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儿童节感言：纸箱里的孩子（第二稿）
刘松萝

中关村是我工作的地方。年轻的时候，中午常常骑着自行车在村里游荡。

雨后，看见几个孩子在路边水坑玩泥。他们那种快乐，那种投入，那种渴望，难以用语言形容。

童年时代，中关村对我来说有如仙境。远，很难路过。神秘，在一片片麦田中间有城里都少见的高楼，科学家在里面工作和创造。在我的心目中，科学与田野，与自然风光应该有着天然的联系。

不知道为什么，那时我就认为，高楼只有和绿树和田野搭配才是美的。应该是高楼掩映在自然风光之中，而不是星星点点的绿地去点缀水泥的丛林。这样的执念，让我一直在研究“建筑与环境”。

改革了，发展了。中关村的楼房多了，工作和生活的条件好了，距离大自然也远了。等到我成为村民，眼见得余下的麦田被城市蚕食，吞噬。记得下班路过白塔庵时，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残存的野地里还能够看见青蛙在跳动。不夸张地说，当时好像心脏被扎了一刀。

以后，我和孩子把蝌蚪养成了青蛙，还把它们送到了北海公园的濠濮间。中关村的牵牛花，我也从那时一直种到了现在。



中关村采集的牵牛花种子一直种到了现在，叶面上有明显基因缺陷

很多年以后，我照下了孩子在树坑边玩水的场面。



2012.9.2.摄于西黄城根北街

我住在城里。那时菜市场很多，里面熙熙攘攘。有年轻的父母卖菜，孩子就在他们身旁。孩子在纸箱里爬来爬去，还不时扬起头看看周围的景象。

“纸箱里的孩子”照不到了，我选一张孩子们在柜台上下的照片。

2012.9.23.摄于西黄城根北街菜市场，现在的西什库33号创意中心

孩子是快乐的。他能够和父母在一起，看见父母如何工作，看见各种各样的蔬菜水果，看见形形色色的人们。这样的经历，这样的记忆，将会成为宝贵的财富。

2018.11.10.摄于白沟市场

2014.7.28.摄于西黄城根北街菜市场，现在的西什库33号创意中心

北京城的百荣世贸商城，孩子们在冬暖夏凉的楼里面游玩，有人还滑旱冰。据说在某个商城丢过小孩，通过监控很快就把拐骗者抓住了。

儿童节的时候，我主张适当恢复“企业办社会”：恢复企业育婴室、托儿所和幼儿园，让父亲或者母亲带着孩子上班下班。如果有可能，还可以试行父母一方在孩子三岁以前半日工作或者休假，由国家补足收入。

在2018年的儿童节，我想告诉年轻的父母们：孩子对物质的要求很低，对精神的要求却很高。能够经常和父母在一起，能够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能够有自由的空间，自主而不是被安排地去感知世界，他们的童年就是丰富多彩的。

2018年已经过去四年了。同样在2018年，我们的母校北京工业大学举办了77和78级大学生入学40周年纪念活动。受此启发和激励，我编写了《人生旅程——年龄与快乐》。意犹未尽，又编写了《绽放：从婴儿到少年》。后者，三易其稿。

为什么要写《人生旅程——年龄与快乐》和《绽放：从婴儿到少年》？因为我有不一样的记忆力，人生各个阶段的情景恍若昨天。因此，我能够理解个年龄段的人，能够换位思考，写作的时候更能够穿越和跳回，告诉人们什么是因什么是果。

今天，2022年的儿童节，我想进一步说明什么是孩子的物质要求和精神要求。

孩子，其实对穿什么衣服，父母的汽车是什么牌子的通常不太重视。甚而言之，孩子对冬天的严寒和夏天的酷热也很容易承受。孩子，其实是很结实的。

就在刚才，我看见了一佛一魔的孩子胳膊擦伤的图片，他还配了一段话：“孩子，一点点挫折不算什么，坚持一下就过去了。”我弟弟的孩子小的时候在楼梯摔倒，眉毛上面擦伤了。等到孩子大了，我想看伤口有没有的时候，孩子豪迈地说：“男孩长大了，脸上总得留下点东西。”

孩子对什么事情敏感？他们对父母的争吵，对父母的琐碎和叨叨唠唠，对父母口中的“别人的孩子”异常敏感。

父母有没有道理？有的，社会是现实的。放任自流，童年都是快乐，孩子成年以后就可能不快乐了。孩子有没有道理？当然有，更加有。孩子清清楚楚地看到：成年人经常小题大做，为一点小事忧心忡忡或者大动干戈。

为了将来，可以放弃一些快乐。但是，如果天天不快乐，未来又在哪里呢？成功者们，通常会陷入更高一级的不快乐，陷入欲壑难填或者庸人自扰。

很多孩子会说：“我只想做快乐一些的普通人。如果天天紧紧张张，吵吵闹闹，我宁可什么都不要！”

孩子是有道理的。孩子不知道要什么，但他们清清楚楚地知道什么是不能要的。孩子是一面镜子，孩子在告诫我们什么是不忘初心。

最近，看了一则公益广告。老奶奶告诉孙子，“不要画得太满。画画要留白，生活也要留白。”北京晚报的编辑和记者姚丽颖说过，“各种消费首先是对时间的消费。”

是的。特别是姚丽颖的话，我引用过好几次。哲人，也不过如此了。

良田万顷,日食一升。大厦千间,夜眠八尺。金钱能够买到的东西很多很多，孩子需要的东西却是有限的。东西多了，会边际效用递减的。不仅如此，水浇得太多，秧苗反而会枯萎了。

如果有人认为金钱万能或者金钱很能，我不反驳。我只是认为：你有钱买到那么多东西，就应该甚至必须留出消费的时间。有宽大的房子，宽敞的汽车，同时又把孩子的日程排得满满的，那么孩子的感受要比身处斗室还要局促，比贫穷还要糟糕了。

弟弟的孩子出生时候，我这样说：要把带孩子当作一个过程，这个过程也要快乐。

人生，20岁到30岁转瞬即逝。而所谓失败，除了失败本身之外，就是成功者刚刚体验到成功的快乐，却又突然发现年轻和快乐已经远去了。因此，年轻人在忙碌的时候要不时地停下来，感受快乐，感受年轻，感受生命的脉动。哪怕是能够有时感受到平静，感受到时间在慢慢地流逝，也要强似无休止的忙碌与焦虑。这样，年轻的时代就会很长很长。

人的贪欲，人与人之间的一争高下，争奇斗艳乃至争风吃醋都是正常的，痛苦、紧张和愤怒也是避免不了的。偶尔的痛苦、紧张和愤怒并不可怕，有时还可以为生活添加内容，甚至添加色彩。我们需要摆脱的是焦虑，不要让长期的焦虑给我们留下不可逆的痕迹。

不要过于焦虑，更不要让孩子一起焦虑。

儿童节2022，让孩子快乐，让父母带孩子的过程也快乐，让父母不因为孩子未老先衰。

很长很长时间，我一直想把“纸箱里的孩子”写出来。等来等去，我看到的孩子都大了。孩子们，我珍惜与你们的缘分，祝你们快乐，祝你们未来的孩子快乐！

2018.6.1.
2022.6.1.第二稿
2022年6月1日13:29:42

附记

我在北京工业大学的老师李建来先生说：

松萝 ：2O年前，工大西区门口传迖室旁，有一个老太太，把小孙子放在大纸盒子里，纸盒子没盖，小宝宝在里面爬，也可以扶着站起来走动。纸盒高度约到宝宝肩部，可以观看四周的一切。进进出出的人都行下来逗一逗小宝宝。纸盒的最大好处是摔不着，碰不着。比童车自由。当时我就认为是一大发明。今天这个宝宝已长大了，就在工大唸二年级。

我在北京工业大学的老师冯长印先生说：

松萝好，我发2张纸箱的孩子看有没有用。小孩是我的孙女，当時二岁左右，现在十六岁了，在加拿大读高二。孩子那时才一岁多。

今天，我祝两位先生健康长寿！祝冯先生的孩子的孩子青春永驻！

感谢版主支持

查了一下公益广告。“画画要留白，人生也一样，不要把生活填得太满，多给自己留些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