世安这才明白为什么官府供吃供住,原来是要征兵,顿时为难起来:自己是来学武报仇的,怎么可以去边疆戌边?世安又问道:“弟子家中尚有老父,来学武只想惩治恶人,若去边关御敌了,老父无人照顾,师父可否跟方丈说说情,容我直接入寺学艺?”
那和尚责道:“你好不晓事,如今黄大人受朝廷之命来少林征兵,方丈都得听他将令,岂能给你例外。再说到边疆戌边有何不好,朝廷供吃供穿,还有军饷发给你,这一年的军饷足够你老父吃喝几年了。”
世安暗想:“也罢,我暂且入寺学武,学成之后先回家报仇,然后再去当兵不迟。”决心下定之后,世安道:“师父,谢谢你指点,请问去哪里找千户大人?”
那和尚用手朝前一指道:“往里走三四里,千户大人正在亲自挑选壮士,你快去吧。”
世安谢过和尚,一直朝里走,不一会到了少林寺门口。这里早有几十个来自全国各地的少年正排队等候千户问话,一队锦衣官兵在寺门口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呼叫着:“下一个,”众少年一个个上前由千户黄明问话,黄明满意后让少年签字画押,出具保证书,即可收录为少林俗家弟子。
世安也老老实实地排在后面,大约一个时辰后才轮到自己,黄明问道:“叫什么名字?”
“洪世安。”
“哪里人?”
“四川高县。”
“可有户帖?”
“有。”
“为何来学武?”
“杀敌报国。”
“好!年少体壮,志气可嘉,本官录用,速来签字画押。”
3
洪世安与来自全国各地的学武者聚集一起,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对世安来说,更准确的说不是生活,而是磨练、是苦难,甚至是地狱。每天早上别人都在睡觉,世安就提前起来,腿上绑着沙袋朝着少林寺背后的大山上跑去,一直爬到五乳峰达摩洞前。五乳峰山高路陡,常人空手攀爬,从少林寺出发登上达摩洞也要一个时辰,世安先绑着十斤重沙袋,后来慢慢增至三十斤重,也能一鼓作气跑上山去。到了达摩洞,世安在洞外空地上练习武艺半个时辰左右返回,再与刚刚起床的师兄师弟们开始正常的练功。晚上休息之前,别人或睡觉或成群玩耍,世安腿绑沙袋跑到练功场上练习手劈树干,拳击木桩,脚踢石块等硬功夫,一直练到大家都睡觉了才悄悄地回宿房休息。
每天起床后和睡觉前,世安都要拿出父亲交付的那根擀面杖端详一会,暗自激励自己不可忘了深仇大恨。
天长日久,师兄弟们都笑世安是个武痴。
这天早晨,世安照常跑到达摩洞前,竟然发现洞外有人在练功,谁还比自己起得早呢?由于雾大,世安看不清对方脸孔,正欲近前细看,对方先笑了起来:“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
世安一听声音,知道是师弟唐喜。唐喜比世安小一岁,河南信阳罗山人,个子瘦小,平时爱嬉笑打闹,是师兄弟中有名的开心鬼。
唐喜自幼丧父,哥哥唐君是罗山县衙捕快,因唐喜在家不思上进,天天捣蛋,母亲管他不得,唐君一怒之下,狠狠地将弟弟揍了一顿,兄弟二人因此结下怨恨。唐喜发誓要与哥哥作对,经常唆使罗山县的小混混偷鸡摸狗,闹得百姓怨声道栽。哥哥无奈,只得跟母亲商议,将唐喜送到开封学馆读书,期望他远离罗山那帮恶棍,安心读书,将来考取功名。但是母亲和哥哥哪里知道,唐喜拿着学银没有去开封,而是来到开封城西百里之外的少林寺学武来了。
唐喜主要练习的是轻功,别看他身体单薄,平时也爱玩闹,但是武艺还学的不错。唐喜手脚灵活,轻巧敏捷,动作奇快,在师兄弟中没有几个能胜过他的,世安打心眼里佩服这位唐师弟。
“师兄师弟,以后每天你叫我,我陪你一起练功如何?”唐喜之所以称呼世安为师兄师弟,是因为论年龄他比世安小一岁,自然应该叫师兄,但论资历他比世安早来少林寺三天,所以又该叫师弟了。
自此以后,洪世安与唐喜天天一起习武,世安主练硬功,唐喜主练轻功,二人很快成为少林寺出类拔萃的弟子。由于洪世安拳头硬,力气大,曾经拿砖石练习,一拳石粹,大家称为“铁拳”。唐喜一次在与大家玩耍时,看到小溪对面一颗柿子树上有一个绯红的大柿子,小溪宽两丈,柿子树高两三丈,众人都说要是有梯子就好了,唐喜二话不说,飞身一跃就抓到溪对面的柿子树枝,敏捷地像只猴子,飞身攀爬,摘到柿子后朝这边轻轻一跳复又返回原地,大家惊呼为“飞猿”。
黄明受河南指挥佥事石允常的委派,不仅要在少林寺广征僧兵,而且还要为朝廷从僧兵中挑选武功好,有潜力的将才。因此,黄明时常派人暗中观察,将这三千少年中刻苦学艺,机智聪慧的一百多人全都记录在册,排在第一位的是洪世安,排在第二位的是唐喜。
不知不觉快要一年了。这日清晨,世安与唐喜正在五乳峰下练武,二人满头大汗,不得不停下来喝水。唐喜道:“师兄,再过十天,我们就要被送去辽东戍边,听说那地方天寒地冻,许多南方人受不了。”
世安平静地道:“ 受不了也得去,我们签了承诺书的,如果不去,全家都要受牵连。”
唐喜伸了伸舌头,嘿嘿笑道:“我的户帖是假的,我跑了,他们查不到我,我打算再过几天就偷偷离开少林寺,师兄替我保密哦。”
世安大惊道:“你的户帖是假的?这可是重罪,你好大胆!”
唐喜笑道:“师兄太憨厚了,如今这世道,朝廷昏庸,官员腐化,听闻陕西一带已有百姓造反了,我可不想为朝廷卖命。”
世安叹气道:“师弟你家里有田有粮,我家可是一贫如洗,我不去服役,又能去哪里?”
唐喜道:“你我同去罗山,你将你家人也接来,凭我哥在县衙里的名头,让他给我二人找份差事做做,这样的话,你我兄弟朝夕相处,岂不快乐?”
“这样太不道德了吧,朝廷这一年来供吃供住,我们一走了之,良心上如何过得去?”世安果断地回绝了唐喜。
唐喜一听急了:“师兄,你真是死脑筋,百姓之所以贫苦,还不都是朝廷这帮贪官搜刮所致,如今你我吃的,都是百姓所赐,哪有半点是朝廷的恩德。”
世安觉得唐喜说得有理,默默的点了一下头。
唐喜大喜:“师兄同意了?”
世安想起十二兄弟的邪恶嘴脸,想起父亲憔悴焦虑的脸孔,顿时不胜羞愧。此时自己还未能一拳打断擀面杖,即便逃回高县去,有何颜面去见老父?报不了大仇岂不又要遭人羞辱?
此时旁边正好有一株树干有碗口大的青松,世安怒目扫去,看到的却不是树干,而是十二兄弟那伸向妹妹的淫手,世安大怒,大喝一声一拳打去,那树干晃了几下,复又归于平静。
世安见了,痛心疾首仰天叹道:“我洪世安学艺不精!真是愚钝呀!”
唐喜一惊,问道:“师兄,师弟有一句话憋了很久,一直想问,你如此苦练武功,胜过常人十倍百倍,莫非有什么大仇待报?”
世安听了,一时冷静了许多,慢慢转身,默默无语地朝山下走去。唐喜见世安不说,也已猜出了八九分,远远地跟在后面。
4
到了山下,师兄弟们也刚刚起床,大家简单梳洗一番后忙匆匆奔赴练武场,早有少林武僧伫立在那里等候着。大家跟随武僧练了罗汉拳、韦陀掌、散花掌、醉八仙棍等,然后吃饭。
饭毕,千户黄明在众军士拥簇下阔步而来,只听他厉声喝道:“本官今天要检视尔等练武成效,凡点到名的上前听命。”说完,黄明摸出一份名册大声念道:“洪世安、唐喜、李芳华、刘德、陈代伟、舒畅、滕建伟、张吉勇、黄振宇、郑云忠、滕召辉……”
世安大喜,上前三步立定,后面唐喜等人也陆续走上来与世安站成一队。世安心想,去年那和尚告诉我,如果刻苦学习被千户大人看上的,就要再学二年,看来自己是有这个机会了。
世安猜的没错,黄明一口气念了一百二十个人名,然后对众人道:“没有念到名的继续练武,念到名的随我到塔林前列队。
世安等人随黄明来到塔林前排成十二队,每队十人,黄明亦从自己士兵中挑出十二人,分别在每队面前立定。黄明道:“站在你们前面的这十二人,都是参加过宁远大战,为我大明立下赫赫战功的勇士,他们身手不凡,战场上以一敌百,你们若有能赢他们的,赏银五两。”
黄明让士兵搬来桌椅,铺上纸笔,端坐在那儿观看,众人一一出列与勇士比试,输了的靠边站立,赢了的领取赏银,并在姓名后打勾做记。
经过一百二十场的武斗,赢士兵者共四十九人。黄明大喜,遣散那些打输了的,对留下的四十九人道:“我决定,你们四十九人留在少林寺继续习武,从明日起,由少林罗汉堂首座大师教你们少林秘技,两年后晋升为将赴辽东效力,将来,你们大功告成,凯旋而归时,定是高官厚禄,荣华富贵,甚至还可以金殿面圣,封侯拜将。众位兄弟,好好学艺,切莫辜负朝廷厚望,错失了大好前程。”
5
从此以后,世安、唐喜等四十九人在罗汉堂接受首座大师的亲授,大师根据不同人的特长传授不同的功夫。世安先后学了光明拳、七星拳、波罗蜜手、般若掌、如来掌、龙旋掌、无相指、摩诃指、擒龙手、虎爪手、慈悲刀、罗汉棍等绝学。唐喜先后练了蜻蜓点水提纵术、大挪移身术、阿罗汉神功、大韦陀杵、少林怀心腿、如意缩骨功、慈悲刀、菩提刀、达摩剑、擒龙手等秘技。
日升月落秋复冬,斗转星移又一年。
这天清晨,洪、唐二人照例来到达摩洞外练功,唐喜早已在附近的树枝中练习攀爬轻功去了,世安则对着树干树枝狠练师父前天教过的拳技。半个时辰后,满头大汗的世安回达摩洞口取水喝,忽见一五六十岁的灰衣道长立于洞前目视自己,看那情形,应该是注视自己很久了。
一定是前来参拜达摩洞的游方道人,世安也不在意,只顾去拿水,一咕噜地喝了大半壶。
喝完水,见道长还在看着自己,慈眉善目,略带笑意,出于礼貌,世安也朝他微微一笑。
道长作揖道:“小师父俗家哪里?”
世安道:“我是四川人。”
“小师父不远千里来到少林学艺,如此刻苦,在众多弟子中未有能及者,以我看,一定是高县来的洪世安师父吧?”
“道长如何知道我名字?”
“贫道王善,听说佛教高僧罗空大师正在少林宣讲佛法,特来拜访。前几日与贵寺方丈、罗空大师探讨佛理与道法,后又论及当今世态炎凉,曾听方丈提及小师父的名字,刚才看小师父练功,猜想一定是了。”
“原来是王道长,幸会。”
“世安师父如果不嫌弃,王善愿意与你结缘,在少林寺期间多向小师父请教。”
“道长抬举了,世安粗俗,对佛理道法一窍不通。”
“佛在心中,道亦不在身外,人人心中有佛,万物与道合一。”
“道长高论,世安受教,”世安想了想,又道:“罗空?嗯,是了,最近每天都有来自各地的僧人云集少林,听说是前来聆听什么高僧讲法的。”
王善笑道:“小师父要想很好领悟少林武功,可不能光凭身体上下功夫,也要心里面下功夫哦!”
世安不解地道:“心里面?”
王善笑道:“是呀,学武靠心悟,无心学不成。我在武当山的时候,就亲自见到学武当剑、太极拳学得好、学得精的,都是六根清净,道法高深的老道长,而那些年轻体壮,争强好胜的少年往往只能学得一点皮毛。世安小师父虽然刻苦,但要想学精少林功夫,不可不知佛法呀。”
世安似有所悟,行佛礼道:“多谢道长指点。”
王善又说:“我今晚要去见罗空大师,你若有意,我可以为你引见,大师乃当今禅林高僧,号称南佛,虽然不会武功,但精通佛法,世安小师父若能得到他指点,武艺必能更上一层楼。”
世安喜道:“多谢道长好意,今晚有劳道长引见。对了,我要下山了,道长还要在山上逗留吗?”
王善道:“容我参拜达摩祖师,然后陪小师父一起下山如何?”
世安道:“好。”
一会儿,唐喜也回来了,王善参拜完达摩像出洞,世安引荐唐喜见了王善,寒暄几句后,三人一起下山。
6
傍晚时分,王善与世安携手进山,二人边走边聊,世安道:“我刚才听师兄弟们说起,才知道原来罗空大师曾受光宗皇帝召见,手中持有御赐度罪金牌,道长亦是继承西道王常月的道德高人,失敬。”
王善道:“惭愧,当年光宗皇帝一片仁心,着东圣、南佛、西道遍游全国,教化百姓,广度罪人,怎奈数年来,民风日下,贼乱更甚,王善继承王真人衣钵,虽尽力布道,却收效甚微,愧对先皇,愧对真人,愧对百姓。”
世安道:“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道长已经尽力了,听说北法曹印知法犯法,竟然贪污官银嫖宿妓女,这种无耻之人,那才叫愧对先皇,愧对百姓呢。”
王善一怔,欲言又止。
曹印入狱一事传遍天下,王善因有含冤受屈的经历,因此对此事是真是假不敢冒然相信。
不一会到了三皇寨前,只见寨前写有一联:
一切法皆是佛法
所有相无不空相
世安不知何意,王善却颔首微笑。二人刚要入门,唐喜从后面追来,嚷道:“师兄要拜访高僧,这等好事怎么落下我?也太不够义气了。”
世安辩解道:“本想叫上你,又怕人多吵了高僧清净。”
唐喜道:“既是高僧,当四大皆空,何惧我一个俗人烦他?”
王善点头赞道:“唐喜小师父说得极是,一起进去吧。”
三人正说着,只见三皇寨内走出一老僧,七十多岁,精神饱满,身披袈裟,健步如飞。
王善作揖道:“大师,王善搅扰了。”
罗空双掌合十道:“阿弥陀佛,道长光临,罗空求之不得,何谈搅扰二字,快请进,快请进。”
四人入寨,在一张石桌边坐下,王善道:“这二位是洪世安、唐喜师父,均是少林俗家弟子。”
世安与唐喜参拜了罗空,罗空微笑道:“嗯,早有耳闻。”
王善见旁边的木桌上放着笔砚,宣纸上飘来浓浓的墨香,知道罗空大师正在练字,遂起身观看,见是一联:
求法只求无为法
生心当生如是心
王善大喜,连声称秒。罗空道:“王道长精通道家诸经,何不也书一联?”王善也不推让,当即提笔作联曰:
何处求道?守一即归真。
哪里有神?抱朴自成仙。
罗空赞道:“善哉,道家抱朴守一与佛家见性成佛有异曲同工之妙。”
此时,小和尚端来茶水斟上,罗空请三位品尝,三人各喝了一小口,均赞清香可口。
罗空欣慰地望着世安与唐喜,赞道:“听说二位学艺颇为勤奋,可喜。”
唐喜笑道:“师兄精进,我算什么,跟着他玩而已。”
罗空道:“你可知什么叫精进?”
唐喜道:“不知道,请大师指点。”
罗空道:“纯而不杂谓精,益而不衰谓进,精进者,向善向上,无欲无念,有被甲、加行、无下、无退、无喜足五种,人若心怀贪嗔痴三毒不加节制,即不可谓精进。”
唐喜笑道:“如此说来,师兄也算不上精进了。”
罗空对世安和唐喜道:“老僧希望你二位既要学武,又要学佛,佛、武并举,方能精进。不然,武艺越精,为害越甚。”
世安领悟大师深意,道:“大师放心,世安学艺,为善不为恶。”罗空、王善笑着点头赞许,世安又问:“大师,何谓修行?”
罗空道:“人有三业,身业、口业、意业,三业行为错了,需要修正,即是修行。”
世安复问道:“那,如何修行呢?”
罗空道:“修行要修根本,起心动念是根本,心正,行正,心邪,行恶,所以修行就是修心,要修到一心不乱,即入禅定。”
世安还是不解:“如何才能做到一心不乱?”
罗空道:“佛家修行,乃修‘戒、定、慧’,因戒得定,因定开慧。众生只要坚守戒律,久之必能禅定,禅定之后,必开智慧。”
世安依旧迷茫:“大师,何谓禅定?”
罗空道:“外不着相即是禅,内不动心即是定。禅定者,不取于相,如如不动。”
世安与唐喜虽然听了许多,却皆不得要领,似懂非懂,唯王善颔首称赞道:“大师妙语,王善受教了。”
罗空道:“佛家的禅定与道家的清静有异曲同工之妙,殊途同归之实。”
唐喜问王善道:“道长,道家也有这么玄妙的道法么?你们的清净又是什么?”
王善道:“人能常清净,天地悉皆归,佛家求禅定,道家求清净。”
唐喜笑道:“我这人就是清净不下来,道长,可有法子让我清净么?”
王善道:“经曰: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修得心无念,清净自然来。”
唐喜舌头一伸,笑道:“原来道家也跟佛家一样高深莫测。师兄,你听懂了么,我慧根浅,道行薄,听不懂大师和道长的高论。”
罗空和王善呵呵地笑了起来。
王善朝罗空拜揖道:“佛家说修行就是修心,不知作何解释?”
罗空道:“恩师德清大师曾言,人人自心光明圆满,各各现成,不欠毫发,众生不明,妄想颠倒,流浪生死,难出六道轮回。其实,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佛经万卷,仅此八字而已。”
王善道:“大师高论,王善受教。”
罗空道:“道家不是也修心么,敢问道家如何修心?”
王善道:“夫心者,一身之主,百神之帅,弃事则形不牢,无欲则心自安,道家修心,从无欲着手,人无欲,必无求。人无求,必无为。人无为,必入定。人入定,心自安。”
罗空赞道:“善哉,善哉!”
楼主:王惟福  时间:2022-05-19 12:58:54
原以为写小说容易,完稿就万事大吉了,现在才知道这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楼主:王惟福  时间:2022-05-20 08:17:42
第十五回:真义士分明除恶,假清官囫囵结案(一)
1
罗空、王善在少林寺讲道月余之后各自离去,王善回鹤鸣山,罗空一路往南传道而走,世安与唐喜二人依然日复一日地苦练功夫,不知不觉又过了大半年。
这日清晨,阴云密布,世安在达摩洞上面三四丈远处的树林里练完踢腿,又像往常一样苦练掌劈树叉,拳击树干的硬功夫,连击十余拳后,竟然将一棵茶树打断。看着掉落在地上的树枝,世安受惊不小,这茶树足有碗口那么粗,自己已经能够徒手打断如此粗壮的树干了?
世安欣喜若狂,飞奔下山而去。
来到僧房里,师兄弟们仍在酣睡,世安悄悄取出珍藏了三年的擀面杖,来到空空荡荡的练功场上,将擀面杖放在两块石头中间。
凝视着擀面杖,脑海里不断闪现的是父母、妹妹和十二兄弟,历历往事,有若当前,心中怒火熊熊肆虑。
世安运足力气,“啊”的大喝一声,铁拳猛击,擀面杖一分为二,断成两截。
刹那间,远处天空雷鸣阵阵,大雨倾盆而下。世安也不避雨,任由浇淋,只见他神情呆滞、漠然地拾起两截擀面杖,一步一步地来到伏魔殿内。殿里的弥勒佛慈眉善目,笑容可掬,也为世安大功告成而喜。那四大金刚手持青剑、金鞭,宝幢、琵琶,更是怒目圆睁,威严四射,大有除尽天下妖魔之势。
世安面对弥勒佛像轻轻跪下,将两截擀面杖放在地上,伏地三拜。
突然,世安听到身后有人急速跑来,回头一看,是唐喜淋得像一只落汤鸡一样,只见他站在门口,一边踹气,一边用手抹掉脸上的雨水。
“怪事,冬天哪来的雷雨天气?师兄,你下山了怎么也不喊我一声,害得我被淋成这样,”唐喜埋怨道。
“师弟,我要下山了,你不是也不想去辽东吗,那就今晚走吧,不然我一走,黄大人见有人私逃,必定会加强管束,那时要想走就难了。”
唐喜怪问道:“这么突然?离三年期限还有三四个月呢,何必这么急,我们提前十几天溜走就行了。”
“不,我今晚就得走,师弟,你也走,不然到时候真的走不了了。”
“好吧,我听你的。”
大雨过后,气温骤将,黄昏时分,大雪纷飞,没过多久,但见嵩山上下冰天雪地,一片洁白。
晚上练完功,大家要不坐在火堆边烤火,要么钻进被窝里了,有的交流着练武心得,有的说着老家过年的趣事,有的讨论着大金入侵和饥民造反的传闻。
世安和唐喜将所需物品藏于棉衣内,不露声色地往外走。二人每天晚上在罗汉堂练完功后,都会再到外面,或树林里,或练功场,或塔林背后的山上再练一会,大家早都习以为常了,因此见二人出门,都以为他们又要去练功夫。
“这么冷还去练呀?真是疯了。”
“人家两位想当将军呗!”
“打仗可不是光凭功夫,还得动脑子,兵法懂吗?布阵会吗?天文地理知晓吗?不懂这些,功夫再好也是有勇无谋。”
世安和唐喜走出门后,背后传来大家的挪揄之语。
到了外面,但见夜色中白茫茫一片,没有一个人影,二人钻入树林,消失在崇山峻岭之中。
世安和唐喜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颠簸前行,天亮方到许昌城外。世安道:“师弟,你从许昌一直南下就到罗山了,我要向南阳、下荆州、夷陵,从夷陵乘船西入川中,我们就此分别吧。”
唐喜拿出二十两银子送给世安道:“师兄收下这点子银子,回去以后,记得时常给我写信,不要断了音讯。”
世安推辞道:“惭愧,做师兄的,我怎能要师弟的银子?”
唐喜道:“师兄一定收下,在少林寺众师兄弟里,我只敬重你一个,你若不收,就是不想认我这个师弟了。”
世安无奈,只好收下银子,依依不舍地与唐喜分别,各自消失在凌冽风雪之中。
2
寒冬腊月日,万物萧杀时。
四川高县,雪沉冰厚压山川,鸟藏兽遁匿行踪,但不管是县城还是乡村,却是一片喜气洋洋,因为今天是一年之末---除夕。
三郎潜江龙王高哼着小曲溜达着朝县衙边的段仕家里走去,途中正遇五郎毒蜂宗雷,王高凑近宗雷的脸,仔细看了看脸上的伤疤道:“哟,留了个疤?”宗雷哼哼一声:“无所谓,留个疤做个纪念,就当是勋牌,哈哈。”
三年来,十二兄弟打败了高县的另一霸雷虎,收服了庆符乡的钱壮、钱飞、钱强三兄弟,斗赢了羊田乡的郑伟一伙,更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是,打残了县城霸主周志伟。
周志伟四十多岁,在高县叱咤风云二十余年,根基深厚,道上敬称“伟县令”。因五郎毒蜂宗雷跟周志伟手下一个兄弟在妓院发生顶撞,双方互不相让,最后越闹越大,引起十二兄弟与周志伟一伙二十多人互殴,周志伟右腿被打断,一帮小弟作鸟兽散,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五郎宗雷正是在这一战中脸上中了一刀,留下五寸长的伤疤,至今未愈。
但是,此一役,影响大,后果严重,双方伤残多人,王恂阳也无法罩住,县令卫春下令将段仕、王乐等十二兄弟全被拘押,周志伟经过县惠民药局大夫精心医治,命保住了,但是一条腿却废了,成了瘸子。后来王恂阳秘求典史出面与周志伟和解,周志伟也深知官场黑暗,又不知典史的主张是不是县令的意思,因此不敢要价太高,只得委屈求全,受下三百两银子后匆匆撤了状子。县令卫春见周志伟前来撤诉,虽知不合律法,但因收了王恂阳的好处,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了却一桩公案。
此结果,除了周志伟外,皆大欢喜。
3
恶人,从来不知道感恩。
段仕出了大牢,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就是暴打妻子苗凤花。这娘们,竟然在自家丈夫被拘押的三个多月期间,仅仅去见大牢里探亲三次,且只送烧鸡不送酒,岂不该打?
段仕出来正要找人出气,怎奈舅舅王恂阳再三警告不可再生事端,因此只好将气全发在自家娘子身上。可怜弱女苗凤花被打得跪地求饶,哀告丈夫看在夫妻往日情份上放自己一马,谁料段仕心狠手辣,毫无人性,最后打断了妻子三根肋骨才罢手歇息。
打完之后,段仕招来旧相好小美人周桃,强令苗凤华给自己和周桃斟酒,当着她的面与小美人嘻嘻哈哈搂搂抱抱。苗凤花素知道丈夫歹毒无情,亦只得暂且忍声吞气,咽下这奇耻大辱。
一日,周桃娇滴滴地搂着段仕脖子:“段郞,你被县衙拘押后,奴家去了牛头山观音寺烧香抽签,签上说你不敬天地鬼神,故有百日之灾,此灾度过之后必能鸿运通天。”
段仕听了哈哈大笑,夸道:“小美人真是有心。”
周桃又撒娇道:“奴家当时就许了愿,只要菩萨保佑你早日出来,奴家便与你大年三十同上观音寺还愿。”
段仕哪里肯信这无稽之谈,笑道:“穷道士、淫和尚专骗你们这些无脑子的妇人。”
周桃撒娇道:“不嘛,年三十那日你一定要去,神灵之事不可不信。”
真英雄多情,假好汉风流。
段仕风流成性,经不住小美人地软磨硬泡,乐呵呵地道:“好吧,就依你了。”
今日除夕,周桃一早带着糖果、香茶、纸钱之类的祭品前来,段仕见周桃真的来了,忽然想起先前答应之事,惊问道:“真的要去?”
周桃娇滴滴地说:“怎么,你答应人家的事,又要反悔?哎呀,人家为了你才许了大愿,今日天寒地冻的,你却又不陪人家了,让奴家一个人上山受冻,你好没良心!”
苗凤花也笑道:“是呀,人家周桃妹妹为了你许愿,你应当陪人家一起去还愿,不可负了妹妹一片痴心。”
段仕见苗凤花也如是说,心中一乐,去就去吧,可是一想还是不行,“我十二兄弟每年大年三十都要聚一聚,我做大哥的自个儿去了山上,却将众兄弟搁置在一边甚为不妥,”段仕连忙摇头摆手。
“干脆,等兄弟们来了一起去,”苗凤花道:“这样也显得虔诚!”
周桃喜道:“如此最好,还是姐姐想得周全。”
段仕笑道:“也好,带兄弟们上山耍耍去。”
不一会儿,王乐等十一人陆陆续续都来齐了,听说要去观音寺烧香拜佛,众人都乐了,大家骑上马,带着酒肉纸钱等物嬉笑着朝牛头山奔去。
牛头山不高,却孤峰冲天而起,颇有气势。山顶上有三四亩地大小的一块空地,四周坡陡林深,从山下到顶峰,仅有一条羊肠曲径绕山而上。附近村民在山顶建起这观音寺,四周用围墙围起来,只留一个大门进去,里面第一间是天王殿,再往里是一块约一亩地大的空地,空地过去就是观音堂,供奉着观音菩萨神像。
寺庙大门平时并不上锁,日常时,村里有几个无事的老婆婆清晨上山打扫寺庙,开门焚香,接待上香的善男信女。今日大年除夕,老婆婆们早早地来寺里打扫过后,个个忙着回家做年夜饭去了,只有十几个香客正忙着烧香拜佛。
忽有人高声喊道:“众乡邻,十二兄弟来了,大过年的,大家快快避开,免惹是非。”
众人见说这十二个凶神竟然破天荒地来观音寺,猜想不会有什么善事,一个个慌里慌张地收拾完东西急匆匆地从后山荆棘丛林里逃去。
段仕十二人来到山脚下,弃马步行登山,一路上未曾见到一个人影,爬了半个时辰才到寺庙门口。看着观音寺外空无一人,段仕笑道:“我段仕大年三十前来进香还愿,诚信如此,佛祖、菩萨必定佑我明年发财,哈哈哈。”
周桃闻言呵呵一笑:“佛祖、菩萨度段郞上天当神仙最好。”
大家开怀大笑,边笑边阔步进入寺内。
大家穿过天王殿和来到观音堂门外空地上。段仕回头未见周桃跟进来,料想她在天王殿拜四大天王,便喊道:“美人,快点进来。”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碰”的一声巨响传来,众人回头一看,大吃一惊。
大门已关,一个健壮汉子从天王殿缓缓现身出来,只见他手持两根断了的擀面杖,神情阴冷,杀气腾腾,那利剑般的目光直逼众人,把这十二个粗壮的恶徒也给吓了一大跳。
来者正是洪世安。
原来,洪世安回到高县,发现父亲已经亡故,到坟前拜祭父母后,去了县城妹妹三年前干活的饭店,见了帮工金莉。三年前妹妹死亡后,除了店主程甲信誓旦旦地说妹妹是自己失足摔死之外,帮工金莉和周桃说话时遮遮掩掩的, 因此世安一直怀疑妹妹的死另有原因。
金莉见是洪世安,遂约晚上会面,当晚带周桃与世安在一偏僻的巷子相见。金莉和周桃告诉世安,三年前,十二郎江胜酒后来饭店调戏洪世清,洪世清跑到二楼躲藏,江胜紧追不舍,洪世清虽大呼救命,怎奈店主惧怕江胜淫威,闻到呼救声不仅不上楼制止,反而找借口离开了饭店。几个女帮工个个吓得不敢出声,任由洪世清遭受凌辱。没过多久,只听“碰”的一声,大家出门一看,世清掉在地上,鲜血直流,而江胜匆匆下楼离开,边跑边骂“不识好歹。”后来大郎段仕和饭店老板程甲带着捕快丁健等人急急赶到现场,丁健带七八个捕快和仵作忙于疏散围观人群,勘察现场,程甲则带着段仕把五个帮工召集起来训话。程甲道:“人命关天,待会捕快问话,大家没有亲眼看见的事就不要乱说。”段仕红着眼睛威胁众人道:“小姑娘打扫房间时自己不小心掉下来了,你们要如实向官爷禀告,谁要乱说,全家狗命难保。”众人见段仕凶狠,都吓得不敢出声,只是一个劲地点头。段仕交待完毕,丁健找大家问话,段仕和程甲立于丁健背后,众人哪个敢说实话,要么说不知情,要么就说洪世清打扫房间不小心掉下去了。丁健大喜,让众证人在证词上画押,至此,这一蓄意逼死人的惨案变成了意外失足死亡事件。
正是这时,三十多岁的段仕看上了十九岁的周桃和十八岁的金莉,此事平息后,段仕强行奸污了二人,并以杀死全家人相威胁,强迫周桃做了自己的相好。虽然周桃跟了段仕,但私下里常与金莉相拥而泣。周桃发现段仕经常暴打苗凤花,苗凤花对段仕也恨之入骨,时间一久,苗凤花、金莉、周桃三人反倒同病相怜,成了好朋友。
金莉和周桃得知洪世安的来意后,遂找来苗凤花密谋,三个女人一合计,帮助世安定下这引蛇出洞之计。
总惦记着自己做过几件好事的人,不是真好人,总惦记着自己做过几件坏事的人,也不是真坏人。
“这人是谁呀?”十二恶人个个诧异,大家早就忘了三年前所做过的坏事。
但世安眼露凶光,众人虽然记不起自己曾经做过的坏事,但也能猜知是仇家找上门来了。
段仕手指石安厉声问道:“你是谁?”
洪世安见了十二恶人,满腔怒火,两只手紧握擀面杖,阴冷问道:“段仕,记得三年前洪家村吗?”
众人听了,这才想起那段往事,原来眼前的汉子就是洪家村那愣头小子。“哦,原来是你,你还没死?”段仕调侃道,其他十一人则发出一阵狂笑。
世安冷笑一声,举起自己的拳头道:“你们平日里仗势欺辱百姓,自以为了不起,今天就来见识见识我的少林铁拳,也好教你们知道什么是真功夫。”
段仕一听“少林铁拳”四字,心里一惊,三年来这小子没有半点音讯,原来是去少林寺学武去了,想到这里,段仕顿时没有了刚才的威风和气势,紧张地握紧拳头,心里七上八下的。
陈胜肥硕,一点儿也不把世安放在眼里,手指世安对众兄弟道:“呵,他还特意去少林寺学功夫!癞蛤蟆爬到树尖上就能蹦上天么?”
众恶大笑,王高嬉笑着提议:“他这蛤蟆一蹦,定然摔个四脚朝天,十弟,三年前他打你三拳不倒,你只一拳,他便去了趟丰都鬼城,要不,今日你再给他来个四脚朝天让大家乐乐?”
陈胜大喜:“好,今日除夕,小弟不才,就与这癞蛤蟆玩玩,给兄弟们找点乐子。”
世安轻轻放下两截擀面杖,朝观音堂里的观音像跪拜道:“菩萨,世安并非暴虐好杀之人,然苍天无道,偏容此辈恶人残害良善,今日除恶,乃迫不得已,望菩萨宽恕。”
世安拜完,缓缓起身,两手握拳步步紧逼,慢慢靠近陈胜:“三年前我打你三拳,你打我一拳,今日我让你先打我三拳,我只打你一拳。”
“笑话,我陈胜岂能占你便宜?”陈胜觉得自己是一条响当当地好汉,这事如果传出去,定会影响自己在高县的名声,坚持道:“老规矩,你打我三拳,我只……”
陈胜还未说完,王乐连忙截断:“好,大哥,咱就依这癞蛤蟆的。”王乐已经感到洪世安来者不善,正想借此机会看看洪世安的实力。
段仕点头道:“既如此,十弟,你先给他三铁拳,试试这顽石硬不硬。”
大哥、二哥都说了,陈胜也不好再坚持,狠狠地道:“何须三拳,即便他是石头,我也一拳击他个粉碎。”
世安运足力气,双脚微开,目视陈胜,用手朝他一勾,嘴里“嗯”了一声,示意陈胜来打。
陈胜自持牛高马大,大喝一声“找死”,踏步上前狠命一拳,正打在世安面额,世安把头一歪,这拳虽重,却转移开去,世安像没事儿一样屹立不动。陈胜一看,大吃一惊,顿时觉得在众兄弟面前丢了脸,不禁大怒,复又一拳,世安将头轻轻往上一仰,表面上陈胜完全击中了世安头部,但实际上这一拳之力已经无声无息地被化解掉了。
陈胜见世安毫发无损,惊吓不小,也尴尬异常。
但更为惊讶的不是陈胜,而是段仕、王乐和江胜,此三人除了能打之外,还很有头脑,在十二兄弟中算是有谋之人,今见陈胜两拳下去毫无作用,暗暗惊骇,看来,这个年轻人已经不是三年前的憨厚乡巴佬了,此次胆敢独身前来寻仇,一定是身怀绝技。
或许,今天真是十二兄弟大劫之日,想到这里,段仕心里面打了个寒颤,忙将王乐、江胜招至一边轻声道:“待十弟打了第三拳后,休管什么江湖道义,众兄弟一同扑上去撕了这小子。”
段仕刚刚吩咐完毕,那边传来一阵惊叫声,原来,陈胜忍耐不住,急忙忙地又出了第三拳,此拳刚落在世安胸部,世安不仅未退半步,反而随即出拳,喝道:“轮到我了。”一拳正中陈胜面额,陈胜有如挨了一铁锤似的,一声不响地翻倒在地上。
世安动作之快,出拳之狠,让众恶大惊失色。
陈胜肥硕的身躯正好倒在八郎梅花豹子赵义的脚下,赵义弯腰探了探陈胜鼻孔,目视大哥段仕轻轻地摇了摇头。
陈胜死了。
剩下的十一人唯有沉默,大家再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可是,沉默只能是暂时的,因为,世安紧握铁拳,一步一步逼了过来。
“打死他,为十弟报仇!”段仕猛然一生令下,他想,你再厉害,也只是一个人,怎是我众人敌手。
他哪里知道,世安在少林寺学艺三年,经常一个人与十余名师兄弟对打,早已练就了以一敌十的功夫,十二兄弟虽说能打善斗,但毕竟都是乌合之众,如何能敌少林铁拳?仅仅一杯茶的功夫,喊叫厮杀声平息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悲惨的“哎哟”之声。
世安屹立在众恶中央,稳如泰山,一双铁拳沾满血迹。众恶倒在地上,或趴、或坐、或跪,或鼻青脸肿,或血肉模糊,一个个地呻吟不断。
世安一数,加上死了的陈象,地上只有十一个,段仕呢?
原来段仕一声令下后,自己并未动手,而是趁乱窜入寺内各处寻找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找来找去,在柴房找了一劈柴用的长柄斧。有了斧,段仕胆子壮了许多,兴冲冲地跑出来一看,傻眼了,自己的兄弟们竟然全拜倒在愣小子的脚下。
段仕大怒,高举斧头,大喝一声杀向世安,世安避开第一斧,猛踢一脚踢中段仕拿斧的手,将斧踢落。段仕转身又猛扑过来,左手手臂伸直,五指叉开,欲抓世安脖子,右手手臂弯曲,紧握拳头欲击。世安上身轻轻往右一偏,段仕不仅没有抓住世安,反倒被世安用左手抓住其左手臂顺势一拉,左膝猛地抬起直撞段仕腹部,右拳狠击段仕后颈。
世安三年来的仇恨一朝爆发,用力最狠,这一膝一拳,一撞一击,把个肥壮的独眼狼打得疼痛难忍,眼冒金花,卷缩在地上嗷嗷叫喊。世安从地上抓起段仕,对着肚子、胸、头部发狂般地出拳猛打,可怜段仕空有壮如牦牛的身躯,却经不住洪世安苦练了三年的少林铁拳,疼得只喊饶命。
世安双眼充血,怒目圆睁,见段仕求饶,两手捧起仇人的头拼命摇晃,歇斯里底地喊:“平日里你不是很威风吗?今日为何这般没骨气?求我饶你,我偏要打死你!”说罢又是一顿猛打。
段仕虽有神智,但是没了反抗之力,只得任凭世安折磨。
世安稍微平静下来后,看着段仕这幅狼狈相,冷笑道:“原以为你这肥猪一身肥肉,一定经得起我一顿痛打,哪知道如此不堪,我还没打痛快,你就求饶了。”
世安缓缓立起,满脸冷漠,一脚踏在段仕脑袋上,一用力,活活地将这个恶人踩死在观音神像面前。
王乐最务实,见大哥被踩死了,虽然知道凶多吉少,但是仍然抱着一线求生的希望,哀求道:“兄弟,只要你放过我们,我们拜你为大哥,任你驱使,以后高县就是你的了。”
其他九人听了,也都顾不得自以为尊贵的颜面,哭拜于地,跟王乐一道哀哀告饶。
世安慢慢捡起擀面杖,忽地大吼:“今天求饶,晚了!”只见他高举擀面杖,对着这帮恶人的脑袋狂敲狠打,一时间,悲戚的哀嚎传遍了高垚野岭,飞溅的乌血玷污了菩萨金身……
世安杀红了眼,握着满是血迹的擀面杖匆忙下山,偷偷摸到程甲的家门口,这个恶店主为虎作伥,实在可恶,不杀何以泄愤?世安透过门缝偷窥到程甲一家正在吃年夜饭,又见除程甲夫妇外,围在饭桌边的还有两个六七十岁的老人,三个笑嘻嘻的孩童,暗自思忖道:“江湖上有个人称‘盗跖’的英雄,他曾说过,义士杀人,论善恶不论恩仇,论是非不论利害,妹妹毕竟不是他直接害死的,他当时也许惧怕十二兄弟,心藏苦衷,再说,我如杀了他,倒是苦了他一家老小数人,我洪世安岂能是非不明,滥杀无辜?”
善念起,魔成佛,世安放下仇恨,收了杀气,转身朝着洪村走去。
楼主:王惟福  时间:2022-05-20 09:13:48


第十五回:真义士分明除恶,假清官囫囵结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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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年初一,十几个惊慌失色的村民跑来县衙报案:观音寺内死了十二个人。
县令卫春回家过年了,全部事务由县丞浦吉代管,浦吉唤来典史张虹雷,张虹雷招来捕头王恂阳,王恂阳一听大惊,昨夜不见儿子王乐回来,遂亲自去外甥段仕家寻找,苗凤花哭诉说段仕等十二兄弟过年也不回家,不知到哪里鬼混去了,当时王恂阳还很气愤,心里暗暗责怪这个外甥和儿子太过放肆了。
今日得报凶案,莫非?
王恂阳带着十几个捕快和仵作忧心忡忡地飞速赶往观音寺,开门一看,死者正是自己的儿子王乐和外甥段仕等十二人。王恂阳五十多岁,膝下仅此一子,如何承担得了这天大的灾变,一时惊得瘫软了下去。
十二兄弟被杀案属特大凶案,以律当上报州府,然县令卫春向来以清官自居,多次在上司面前吹鼓高县境内太平无事,浦吉不敢自专,派人秘密通知卫春。卫春得报大惊失色,急得赶回县衙理事,权衡再三后,一面写了呈文,吩咐驿承暂压不报,另一方面责令捕房尽速缉拿凶手。
捕头王恂阳发誓要为儿子、外甥报仇,领了命令后,一口气抓获了好几拨曾经与十二兄弟有过恩怨的高县流氓。 报仇心切的王捕头亲手执鞭对这帮歹人严刑拷打,逼问谁是凶手。令人失望的是,雷虎、周志伟、钱壮、钱飞、钱强等十几个恶棍虽经威胁、引诱、拷打,却没有一个承认杀了人,精疲力竭的王恂阳不仅没有审出凶手,反而把自己累得半死。
一个月后案情仍无进展,典史张虹雷和捕头王恂阳急得团团转,县令卫春对二人破口大骂,怒气平息后,又训示二人道:“从古到今,哪有杀了人主动交待的?那武松杀人后在墙上写‘杀人者打虎武松也’,全是施耐庵瞎编的,果真豪气不怕死,他为何逃往二龙山避难?我等食朝廷俸禄,理当保一方平安,你二人身为典史、捕头,当取特别手段,岂能行妇人之仁!”张虹雷和王恂阳连连点头称是。卫春怕二人有顾虑,复又语重心长地补充道:“雷虎、周志伟、钱壮、钱飞、钱强这些人哪一个不背负着人命大案?即便这起大案不是他们做的,趁这个机会收拾收拾他们也没错,即便死了,也绝冤枉不了。”
张虹雷和王恂阳心领神会,对县令的高论连声叫妙,一番阿谀之后,二人领命而去。回到大牢,即刻命人将这五人提出来拷打,张虹雷审讯周志伟,王恂阳逼问雷虎,钱壮、钱飞、钱强三兄弟也被捕快路虎等人提到审问房严审。
王恂阳等人使尽了所有折磨人的手段,三天三夜下去,对五人既不给饭吃,也不让睡觉,非得逼迫他们承认杀了十二兄弟。
功夫不负有心人,周志伟终于受不了了,承认自己杀了十二兄弟,张虹雷大喜,忙让周志伟供述全部作案过程。周志伟并未杀人,哪里编得出这个故事,不得已瞎说了一通。张虹雷见他说的情节与观音寺凶案现场勘查的结果完全不符,不禁又失望起来。沉思一阵后,张虹雷决定加以诱导。
“周志伟,你的腿如何断的?”
周志伟揣着粗气回道:“是十二兄弟打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恨他们吗?”
周志伟:“恨,可我腿断了,兄弟们也都散了,再恨他们也无可奈何呀……”
没等周志伟说完,张虹雷厉声打断:”所以你花钱雇请杀手,是也不是?”
周志伟忙说:“不是不是,即便我想花钱找别人替我出气,高县有谁敢接这活!”
张虹雷见周志伟又要否认了,走过去就是几皮鞭,复问道:”正因为高县的好汉不敢,你才雇请江湖杀手行凶,他们来无踪去无影,从未向你透露姓名和来历,杀人后远遁他乡,对否?”
周志伟被打得眼冒金花:“是,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张虹雷阴冷地问:”你怎么认识这帮杀手的?他们一共多少人?”
周志伟:“我哪知道呀”
张虹雷喝道:“是赌场?你只认识其中一个杀手,其他人都是他找来的,是也不是?”
周志伟耸拉着脑袋,有气无力地回道:”你说的都对。”
张虹雷大喜,赶紧命人将周志伟押入大牢,大步奔往二堂去向卫春禀告。卫春正在为这一大案发愁,见张虹雷急切之中带有几分欢容,喜问道:“张大人,可有嫌犯招供?”
“招了,招了,周志伟招了。”
卫春大喜:“我就知道张大人不会令我失望,张大人快快请坐。”卫春鲜有的开明起来,为张虹雷搬来椅子,又亲自泡上茶水,待张虹雷先落座后,卫春再才在傍边坐下,一双大眼殷切地注视着他,等待他禀告喜讯。
张虹雷受宠若惊,喝了口茶,诚惶诚恐地道:“让大人给卑职倒茶,折煞卑职了。”
卫春道:“张大人辛苦了,快快说来,周志伟如何杀害十二兄弟的?”
张虹雷嘿嘿一笑,心中甚为得意,对卫春表功似的道:“周志伟自与十二兄弟火拼之后,对断腿一事怀恨在心,碰巧去年腊月初五在赌场赌博时认识一名叫‘疤子’的杀手,周志伟花银子雇‘疤子’除掉十二兄弟。大年三十晌午,“疤子”找到十余个杀手在观音寺伏击十二兄弟,得手后离开高县不知去向。”
卫春听了大声叫妙,道:“张大人,此案需趁热打铁,本官即刻升堂,待录了供词,立即上报宜宾府衙。”
二人正准备前往公堂升堂,只见王恂阳匆忙跑来,卫春道:“王捕头来得正好,本官立即升堂,你速去通知衙役。”
王恂阳揣着粗气道:“大人何事升堂?”
张虹雷得意地道:“大人要公审十二兄弟被杀一案,你快去准备,不得有误。”
王恂阳一惊,问道:“大人怎知雷虎招认了?”
“什么?雷虎也招了?”卫春大为诧异,张虹雷也惊得张开了大嘴。
王恂阳道:“是呀,雷虎招认自己大年三十那天从山里出来,碰巧遇到段仕一伙拦住自己,十二兄弟将雷虎强行带回雷虎家中,非要雷虎拿酒肉出来招待,雷虎暗中在酒中下了蒙药,待十二兄弟晕倒后,将他们一个一个背上观音寺杀害,企图嫁祸于人。”
“荒唐,荒唐,同一案子怎么有两个凶手?”卫春自命清官,清官安可冤枉好人,听了王恂阳的禀告,责备道:“二人当中必有一真凶,你们再细细审查,不可糊弄本官。”
张虹雷和王恂阳唯唯诺诺,忙道:“是,卑职这就去核实。”
卫春转身欲走,发现捕快路虎匆匆赶来,卫春惊问:“莫非钱家三兄弟也招了?”路虎拱手拜道:“大人英明,招了,全招了。”
“胡闹,胡闹!”卫春大骂着甩手而去,弄得路虎莫名其妙,张虹雷、王恂阳也是好不尴尬。
正当张虹雷、王恂阳、路虎三人面面相觑时,衙役来请:“张大人、王捕头、路虎,大人有请。”三人战战兢兢地来到二堂,只见卫春坐在文案后余怒未消,县丞浦吉,主薄阮大海亦在旁边,三人小心地叫了声:“大人。”卫春叹气道:“坐吧。”三人谢过后依此坐下,浦吉问道:“路虎,你跟大人说说钱家三兄弟如何招供的。”路虎小心翼翼回道:“小人按照大人的吩咐用刑,钱家兄弟招认因去年与十二兄弟争斗失败,深感在高县颜面扫地,因此下定决心要夺回面子。三人事先打听段仕要带十二兄弟去观音寺进香,因而在观音寺埋伏了二十余打手,待十二兄弟进了寺庙后,钱家三兄弟率众闯入寺内杀了十二兄弟,然后趁大年三十大路上没人的时机潜逃回家过年,假装没事儿一般。”
卫春思索一番道:“去年钱家兄弟与段仕等十二人斗殴,钱家四十人尚且被十二兄弟打败了,这次二十几人岂能全杀十二兄弟?至于雷虎用蒙汗药药翻了十二兄弟,然后背到观音寺杀人的招供,我看也是无稽之谈,仵作验尸时并未发现死者有中毒迹象。最可信的招供要算周志伟了,周志伟虽然是个瘸子,但他雇请江湖杀手杀人,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也不是不可能的。”
浦吉赞道:“大人分析得入情入理。”阮大海也道:“周志伟腿残了,对十二兄弟恨之入骨,作案动机最为强烈。”浦吉又道:“此案影响甚大,县衙一月多未破案,百姓多有非议,大人宜早日结案为好。”
要是其他凶案,糊涂一下也就算了,但是本案死者系王恂阳至亲,因此王恂阳可不想草草结案。周志伟残了一条腿,所谓的雇佣杀人太过笼统,如果周志伟不是真凶,那杀害外甥和儿子的仇人岂不逍遥法外?因此,见卫春欲要就此结案,王恂阳忙阻止道:“大人,小人以为……”
卫春早看出王恂阳的心思,未等他说完就猛拍桌子打断了他,厉声喝道:“王捕头,本案干系重大,如不及时结案,必会引起百姓骚乱,你让本官如何向朝廷交待?还有,段仕、王乐是你至亲,身为捕头,多年来你非但不严加管束,反而任其横行乡里欺压百姓,你可知罪?”
王恂阳见卫春发怒,担心卫春给自己套上一个纵容亲属欺凌乡里之罪,吓得赶忙跪下道:“小人知罪,小人管教不严,罪在小人。”
“哼,升堂!”卫春下令,如狼似虎的衙役当即将遍体鳞伤的周志伟夹上公堂,周志伟无法跪地,只能是瘫躺在公堂之上。卫春见周志伟惨不忍睹,不禁眉头一皱,心中微起隐恻之心。
卫春将心一横,猛拍惊堂木喝问道:“周志伟,你可知罪?”周志伟气息微弱,费力招供道:“是我杀了十二兄弟。”卫春又问:“如何杀的?从实招来。”周志伟喃喃自语,无人能听清他说了什么,张虹雷在侧厉声道:“周志伟,你被十二兄弟打残,遂怀恨在心,花两百两银子雇请江湖杀手‘疤子’,‘疤子’又招揽了数个杀手,他们趁十二兄弟到观音寺进香时痛下毒手,作案后潜逃他乡,是也不是?”周志伟有气无力地道:“是。”卫春大喜,让书吏记录在案,按照张虹雷的问话写成供词丢给周志伟画押。
卫春得了供词,速令差役持信牌传来周志伟以前的手下兄弟数人,取得周志伟时常唉声叹气,大骂十二兄弟,诅咒段仕早死等证词。又让衙役从周志伟家搜来菜刀、木棍、铁棒等作案工具,其中木棍与死者身上伤痕大致吻合。卫春见人证物证齐全,心中开怀大喜,遂下判词道:
凶徒周志伟,为恶高县,与段仕、王乐、王高、金元嗣、宗雷、元义、林志烈、赵义、赵礼、陈胜、杨灵祐、江胜等十二兄弟有隙,双方逞强,各聚恶棍,备凶器,弄戟舞戈闹街坊,斗狠厮杀扰乡邻。凶徒自然绝义,刀剑更是无情。周志伟双腿被废,遂对段仕等人怀恨在心,素思报复,常怀杀心。某日花银二百两雇得江湖豪强‘疤子’,趁段仕等十二人大年三十观音寺进香时劫杀,主凶畏惧王法,狼狈逃匿,本县已布天罗,张网以待。主谋周志伟伏法就擒,供认不讳,依律判斩。
卫春结下此案,写好碟文,交由驿承,命次日一早加急送往宜宾府。按照大明律法,此等重案,需要层层上报刑部,先由刑部复查,再送大理寺审核,最后由司礼监太监呈送皇上朱批,一旦朱批通过,那就只等秋后处斩了。此案一结,卫春心中的石块终于落下了,回到内宅,长长嘘了口气,懒懒地躺在椅子上,轻松地哼起小曲来。
一曲未了,内宅门子来报:“大人,主薄大人呈来公文一份,是四川承宣布政司下发来的。”卫春挥挥手道:“放在一边,本官今日疲乏,明日再议。”门子放下公文走了,卫春打了个哈欠,躺在椅子上昏昏中进入了梦乡。
一觉醒来时已是深夜,卫春叫来仆人打了热水洗脸洗脚,又让厨子炒了几个菜,一个人自斟自饮吃了起来。眼看快过了丑时,卫春酒足饭饱,放下筷子,打了个嗝,站起来活动活动了一会,忽然看见桌上放有一份公文,顺手拿起打开一看,原来是四川承宣布政司发来缉拿本县洪家村村民洪世安的告示,其文曰:
高县洪家村刁民洪世安,应征辽东戌边,享用朝廷俸禄,兵部遣往少林练兵,中途潜逃,特令高县缉捕归案,以律法处,亲属连坐。
“此等小事,何足挂齿,明日让王捕头带几个人到洪家村走一遭就是。”卫春丢下公文,径回内堂休息。
5
次日一早,卫春将公文交于王恂阳,王恂阳带着六个捕快慢腾腾的来到洪家村,先找里长拉了一会家常,之后摆上酒席吃了起来,酒过三巡,再才询问起洪世安的情况。十二兄弟被杀后,高县民众拍手称快,里长亦恨这帮恶人,今天见捕快前来,心中猜想县衙一定是把洪世安当成了嫌犯,有意替他辩解道:“洪世安三年前被十二兄弟殴打而逃,其父母忧愤而死,年前他回来过一次,但祭奠父母后就不知去向了。这孩子为人忠诚,又不会武功,即便有心行凶,凭他一人如何杀得了十二兄弟,大人只怕找错人了。”
王恂阳正端起酒碗要吃,听了此话后大惊失色,猛地将酒碗往地上一甩,抓起里长恶狠狠地道:“你说什么?洪世安与十二兄弟有过节?”
里长大惊,只得如实地将三年前十二兄弟大闹洪家村的事一一告知。王恂阳大喜,又到村里找人调查,有村民亲眼看见洪世安大年初一当日满身血迹地在父母、妹妹坟上祭奠。王恂阳带领众捕快赶到坟前一看,发现洪世安父亲洪齐林的坟前放有两截带血擀面杖……
王恂阳马上收起擀面杖,带着捕快、里长及亲眼看见洪世安祭坟的证人匆匆赶回县衙。王恂阳让里长和证人在公堂外等候,自己闯入二堂径找卫春禀道:“大人,洪家村犯人洪世安三年前与十二兄弟有深仇大恨,后逃往少林寺,借应征戌边为名入伍,在少林学武三年后阴逃回乡,大年三十用擀面杖击杀了十二兄弟。如今洪世安不知去向,小人已将人证物证带来。”
“胡说,洪世安一人如何能杀得了十二人?”站在一侧的张虹雷斥责道。
卫春陷于了沉思:两截带血的擀面杖紧握在王恂阳手中,等着作证的众乡亲就在公堂外,十二兄弟与洪世安有血海深仇已是不争的事实,且布政司公文证实,洪世安最近三年在少林学武,如此推断,此案定是那洪世安所为了。
可是,此时已是申时,周志伟杀人的公文已经送出半天了……
王恂阳见张虹雷不信,卫春犹豫,急对二人道:“那洪世安在少林学武,想必功夫不错,这次回乡后杀人报仇,大年初一浑身血迹祭拜亡亲,有证人亲眼所见。洪家村里长、证人俱在公堂外等候,二位大人如不信,升堂一问便知。”
“这个……”卫春犯难了,以目前情况来看,洪世安确系真凶无疑,可是县衙已将周志伟定为真凶,且碟文已经上报,无法追回,再改过来,自己这个清官岂不是落下个草菅人命的罪名?
张虹雷接过两截擀面杖,经过仔细查看,上面确有血迹,顿时也傻眼了。
“王捕头,那洪世安逃避兵役,以罪该死,这也是死,那也是死,都是一死。本官即刻发下海捕文书,你当全力缉拿犯人,待他归案之日,本官必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十二兄弟被杀一案嘛,本县早已有了定论,你就让里长及众乡邻回去吧,此时正值春耕时节,莫要耽误了百姓的农活。”
卫春毕竟是官场老手了,不愿意再节外生枝给自己带来麻烦,为了安抚王恂阳,又吩咐张虹雷道:“最近捕房兄弟们异常辛劳,你到户房领三十两银子给王捕头,算是对兄弟们的犒赏。”
张虹雷会意,忙道:“大人体恤兄弟们,真是仁慈之极,大人放心,卑职马上就办。”
王恂阳见状,也明白了卫春的意思,此案已有定论,不能再改了。不过他说得也对,洪世安已是死罪,只要抓住他,同样可替儿子和外甥报仇,再说自己一个捕头哪能与县令对抗?权衡一番利弊,王恂阳虽是一万个不情愿,也只好缓缓地弯腰拱手道:“卑职……,替众兄弟谢过大人。”
楼主:王惟福  时间:2022-05-20 10:46:30
颠颠簸簸痴痴求,忙忙碌碌不得闲。
只因贪心功与名,讨来烦恼几十年。
楼主:王惟福  时间:2022-05-21 13:23:52
第十六回:世安巫山遇丹女,唐海武昌谋神谦
1
世安报了仇,雪了恨,祭了父母灵、别了妹妹魂,仓促离了洪家村,一路沿长江东流而下,打算回到少林寺找千户黄明,请求继续前往辽东杀敌立功。
走了七日到了重庆府,从重庆府朝天门坐上前往夷陵的快舟,一路上顺风顺水,很快就到了巫山境内。世安站在船头,仰望两岸风光,虽是峭壁冲天,轻舟如箭,但世安心中忧忧,满怀怅惘。
正在凝神,突然听到一声沉闷的响声,船体猛然晃动几下后开始歪斜起来。船上共有四五十人,大家在歪歪斜斜的船上慌作一团,惊叫声此起彼伏。船家飞步奔到船头一看,原来是撞着暗礁了。眼看船舱内进水,船体慢慢下沉,大家都忙着抢占救生之物。世安会游泳,也不跟大家争抢,径直回到船舱拿了包裹出来,见大家纷纷弃船逃生,世安也纵身跳入滚滚洪流之中。
正月的江水刺骨寒心,世安游到岸边,嘴角已经冻得乌青发紫,回头看时,大家都已经上了岸,忙着换衣服保暖。世安因为没有救生物品,身上的包裹早已打湿,只好湿淋淋地沿着山路走去,希望能找到市镇买一身衣服换上。
不巧的是,走了很远也不见一个村庄,更不用说市镇了。世安浑身发冷,全身哆哆嗦嗦的,无奈之下,索性跑步前行,一来加快速度,二来活动取暖,不料一不留神滑落到山坡底下去了。
“啊……”一声女子尖叫声划破寂静的大山。
世安滚得满身尘土,连头发上,嘴上都是泥巴,待站起来循声望去,只见几步之外站着一个惊呆了的丹衣女子。
世安细看,发现此女容貌绝世,惊为天人:水灵灵如芙蓉初长成,娇媚媚似粉杏笑迎春,远观之,俏丽恰若三春之桃,清素更胜九秋之菊。
恰山间云雾朦胧,此女好似立于云烟之中,难道世界上真有神仙?世安暗自吃惊,搓了搓眼再看:一头乌鬈黑,两眼泛灵光,三寸高挑鼻,四点丹唇红,五官配得巧,六神各得位,恰如七妹下凡尘,俏胜八仙捧月来,九曲三湾绰约身,十全十美一女人。
世安看罢,心慌意乱,自觉失礼,忙拱手道:“姑娘休惊,在下高县人,乘船欲往夷陵,不幸舟船触石,不得已落水逃生。在下游上岸后本想找集市买一身干净衣服换上,不料从山坡上失足滑下,因此这般狼狈。”
世安说完,转身就走。怎料那女子不仅貌胜婵娟,更兼天性良善,见世安冻得发紫,顿生怜意,急切喊道:“哥哥,你到我家换上衣服吧。”
甜甜的声音,有若天籁。
“你家?”世安不由自主回顾。
“这里去集市尚有十余里路,走路需要两个时辰,等你到了时,岂不早冻坏了?我家就在前面,家父是郎中,我也略懂岐黄之术,看你脸色铁青、嘴唇发紫,肯定因寒得病了。你可去我家先换上家父的衣裳,然后让父亲给你抓几味药吃。”
“可是,令尊……”
“家父家母待人热情,一定非常欢迎的,哥哥随我来吧。”
世安正觉寒冷难耐,心想自己去了这姑娘家中,花些钱买他父亲的衣裳,也不会欠他人情,想到此处,忙移步跟去。
随在后面,又闻清香扑鼻,忍不住举头再看:那女款款而行,微步时丹裙翩跹,人过处暗香四溢;一袭霓裳飘云间,恰似仙娥游巫山。世安诚惶诚恐,急急迈步牢随其后,又谨谨远离不敢靠前。
这女子姓张名丹,有赤心,喜红裳,爱丹青,善诗文,人称丹女。
丹女父亲张玄,是本村的郎中,医术精湛,这日突然见到女儿带着一个浑身湿淋淋,满脸土灰灰的男子回来,不禁大为惊讶。问明原委后,赶紧从衣柜里取了棉衣棉裤递给世安,拉世安进入偏房内换衣服,然后又开了一副驱寒祛病的药让女儿煎熬。
世安换了衣服,顿时感到暖和多了,出了房门谢道:“多谢伯父。”张玄将世安拉入炭火旁边坐下道:“公子哪里人?为何到此?”世安自幼家贫,从来未曾听到别人称自己为“公子”的,不免心中惶恐。世安道:“晚生洪世安,四川高县人,本欲到夷陵去,中途沉船,不得已流落至此。”张玄道:“我看你一定受了风寒,已为你开了川桂枝、炒白芍、生甘草、茯苓、鲜藿佩、白豆寇、鲜荷梗,这些药都能驱寒祛病,你服用后休养几天,定然能够康复。”世安谢道:“有劳大伯。”
这时丹女熬好了药端来给世安,世安喝完后,就去打湿的包裹里取钱,摸来摸去不见银子和铜钱在哪里,原来世安落水后只顾拼命游划,钱财全部滑落入江水中了。
看到世安的尴尬相,张玄怪问道:“你找什么?”
世安没了钱,心中难免惊慌起来,说道:”实在惭愧,晚生的银子可能丢到河水里了,大伯这药钱……”
张玄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你就在我这里休养几日,待身体恢复了,我资助你一些盘缠再去夷陵不迟。”
世安本想付完药钱后立即动身,现在没钱了,拖欠着人家的药费,如何好意思就此离去?不如暂且住下,看看这村里有哪家大户人家需要人手帮忙,先干上十天半月的活,挣点衣服钱、药钱和路费再走也不迟。
2
这日巫山赶集,丹女与母亲杨玲挑了些南瓜、甘蔗来到集市上,卖掉后又为世安买了些衣服和鞋袜,最后来到肉市购买了猪肉、豆腐之类的好菜回家了。
正月的巫山天寒地冻,但母女俩一路上有说有笑,甚为开心。正走到离村三四里远的水稻田边时,突然发现前面树林里冒出六个人来,定睛一看,是丈夫孙德与其大哥孙勇、二哥孙强、婆婆韦娥、大姨韦英,以及韦英的儿子王树林,原来是八庙镇的婆家找上门来了。
这孙德家可不一般,父亲早逝,留下良田两百多亩,是巫山大户,县令都曾是孙家的座上客。丹女自小貌美,远近闻名,孙德母亲韦娥耳有所闻,派媒婆携金十两下聘,丹女父母大喜,女儿能入孙家,总不负上天赐予的这副娇嫩容颜,遂当即应允了这门亲事。岂料世事难料,祸福不测,张家婚后才知这孙家三兄弟个个凶顽,成天携带一帮游手好闲之徒到处侵害百姓,民愤甚大,是八庙镇出了名的恶霸。
丈夫好恶,妻子如果不善,夫妻也能臭味想投,融在一起,可偏偏丹女本性良善,看不惯孙德三兄弟这副德性,因此夫妻二人三日一大吵,一日三小吵。孙德乖张成性,哪容得下女人地指责,于是殴打凌辱丹女便成了家常便饭。
在乡村里,谁家有钱,谁家儿子多,谁家就有实力,孙德家不仅有钱,而且一家三兄弟,个个牛高马大,在村里嚣张跋扈,没人敢管。张玄家就此一个女儿,而且一家人老实巴交,亦无多少家产,自然属于弱者。
丹女每每想到自己娘家无人,对于丈夫孙德的暴行,也只得隐忍不说,强将泪水往肚子里咽。
但是孙德的暴行越演越烈,整日挥金如土,花天酒地,回家后以打娘子为乐。丹女自嫁过去三年来,目睹孙家三兄弟贱卖了五十亩良田,偌大的家业被糟蹋得所剩无几,丹女料定孙家必败,在一次被打后,忍无可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了几身衣服偷偷跑来娘家,再也不回去了。不想今日孙家竟然找上门来,半路拦了母女二人。
孙德一脸淫笑,韦娥、韦英脸色铁青,其他三人则站在旁边嬉笑着看热闹。丹女见此情景,心里一惊,一想到可能出现的后果,内心不禁颤抖起来。
“娘子,快跟相公回家吧,”孙德一脸嬉笑:“你好绝情,独自一人跑回娘家,让为夫一人春宵寂寞。”
“哈哈哈哈……”孙勇、孙强、王树林弯腰捂嘴大笑起来。
“要走也得先给我孙家生个儿子再走,”韦娥厉声嚷道。
丹女怒道:“从今以后,我与你孙德一刀两断。”
杨玲亦骂道:“畜生,你们孙家欺负我女儿那么多年,今天还要抢人么?”
孙德大笑道:“我就是畜生,怎么了?你这老东西休要讨打,她是我娘子,我今天要拉娘子回去,谁拦我就打谁。”
说罢,孙德一手抓住丹女就走,杨玲要去拉回女儿,被孙勇、孙强、王树林拦住,韦娥、韦英扯住杨玲头发摁倒在地乱打。
丹女瘦小软弱,虽然百般挣扎、哭喊,依然拗不过身材高大的孙德,不得已往地上一滚不肯走了。孙德见她托在地上,干脆抱起就跑,边跑边笑道:“回家睡觉去喽,哈哈哈。”孙勇、孙强、王树林亦大笑不止。
杨玲被韦娥、韦英两姐妹按压在地上打,虽然看着女儿被孙德掳走却无能为了,只有在地上哭天抢地的份。
孙德抱着丹女走了不到一里路远,迎面来了一个挑柴的,待靠近时,那挑柴的认出丹女,大喝道:“放下她。”同时甩下肩上的柴,左手托住丹女,右手迅猛掐到孙德脖子上,孙德脖子被紧紧掐住,憋住了呼吸,只得放下手中的美人,挑柴人马上腾出右手,双手托住丹女。
丹女一看,正是砍柴回来的洪世安,激动得又是一阵大哭。
孙德回过神来,看见一个陌生男人无缘无故用手掐自己脖子,现在又抱着自己的女人,不禁勃然大怒,照着世安后脑袋就是一拳。世安回头一看,见孙德欲扬拳再打,当即飞起一脚,将他踢出两丈多远。
世安轻轻放下丹女,轻声询问事情原委,丹女悲伤欲绝,只知道紧紧抱着世安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孙勇、孙强、王树林远远跑来,扶起倒地的孙德,孙德被踢这一脚非同小可,腹部疼痛难忍,根本站立不起来,见帮手来了,立即用手指着世安喊道:“打死他!”
一个砍柴的樵夫竟然多管闲事,孙勇、孙强、王树林怒火中烧,孙勇抽出世安挑柴的木棒、孙强拿起插在柴中的砍柴刀、王树林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三人一边大叫着: “哪里来的穷酸小子多管闲事?”一边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
世安极不愿与人争强斗狠,见丹女桃腮垂泪两三行,杏眼含悲百千重,不禁怜玉之心一时起,嫉恶怒火转瞬生。
三个恶人正要行凶,世安轻轻推开丹女,健步迎上前去,上身微微一偏躲过孙勇一棒,顺势一拳正中孙勇前胸,孙勇应声倒下。接着飞起一脚踢飞孙强手中的刀,一拳击在孙强肩膀上,孙强嗷嗷大叫地趴在了地上。王树林扬起砖块前来,世安一把抓住其舞砖的手,用力一拧,痛得他哎哟哎哟地直喊,不由自主地伸开五指,砖块哐的一声落在地上。
随后赶来的韦娥、韦英姐妹本来气势汹汹的,近前了看见孙德等四人倒地痛苦的样子,再看看世安愤怒的脸和铁一般的拳头,顿时吓得不敢言语,呆呆地站在一边,连上前扶起儿子的胆量都没有了。
张玄也闻讯赶来,老郎中扶起妻子杨玲,夫妻两哭哭啼啼地跑过来抱着丹女,一家三口哭成一团。世安本想询问张玄是怎么回事,但是看到他们哭得悲伤,也猜出这帮人是谁了。平时听到丹女谈论过丈夫孙德所作所为,今天又见此情景,更是怒不可遏,厉声问道:“你们谁是孙德?”
孙德仍然痛得厉害,战战兢兢地道:“是我,我是她丈夫,我们是一家人。”边说边用嘴朝丹女翘了一下,好似在说:“你管什么闲事?”
世安想起刚才孙德夹住丹女的情形,不禁大怒:“哪有像你们这样的一家人?赶紧给丹女赔礼,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孙德在外极为嚣张,欺负自家娘子更是家常便饭,堂堂一个大丈夫,哪里能给女人赔礼道歉?孙德虽不情愿,但又惧怕世安,于是小心地问道:“我们是夫妻,你是谁?”
世安也不答话,两手抓起孙德轻轻一提,用力一举,孙德早已被托在半空中了,世安见旁边有个粪池,用力一扔,孙德扑通一声掉了进去,浸得满身屎尿。
世安回过头来,怒视孙勇、孙强、王树林和韦氏姐妹,冷冷道:“你们道歉不?”孙勇大惊,赶紧跪到丹女跟前求饶道:“弟妹,大哥错了,大哥错了。”孙强、王树林、韦氏姐妹也是欺善怕恶之流,此时哪顾得上颜脸,慌忙跟孙勇一起叩头求饶。
这帮恶人平日里暴戾,今日这般丑态,反倒把丹女吓得连连后退,慌忙躲入世安的怀里。
3
回到家里,丹女一家也慢慢平静了,细细一想,隐隐觉得洪世安并非常人,审视世安的眼光也变得疑惑起来。在世安心里,丹女一家善良、忠厚,又对自己有恩,对这样的一家人撒谎,是不仁不义之举,于是,世安打破了四人间的沉寂:“大伯、大娘、丹女,我对不起你们……”世安将自己的过去简单地叙说了一遍,惊得丹女一家目瞪口呆。
末了,世安说:”我马上离去,绝不连累大伯大娘,你们的恩德,世安铭记在心,以后如有机会,一定回来再谢,现在世安无以为报,只能先给你们磕个头了。”世安说罢即跪地磕拜。
丹女慌忙扶住,深情地道:“哥,你这是干什么。”张玄、杨玲夫妇也忙拉住世安道:“孩子,你打算去哪里?”没等世安回答,丹女抢着说:“哥,你跟我去武昌吧。”
原来丹女在武昌有个姑姑,自从跑回娘家后,为了免受婆家骚扰,丹女早就有意投奔姑姑,只因山高路远,一个姑娘出门多有不便,故而未能成行。
如今兵荒马乱,张玄夫妇不放心女儿一个人出远门,洪世安武艺高强,如果有他陪着一起走,夫妇俩也就放心了。可世安一心想去投军,因此犹豫不决,张玄看透世安心思,劝道:“孩子,如今朝廷腐败,官府欺压百姓,闹得人心思变,义军此起彼伏,你去投军,难不成还想着替朝廷那帮贪官污吏镇压义军, 欺压百姓不成?”
世安投军本是想着能混出个模样来,期望将来衣锦还乡,听了张玄的话,想想也是,自己虽投辽东军,但说不定哪天又会被调往镇压农民义军,果真这样,自己如何面对农民兄弟?
张玄进一步劝道:“我这女儿,小名丹丹,人称丹女,虽有韶色,却红颜命薄,她早就想摆脱孙德那个畜生投靠武昌的姑姑去,可路途遥远,我们做爹娘的放心不下,如果有你保护,我们也就宽心了。”
丹女听了,复又伤感,偷觑世安,泪满桃腮。世安见恩人如是,也怜爱有加,遂道:“丹丹莫愁,我送你去就是。”
4
武昌,自古就是一个龙蛇混杂,鲨虾共游之所,虎猫同在,鹰雀齐飞之地。
丹女晚上住在姑姑张兰梅的饭店二楼房间内,世安则等晚上客人都走了后,将饭桌拼起来当床,再铺上被子睡在上面,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叠好被子,拉开饭桌,开门营业。
这天天气晴朗,正好饭店内没什么生意,姑姑张兰梅让丹女和世安上街买一些牛羊肉、大米、油盐。二人买好后用袋子装起来,世安一肩扛着,途径汉阳门时,见天色尚早,丹女拉着世安到城外的红树林赏景。这里面临长江,风景秀美,对于整日劳累的丹女和世安来说,能来红树林玩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二人尽情的游了一回,眼看天要黑了才匆忙返回饭店。
刚进餐馆,就见两个壮实汉子冲着饭店的女工余婷嚷嚷,余婷委屈地躲在一边轻声抽泣,姑父刘小苟和厨子张凌则忙着向二汉子赔不是。世安与丹女细听才知,原来那二人硬说看见余婷端汤上来的时候手指插在汤中了,且在红烧鱼里发现一根长头发,因此不仅拒绝付款,还要余婷跪地致歉,再赔五十文钱方肯罢休。
丹女曾经听姑姑说过,有些恶棍常常上门敲诈,强行收取费用,名曰分子钱,餐馆如果不交,以后就休想做生意了。
虽然姑父刘小苟百般笑脸赔罪,两汉子还是不依不饶,刘小苟无奈,只得打开抽屉拿出几十文铜钱给二人,哀求道:“二位大哥,我们这是小餐馆,生意不好,还望高抬贵手。”
丹女一看刘小苟又要用给钱的方式平息此事,急得直跺脚, 忙喊道: “姑父……”
原来,姑父遇到这种事,每次都是忍声吞气,但事后都会将这些花费强摊给伙计和帮工,月底结工钱时再扣除,理由是伙计和帮工伺候不到位,得罪了客人。今天见姑父又要给钱,知道他月底必然会克扣余婷的工钱,丹女虽弱,却也有侠肝义胆,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声来。
二汉子听丹女这么一叫,乐了起来,其中一人朝丹女一步步逼近,一边打着嗝,一边嬉笑。世安一看,赶紧将丹女拉入身后,怒视来者。
可丹女并不惧怕来者,又转到世安跟前道:“你要干什么?”
那汉子来到丹女面前,将丹女往旁边轻轻一推推开,举起拳头就朝世安打来,世安一手接住,往前一推,那汉子后退数步差点倒下,幸得另一汉子用一只手在背后托住。
二汉子大怒,操起门边的板凳就要砸来,刘小苟见要打架了,连忙躲到柜台下面,厨子也慌忙转身藏入厨房不敢出来。
一个中年汉子阔步进来,两只手本别抓住那两个汉子挥舞在半空中的板凳。
那两汉子回头一看,马上老老实实放下凳子,赔笑着叫道:“二哥。”来人埋怨道:”三弟、四弟,你们能不能有点出息。”一汉子笑道:“这丫头半天也不给上酒,我一来气,就想找点乐子逗逗她。”那被称为二哥的汉子见说,甩开二人,径直出去了。二汉子也不打了,狠狠瞪了洪世安一眼,急匆匆地跟着“二哥”跑去。
这下吓坏了餐馆老板刘小苟,得罪了这帮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刘小苟急得团团转,心里虽然埋怨丹女,但毕竟是自己的亲侄女,又不好发作,只得不停地唠叨着:“这下麻烦了,麻烦了,这饭店开不成了。”
张兰梅从外面进来,听到丈夫说话,问道:“什么开不成了?”
“姑姑,又来了两个无赖,我不让姑父给钱,那两个人就要打我,被世安哥给拦住了,姑父因此害怕,”丹女说道。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兰梅怒道,转而指着刘小苟羞辱道:“亏你还是个男人,一点硬骨头也没有,连我家丹丹都不如。”
丹女见姑姑支持自己,心中很高兴,抓住姑姑的手晃来晃去道:“姑姑真是女中豪杰,是丹女心中的穆桂英。”
大家一听乐子,复又开心起来,唯独刘小苟一边收拾餐具一边唉声叹气。
5
来闹事的二汉子不是别人,正是林源和叶阳。
自从在辰水结拜,怒杀杨慧后,唐海携三个恶煞远遁宝庆府,劫杀了宝庆府贪赃枉法的推官司越,后又在湘潭县镇压了为富不仁的大地主张一天,到长沙暗杀了称霸一方的铁帮帮主华钰,在南昌城郊路遇为非作歹的捕头浦光,斩了浦光一条腿,又于九江当众打败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九江王王营,使不可一世的王营颜面扫地。 后来四人专门赶到安庆劫杀勾结官府的同庆钱庄主人,江湖上人称“鬼推磨”的梅魁。四人杀人劫财,江湖轰动,官府震惊,天下各路英雄又送了唐海一个诨名----天下第一寇。
头顶“盗跖”、“天下第一寇”的名号,唐海更加谨慎了,既要提防官府捕快,又要留神江湖杀手,所以,严禁山勇、林源、叶阳私下出去惹是生非。
唐海虽杀人诸多,却常告诫三兄弟道:“义士杀人,论善恶不论恩仇,论是非不论利害。我等行走江湖,当辩善恶是非,善人恶我我亦善之,恶人善我我亦恶之,千万不可为仇、为利滥杀良善。”因此,四人多年间沾血不少,倒是从未错杀一个好人。
唐海这次带山勇、林源、叶阳从安庆来到武昌,本来是瞄准武昌霸主神谦和王铣的,此二人勾结官府,私开铁矿,富甲一方。不料来到武昌后三个多月时间,一直未找到下手机会,唐海整日与山勇在大街上闲逛,悠闲自得,暗中打听神谦、王铣二人行迹。林源和叶阳不明白唐海之意,以为唐海只是来武昌游山玩水的,因许久未作大案,两手痒痒,早就忍耐不住了。这日二人憋得发慌,商议出来走走,途中饥饿,就进了刘小苟的餐馆吃饭。二人本来就心情不爽,又见余婷拿酒上菜动作迟缓,因此将火全发在无辜女工身上,故意找茬要求赔钱,就是想练练拳头,过一把打人的瘾。
幸好唐海带着山勇正好路过,看见三弟四弟闹事,就让山勇进饭店及时阻拦,再才免却了一番厮打。
唐海站在长江边上,挺然而立,迎风思绪。山勇带林源、叶阳从背后过来,林源感到难以为情,叶阳却嘿嘿一笑:“大哥,你也经过这里呀。”
唐海头也不回,自言自语地道: “大丈夫当顶天立地,岂可仗势欺人!真英雄者,绝不为欺压百姓的龌蹉之举!”
“大哥,那死丫头迟迟不给我和三哥上酒菜来,我一时恼怒,就找个岔子跟他们乐乐,嘿嘿……”叶阳笑道。
唐海并没正面回答,而是问道:“三弟、四弟,可知大哥为何不让你二人去打架闹事?”
叶阳笑道:“大哥乃干大事之人,不肖与那街头小流氓争个高下,大哥要是出手,必定惊天动地。”
林源道:“大哥不想让我和四弟沦落为有勇无义,有勇无仁的江湖小人。”
“大丈夫为人处世,仁义当先,无仁无义之勇乃江湖败类。那些为了银子,打劫良善,欺压百姓,甚至接受他人指派枉杀无辜的勇士,实乃强盗恶霸,其恶甚于贪官,其劣甚于污吏,我唐海宁死不为。”唐海回身,两手搭在林源和叶阳肩上,鼓励道:“你我兄弟四人,岂能自甘堕落,做这种有勇无义的江湖小人,为天下英雄耻笑?”
“大哥,我和四弟以后全听你的,再也不与那些小混混争高下了,更不去拿无辜百姓找乐子,要干就专找江湖豪杰、贪官污吏干,要干就干大案。”林源向唐海保证。
山勇笑道:“干大案,也只是权宜之计,大哥之志亦不在此。”
林源和叶阳迷惑不解,问道:“大哥志在何方?”
唐海仰头叹道:“大丈夫所为,应惊天地,泣鬼神,功德留芳百世,恩泽惠及万民。”唐海说道这里,遥望长江,良久不语,而后叹道:“可惜天不遂愿,迫我唐海沦落至此!”
6
唐海每天带着三个兄弟这里走走,那里看看,茶楼品铭、酒馆痛饮、赌场豪掷,放情河山。
这日晌午,山勇躺在床上玩弄笛子,林源耍着自己的小刀,叶阳吃着带回来的鸡腿,唐海则静静地站在窗户边面向窗外,凝视蓝天白云不语。良久,唐海对山勇道:“二弟,目前有一个机会。”
山勇大喜,收起笛子问道:“什么机会?”林源道:“要动手了?目标是谁?”叶阳丢下鸡腿:“可把我憋坏了,今天一定要杀个痛快!”
唐海转身,在房间里踱着方步,一边走一边缓缓说道:“神谦,号称神爷,山东枣庄冯卯人,武昌知府罗成的同乡,武昌城内山东帮帮主,神龙寨寨主,也是兴国州铁矿的幕后主人。神谦武功不错,为人狡猾,其手下总管王铣,颇有胆识,武昌本地人,地头蛇。王铣本是一个秀才,但却不思功名,整天舞弄拳棒,同窗秀才多瞧不起他,以讽刺的口气嬉笑他将来定是一位侠客,但王铣不以为意,回答说:‘做侠客有什么意思,我将来要做天下大魔头。’这话被武昌府捕头王冲听到,王冲慧眼识英雄,与之相交,结为朋友,收为捕快。后来朝廷要在兴国州开采铁矿,武昌府任命神谦负责矿山居民搬迁之事,当地百姓嫌官府补偿不够,聚众闹事,拒不拆迁,官府和神谦想尽各种办法均不凑效。无奈之际,王冲推荐王铣出马,王铣带人来到村里,召集大家开会,当着百姓的面,左手放在桌上,右手握菜刀对众人道:“谁如果像我这样做了,就可以不用搬迁。”说罢手起刀落,切掉自己左手食指,而后笑着捡起手指头,举起来神态自若地在村民中走来走去,往复展示。百姓见他是个不要命的歹人,个个惊惧,再也无人敢站出来反对,搬迁之事自然也顺利完成了。王铣自此声名大震,人称九指神魔。”
说到这里,林源和叶阳不禁啧啧称奇,赞赏王铣是条好汉。山勇则脸露不肖之色,轻轻冷笑一声。
“铁矿不是官府专营吗?百姓私自开矿可是要杀头的,为何神谦一个百姓竟能开矿?”山勇不解地问道。
“二弟有所不知,如今官府与奸人勾结乃常有之事,他们鱼肉百姓,从中取利,将朝廷律令视如废纸。这神谦不仅没有被砍头,反而私自截留生铁贩卖,大发横财,在武昌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唐海道。
山勇疑惑不解,又问:“这些情况早就知道了,可大哥一直不愿动手,今日为何说有机会了?”
林源和叶阳再才知道,原来大哥、二哥早就锁定目标了,这数月来在武昌城内表面上无所事事,暗中却在调查摸底,寻找时机。
唐海道:“记得今日大街上看到的招募告示吗?”
山勇道:“记得,兴国州铁矿招募年轻力壮的矿工和功夫了得的护卫。”
叶阳大惑:“大哥,你是说我们兄弟几个投奔神谦、王铣?”
山勇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叶阳被山勇这一笑给笑蒙了,傻傻地问山勇:“二哥笑什么?难道不是?”
山勇脸带杀气,冷冷地道:“四弟,你也太小看咱大哥了,大哥岂是甘居人下之辈,大哥要吃了这两个人,你敢不?”
叶阳极不服气:“笑话,天下有我叶阳不敢做的事?你看哪次杀人我胆怯过?”
唐海脸带微笑,目视林源和叶阳,轻轻说道:“二位兄弟,大哥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那些小打小闹的事,大哥还真是懒得动手。”
山勇笑道:“咱大哥的风格是:闭目养神三年三,两眼一睁惊动天。”
林源道:“这个招募告示是什么机会?”
唐海道:“据说神谦常借招募矿工和护卫的名义暗中征兵,在他的神龙寨里有上千死士,比武昌府内的衙役还多。如今天下已乱,各地百姓揭竿而起,地方豪强亦纷纷拥兵自强,神谦暗藏异志,此次招募护卫,必定是选拔勇士,为日后起事积蓄兵力。我意,三弟前去应募,凭三弟的本领,定能赢得神谦、王铣赏识,一旦得到重用,即可做我们内应,如此,不愁没有机会灭掉此二人。”
山勇问道:“大哥,神谦、王铣二人起兵会如何?反抗朝廷还是镇压义军?”
唐海道:“当今天下,各路豪杰起兵者莫非三种,一是揭竿而起为民请命谋天下大义者;二是聚众为匪趁火打劫图取富贵者;三是私募兵勇封侯拜将觊觎九鼎者。第一种豪杰乃真英雄,后两者全为私利,毫无爱民之心,如义军胜则投义军反抗朝廷,官军胜则投靠朝廷镇压义军。我看神、王二人乃第三者,其志虽大,必定是祸国殃民的主,唐海为天下苍生计,必除此二贼。”
楼主:王惟福  时间:2022-05-22 09:21:03
第十七回:山勇劲战真对手,唐海戏赌洪世安
1
离兴国铁矿招募的日子还有十天。
林源和叶阳从赌场出来又进了饭店,酒足饭饱后再来茶楼喝茶,刚坐定,忽见茶楼外一男一女牵手而过。叶阳道:“这对男女好眼熟。”林源道:“四弟休得惹事,切记大哥教诲。”叶阳道:“非我无事生非,真的是眼熟,我去看看。”叶阳说完,快步出了茶楼,见那二人入了一小巷,叶阳飞步追到路口一看,越发觉得熟识,干脆大喝一声“嗨!”那二人闻声转身,原来是世安和丹女。
看见叶阳,丹女吓得紧抱着世安,世安则愤怒地紧握铁拳,用警惕的眼光死死盯着叶阳:“你要干什么?”
叶阳刚喝了酒,微有醉意,想着洪世安差点将自己推倒,心中顿起无名之火,早把唐海的教诲抛到脑后了。
叶阳抽出短刀,红着眼睛盯着世安嘿嘿发笑,巷子里也有几个行人,见此情景都跑得无踪无影。
林源追出来拦住叶阳道:“四弟,回去。”
叶阳一把推开林源:“怕个鸟,就教训一下这小子,你不言我不语,大哥又怎知道。”叶阳将刀递给林源,表示自己仅仅只是教训一下这小子,绝不伤人。林源接过刀,心知拦也拦不住,只要不把这小子打死打残,让叶阳出出气也行。林源收了刀,自个儿往茶楼走去,撂下一句:“快点回来喝茶。”
林源回走不到十步,忽听“阿”的一声,转身一看,叶阳直挺挺地翻倒在地上。
原来叶阳急速扑上去要打,世安一手抱住丹女,一动不动,等到叶阳快要临近时,猛地飞起一脚正踢在叶阳脸上,叶阳未想到对手会这么快,由于扑得太猛,冷不防挨了这一脚后仰面倒在了地上。
林源大惊,持刀奔来。
世安见林源来势凶猛,放开丹女,左手挡开林源拿刀的手,右拳迅速出击,正中林源前胸,林源后退几步也倒在叶阳身边。
叶阳愤怒了,立即爬起,红着眼睛怒奔而来,林源也不再轻敌,一跃而起,舞刀跟上叶阳。世安见恶人并排扑来,赶紧把丹女拉在身后靠墙,自己则站在巷子中央。
二人快靠近时,世安突然蹲下身子,两手摊开猛烈往前一推,林源和叶阳只感到腹部似被一根铁棍猛击一样疼痛,不由自主的又倒退数步。二人还未站稳,世安迅速上前左右各出一拳,将林源和叶阳再次打翻了去。
丹女见此情景,吓得尖叫起来,世安担心丹女安全,趁林源和叶阳二人倒地尚未爬起的空隙,拉着丹女就跑,很快就没了踪影。
林源和叶阳再次跃起时,已经无处可寻对手了,二人恼羞成怒,愤恨不已,再也没有了喝茶的心情,只好悻悻地回到客栈。
2
唐海和山勇让客栈外的面馆送来两碗面,二人正在吃时,见林源和叶阳既狼狈又愤怒地闯了进来,一看他们这番模样,唐海就知道二人又去打架了,而且是打输了。
林源和叶阳见到大哥二哥,立即收敛了怒容,假装没事的样子,静静地坐到桌边一个劲地倒水喝。
唐海默不作声,只顾吃面,吃完后,放下筷子,抿了一口茶,再才慢吞吞地问道:“谁?”
叶阳装聋作哑:“谁?什么谁呀?”
“跟谁打了?”
“嘿嘿,没事,一个不懂事的少年,腿快,让他给跑了,”叶阳佯笑道。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如何能让林源和叶阳如此狼狈?山勇道:“四弟不要骗大哥了。”
“大哥,是一个饭店里的伙计,上次我和四弟就是要与他斗,被二哥拦住,今天路上碰巧遇到,四弟一时冲动就……”林源见骗不过唐海,只得如实说了。
“对,就是这样,他跑了,我们也不追,免得惹出麻烦来,坏了大哥的大事。”叶阳接过林源的话说。
“少年?伙计?多大?哪里人?”唐海知道林源和叶阳肯定是被打败了,令人不解的是,林源和叶阳出手敏捷,一人敌他三五个粗壮大汉是没问题的,为何两人一起竟然被一个少年给打败了?
山勇道:“我见过,好像二十三四岁,那饭店是本地人开的,但那少年好像只是个伙计,哪里人不知道。”
唐海沉思着,山勇埋怨林源和叶阳道: “你们总是不长记性,叫大哥如何放心?”
林源忙辩解道:“今日真是巧合,不是我们去饭店找他的……”
唐海用手一摆,制止了林源,对他道:“明天你们去那饭店,寻得此人后不要惊动他,回头告诉我,我和你二哥去会会此人。”
山勇怪问道“大哥,我们会他干什么,难到大哥要杀他?”
在山勇眼里,大哥唐海是很有头脑,顾全大局的人,在劫杀神谦、王铣之前,大哥肯定一心一意做好谋划之事,不可能节外生枝,再说这位少年并无大恶,大哥爱憎分明,怎可能对一个无辜少年下手。
唐海呵呵一笑,并不回答山勇,反问道:“二弟可敢随我去?”山勇平静地答:“大哥要他一条腿,我就砍下他一条腿,要他一只手,我就扯下他一只手。”
唐海闻了,呵呵直乐!
叶阳大喜道:“大哥,不肖二哥出手,我一个人就能宰了此人,今日我与三哥一时大意才上了当,明日我先砸店,后杀人,保证揪下他的脑袋来见大哥。”
唐海眉头一皱,指着叶阳扭头叮嘱林源:“定要看住他,休让他给我惹是生非,记住,明日去饭店,如见少年在,立即回来通知我,切莫招惹他。”
林源道:“大哥放心。”
第二日,林源和叶阳来到刘小苟饭店外探视,发现世安和丹女都在,林源大喜道:“走,赶紧回去通告大哥。”叶阳道:“你回去,我在此看着,万一他跑了呢?”林源道:“也好,大哥未来之前,你切不可闹事。”叶阳目视世安,不耐烦地推林源道:“知道知道,去吧去吧。”
林源走后,叶阳钻进饭店,刘小苟、丹女、余婷见此恶神又来了,吓得不敢说话,只有张兰梅和世安对其冷眼相看。叶阳趾高气昂,大声喊道:“二斤牛肉,二斤羊肉,四只猪蹄,一盆肉汤,一壶酒,待会我大哥二哥要来吃饭。”张兰梅吩咐下去,让厨子照单做菜。
酒菜上来后,仍不见唐海、山勇、林源来,叶阳不禁纳闷起来了,心想:“大哥怎么还不来,我都等不及了。好吧,不来就不来,我先吃。对了,邀请这小子一起吃,看他敢不敢。”叶阳想到做到,拿起筷子,用筷子尖直直地跺击桌子,朝着世安喊道:“哎,小子,来来,喝碗酒,敢不?”
世安冷笑道:“有什么不敢的。”一边说话一边走上前,用脚将木凳稍微移开,一屁股坐在了叶阳对面,整个过程,世安双眼一直死死地瞪着叶阳。
叶阳对世安扬起大拇指,出言挑衅道:“我叫叶阳,爱打架,我这个人心地善良,喜欢打架前问清对方姓名、何方人士,万一把人给弄死了,也好通知家人收尸嘛,哈哈哈哈。”叶阳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给世安倒酒。
世安见叶阳言语不善,知道今日必有一番恶战,但世安自持一身少林功夫,不把叶阳的威胁放在心上。世安心想,这等无耻无赖之辈,只有拳头才能制服,讲道理根本没用,今天如果不把他打服了,明日还会生事。这样想来, 世安轻轻地将叶阳倒满酒的酒碗往外一推,一字一句道:“本人洪世安,是个平头百姓,一无权、二无钱,三无势,只有一双铁拳,专打世间欺善怕恶、横行霸道、无赖耍奸之徒。”
叶阳见世安言语间有逼压之势,不禁大怒道:“你想当替天行道的好汉,就怕你没替天行道的本领。”话刚说完,叶阳摸出尖刀,猛的掀翻桌子,握刀狠刺过来。
世安早有准备,迅速站立起来,后退一步,身子一偏,闪过叶阳的刀,挥拳就打。
二人在餐馆里大打出手,吓得十几个客人落荒而逃,刘小苟等人照旧战战兢兢地躲了起来。
几番来回,叶阳力渐不支,挨了世安好几拳头,数次被打翻在桌凳上。可叶阳越败越勇,每次被打倒后必会迅速爬起,复疯狂扑来。世安本想着叶阳也会像十二兄弟、孙德等人一样,打服了自然跪地求饶,所以并不下狠手,都是点到为止,想不到这人如此倔强,不禁也大恼起来,使出一招擒拿绝技,将叶阳双手反锁,让他动弹不得。
制服叶阳并非世安所欲,让他服输才是最终目的。
世安轻轻一用力,就痛得叶阳嗷嗷大叫,头上直冒大汗。世安冷冷地问:“服不服?”
叶阳虽然痛疼难忍,可硬是不肯认输,倔强地喊道“不服。”
世安见状,心一横,加大力气,叶阳虽痛,却依旧咬紧牙不肯说个“服”字。
世安再次厉声问道:“服不服?若不服,瓣断你的手。”
猛然间,背后一阵疾风呼呼而来,世安心中一惊,迅速推开叶阳,偏转身体躲避,但还是晚了一步,一条飞腿踢中世安肩膀,把世安踢出几步远,差点倒在地上。
原来林源回到客栈内,恰好唐海出门了,山勇听说找到了那少年,本想等大哥回来,但左等右等不见唐海的身影,又怕叶阳不听大哥教诲私自与那少年打了起来,就在桌上留了个纸条给大哥,径直跟随林源来了饭店。刚到门口,正好看见世安折磨叶阳,不禁怒火中烧,飞脚踢来,解了叶阳之危。
洪世安站稳后回头一看,只见刚才踢开自己的壮实大汉面无表情的注视着自己,林源则扶着叶阳,二人怒目圆睁,意欲上前争斗,却被山勇拦住,山勇轻轻说出两个字:“关门。”
林源扶叶阳坐下,走到门口朝着外面围观的人大吼道:“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围观百姓见林源凶狠,吓得一哄而散。林源关了门,回到叶阳身边,静观山勇与世安决斗。
世安被山勇一脚踢开,从这一脚的速度和力度上分析,知道来人非同寻常,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所能比拟,因此也谨慎起来,两手紧握铁拳,上下打量着山勇。
在洪世安眼里,对方三人乃是无籍恶棍,自己有义务除恶务尽,今日虽不一定要打死对方,但是一定得打服他们,不能让其再危害世道了。在山勇眼里,对方屡次打败自己兄弟,这次又亲眼看见他折磨四弟,今日务必替兄弟报仇,不打死也得打残眼前这懵懂少年。
二人正对视时,洪世安见脚边有一张木椅,飞起一脚将椅子踢向山勇,山勇上身一偏躲过,同样飞起一脚,将另一把木椅回踢过来,洪世安一动不动,待椅子近身后,对着木椅一拳打去,木椅被击得支零破碎。山勇见了暗暗吃惊,眼前的少年轻轻一拳就将木椅打烂,且神色自然,沉稳自信,看来是一个深藏不漏的武林高人。
但山勇得遇高手,斗志更浓,纵身一跳,从饭桌上飞来,世安也挥拳迎上,二人一来一往,一拳一脚地恶斗起来。
山勇和世安,拳如铁锤,所触之物皆为粉碎,腿似钢柱,横扫之处凳椅翻飞。一会儿功夫,店内饭桌、木椅、酒坛、碗碟均被打得稀巴烂,只看得林源和叶阳眼花缭乱,暗暗惊诧。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须臾。
二人谁也不敢大意,因为他们都知道,今日这番争斗,稍有闪失性命休,瞬间差错化厉鬼。
一个恶龙、一个猛虎,几番较量,难分雌雄,山勇平生第一次遇到真正的敌手。
屋内打得热火朝天,屋外也有不少胆大好事者在门缝里看热闹。过了许久,只听有人喊道:“捕快来了!”门外的人群飞也似散开。
原来武昌府推官得报,有人在饭店内斗殴,遂命捕快三十多人带着刀棒赶来捉拿凶徒。
林源听到喊声,赶紧趴在门缝里向外张望,连忙叫道:“二哥,有官差。”山勇闻言停手,迅速靠窗一看,只见几十个捕快正朝饭店奔来。山勇虽然并不惧怕,但深知与捕快交手之后定然会破坏大哥的计划,遂喊道:“从后窗跑。”
林源和叶阳一听,兔子似地打开后窗一跃而去,山勇给世安抛下一句“改日再争输赢”后,也跳出窗外遁走。世安见状,暗想:“我有案底在身,如是捕快盘查,难免不露破绽,我也走为上策,以免连累丹丹他们。”注意打定,亦呼的一声跃窗而去。
世安刚走,捕快们破门而入,丹女知道世安有官司在身,不敢实说,只是推说两伙客人在饭店内斗殴,如今人已跑了,那为首的捕快见后窗打开,带着众人出了饭店,急急地朝屋后追去。
山勇与林源、叶阳对这附近倒是很熟悉,在巷子里穿来穿去,很快就回到客栈。
唐海正在屋内,看到山勇留下的纸条,正准备出门,却见三个兄弟匆忙回来。
山勇关上房门,将事情经过跟唐海细说了一遍。唐海想了想,问道:“可知少年姓名?”
叶阳道:“他叫洪世安。”
唐海说:“世安,世安,可世道不安呀,难道,此人也是位怀才不遇的同道之人!”
叶阳狠狠地道:“大哥,我想把此人给做了。”
唐海笑了一笑道:“四弟,如果此人要害你性命,容易吗?”
叶阳一楞,今天自己已被制服,如果这少年真要害自己,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林源回答道:“我看此人并非歹毒之人,我和四弟昨日与其交手就已经吃亏,但他并未加害,今日四弟又被他锁住,如果此人狠毒一点,只怕我和四弟都会遭殃。”
唐海说道:“这就对了,既然此人良善,我等如果要他性命,岂不有违天道?”又回头问山勇道:“二弟,此人手段如何?”
山勇沉默一会,回答:“不在我下。”
唐海一惊,长长地“哦”了一声道:“真乃英雄出少年,没想到这武昌城中竟有如此人物。”
3
世安在外转了一圈,不敢擅自回饭店,跑到楚望台上闲游。这楚望台是太祖时期楚王朱桢为表达对父母的思念所建,世安登上筑台,远眺西方,想起父母妹妹,不禁潸然泪下。
眼看天快黑了,世安下了楚望台来到中和门,漫无目的地到处闲走,忽觉背后一人猛地将自己抱住,回头一看,却是泪眼汪汪的丹女。世安转身,一边抚摸着丹女黑云,一边柔声问道:“怎么了?”丹女只是哭泣,并不言语,这更加急坏了世安,莫非又出什么事了?
“丹女,是不是那几个坏人又来欺负人了?”
“不是那个坏人来了,而是有个坏人走了。”
“哪个坏人走了?”
“你,你这个坏人,我以为你这个大坏人不管我远走他乡了。”
“呵呵,怎么可能,只要你不赶我走,我是不会走的。”
“讨厌,我从晌午找你一直找到天黑,我都急死了,你却在这里悠闲,你敢说你不是大坏人?”
“我们回去吧。姑姑他们会着急的。”
丹女拉着世安的手只顾欢快地在人流中往前窜,快到饭店时,世安赶紧将手挣开,丹女奇怪的看着世安,心中大为不快,一把抢过世安的手抓住不放,嗔道:“干嘛?”世安轻声道:“姑姑在门口呢。”丹女举头一望,姑姑张兰梅正站在饭店门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望着二人窃笑。丹女羞得满脸通红,赶紧甩开世安的手,做出一番不理状,自己一个人扭扭捏捏来到饭店门口。
姑姑笑道:“死丫头,还不快去帮忙,我都累死了。”丹女羞于回话,做贼似地钻了进去。世安来到门口,很不自在的叫了声“姑姑”,也低着头溜了进去。
3
夜已深,饭店里的客人陆续离开,仅有一穿着华丽袖衫的中年男子仍在喝酒。此人要了许多菜,却一个人吃,眼看店里已无客人,那人愧歉地道:“不好意思,就因我一人,让各位不能早点打烊歇息,来,结账。”
刘小苟、张兰梅、丹女、世安哪见过如此有礼貌的客人,刘小苟忙道:“客官不必着急,慢慢吃,慢慢吃。”
张兰梅也道:“客官来我们店里吃饭,当然要吃的尽兴,哪能中途而归,客官但吃无妨。”
那人道:“店家和伙计劳累了一天,也当早时歇息才是,明日还得早起。来,伙计,结账吧。”
那人说着向世安招手。世安走上前去,略微看了桌上的菜盘道:“一共一百二十文。”那人赶紧掏钱给了世安,然后离开饭店,朝大街上走去。
第二天晚上,那人又来吃饭,点了许多酒菜独饮。这人虽然富贵,但没半点儿富贵人的傲气,一副和蔼可亲模样,大家都甚喜欢。那人见大家空闲,偶尔也与刘小苟、张兰梅、世安、丹女等人闲聊几句。
张兰梅道:“客官口音似非武昌本地人。”
那人拱手道:“大姐,在下贵州人,昨日才来武昌,准备做点药材买卖,因住在对面街上的客栈里,到你饭店来方便,只怕日后要常来叨扰。”
张兰梅喜道:“客官能常来本店,那是本店的喜事。”
那人又吃了一会,张兰梅眼看客人所剩不多,就开始盘算着一日来的收入,丹女道:“姑姑,昨日打烂不少桌椅,店里应该再添置一些新的。”
张兰梅道:“明天你去城西李木匠处定做几张就是。”
丹女道:“好。”
张兰梅知晓侄女心属世安,有意成全,又微笑着补充道:“带上世安哦。”
丹女一听,明白姑姑心思,羞得满脸通红,说道:“才懒得带他去呢。”
姑姑咯咯一笑道:“我是让他去扛桌凳,你想哪里去了。”
丹女更羞,道了声“我自能扛”,自个儿跑进厨房去了。
那人又是吃到店里空无一人时才结账走人。世安关了店门,打扫了桌凳地面,待众人都去睡了后,才将几张桌子拼凑起来当成木板床躺下休息。
4
城西的李木匠手艺精湛,做出的家具既精巧又牢固,且价格公道,因此在武昌城内有许多老主顾。丹女和世安看了很多,最后选了一个样板让李木匠照做十套,正准备预付订金,突然前面一人叫道:“小兄弟和小妹妹也在此?”二人一看,却是前两日在饭店吃饭,最后一个离开的客人。
世安道:“原来是大哥,你也在这里?”
那人道:“我来定做几张木椅,刚付了订金,正准备回去,你们为何在此?”
世安道:“前日店里被几个无赖闹事打烂了桌凳,今日前来再做几套,也准备预付订金回去呢。”
那人道:“真是太巧了,我们一起回去如何?”
世安道:“也好,大哥稍等,待我付完订金。”
世安叫来李木匠问道:“预定十套,订金多少?”
李木匠说:“需交一两纹银。”
丹女正要掏钱,那人却对李木匠道:“刚才我交的五两银子里你多扣除一两作为这小兄弟的订金,改日我来提货时再付你一两银子。”
李木匠道:“也好。”
世安正要推却,那人却拉着世安就走,边走边说道:“我初来武昌,没有朋友,能结识小兄弟,那是我的荣幸,小兄弟不可推辞。”
丹女摸出一两银子,世安接过后硬要塞给那人,那人坚决不收,非要结交世安这个朋友不可。
世安直道这是一个有品德的富家人,感动之余问道:“大哥尊姓大名?”
那人道:“在下唐海,小兄弟如何称呼?”
世安道:“小弟洪世安,四川高县人。”
“世安兄弟,改日大哥请你喝酒,你务必赏脸。”
“多谢大哥!”
5
此后许多天里,唐海每天到饭店吃饭,白天常借口对武昌城不熟悉,让世安带自己去某个地方,每次出去,都会给刘小苟送上百余文钱作为补偿,刘小苟,张兰梅也喜得让世安陪他去。如此一来,二人情投意合,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
这日唐海借口去看看汉阳门附近的长江码头,又让世安带自己出去,二人来到长江边上查看了一番,中午的时候在附近一酒楼吃饭,唐海特意要了一包间,点上酒菜,与世安痛饮起来。
吃了一会,唐海问道:“上次听兄弟说饭店被无赖打砸,是怎么回事?”
世安道:“有三个流氓前来闹事,我与他们打了起来,因此砸烂了些桌凳。”
“哎哟,那你可得小心,这种人手段凶狠,定要防备他们日后寻仇。”
“没事,我跟他们交过两次手了,第一次在巷子里,我担心会伤及丹丹,因此不敢恋战,将他们打翻就走了。第二次是他们找上门来的,与其中一个三十几岁的汉子斗了一阵,那人武艺不错,还未分出胜负,捕快来了,因此各自逃散。如果再有第三次,我定不轻饶他们。”
“说得也是,须好好教训教训他们,不过……”
“大哥,不过什么?”
“大哥想,这第三次,兄弟你未必会赢呀。”
“自古邪不胜正,如果这几个恶人胆敢再来惹事,我定折断他们的手脚,免得他们再去祸害他人。”世安愤愤言道。
“不是大哥小觑兄弟武艺,他们第三次来找你,必定会是高手出马,兄弟还是小心为好。”
世安握着拳头狠道:“高手来了才好,世安这双铁拳不欺贫弱,专打富恶。”
唐海用手搭在世安拳头上,轻轻地将拳头压下道:“真的义士,有所为,有所不为,凡与人争雄,特别是杀人,当以善恶是非为准,岂能论贫穷富贵?须知贫不等于善,富不等于恶。”
世安道:“大哥教诲的是。”
“兄弟,我看为了安全起见,你还是不要在饭店里待了,万一他们第三次找你斗……,你还不如跟大哥走南闯北,大哥保你锦衣玉食,快乐自在。”
“多谢大哥看得起,但世安不懂医药,纵然跟随大哥,也帮不了什么忙,徒增大哥负担。”
“这样,你我兄弟打个赌,如果他们第三次与你斗,你如赢了,大哥自然不管你,你如输了,被他们打倒,那就跟随大哥如何?”
“呵呵,好,就听大哥的,只怕大哥要失望了。”
“来,喝酒,我们一言为定。”
世安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世安只觉脑袋晕沉,正想强行起来,却一头栽倒在地。
6
世安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正欲爬起来看看究竟,却感到头晕呼呼的,似乎醉了很久,无奈只得老老实实趟着。扭头细看,这是一间客栈的上等客房,细细回忆一下,记得与唐海大哥一起喝酒打赌,莫非自己醉了,唐大哥扶自己来了这里?
门“咯吱”一声开了,唐海与三个男子走了进来,见世安懵懵懂懂地坐在床上,唐海身后那三人指着世安哈哈大笑。
世安定睛一看,却正是跟自己打斗的那三人,不禁大惊失色。
唐海微笑着走了过来按住正欲起身的世安道:“兄弟莫要惊疑,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二弟山勇,乃苗疆第一勇士,颇有武艺,正是兄弟你的对手。这两位是我三弟林源、四弟叶阳,手段高超,虽然顽恶,却也是忠贞义气之人。我四人敬仰兄弟你的武艺和为人,不得已设下此计与你相识,切莫见怪。”
叶阳看世安还蒙头蒙脑的样子,忍不住又哈哈大笑道:“第三次打斗,你已经被我大哥打倒在床上了,为何还不认输,哈哈哈哈。”林源也大笑道:“还是大哥最厉害,不费吹灰之力,一杯酒就赢了他。”
“大哥,你们?”世安依旧难以相信这么好的大哥会和地痞流氓是一伙的,而且还给自己下了蒙药。
唐海愧疚言道:“兄弟武艺好,人品佳,唐海平生最敬佩的就是这样的人。我的三个兄弟跟你打了两场都不能赢你,我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哥如何赢你?没办法,只好用此下三滥的手段,让兄弟见笑了。兄弟若有怨恨,只管给大哥几拳,大哥绝无半句怨言。”
世安此时全明白了,心中五味杂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回想起跟唐海交往这些日子,真是百感交集。
世安想起丹女,丹女一定在急着寻找自己,于是说道:“大哥,我得回去了,不然丹丹寻我不着会着急的。”
唐海道:“昨日我已通知丹女姑娘,就说你跟我一起去趟城外,要今天才回,因此你不用着急。”
世安道:“多谢大哥看重,可世安只求安分守纪的过清贫日子,不敢奢望有大哥一般的富贵,只怕辜负了大哥一片苦心。”
叶阳道:“你与我大哥打赌,赌输了,当然得跟我大哥,岂可做无信义的小人?”
唐海呵斥叶阳道:“不得无礼。”又对世安道:“我们兄弟四人虽然游走江湖,却是替天行道,非恶不杀,非歹不除,从不枉屈良善。”
世安心中暗想:“这唐海说得好听,看他三弟四弟那德行,哪有不枉良善的?我若跟了他们四人,上了贼船后必定回不了头,此生此世永远成了贼寇。再说我若去游走江湖,丹丹怎么办?不可不可,我且稳住他们,先离开此地再说。”世安道:“大哥,我想早点回去见见丹丹,我怕她着急。”
唐海情知世安放不下丹女,劝道:“丹女姑娘是少有的好姑娘,你可带着她与我们一起,有我们众兄弟保护,还怕她不安全?”
世安道:“她乃柔弱女子,经不起江湖风浪,世安此时只想早日见到她,还望大哥体谅。”
世安坚持要回,唐海无奈,只得与山勇、林源、叶阳送他回去,快到饭店时才分开,看着世安独自一人进了饭店,唐海再才依依不舍的返回来。
楼主:王惟福  时间:2022-05-22 10:24:48
十年春梦十年空,百代人生百代休。
千千世道千千态,万古岁月万古愁。
楼主:王惟福  时间:2022-05-22 11:11:37
伯乐哪去了,呼伦贝尔草原找马去了吗?
楼主:王惟福  时间:2022-05-23 10:55:39
第十八回:叶阳侠义救丹女,神安毒计赚娇娥
1
送走世安回到客栈,唐海闷闷不乐,山勇道: “此人在饭店里做伙计太可惜了。”叶阳道:“要他入伙还不容易。”唐海问道:“四弟有何妙计?”叶阳笑道:“改日我们杀了神谦、王铣后,丢一张他的户帖在现场,不怕他不随我们亡命天涯。”林源大笑道:“哈哈,好计,无须大哥苦口婆心地规劝他,只消假造一张户帖足矣。”唐海骂道:“休得胡说,这样做岂不是害了他性命。”
正在这时,只听外面一片喧哗声,叶阳探出窗外一看,见远处围了很多人,吵吵闹闹的,原来是五六个泼皮无赖在戏弄一个年轻女子。叶阳关上窗户回到床上趟下,笑道:“这世道哪有什么公道可言,光天化日之下调戏女子,满大街人竟然无一仗义者。”林源笑道:“你说谁呀,你侠义,怎么不去英雄救美?”叶阳道:“大哥不允许,不然我几拳打趴那几个王八蛋。”
唐海听说是调戏女子,叹了口气,来到窗户边打开窗户观望,果然是五个无赖围着一姑娘,有的嘻嘻哈哈调笑,有的拉拉扯扯非礼,引来数十百姓围观。再一细看,唐海大惊失色,那女子不是别人,竟然是丹女。
“四弟,快,快去赶走那五个无赖。”
“真的?”叶阳立即来了精神,一蹦跳下床来,大步跨出了客栈。
唐海在后面喊道:“记住,不要闹出事来。”
叶阳来到街上,分开人群一看,再才发现是丹女,一下子明白大哥为什么破例让自己来救人了。叶阳指着众恶大喝道:“滚开!”
那为首的恶棍见有人出头,指着叶阳怒道:“你找死?”
丹女遭人调戏, 围观者无人打抱不平,因而心慌意乱,突然见有人替自己说话,好似落水之人抓了一根救命稻草,赶忙躲到叶阳背后,战战兢兢地道:“好汉救我。”
叶阳笑道:“莫怕莫怕,你今日遇到我,比遇到包青天还管用,你且退下,看我如何整治这帮无赖。”
那帮恶人听了叶阳的话仰天大笑,为首的道:“在武昌府,包青天就是我家老爷,哈哈。”
叶阳正好拳头痒痒的,也懒得与他们斗嘴,冲上去就打,众恶大怒,各自摸出棍棒刀剑一齐朝叶阳猛打,却被叶阳一拳一个打趴。叶阳一脚踩在为首者的胸上,喝问道:“我和你家老爷谁是包青天?”
那恶哭丧着道:“好汉,你是真包青天,我家老爷是假包青天。”惹得围观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丹女见叶阳与那帮恶人打斗,一时惊慌,站在旁边不敢动,现在见叶阳脚踩恶棍哈哈大笑,细看之下才发现这救自己的好汉竟是来饭店闹事的大流氓,不禁花容失色,赶紧趁乱溜出了人群,慌慌张张地跑回了饭店。
丹女回到饭店仍然惊魂未定,世安见丹女回来了,迎上去问道: “怎么了丹丹?”丹女见了世安,一下子投入世安怀抱哭道:“都怪你,我去街上找你,被五个流氓围着调戏,后来来了个大流氓将他们打走,我才得以跑回来。”
世安与刘小苟等人都听不明白,什么大流氓打小流氓,让人莫名其妙。世安问道:“大流氓?”
丹女道:“就是前些日子来店里闹事的大流氓。”
世安明白了,好心安抚了丹女几句。姑姑张兰梅让世安扶丹女到楼上休息,二人上楼后进入房间,丹女又扑入世安怀里,世安也心疼地抱着美人。
世安道:“没事了,以后我再也不离开你。”
丹女哭着道:“你是未婚之人,以后成家立业迟早要属他人。”
世安道:“为了你,我愿意不成家。”
丹女破涕为笑,轻轻骂道:“我才不信呢,你会为了一个已婚女人守一辈子?”
世安点头道:“嗯。”
咚咚咚,外面有人敲门,只听余婷急呼:“世安哥,你快出来,外面来了很多闹事的人。”
世安一惊,忙松开丹女,迅速开门下楼。
饭店门外围了二十余人,其中一个衣着华丽的富家公子摇着一把纸扇,凶狠地站在门口叫喊:“谁打我的人,给我滚出来,不然本公子烧了你这破店。”
刘小苟畏缩在饭店里面不敢出来,张兰梅虽然没有躲藏,也吓得不敢多说话,因为张兰梅认得,这富家公子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而是武昌府山东帮帮主,神龙寨寨主神谦的儿子神安,神谦跟武昌知府可是称兄道弟的好友,得罪这种人,那可不是挨几顿打的事,随时都有可能连命都没了。
世安拱拱手道:“这位兄弟,你一定是找错了地方,我们这没谁打了你的人。”
“兄弟?你是谁呀,也配叫我兄弟,滚边去,”神安骂道。
丹女担心世安出事,也下楼来到世安背后,其中一个满脸青肿的小流氓一见丹女,赶紧拉住神安道:“少爷,是她是她,就是她叫的人打了小的几个。”
丹女一看,正是刚才在街上调戏自己的几个小流氓,原来丹女回饭店的路上,早被这帮小流氓跟踪了,这五个无赖是神安手下走狗,被人打了,找不到打人的叶阳,只好暗中跟到丹女这里来。
糟了,这帮流氓竟然找到店里来了,如何是好?丹女暗自心惊。
“啪!”一击响亮的耳光。
大家一看,是神安一巴掌打在刚才那个小流氓的脸上。
神安本是来替手下打手出气来的,怎么会突然打自己的人,真是让人费解?神安这一巴掌,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惊呆了的,除了神安自己。
神安大骂道:“快向这位姑娘赔罪,以后还敢背着我出来调戏良家女子,我割了你们这几颗狗脑袋。”
那五个被叶阳打了的小流氓真是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少爷今天是怎么了?五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以。
只见神安满脸歉意地来到丹女面前,斯斯文文地拱手行礼道:“姑娘休要惊慌,在下管教不严,让手下的狗奴才惊吓了姑娘,望姑娘恕罪!”
丹女哪见过这阵势,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时,神安又回头呵斥那几个恶人道:“还不快来向姑娘赔礼?”
那几个小流氓此时也明白过来了,毕竟跟随主子已久,对主子的心思是知道的,于是一个个乖乖地来到丹女面前跪下,一边打自己的脸一边赔礼道:“姑娘莫怪,小的们知错了。”
神安从衣袖里摸出一锭黄金来交付给丹女:“姑娘,这点小意思请你收下,算是给姑娘压惊,以后在下一定严加管束下人,绝不允许发生今日之事。”
丹女哪里肯接金子,向后退了一步,慌忙摆手道:“公子言重了。”
神安不依,又上前一步道:“姑娘一定收下,如不收下,神安如何心安?”神谦一手抓住丹女纤纤玉手,硬将金子塞到丹女手上,复又拜了一拜,方转身离去。
那二十几人见主人走了,也跟着灰溜溜地离开。数十围观的人都甚为奇怪,没想到平日里为非作歹的恶少爷神安今日竟然如此谦和明理,大家纷纷窃窃私语,议论着这恶少又要耍什么阴谋。
2
掂量着手里面的金子,丹女不知如何是好,刘小苟道:“这富家公子就是不同,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子,抵得上我们饭店半年的收入。”
张兰梅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只怕他不安好心。”
世安道:“此人一时凶一时善,真让人琢磨不透。”
丹女道:“算了,大家照顾客人去。”
这日正逢一年一度的东湖花会, 武昌城内的文人墨客、少年少女争相前往赏花,张兰梅有心成全侄女和世安的好事,特意准假,让他二人亦去游园。
东湖花会果真不同凡响,十里湖堤,百花盛开,万顷湖水,波光闪闪,游人款步其间,和风拂面,有若仙境。
此时游人如潮,丹女穿梭其中,吻吻这株珍珠梅,嗅嗅那棵紫茉莉,采下一枝夏杜鹃,摘了一朵美人蕉。丹女身着红裙,贪婪地赏着花,如痴如醉,世安跟随在后,东奔西窜,忙碌得满头大汗,几度找不到了美人倩影。
“哇,好艳的蔷薇!”丹女忽然发现假山背后有一山的红蔷薇,欣喜地跑了过去,远远在后地世安立在石桥上看着丹女,见她又跑了,只得摇摇头,苦笑了一声。
丹女双臂张开,双眸微闭,由衷地呼唤:“好美的花!”
忽听一人吟诗道:
张臂抚百花,丹蕊卓娇媚。
最喜阆苑景,美不及佳人。
丹女听了,睁眼一看,原来是神安摇着纸扇笑吟吟地正看着自己,心中不禁砰砰地跳。
见到丹女受惊的样子,神安施礼道:“在下与几个好友游园,方才见姑娘人在花中美胜花,花在人前不如人,一时雅兴,随口吟了几句。”
丹女回礼道:“多谢公子夸赞。”
这时又从背后转出五六个锦衣秀才,有的拿着纸扇,有的握着书卷,大家口呼“神公子哪里去了?”见了丹女,一人道:“原来神公子在此与美人私会,把我们丢一边了,好不地道。”另一人道:“神公子才高八斗,今有美人在此,岂可无诗?”众人都赞同道:“公子须赋诗。”
神安推脱不过,只得道:“那我就以今日之春景和这位丹女姑娘作诗一首。”众人都叫好,神安稍作思虑后,脱口吟道:
三月东湖百芳艳,青春男女心儿欢。
花中自有花中魁,人里亦有俏婵娟。
神安念到最后一句“人里亦有俏婵娟”时,用扇指着丹女,众人俱赞好诗。丹女见神安将自己比作百芳之魁,人中婵娟,心里面又喜又羞。一秀才道:“在下不才,也有一诗相和。”众人都道:“刘公子快快吟来。”那秀才道:
婵娟游戏百花间,百花争相赏婵娟。
牡丹不爱花魁名,要赛人间第一仙。
另一秀才道:“你将美人比作人间第一仙倒是不错,可惜你诗中说牡丹要赛这人间第一仙,到底是赛过了还是赛不过,诗中无有作答,终是美中不足。”
神安道:“莫若让我来作答。”遂念道:
牡丹妖娆香不及,芷兰芬芳艳稍逊。
人在花前美胜花,花在人前不如人。
众人交口称赞,都说“妙。”又有一秀才道:“我来给神公子出个难题。”众人道:“什么难题?”那秀才来到一朵枯萎了的黄花前道:“神公子诗才出众,我要他拿这朵美人蕉和丹女姑娘作诗,看他怎么做。”一人道:“这朵美人焦都枯萎了,丹女姑娘貌赛天仙,二者不可并列,你让神公子如何作诗?”先前说话的秀才道:“所以说是难题嘛。”
神安笑了笑道:“李公子是诚心要我出丑,也罢,那我就胡诌几句,列位公子莫笑。”说罢又吟:
花中人赏人中花,人中花妒花中人。
人游花中喜煞人,花立人前羞死花。
“妙,妙,这美人焦因见丹女姑娘来游园,自觉行秽,自己羞死了,神公子诗才非我等能及也。”大家颂声载道,赞誉不止。
丹女见神安作诗夸赞自己,心里又激动又羞愧,忙分辩道:“丹女乃一村姑,怎可比满园芳草?羞愧羞愧,真是辱没了神公子的好诗文。”
大家正热闹着,世安来了,见神安也在,不禁吃了一惊。一秀才道:“我们还是回听涛亭去,神公子,该你填曲儿了。”神安听了,朝丹女施礼道:“姑娘尽兴,在下先走了。”说罢与众秀才径往听涛亭走去。
神安数人走后,丹女芳心依旧怦怦直跳,世安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丹女道:“路上偶遇,能说什么,打了个招呼而已。”稍顿了一下,又道:“世安哥,我们走吧。”世安也怕这纨绔子弟有诈,遂道:“好。”
回到店里,自然是继续忙碌着店里的事,到了晚上,有一穿着贵气的丫鬟来到饭店寻找丹女道:“张丹姑娘,我家主人托我将这手帕送你。”丹女惊道:“你家主人是谁?为何送我手绢”那丫鬟道:“姑娘打开一看便知。”又凑近丹女耳朵轻声道:“主人说,这是一首藏头诗。”
丫鬟走了,丹女展开手绢一看,但见上面工整的写着一首诗:
张臂抚百花,丹蕊卓娇媚。
最喜阆苑景,美不及佳人。
丹女知是神安送来的,刚要收起,忽又想起丫鬟说是首藏头诗,复细看,四句首字连起来,不正是“张丹最美”么?丹女又惊又喜,又喜又羞,又羞又怕,想不到这偏偏少年公子不仅通情达理,还才思敏捷,即景生情,随意就能做出这么好的诗来。
丹女正暗自称誉,忽见世安端着一叠盘子走过来,赶紧将手帕藏了起来,装着没事儿似的继续干活,心里面却早已心慌意乱。
3
几日无事,这天丹女要去买菜,张兰梅担心丹女出去又出事端,就安排余婷去了,将丹女留在店里洗碗,淘米,做饭,世安则忙着拖地,收拾店内杂物。中午的时候,来了很多客人,生意比前几天都要好,刘小苟和张兰梅忙得不亦乐乎。
坐在门口一桌的是两个姑娘,其中一个似为大家小姐,另外一个着丫鬟打扮。那小姐穿着丝绸紫绿长裙,但却宽大松弛,极不合体,丫鬟则是上襦下裙,黄中有红,颜色也不搭配。张兰梅、丹女姑侄俩看了这主仆二人那副模样,都忍不住窃窃私笑起来。
这时恰好那一主一仆二人所点的脆香萝卜炒好了,丹女端上送了过去,那小姐道了声谢,突然叫住返身回走的丹女道:“哎,姑娘姑娘,姑娘稍等。”然后上下打量起丹女来,丫鬟也盯着丹女全身上下细看,搞得丹女很是难为情。
只听丫鬟对小姐道:“小姐,这姑娘多漂亮,衣服虽为粗布所制,却搭配得天衣无缝,真是让人羡慕。”
那小姐气着责怪丫鬟:“翠儿,你看你给我选的这裙子简直丢死人了,你要有这姑娘眼光之万一,我都满足了。”
那叫翠儿的丫鬟道:“是呀,奴婢从来就不会挑选衣服,每次给小姐挑选的都让别人笑话。”
丹女听了她二人言语,既高兴又尴尬,忙道:“小姐千金之躯,容颜娇嫩,穿什么都好看,我乃一个村姑,穿着随意,让二位笑话了。”
那小姐站了起来,上前拉住丹女的手仔细欣赏起丹女的身材和衣服来,翠儿也站了起来道:“小姐,莫若请这位姑娘帮你去绣庄绸缎铺挑选布料,岂不更好。”
那小姐听了大喜,对丹女道:“姑娘可愿意?”
丹女为难地道:“绣庄绸缎铺在哪呀,我们乡村人家,从来没去过绸缎铺……”
那小姐道:”就在离此不远的金玉街,姑娘陪我去,我一定酬谢。”
丹女还要推辞,张兰梅心想,前几次那个叫唐海的富商每每让世安带他出去都有丰厚酬谢,此小姐看来也是大富人家千金,如此好事何乐不为。于是走上前来对丹女道:“人家这位小姐如此诚意,你就去吧,好歹也是我们店里的客人,莫要扫了客人兴致。”
“是呀,我叫申燕,别人都叫我燕子,你陪我去,我付你酬金。”那小姐诚意邀请道。
丹女自小农村长大,从来没有去过绸缎铺,心中也甚是向往那花狐绿绿的漂亮布料,又见姑姑同意,也就笑着点头应承下来。
4
燕子让翠儿给了张兰梅二两银子,带着丹女来到绣庄绸缎铺,这绣庄绸缎铺离武昌府衙不远,是武昌城最大的绸缎店铺,里面布匹花样多,种类全,布料好,铺里还雇有城内最好的裁缝为客人量身做衣,城内达官显贵,富商巨贾均喜欢到这里来选购称意的布匹和衣服。
燕子和翠儿、丹女到了后,那掌柜的让伙计在桌上摆出十余种各色布料任三人挑选。燕子和翠儿见了这些漂亮布匹,顿时喜得乐翻了天,二人拿了各色布料在自己身上比划着让丹女看,丹女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高贵衣料,只看得眼花缭乱,心意飞飞,好不激动。
挑选了许久,丹女终于为燕子选了五块不同颜色的丝绸布料,分别是淡绿色的南京云棉布、花白色的杭州宋棉布、蓝色的湘西丝绸布、紫色的蜀棉布、粉红色的苏州罗绢布。翠儿也选中了一块蓝色苏州布料。
燕子让伙计去叫裁缝量身做衣,转身对丹女道:“姐姐既然来了,何不也选一块?”
丹女早在见这主仆二人挑选布料时就心里酸溜溜的了,想自己乡村出身,家境贫寒,后嫁孙德,虽说是入了大户之家,怎奈受到百般摧残,自己天生一副好容貌,为何如此命苦?今日大开眼界,才发现自己连个丫鬟都不如,真是白白活了那么多年。现在听到燕子这么一说,羞愧地道:“姐姐乃一介村姑,哪有此等福气。”
燕子叹气道:“女人呀,就得对得起自己二八青春,切莫白白浪费了艳艳年华。”
丹女只是不语。
正在这时,一风度翩翩的少年在几个仆人的拥簇下进了绸缎铺,掌柜的和伙计们见了都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少东家!”那少年对掌柜的道:“大伯辛苦了。”掌柜的问:“少东家有何吩咐?”少年道:“我刚与几个好友在黄鹤楼上吟诗回来,顺路过来看看,大伯你忙你的,不要管我。”
燕子、翠儿和丹女看那这少年眉清目秀,颇有风度。丹女觉得眼熟,仔细一看,这不正是送金赠诗的神安公子么?丹女吓得顿时低头转身,不敢直视,碰巧那神安也远远地瞄见了丹女,连忙走过来问候道:“丹女姑娘原来也在这里,幸会幸会。”
丹女还没开口,燕子抢先说道:“啊?原来姐姐和神安公子相识,如何不早说?”
丹女只得抬起头来,先向神安施礼道:“公子,我是陪这两位妹妹前来的。”又对燕子道:“妹妹有所不知,我与神安公子也只是一两面之缘。”
神安看着桌上选好的布料道:“姑娘真有眼光,挑选的布料与姑娘正匹配。”
丹女羞愧不已,自嘲道:“公子笑话了,我哪有这般福气,这是两位妹妹买的。”
神安道:“姑娘貌似婵娟,身段婀娜,正如天仙临凡,岂能没有上等霓裳相配?大伯,快去舱库里取出前日刚从京城送来的上等好绢来,今日姑娘尽管挑选,算是神安相送。”
那掌柜道:“少东家,这批绢布就在二楼茶房,还未入库,我这就去取下来。”
丹女听了慌忙摆手道:“这如何使得,不妥不妥。”
燕子惊道:“哇,还有京城来的上等好绢,那一定要看看,既在楼上,我们何不上楼去看,也免得劳烦掌柜。”
神安喜道:“如此正好,我们可在楼上一边品茶一边用心挑选,岂不美哉。”
燕子和翠儿想着有更好的布料,早就急不可待了,二人忙拉着丹女就往楼上走。神安对掌柜的道:“那就不烦大伯了,我们自己上去细看。”又吩咐仆人道:“你们在外面候着就是。”再吩咐伙计:“沏上一壶上等好茶送来。”
燕子和翠儿强拉丹女上楼后,燕子趁神安还在楼下的空档,悄悄对丹女道:“姐,你真厉害,竟然认识他,神公子的父亲可是武昌大商人,是武昌知府的座上客,神安公子虽生富商之家,却跟那些纨绔子弟不一样,才气过人,品行端正,乐善好施,人人称道。今日既相逢,切莫错良缘哦……”
丹女急分辩道:“我与他真的只是一两面之缘,算不上朋友。”
正说着,神安也上楼来,欣喜地带三人入了茶房,四人分宾主坐定。伙计送上一壶茶和四个杯子,给每人倒了一杯。神安又让伙计将傍边的十几口箱子打开,取出布匹放在桌上。
神安道:“我们先喝茶,一会儿再挑选布料。”
燕子道:“小女子申燕,家人都叫我燕子,今日得识公子真是有幸。”又指着翠儿介绍道:“丫鬟翠儿。”
神安回道:“今日认识燕子姑娘和翠儿姑娘真是在下福气,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燕子喜道:“真的?太好了,早就听爹爹说起公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神安一惊,问道:“伯父为何提起我?”
燕子道:“不怕公子笑话,我有一个哥哥,自小被家父宠坏,如今已经二十有五,却不务正业,整日里游手好闲,带着几个仆人欺凌乡里,霸占民女,无恶不作,真正一个活脱脱的恶霸。家父常教诲兄长道:同样是富家子弟,你也不学学人家神安公子,神安公子才高德馨,矜贫救厄,是武昌府少有的贤德公子。’因此,小女才得以听闻公子大名。”
神安连忙摆手道:“伯父过奖了,神安惭愧。”
燕子说这话时,引得旁边的翠儿咯咯直笑,待神安说完,翠儿插嘴道:“既然如此,小姐为何还屡屡帮着少爷,以后呀,别帮他了,哼!”
神安道:“这就是翠儿的不是了,你家小姐如此知书达理,贤惠淑德,兄长纵然有错,燕子姑娘作为妹妹,岂有不帮之理?”
燕子笑道:“我呀,最后帮他一回,他以后再要不改,休怪我这个做妹妹的无情。”
“我想令兄定然能知错就改,不负燕子姑娘一片苦心,”神安道。
燕子冷笑一声道:“但愿如此。”
四人一边喝茶一边聊天,翠儿左盼右顾,看见靠窗边有一酒壶,上贴红纸,纸上写着“樱桃红”,因而问燕子道:“小姐,什么是樱桃红?”
神安道:“这是养神美颜酒。”
翠儿站起来挪步过去,细细看了看这壶酒道:“如何养神美颜了?”
神安解释道:“姑娘不知,这酒制作很是精细,先要挑选刚从树上采下的紫红色樱桃放入壶中,然后将两斤黄酒倒入壶中盖紧,放在棉被里酿上七天,打开壶盖加入上好枸杞七粒,又酿七天打开,复放入一两阿胶,再酿七天,再放玫瑰花瓣若干,最后用温水加热,放凉了即可饮用,味道醇香,美容养神,妙不可言。”
燕子和翠儿听了喜不自胜,欲饮而又不好意思启口,神安笑道:“三位姑娘如果不信,尽管一试就是,看看我说的是否属实。”
燕子听了大喜,忙对翠儿道:“既然公子说了,翠儿快快倒上四杯来。”
丹女一听要喝酒,忙道:“我从不喝酒。”
丹女刚说完,翠儿已经倒了四杯放在每人面前。
神安道:“张丹姑娘既然不饮,那就只喝一杯,燕子和翠儿姑娘先尝一尝,果真喜欢,就把一壶喝完也无妨。”
燕子和翠儿喜滋滋地端起酒杯欲饮,神安也端起酒杯,只有丹女不动,丹女道:“我从不喝酒,不敢饮,你们自便,不用管我。”
翠儿对燕子道:“小姐,姐姐才是神安公子的朋友,姐姐都不喝,你我自喝,怕是不好。”
燕子酒都到了嘴边,听得翠儿这么一说觉得也是,只得放下酒杯自言自语道:“翠儿说的也是,姐姐是神安公子的客人,姐姐不喝,我们主仆二人喝了,岂不让人笑话。”
丹女急忙道:“大家都是朋友,何必分出亲疏?”
神安对丹女道:“小生诚意邀请三位姑娘喝酒,丹女姑娘就算是赏个脸,饮了此杯吧,不然燕子姑娘和翠儿也不肯喝,扫了他们的兴致。”
“是呀,饮了这杯,我们就一起去挑选绸缎,”翠儿道。
丹女道:“好吧,那我就只饮一杯。”
四人各端酒杯,饮了这杯养神美颜的樱桃红。
饮过之后,燕子笑道:“好酒,好酒,来,姐姐,我们来替你挑绸缎。”
丹女道:“不了,多谢神公子一片美意,所谓无功不受禄,我岂能无端收取公子厚礼。”
说完这话,丹女只感到天旋地转,头晕呼呼的,欲站起来却没有力气,燕子道:“姐姐醉了,快快扶住。”
燕子和翠儿赶忙将丹女扶起,拖到隔壁房间里的床上,然后出门而来。
神安大喜,脸露淫色,燕子指着神安骂道:“刚才说了,这是最后一次帮你,下次再胡闹,不仅不帮你,我定告诉爹爹。”
神安忙道:“我的好妹妹,兄长下次不敢了,嘿嘿。”
“我的玉环呢?”燕子眯笑着问。
神安从衣袖里掏出一只玉镯递给燕子道:“这只玉环可是兄长花大价钱从云南商人手中买来的,晶莹透彻,独一无二。”
“怎么,觉得亏了?还给你,翠儿,我们将姐姐扶回饭店去。”
“哎,哎,别,别,别,我的好妹妹,兄长并非此意,并非此意。”
燕子诡秘地笑了笑,收了玉镯子道:“本小姐的诗千金难买,本小姐的计谋旷古难见,你这破手镯值几个钱,这桩买卖,我可是亏大了,你别赚了便宜还卖乖,哼!”说罢,带着翠儿下楼去了,留下淫荡污秽的神安。
楼主:王惟福  时间:2022-05-23 15:15:51
第十九回:污秽男计诱婵娟,清纯女误坠淫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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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神安浪荡公子,玩弄良家妇女无数,常常是游戏过后即露出邪恶真面目,对女子弃之不管,扬长而去。可今日这女子别有一番风韵,真真是欲罢不能,神安想来想去,决定继续伪装成君子,待到玩腻时再弃。
丹女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躺在金丝帷帐之内,猛然大惊,不知所措。忽见自己衣服就在床前地上,慌忙捡起穿上,而后下床,开门,只见神安光着上身坐在客堂喝茶,不禁花容失色,不知所以。
神安听到开门声,回头见丹女怔怔地站在门口,神情惊疑,遂起身来到丹女跟前,丹女本能地退回房中,神安脸露诡笑,进入房中,故作自责地道:“姑娘,你醉后睡着,燕子和翠儿因有事急着回家了,小生早就倾心姑娘绝世芳容,今又见姑娘姿态风韵,醉魂酥骨,小生,小生一时把持不住,竟然乱了周公之礼,请姑娘恕罪。”
丹女大怒,骂道:“神安,你这伪君子,我世安哥绝不饶你!”
神安听了暗自发笑,心想什么狗屁世安哥,我神安要整死他却不似捏死一只蚂蚁?脸色却装出一副极度懊悔地样子,跪地求道:“姑娘,神安自知罪孽深重,不敢奢望姑娘宽恕,今日已晚,明日自个儿前去武昌府衙投案,任凭律法处置,这里有金银珠宝无数,敬请姑娘收下,略表神安愧疚之意。”
神安将早已准备好的托盘端至丹女面前,但见金银数十两、珠宝八九颗、项链六七串,玉镯四五只,戒指两三个,至于玛瑙、翡翠等物更是满盘都是,不可数也。
丹女瞥了一眼,说了声“放我走,”推开盘子,匆匆下楼,夺门而去。
神安站在楼上,见自己的猎物落荒而逃,心中嘻嘻直笑,好不开心。
此时天色已黑,丹女匆忙回到饭店,世安问道:“丹丹,怎么这么晚才回?还以为你又遇到流氓了呢。”
姑姑张兰梅责怪道:“你们去哪里了,世安着急,去了绣庄绸缎铺找你不着,一直心不在焉呢!”
丹女也不回答世安,只对姑姑道:“我有点头晕,先回房去了。”说罢匆忙上楼而去。
世安见丹女平安回来,也就放心了,安心地去忙自己的活。
此后几日无事,世安虽然感到丹女魂不守舍,神情恍惚,但也不知何故,自以为是前几日受到惊吓之故,因而也不细问,只是更加尽心照顾丹女,心怕她又受委屈。
这天店里客人不多,丹女怔怔地坐在饭桌边,刘小苟、张兰梅、世安、余婷都在忙碌。这时一偏偏少年和仆人进店来,一看,竟然又是神安。丹女正要回避,神安早已看见丹女,施礼道:“姑娘。”丹女停住,并不说话,神安道:“小生特地给姑娘送来上好绸缎五匹,杭州胭脂一盒,请一定收下。”神安说完,仆人即将绸缎等物放在饭桌上。
众人一见,都感到不对,这神安为何给丹女送如此厚礼?世安略带怒意,刚要上前与神安说话,被丹女叫住:“世安哥,你忙你的。”然后又对神安道:“公子,你跟我来。”
丹女说着就出了饭店大门,神安跟在后面,世安也要出门,不料丹女回头又道:“世安哥,你忙你的。”世安只好乖乖退回饭店。
丹女带神安来到偏僻无人的墙角,回身怒道:“公子,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神安情场老手,花言巧语脱口而出:“娘子花容月色,神安只从上次分别后,日思夜想,神魂颠倒,今日前来一是赔罪认罚,二是想问问小娘子可有婆家?小生愿倾尽家资迎娶仙姬,万望娘子成全。”
丹女气急败坏:“你乃金枝玉叶,怎会娶我这有夫之妇,公子切莫说这惹人耻笑的荒唐话。”
神安双手抓住丹女的手道:“小生爱慕之意,日月可鉴,苍天可表,娘子如若不信,且容小生发誓。”神安说罢,斜眼四周一扫,发现确无旁人,当即放下心来,跪在丹女面前,右手先指浩浩苍天,后指青青石墙,发毒誓道:“神安挚爱娘子,神灵为证,日后有负,天诛地灭。”
见丹女脸无表情,神安眼珠子一转,又指着砖墙道:“神安今日誓言若有半句虚词,日后定然头颅撞墙,脑浆喷射而死。”
丹女见神安果真跪地盟誓,情真意切,芳心微微颤动,又见神安发下毒誓,慌忙扶起神安,轻声骂道:“谁叫你发如此毒狠的誓了。”
神安起身,顺势强抱丹女,道:“娘子,小生顷刻也离不了你,万望成全小生一片痴情。”
丹女推开神安道:“你别这样,让人看到了不好。”
神安知道事已成功,眼珠子再转,又生一计,谎言道:“娘子,明日爹娘想请姑娘到家中一坐,母娘说了,将来要风光地迎娶你进门,绝不委屈娘子。”
丹女慌道:“不可,不可,你快回去,我也要回饭店了。”
神安见丹女挣脱自己要往回走,又追上拉住道:“明日此时我就在这里迎接娘子,娘子不可失约。”
丹女也不回答,惊慌慌地跑了回去。
丹女走后,仆人诡异地笑着走了过来,望着神安喜滋滋的笑容,仆人道:“公子,你怎么放她走了?”
神安笑道:“你知道什么,她明日定会乖乖地送上门来。”
仆人笑道:“公子何以如此肯定?”
神安嘿嘿一笑:“女人爱慕虚荣,只要丢点小慧小利,再施舍几句甜言蜜语,哪有不上勾的理?古语云:‘舍得金珠去,哄得绿袄归’,此乃千古不变之定律,你小子懂什么。”
仆人竖起大拇指,亦笑道:“公子真乃情场第一高人也。”
主仆二人嘻嘻地笑了起来。
2
丹女神色慌张的回来,满脸绯红,姑姑张兰梅看在眼里,明在心里。世安虽然武艺出众,却在儿女私情上迟缓愚钝,看不出丹女的芳心起伏,憨憨地问道:“丹丹,你跟他说了什么?”
丹女遮掩道:“我只是叫他以后不要给我送礼了。”
世安道:“我看此人并非善类,你不要搭理他。”
丹女道:“世安哥,人家也是一片好意,我们不要误会人家了。”
大家继续干着自己该干的活,独丹女心不在焉,张兰梅让世安上街买菜,支开他后,将丹女拉至楼上房内问道:“丹丹,你跟神安到底是怎么回事?”
丹女假装不明白姑姑之意,反问道:“什么怎么回事?”
张兰梅问:“神安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丹女羞答答地道:“神安公子知书达理,乐善好施,文采非凡,儒雅洒脱,非一般纨绔子弟可比,是个好人。”
张兰梅大惊,正色道:“错,神安是武昌城内出了名的恶棍,你不要被他花言巧语所骗,辜负了人家世安。”
丹女略略讶然,问道:“姑姑怎会有如此偏见?”
张兰梅道:“偏见?此人恶贯满盈,武昌人人皆知,别看他今日对你殷勤,他日露出真面目来,只怕你我性命难保。”
丹女顿足道:“哎呀姑姑,你根本就不了解神安公子,他并非你说的那种人。”
张兰梅见丹女这般入迷,也不禁生气了,道:“总之,你不能再跟此人来往,不然,我和你姑父都要被你连累。”张兰梅负气出门,刚到门口又回首立定,语重情深地叮嘱道:“蛇,终究是要咬人的,你若不听姑姑之言,必无善果。”
3
次日上午,大家都在忙碌,唯丹女一人心神恍惚,魂不守舍。想想这个神安,虽然趁自己醉酒之机强求欢娱,着实可恨,但他温而儒雅,风流蕴藉,浪漫多情,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家资万贯,却并非纨绔,而是满腹才华。又想想世安,此人虽然忠厚,胸怀正气,一身武艺,但是不懂风月,缺少情调,与神安相比,却是差了一截。再回顾一下自己的经历,纵然花容月貌,却红颜命薄,无法享受到女子该有的绚丽,犹若鲜花开于峭壁之中,珍珠埋于深海之渊,真是人生之悲哀,千古之憾事。
过了晌午,想起神安之约,丹女忐忑不安,心慌意乱。也许爱恋富贵,人之本性,又加女子素来天真,易受巧言蛊惑,丹女一时鬼迷心窍,似有人在前面摇晃落魂钟一般,竟然恍恍惚惚地地跨出了饭店大门。丹女来到街上,朝着昨日与神安说话的偏僻墙角走去。
离开饭店没多远,只见旁边停着一辆豪华轿子,轿子前闪现一翩翩少年郎来,笑嘻嘻地道:“娘子,请上轿。”丹女定睛一看,正是神安,还未说话,就被神安拉入轿子同坐,四个健壮轿夫挑起就走,后面跟着七八个护卫尾随步行。
丹女见轿子已经起行,再才回过神来,忙道:“公子带我去哪里?我还要去买菜呢。”
神安笑道:“昨日已经约好,娘子如去买菜,岂不负了小生一片痴情?”继而又是一番花言巧语,弄得丹女心猿意马,不知如何是好。
到了神龙寨,神安将丹女安顿在一小院落里,打发走轿夫和护卫,心中禁耐不住欲火,急急抱起美人求欢。丹女以为神安真会带自己来见他父母,想不到他竟会如此粗鲁,不禁大惊失色,慌忙推却,却哪里推得开,不得已,也只有半推半就的依了这个淫棍。
丹女在神龙寨一住就是十余日,写信托人带给姑姑张兰梅和世安,只说是神安公子请自己到神龙寨帮忙设计服装,需要些时日才回,又送来三十两银子,说是神安给的工钱,信中极力夸赞神安人品端正,叫姑姑不要担心。
张兰梅接到信和银子,只是摇头叹气,世安再愚,也明白了丹女心思,终日闷闷不乐。
4
丹女整日无事,与一帮丫鬟结成知己,常到后花园赏鱼观花消遣时日,时间久了,也甚为无聊。丫鬟刘菊道:“听说演武堂近几日都在选拔护卫,许多江湖上的英雄好汉都来大显身手,我们何不去看看热闹?”众人一听,皆拍手称好,于是相邀来到演武堂外,远远地站在门外观望。
演武堂内数十武士威武地站在两边,堂上坐着一位精瘦汉子,堂中间有两个武士正在厮打。刘菊道:“坐着的那位是副帮主王铣,各地来的江湖好汉都想来我们神龙寨当差,他们比武胜出者就能成为寨中护卫,每月都是十两银子的工钱,胜过那些县丞主薄呢!”
这时堂中比武的二人已经分出胜负,王铣道:“胜者,湖北恩施林源。”
丹女细看,不禁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这个人我识得他,他常去我姑姑饭店闹事,是个大流氓,他竟然也来应聘,堂堂神龙寨让这样的流氓做护卫,岂不有辱名声?”
大家听了丹女的话都格格地笑,刘菊道:“姐姐你也太天真了,咱们这神龙寨本来就是一个流氓窝,咱们寨主喜欢的就是这样的流氓,越大的流氓他越喜欢呢。”
丹女更惊讶了,刘菊又道:“姐姐,你难道不是抢来的?”
丹女羞愧难当,轻声问道:“难道,你们是?”
众人笑道:“我们不全是,但这神龙寨中的女人,大半都是抢来的。”
“啊?你们别逗了,怎么可能,”丹女着实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众人道:“我们全是神公子的玩物,他玩腻了,长得好的留下做丫鬟,长得一般的都被他赶走了。”
丹女正要说话,只听演武堂内传来王铣厉声责骂:“你等女流之辈看什么看,还不快快滚开!”刘菊等人花容失色,个个惊慌失措,逃也似地跑开了。丹女左右看看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顿时六神无主,不知如何是好,一个护卫跑来骂道:“你还不走,找死?”丹女这才醒悟,吓得急急躲回自己的小院子里,惊魂未定。
5
这日唐海又找世安溜达,二人信步紫玉街,一路上,世安极少言语,全听唐海一人说话,偶尔礼貌性地应承几句。唐海不知缘故,试问道:“兄弟何日与丹女姑娘喜结良缘,唐海届时也来讨杯喜酒。”
开心话不逢开心时,苦命人正逢苦闷事,唐海的问话正刺着世安痛处。世安沉默片刻后长叹一声,愀然道:“世安粗俗,一无文采,二无权势,三无家资,如何配得上丹丹。”
唐海暗自吃惊,说道:“兄弟一身武艺,仁义厚道,他日必成大业,如何出此短视言语?且丹女姑娘通情达理,亦不是攀龙附凤之人,以我看,你们真是绝配。”
世安苦笑一声道:“多谢大哥宽慰。”
二人转了一圈,唐海见世安郁郁寡欢,猜想与丹女情感有隙,也不便多说,送他回饭店后,径直回了客栈。
这时山勇、叶阳与林源正在交谈,见唐海回来,兄弟四人围到桌边坐下。
唐海问道:“兄弟,你已经进了神龙寨么?”
林源道:“我已经通过比试,王铣那厮很赏识我,准备让我做神龙寨护卫营旗手,他们名义上是为兴国州铁矿招募工人和护卫,实际上是招聘江湖武士,组建军队,图谋不轨。”
唐海道:“如今天下大乱,朝廷无力管束地方,各地豪强割据称雄,这神谦虽然无官无职,却与官府勾结,野心不小。”
林源道:“据说他们在山里私藏生铁打造兵器,神龙寨内也设有武器库。”
唐海道:“如果是为了保境安民,他神谦倒也是条好汉,可此人仗势欺人,无恶不作,他要是起兵,定然生灵涂炭,我兄弟四人一定要除了此贼。”
林源道:“大哥说得是,此贼不除,天理难容,这些日子我听神龙寨护卫说,神谦儿子神安与妹妹神燕合谋骗了一个饭店的女子,在绣庄绸缎铺用蒙药强占了她,我前日在演武堂,王铣喝退一群围观比武的女子,我往外一看,竟然看到丹女姑娘,她穿着华丽,浓妆艳抹,我猜就是她。”
唐海大惊道:“怪不得这几日世安兄弟魂不守舍,郁郁寡欢,原来如此。”
叶阳怒火中烧,猛拍桌子喊道:“这小子一身武艺,怎的不去报仇?”
唐海道:“他或许并不知情,我这就去找他前来商议。”
未过多久,唐海带来世安,五人坐下谈话。
世安道:“大哥叫我来有何吩咐?”
唐海道:“兄弟,我就不跟你绕圈子了,听说丹女姑娘在神龙寨,那神龙寨乃恶霸神谦的贼窝,她如何去了那地方?”
世安茫然道:“我也不知道,或许,以丹丹的容貌,在武昌城内只有神安公子那样的身家才配得上。”
“兄弟切勿难过,大哥听说,丹女姑娘在绣庄绸缎铺被神安这畜生用药蒙晕后强占,继而骗入神龙寨的?”唐海试探着说。
世安本是神情秃废,听了唐海之言,脸上嗖的变得阴沉起来,双手紧握拳头,脑筋突起,可是缓缓地又将拳头松开,脸色变得平和,逐渐恢复到先前的秃废状态。
叶阳如何忍耐得住,急道:“怎么?你不想报仇?”
世安深重地叹了口气道:“即便神安骗了她,她也还是喜欢神安,至少,她去神龙寨是自愿的,你叫我去报什么仇。”
“那也得报仇!”叶阳嗖地一下站起来大喝道,那神情语调似乎在做决定,毫无协商余地。
世安缓慢抬头望着叶阳,苦笑道:“多谢叶阳大哥,可,我如这样做了,她必会说我嫉妒,有意坏她的好姻缘。”
唐海叹气道:“这世道,女子不爱本分男儿,反倒青睐神安那样的恶棍,真是咄咄怪事。”
山勇道:“世安兄弟切莫委屈,世间好女子多的是,以后有机会,我山勇给你找一个贤惠的。”
世安苦苦地笑了笑:“多谢各位大哥好意,我洪世安受点儿委屈算什么,丹丹是我恩人,只要她开心,她想做什么我都支持,即便是……弃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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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悔当初诗探郎君心,隐真情假信拆情缘
1
神安本是纨绔子弟,成天游手好闲,整日灯红酒绿,常去民间劫掠良家女子行乐,这秉性至死难改。与丹女待了不足半月,早就厌倦不爱,将丹女留在神龙寨不闻不问,自个儿又去外寻花问柳去了。
那日带着八个护卫从青楼出来,又到茶楼饮茶,刚一坐下,就见一汉子阔步而来在邻桌入座,那汉子要了一壶铁观音,一人独品。饮了一会,那汉子指着屁股下的凳子对小二道:“你这凳子多少钱一个?”小二莫名其妙,笑道:“客官,这凳子便宜,大约二三十文吧。”那汉子往桌上丢了一两银子道:“够了吧?”小二不解其意,正在纳闷,那汉子道:“拿着。”小二不知道这位客官什么意思,也不敢去拿银子。那汉子突然站起来,操起屁股下的凳子朝着神安脑袋猛砸过去。神安正好背对那汉子,不知躲闪,倒是坐在神安对面的护卫眼疾手快,见势不妙,顺手抓起茶杯朝这汉子打来,汉子稍一分神,板凳砸偏,砸到了右侧脖子,直砸得神安鲜血直喷。
八个护卫大惊,还未回过神来,那汉子的板凳又朝护卫打来,护卫们慌乱中也拿起凳子来打,混战了一会,那汉子又打翻五个,另外三个护卫是神龙寨的旗手,武功了得,围着那汉子打,逐渐占了上风。那汉子见久斗下去占不了便宜,大笑一声,丢下凳子一溜烟地跑了。三人见主人伤势严重,也不敢追击,抛下那五个被打伤的同伴不管,背起神安飞速赶往神龙寨求救。
打人的汉子并非神安的仇家,而是嫉恶如仇的赛包拯叶阳。
叶阳得知神安欺负丹女,世安本分老实,不愿寻仇,遂瞒着唐海、山勇,自个儿暗中寻找神安,碰巧在大街上看见神安进了茶楼,于是紧跟着也钻了进来,可惜这一板凳打偏了,不然神安必然脑袋开花,丧命黄泉。
2
神安遭人暗算的消息在武昌城传得沸沸扬扬,神谦、王铣怒不可遏,二人亲自去找武昌知府罗成诉冤,罗成命捕头宋旸全城搜查凶手。
宋旸对二人道:“神寨主、王总管,武昌府捕快人手不够,我调精干捕快三十人,神龙寨抽调能打的护卫百人,分成十队,每三个捕快带十名护卫,挨家挨户搜寻,二位以为如何?”
神谦道:“莫说调一百护卫,就是调老夫本人,老夫也愿听宋旸兄弟差遣。”
宋旸笑道:“宋旸这点拳脚功夫,接不住神寨主一式三招,差遣神寨主,岂不折煞小弟?”
神谦哈哈大笑:“宋兄弟过谦了。”
王铣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宋旸,神情严肃地道:“我神龙寨的人去搜查,人家会说我们打劫,宋旸兄弟出马,那可是执行公务,兄弟们辛苦了。”
宋旸连忙推却道:“王总管见外了,我们捕房兄弟常受神寨主、王总管照顾,如今神安公子为歹人所伤,正是兄弟们效劳之时,岂敢再收厚礼?”
神谦道:“宋旸兄弟务必收下,这是给众兄弟的喝茶钱。”
宋旸道:“既然神寨主赏赐,宋旸替众兄弟谢过了。”
宋旸接过银子,又道:“所谓树大招风,神安公子身为神龙寨少主人,锦衣玉食,难免遭受小人嫉妒,还请神寨主、王总管列出一个嫌犯名单,这样便于及早破案。”
王铣从怀中摸出一纸递与宋旸道:“嫌犯名单在此。”
宋旸接过一看,共有三十六人,喜道:“好了,有了这份名单,省却不少事,兄弟们按名单抓人就是。”
出了府衙,神谦道:“官府明查,我神龙寨也需暗访,安排兄弟们广布眼线,不捉住凶手,誓不罢休。”
王铣道:“大哥放心,敢跟神龙寨作对者,死!”
3
神安正躺在家里养伤,由丹女无微不至地细心照料着,突然闯进一人,紧身绿裙,轻盈矫健,一进门便与丹女碰个满怀,那人识得丹女,笑嘻嘻地叫:“嫂子辛苦了。”丹女一眼认出是燕子,大惊:“燕子?你怎么也在这里?”神燕笑道:“这是我的家,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神安急于探知外面的消息,见妹妹跟丹女绕弯子,怒道:“我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情逗乐?”
神燕弃了丹女,指着神安骂了过来:“挨打的是你,凭什么不让我乐?今天你也怕了?平日横行霸道,玩弄姑娘的时候怎么不想到会有今天?活该!活该!”
神燕盛气凌人,手指都指到哥哥的鼻子上了,神安也不敢回嘴,直被骂得张口结舌,无以言对。
丹女颇感迷茫,急切想知道真相,拉住神燕问道:“燕子,你不是叫申燕吗?这怎么是你家?”
神燕懒得搭理丹女,一手甩开,就像丹女并不存在一样,继续骂神安道:“爹爹心系江湖,无暇管你,他哪里知道你天天在外寻花问柳,你的那帮狗腿子谁也不敢跟爹爹和王总管说实情,王总管列了个嫌犯名单给宋旸,让他按照名单抓人,你知道这要冤枉多少好人?”
丹女越听越急,见神燕不搭理自己,就去床上摇问神安:“公子,燕子是你什么人?”
神安推开丹女,也似丹女不存在一般,求神燕道:“好妹妹,这事你别跟爹爹说,等几天我伤好了,我自己带人去抓真凶。”
兄妹二人自说自的,谁也没有搭理丹女。丹女不甘心,复又抓住神安问:“她怎么是你妹妹?她姓申,你姓神。”说道这里,丹女突然醒悟过来,自言自语道:“申燕,神燕,申,神……原来,你们是兄妹?”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丹女脸上,神安怒吼:“没看见我在说正事?吵什么吵?滚!”
神燕又指神安额头大骂:“我警告你,你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你自个儿清楚,你自己尽快查出真凶,别让爹爹冤枉好人。”
神安强作笑脸求道:“好妹妹,哥哥再求你一次……
神燕未等哥哥说完,伸出右手,五指张开,左手指着正在哭泣的丹女道:“别,别,别再求我,上次骗她的时候我就说过,那是最后一次帮你。”
神安嬉笑道:“这次不是坏事,是向你借一个人保护我。”
“借谁?”
“爹爹将那个叫林源的护卫给了你,你借我用几天,我要他替我捉住伤我的凶手。”
“这个嘛,可以考虑,不过,我会交代他,他为你做任何事之前必须先向我禀告,经我同意方可。”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神燕转身就走,到了门口突然停了下来,转身见丹女正在角落里抽泣,缓步过来,痛爱地抚摸着丹女满头青丝,劝道:“姐姐,这里不是你呆地地方,快回去吧。”
神燕走了,丹女突然止住哭泣,愤怒地看着神安,满脸的怨恨。
这眼神明明充满了仇恨,神安见了突然想起到了什么,问道:“我想起来了,你说过,你姑姑、你哥都说我是坏人,不让你跟我,会不会是他们找了个杀手谋害我?”
丹女由恨转怒道:“畜生,凭什么怀疑我姑姑和世安哥?”
神安呵呵一笑,道:“我也只是随便说说,看你紧张的,乖,我动不了,过来扶我起来坐坐。”
丹女不知是计,虽然犹豫须臾,然神安终究是自己的未婚夫君,他纵有千错,现在有伤在身,自己也须倾心照顾。丹女慢慢上前欲扶,谁料刚到床边,神安猛地抓住她白嫩嫩的芊芊玉手,强将娇弱美眉拽了过去,另一手揪住头发,脸色阴沉,怒骂道:“贱人,定是你们合谋害我是不是?”
4
人与人之间,最好不要撕破脸皮,一旦撕破,裂痕无法弥补,后果很严重。
同僚撕破脸皮,你死我活。朋友撕破脸皮,风流云散。兄弟撕破脸皮,恩断义绝。夫妻撕破脸皮,劳燕分飞。无赖撕破脸皮,更加无赖,彻底无赖,最最无赖。
神安既已撕破脸皮,也就无须伪装了,心烦时,将丹女拖来骂一通,若敢还嘴,拳脚相加。
“我这样的无赖你也要嫁,你说你贱不!”神安往往边打边嬉笑着辱骂丹女。
挨了打的痴情女终日以泪洗脸,本以为攀得梧桐树,就是火凤凰了,没想到误把黑蛇当乌龙,错将花猫看成虎,唉……
神安伤好后,带着一帮恶人整日上街寻找打自己的恶煞,丹女被软禁在神龙寨内,昼赏娇花泪自怜,夜对明月空叹息。这天晚上,痴痴呆呆地依栏望月,忽然想起嫦娥弃羿的故事,悔恨难当,思着想着,含泪吟道:
妾与君同春,无有生迟恨。妾爱君洒脱,君爱妾娇容。
妾与君同城,无有长江恨。妾恋君雄健,君恋妾温馨。
妾与君同心,无有杜娘恨。妾誓随君去,君志迎妾归。
妾与君同命,同是命薄人。妾隔君咫尺,君离妾天涯。
丹女暗想,今日误入魔窟,只悔当初不听姑姑之言,若就此回去,不知世安哥能原谅我不,莫若将此《妾与君》诗抄下来,托人带给他去,看他回信便知其心。
思至此,丹女急忙回房去寻纸笔,走到花园一角,只听有人轻吟,细听,却是:“张臂抚百花,丹蕊卓娇媚,最喜阆苑景,美不及佳人。”丹女大惊,这不是神安写给自己的诗么?
丹女循声探去,见一女子行在花间独赏夜景,遂问道:“你是何人?”
那女子一副丫鬟装扮,见丹女穿着时尚,知道一定比自己尊贵,忙回道:“我是神燕小姐的侍女。”
丹女笑道:“你刚才所吟的诗妙极,你自己做的么?”
侍女道:“我哪会作诗,这是我家小姐送给神安公子的。”
丹女奇道:“妹妹送诗给哥哥做什么?”
侍女笑道:“我也不知,那日小姐托我送诗给神安公子,说此诗是钩,可钓绝世婵娟,我一时好奇,就偷看了,因此记得,方才见园中百花夜放,因此随口吟出。”
丹女暗惊,又道:“你家小姐好文采,神安公子一定也善作诗?”
侍女道:“神龙寨里只有我家小姐一人能诗善曲。”
丹女道:“牡丹妖娆香不及,芷兰芬芳艳稍逊。人在花前美胜花,花在人前不如人。你识得这首诗么?”
侍女笑道:“这也是我家小姐送给神公子的,那天一共送给神公子五六首诗,都是写花与美人的,说是神公子次日东湖花会上用得着。”
丹女明白了,神安实乃不学无术的浪荡公子,以前的翩翩风度和才高八斗全是伪装来的,他兄妹二人,哥哥行凶,妹妹帮凶,自己一时失察,中了他们的圈套。
丹女恍恍惚惚地回到房内,气塞胸膛,恼恨交加,躺在床上流了许多泪。一个多时辰后,丹女强打精神起来,写了诗藏好,次日一早交与刘菊道:“烦请妹妹将此信交给青石街饭店的伙计洪世安。”刘菊也怜丹女不幸,遂答应道:“姐姐放心,我这就去送。”
刘菊放走到大门口,守门护卫问道:“哪里去?”刘菊道:“替小姐买胭脂。”护卫也认得刘菊,知道她是神燕的丫鬟,遂也不拦。出了门,刘菊直奔饭店,到了门口正欲进去,忽被一汉子拦住道:“你怎在此?”刘菊抬头见是新派来给小姐做护卫的旗手林源,顿时吓得手足无措。林源看在眼里,暗思我随便问一句,她为何这般惊慌,莫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因又唬道:“神公子遭人暗算,我奉命暗查凶手,说,你为何在此现身?休要隐瞒半句,不然,我要你生不如死。”刘菊素知神龙寨护卫凶残毒辣,只得战战兢兢地供道:“是,是丹女姑娘托我带 给饭店里的伙计洪世安。”林源道:“取信来给我。”刘菊交了信,林源展开一看,见只是一首诗,并无其他内容,遂道:“你先回去,我替你去送给他。”
刘菊走后,林源拿着信进了饭店,一打听得知世安出去了,猜想他定是去了大哥的客栈,遂以查找凶手为名来到客栈,恰好唐海与山勇、叶阳俱在,林源道:“方才丹女姑娘托人送信给世安兄弟,我以为他跟大哥在一起。”唐海道:“世安兄弟几日不来了,丹女既已委身他人,带信何为?”林源道:“信中只有一诗,并无他言。”唐海道:“拿来看看。”
看了信,唐海笑道:“此女今日方悔,又想与世安兄弟复好。”山勇道:“大哥,你猜世安兄弟会怎么做?”叶阳道:“那还用说,好男儿岂能要这三心二意的女人。”唐海道:“不然,世安兄弟多情,定会不计前嫌,况且,丹女姑娘人好心善,只是一时不察为神安这恶棍所骗。”林源道:“既然世安兄弟不在这里,我就将信送回饭店去。”
林源转身要走,唐海道:“三弟将信留下,我替世安兄弟回 。”山勇、林源、叶阳大奇,唐海道:“世安兄弟心有牵挂,不愿浪迹江湖,我这就断了他的念头。”叶阳听了嘿嘿直笑,林源也呵呵一笑道:“大哥要拆人家的好姻缘。”唐海道:“二弟,将世安兄弟前几日写的药单拿来。”山勇拿来药单道:“大哥,不妥吧。”唐海笑道:“无妨,此举乃为世安兄弟前途做想,虽不合礼,却不失德。”
那日刘小苟风寒复发,恰好唐海也在饭店,遂自告奋勇去抓药,让世安照着郎中先前的药方重新写了个单子,上面虽然只有寥寥十余个字,但足以模仿。
唐海细细研究了一番后,模仿世安笔迹写了回信。林源怀里揣着这封假冒的回信急急地往神龙寨赶去,在贡院门前追上刘菊,凶狠地将她拉入巷子里威胁道:“这是洪世安回给丹女姑娘的信,见了丹女姑娘,休言我替你转信之事,不然……”说到这里,林源握拳朝着砖垛一击,那砖垛顿时碎飞了去,林源补充道:“你的脑袋就会像这砖垛一样。”
刘菊战战兢兢地连连点头,接了信回至神龙寨交给丹女,不敢提及路遇林源之事,丹女急于看信,也不多问,打发走刘菊后,拆开信封,但见信里也是一首诗:
陈李二主丢河山,项吕双雄别红颜。
男儿志在争日月,岂可多情作等闲。
丹女细读了数遍,用心体会诗中之意,暗道:“陈后主、李后主因贪图女色丢了江山,项羽、吕布因迷恋美人身首异处,世安哥素有投军之志,此诗表明他立志博取功名,绝不为儿女私情所误,看来我在他心里已无地位。”想到这里,丹女的心凉了半截。复又见下面还有一首诗:
自古人心最难留, 万金难买两心同。
情陷王孙情不真,丹染尘埃难再红。
天哪,世安哥将我比成贪图王孙富贵的贱女人了,喻我身染尘埃,不再丹红,弃我之意明矣!丹女不觉头昏脑晕瘫坐在地,两行泪水如珍珠般滚滚而出。
至此以后,丹女自觉无颜回去,取消了逃离神龙寨的念头,对恶棍神安的暴行逆来顺受,默默地将泪水往肚子里咽。
楼主:王惟福  时间:2022-05-24 11:13:35
陈李二主丢河山,项吕双雄别红颜。
男儿志在争日月,岂可多情作等闲。
楼主:王惟福  时间:2022-05-24 13:58:23
@扬光RC 2022-05-24 11:35: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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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王惟福  时间:2022-05-24 14:13:56
第二十一回:念念在心心念念,心心念念都是君

世安正在有气无力地抹着桌子,刘小苟和余婷则忙着洗菜,张兰梅正在柜台后算着账目,突然闯进三名公差带着十位黑衣大汉,那公差厉声喝道:“都带走。”十个黑衣大汉拿着绳索就要捆人,刘小苟、张兰梅、余婷吓得连连后退。
世安大声质问:“你们凭什么抓人?”
为首公差冷笑道:“神安公子遭人暗害,府衙传尔等前去调查,凡与此事无关者,问话后自会放回。”
世安道:“事情既未查清,为何要捆人,要是查清此事与我们无干,捆人之事又当如何说?”
那公差大怒,吼道:“老子想捆谁就捆谁!敢反抗者,格杀勿论!”
世安一拍桌子,怒目圆睁,忽闻张兰梅、余婷尖叫声,回头一看,见几个黑衣人已经将刘小苟、张兰梅、余婷捆了。世安想,我如动手教训这帮无法无天的恶吏,姑父、姑姑和余婷定受连累,况且既是官差拿人,到了府衙说清情况,府衙自会放人,俗话说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之忧,我还是忍一忍的好。想到这里,世安紧握的铁拳松弛开来,任由黑衣人捆绑。
四人被押送到一处庄园,公差前去敲门。世安问:“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不去官衙?”那公差也不答话,此时门已打开,公差对迎接的蓝衣汉子道:“人都带来了。”蓝衣汉子点头道:“嗯,很好,公子正等着呢!”
十几人将世安他们推了进去,世安左右看顾这庄园,颇为讶然,奇道:“你们不是公人?”
蓝衣汉子道:“这里是神龙寨,知府都得听我们寨主的号令,你小子再敢多嘴,先敲掉你的牙。”那公差和众黑衣汉子将世安等人推入一小院子中绑在柱子上,然后关上门扬长而去。
世安大喊:“喂,你们这是干什么?快放我们出去……”
众人走后,院子里只剩下四人,张兰梅凄凉地道:“世安,你不要喊了,这神龙寨里进来容易出去难,我们怕是在劫难逃了。”
刘小苟突然想起丹女,喜道:“我们可以让丹女救我们,等下他们再来,我就说是丹女姑父,他们必会让丹女前来辨认,那就得救了。”
张兰梅骂道:“你真是个蠢猪,我们就是被这丫头给害了,你还指望她来救我们?我猜得不错的话,丹女也已自身难保,”张兰梅说着竟然抽泣起来。
世安奇问道:“姑姑,你这是什么话?”
张兰梅道:“傻孩子,你有所不知,神安是个花狐公子,不知玩弄了多少良家女子,丹女不信我,为他花言巧语所惑,竟然弃忠良男儿,倾心于浪荡恶棍,如今我们被抓,定然是丹女失宠,我们受她牵连才有今日之祸,唉……”
世安听了“弃忠良男儿,倾心于浪荡恶棍”的话,心中颇为伤感。见张兰梅满脸焦虑,世安故作轻松地劝慰道:“姑姑放心,只要查清神安被打一事与我们无关,谅他们也不敢为难我们。”
余婷也道:“是呀,我们又不是坏人。”
张兰梅叹息道:“你们懂什么?这神龙寨就是活地狱,坏人进来大受款待,好人进来反倒必死无疑。”
“哐当”一声突响,院子门被打开,神安肩扎白色绷带,带着十几个黑衣大汉撞了进来。四人一看,只见神安怒气匆匆,身后的黑衣大汉杀气腾腾,不禁暗暗为之一震。
再一细看,黑衣大汉中紧跟神安的竟然是林源。
张兰梅、刘小苟、余婷恍然大悟,原来前段时间来闹事的二人竟然就是神安的手下。
世安也很是诧异,暗想林源怎么会在这里,莫非唐海也与神安是一伙?
“林源大哥,你怎么是神龙寨的人?”世安忍不住发问。
林源进来时见了世安,也很意外,见世安问话,特意越过神安,快步来到世安跟前嘻笑道:“我以前跟几个兄弟在江湖上瞎混,混了十多年也没什么出息,如今承蒙王总管提拔,成了神龙寨的旗手,好歹也算出人头地了。小子,想不到你竟然谋害神安公子,你胆子也够大的哦。”
世安辩解道:“林大哥,我们没有害他,你们不能冤枉好人。”
神安道:“林源,既然你们相识,此事你就回避一下,莫要让你背上对友不义的恶名。”
林源道:“公子,林源如今是神龙寨的人,深受神龙寨厚恩,一切当以神龙寨利益为重,凡是与神龙寨为敌的人,即便以前是朋友,如今也是林源的敌人;凡是与神龙寨为友的人,即便以前是仇人,如今也是林源的朋友。”
神安哈哈大笑,道:“很好,爹爹和王总管没有看错你。”
神安近前看看世安,又来到张兰梅跟前,恶狠狠地道:“你们说我神安是坏人,不让张丹跟着我,于是雇请凶手害我,是也不是?”
张兰梅本是个性格火辣的人,可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且对神龙寨手段之毒辣也有所耳闻,只得强作笑颜道:“公子,你乃金枝玉叶般人物,多少姑娘想跟你都没这机会,我们家丹丹能进神龙寨来,那是她的福分,我们全家欢喜都来不及,怎的会反对?公子这话,真是冤枉我们了。”
神安听了哈哈大笑:“你说的是,我看上她那是你张家祖宗八辈子积的德,我给她吃肉喝油穿金戴银,不比她在你饭店里受苦受累强一百倍?”
张兰梅见拍马屁起了作用,心想或许能逢凶化吉了,于是继续奉承道:“是呀是呀,我家丹丹真是好福气……”
“啪”,神安一巴掌打在张兰梅的脸上,刚才的笑脸换成了阴沉的杀气,“老子天天听这些奉承话,早就听腻了,死婆娘!”
“神安!你这个恶棍……”世安见他殴打姑姑,不禁勃然大怒,拼命挣扎着。
神安见世安胆敢骂自己,从一黑衣人手中抢过一根木棒对着世安的头、肩、胸、背就是几棒,边打边骂:“你就是洪世安?叫你嚣张!叫你嚣张!”
世安闷不着声,任由他打,头顶鲜血顺额而下也不吭一声,心想只要神安不打姑姑和姑父、余婷就行。
可是,狼往往一口气要咬死几只甚至几十只羊,虽然它吃不了这么多,但贪婪成性地狼,就喜欢咬羊咬着玩。
神安打过十几棒后,见世安一声不吭,觉得没趣味,又去依次打了刘小苟、张兰梅几棒,正要打余婷时,忽见余婷心殒胆破地脸容中隐现几分明艳动人,顿时兽性大发,笑嘻嘻地道:“宝贝莫怕,我神安虽狠,却是怜香惜玉之人。”
神安将棒交与手下道:“你们挨个审讯他们三个,如果不招就往死里打。”自己则解下余婷绳索,将美人强行往屋内拖去。
楼主:王惟福  时间:2022-05-24 15:36:22
林源见状暗思:“这厮又要行凶,只有让丹女来方能救出四人。”于是趁乱溜了出去,匆忙来找丹女道:“姑娘休要害怕,我此番来是报信与你,你姑姑、姑父、世安、还有你们饭店的女工都被神安关押在草料房院子里,你若不去解救,他们四人性命休矣!切记,不要说是我报的信。”
林源说完匆忙离开,又悄悄溜进草料房院内。丹女见了林源先是一惊,听完林源的话后将信将疑,找来丫鬟打听草料房所在,丫鬟不知何故,就带着丹女来到草料房外。
草料房是神龙寨保存草料之所,地处神龙寨后院角落,平日只有两个草料员住在里面,有时神安会瞒着父亲在这里对不听话的人动用私刑。
丹女和丫鬟到了门口,贴在门缝侧耳一听,里面果然传来辱骂之声、女子的尖叫声和众恶人地嬉笑声。丹女大惊,慌忙拍门喊道:“开门。”
开门的是林源,丹女闯进一看,姑父刘小苟、姑姑张兰梅和世安被打得满身是血,姑父和姑姑已经奄奄一息了,余婷衣服撕得稀烂,被半裸着身体的神安压倒在厢房门口的地上欲行不轨。
此情此景,不由得让人悲愤交加,丹女大喊一声“姑姑!”急忙扑到张兰梅面前大哭。众打手正在施暴,见少主人的女人来了,也就都停了下来。
张兰梅本来晕了过去,迷迷糊糊听见哭喊声,睁眼见是丹女,流泪道:“丹丹,你将姑姑姑父害成这样,该高兴了!”
姑姑温柔地责怪,更让丹女心痛欲绞,“姑姑,我好悔。”丹女边哭边要解开绳子,可偏偏就是解不开。折腾了一会,又愤怒地要去打骂禽兽不如的神安,神安被这一闹也没有了兴致,放开余婷,一脚踹开丹女骂道:“贱人,滚。”继而又令众打手道:“继续打,打死为止。”
打手们得了少主人命令,又使皮鞭狠狠地抽打起来。丹女正在哭天抢地,忽见皮鞭无情地抽在姑姑身上,遂发疯般地扑向打手,死死地抓住皮鞭不放。打手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神安大怒,大步上前一拳打飞丹女,从打手手中夺来皮鞭,亲自朝着张兰梅一阵猛抽,边抽边狂笑着。
林源见丹女来不仅阻止不了神安,反倒激怒了这恶棍,又见丹女昏了过去,生死未卜,世安青筋鼓起,汗流浃背,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大声叫骂着,心想我若不出手,世安这憨小子今日必死无疑。当下心一横,举起刀对打世安的打手道:“这小子太猖狂,让我来收拾他。”那打手以为林源要杀世安,却不料林源一刀下去,正好劈断了缚人的粗绳。
世安先前以为林源要来杀自己,确也吃了一惊,现见绳索已断,立时大喜,当即大吼一身,像一头暴怒的狮子猛扑神安。
神安和打手们都没想到会有如此变故,正在惊疑时,世安已将神安提起,喝道:“去死吧!”一拳打在恶棍的腹上。
世安这一拳,爆发了全身的力气,神安整个身体飞撞在墙上,摔下来时,已是口鼻血喷,脑浆四射,当即没了性命。
一拳打死神安后,几个打手持刀棒从身后追打过来,世安刚一回身,几条木棒重重地打在头上、肩上,一把长刀也迎面劈来,世安一手抓住长刀,飞起一脚踢翻众人,接着拳打脚踢,又弄死五六个。
那边林源也一阵乱砍杀了起来,二人关门打狗,轻松地将十余人击毙在这小院子里。
世安去扶丹女,林源解下刘小苟和张兰梅,发现二人已经没了气息。
丹女苏醒过来,见到世安,羞愧地抽抽泣泣不敢直视,余婷也呜呜咽咽地跑过来抱着丹女,二个女人哭成一团。
林源道:“世安,丹女姑娘的姑姑姑父死了,我们赶快离开此地,再晚一会就来不及了。”
“不,我不能丢下丹丹,林大哥你带余婷快走。”
丹女自知伤重难行,不想拖累世安,遂道:“世安哥,问你一个问题,你答完就走,休要管我。”
“你说。”
“相别半月,对丹丹,恨有几许?爱有几份?”
世安见问,心里面五味陈杂,不知如何作答,沉思一会道:“朝朝暮暮思婵娟,寤寤寐寐盼窈窕。”
丹女欣慰而笑,双眸含泪,世安又问:“你呢?”
丹女答道:“念念在心心念念,心心念念都是君。”
楼主:王惟福  时间:2022-05-24 20:19:55
第二十二回:世安刀剐活王铣,唐海诗劝死神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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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女伤势重,一直在强支撑着,现在听了世安的暖心话,芳心欣慰,微微一笑后,香魂飘然而去,世安抱在怀里,痛不欲生。
门外传来混杂的疾步声,原来院子的吵闹惊动了神龙寨护卫,林源催促世安快走,世安道:“林大哥,今日之恩来世再报,你带余婷走,我与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林源道:“留在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一身本领,死在此地岂不可惜?”
余婷也道:“世安哥,我们一起走。”
世安想了一下道:“我不能丢下丹丹。”正要背起丹女尸身,门外闯进数人,见了这帮光景,急忙大喊:“快来人,杀人了。”
转瞬间,二三十个护卫挥刀舞剑奔来,将草料房大门堵得死死地。
王铣带十余人闯进小院,见了神安尸体,又见林源也在,顿时大怒,喝道:“林源,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竟敢害神安公子,今日我活剐了你。”王铣手一招,众人舞刀砍来,世安捡起一把长刀与林源并肩迎上去,小院里顿时血浆四射,肉片翻飞,鬼哭神号,嗷嗷直唤。
王铣并不知道丹女已死,趁混战之际来到神安尸体边查看,见脑浆四溢,惨不忍睹,顿时眼内喷火,回头见余婷抱着丹女战战兢兢地躲在墙角,道:“这个女人乃不祥之物,神安公子玩了多少女子都安然无事,偏你一来就丢了性命,不是妖精是什么?”王铣举刀猛然刺向丹女,一个刀穿酥胸透心凉,活生生地将丹女和余婷刺穿。
余婷凄惨地哀叫了一声,世安回头一看,见王铣一刀穿透两人,不禁勃然大怒,大喝一声直奔王铣。王铣见世安杀来,冷笑一声,亦抽出血淋淋的刀迎了上去。
此时的世安已经变成了魔鬼,满脑子里只有一个“杀”字,使出的招数一招比一招狠,一式比一式毒。
二人仅斗了三个回合,王铣已三次命悬一线……
楼主:王惟福  时间:2022-05-24 21:4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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