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罪案小说: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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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2-06-16 06:01:23 更新时间:2022-09-22 09:15:34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7-28 20:57:37
第四十三章 怀疑



两人收拾妥当东西,打道回府。金铃拉下电的总开关,让杨宗建先走,然后她又把开关推上去,这才锁门下楼。

两个人在回家路上一直商议下边该怎么做。

杨宗建的意思是,他明天白天一早就过来,等大家都去上班上学了,他就拿工具钻开铁艺后面的墙面,凿出一个洞,只要看到有黄金的痕迹,他便住手,把墙用快干腻子粉抹上恢复原状。

至于如何避免老太太看手机监控,他准备在他上楼时,让金铃给老太太打电话,这样即使老太太正在看监控,因为接电话也一时发现不了,而金铃反正明早也要去医院,索性找个借口拿过来老太太的电话,把视频给删除掉,或者干脆把视频关闭。

“这些做完了之后呢?”金铃问。

“那我们能做的只有等----等机会。”

“老爷子出院之后,我会提议让他们租一楼的房子,因为这里没电梯,上下楼不方便。”

“但是他们未必愿意。另外,就算他们肯租下一楼的房子,也不见得同意把三楼房子租出去----从我用双倍价格租她房都没租下来就得做好这个心理准备。”杨宗建沉吟道。

“实在不行,就像你说的,我们只有等----等就等吧,反正也没多长时间了,老太太的新房子明年就会下来,他们会搬去新房子。这个旧房子到时候我问问她肯不肯卖或者租......”金铃微笑。

“买下来这个房子最好,买不下来租也行----反正我们要把墙拆开、黄金取出来、再把墙恢复原状,这需要一定时间......”

金铃点头承认。

“我想把它买下来,因为你原来住在这里,我们两个人少年时代初恋的开始和结束也都是在这里发生。”杨宗建柔声说。

金铃把头靠在了杨宗建肩上。

杨宗建微微一笑,吻了吻她的头发,顺手点了一下屏幕上的音乐播放。

是小野丽莎的《moon river》。

音量开得不大,小野丽莎空灵慵懒的声音若有若无的哼唱着。

金铃低声说:“你说我爸为什么把藏了那么多黄金的房子卖了?”

杨宗建开玩笑说:“钱太多,忘了?”

“才不会。”

杨宗建想了一会儿说:“我猜他是预想到会有被抓的一天,如果这房子给你,或者换了你妈妈的名字甚至你姥姥,都会和他有牵扯,可能都会被调查,所以他宁愿卖给一个素无交集的陌生人。”

金铃“啊”了一声说:“老太太跟我说过,我爸卖房子给她的时候价格比正常价便宜,但是提出的要求是必须保持屋里的原样,如果这房子要卖,也要跟他说一声,他愿意以比正常价高的价格收回来。”

“这房子卖给老年人不是偶然,因为年轻人多半会重新装修,年纪大的可能就不想折腾了。”

金铃“嗯”了一声,低声说:“一定是这样。”



车停在了金铃家小区的门外,金铃一时还没有下车。

她把之前配的302的钥匙拿给杨宗建,甚至一单元601和二单元601的钥匙也给了他,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情况,他可以从二单元脱身。

“你明早打算几点钟去?”金铃问。

“天没亮,人越少越好----四点多吧。”

“这么早?”

“一来避免碰上楼上楼下的邻居,二来这个时间老太太应该不会抱着手机看监控。”

金铃点点头:“现在也不早了,店铺都关门了,你需要的工具、快干腻子粉什么的,你上哪里去弄?”

“酒店里有----前两天有个房间墙面修补买的,只用了一点;工具的话,电锤、扁铲、锤子什么的都有,我一会儿去酒店一趟----也许还会去馨园小区一趟。”

“去馨园干什么?”金铃诧异。

杨宗建指了指后座上的金属探测仪,笑嘻嘻的说:“我去那里探测一下,看看会不会墙里、地底下有你爹藏的宝贝----之前没想到这个高科技,还想着砸地。”

金铃笑骂道:“财迷你----”

她想起院子里那具尸体,说道:“大晚上的,不要去了,你还要去酒店,明早还要早起----馨园的房子随时都可以去,又跑不了,明后天或者哪天你有空了我陪你去......”

杨宗建一笑说:“也好。”

他见金铃面带忧色,忙问她怎么啦,金铃说:“其实我不想你去冒一丝一毫的风险,我不想你明天到老太太的家里去破墙,我们可以等----安安稳稳的等一年,等她搬了新家,等我们买下或租下那个老家----不好吗?”

杨宗建伸手抚摸着她的脸庞,柔声道:“我们需要一个确认----我们没有太多时间了,老太太随时就回来住----夜长梦多,我恐怕她回来之后我就没有机会去看个究竟了......”

“可是----”

杨宗建扳过她的面孔,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你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金铃点点头:“明早我去医院,我会把视频给删掉的----”

“回去吧。”杨宗建摸了摸她的头发。

金铃上前轻轻亲了亲他的嘴角,下车拿了后座上的东西,关上车门摆摆手,杨宗建发动车走了。

金铃向小区走去。

她没看到半分钟前郭传志出现在转角,郭传志没有看到他们在车里的亲昵行为,只看见金铃下了车和杨宗建挥手。

他摸出一颗烟点上,狠狠的吸了一口,喷出一口烟......



金铃到了家,看见郭旭还在看电视。

“从我走一直看到现在吗?”金铃边换鞋边说,“眼睛也该歇歇了,不然近视又加深了。”

金铃放下东西,去厨房洗了手洗了水果拿给郭旭吃。郭旭连句“谢谢”都懒得说,金铃也不以为意----反正也不是她的孩子,孩子好与坏、聪不聪明、成不成材与她没关系,后妈不易做,只有愚蠢的人才做恶毒后母。

她发现把这个小朋友当成年人、当朋友更加好相处。

“你爸还没回来?”金铃明知故问。

“一个礼拜他有几天能在11点钟之前回来?”小朋友反呛一句。

话刚说完,门锁一阵响,郭传志回来了。

“哟,你回来啦?刚说完你。”金铃说。

郭传志边换鞋边说:“说我什么?”

“说你一个礼拜没有几天十一点之前能回来----”

郭旭补充一句:“这话是我说的。”

“我这不都是见客户吗?谁不想下了班回家陪老婆孩子?”郭传志脱了外套,一屁股坐沙发里,躺倒。

金铃递给他一块苹果:“酒又喝多了吧?一会儿洗个澡吧,身上都是酒味儿。”

“门口袋子里是什么?”郭传志问。

“那是人家的东西----金陵小区一个老太太的,老头住院了,她让我帮忙给她拿些东西,明早我给她送医院。”

“什么大客户把你当丫环使?----经你手买房还是卖房啦?”

“不是我客户,我就不能帮帮忙啦?人家就老两口,一个儿子又不在身边,能帮就帮帮呗。”

郭旭忽然说:“阿姨,你刚刚就是上人家家拿东西去啦?”

金铃不动声色的说:“是啊----她给我打电话时候你不也听见了吗?”

“我听见她喊你‘闺女’,你喊她‘阿姨’,我还以为是你的继母。”郭旭说。

“老太太这么喊,就是套近乎,让你不好意思拒绝她。”金铃说。

郭传志说:“那你也是才回来?”

“比你早十分钟。”金铃说。

“干嘛那么急,大晚上跑去拿这个?”

“明天我要趁一早没下雨给她送去----我看天气预报好像十点多就有雨了----还是大雨,我可不想下着雨出门。”

“你那个客户说签合同----签了吗?”郭旭伸个懒腰。

金铃差点忘了客户的事,经他提醒,“啊”了一声道:“签了,他要是不签我拧他的头下来!”

“谁那么神经病,大晚上签约?”郭传志有点疑心。

“有个客户明天上午就出差去,他家人还急着搬家,就喊我晚上签约。”

“到哪里签的?不会是到他家吧?----你不会那么大胆吧?”郭传志挺起身子。

“我又不傻----我拼那个老命干嘛?给我提成几个钱?----我是在店里跟他签的,我打电话让杨宗建跟我一起去的!我一个女人我不怕呀?”金铃说。

她觉得郭传志爷俩今天的话有点多,可能是她敏感,她觉得郭传志有些像在套她什么话,她索性自己把杨宗建招出来。

“老杨跟你一块去的?----那还好点。”

“我倒是想找你,关键你没时间呀----明早你有空没有?送我去市立医院----你要是没空我就坐地铁或者公交,反正老喊人家老杨我也不好意思。”

“那有什么?他是我干爹,又是你同学。”郭旭说。

“我不能三天两头使唤人家呀,今天搬个东西,明天送我去哪----幸亏人家没老婆,要是你大晚上被女同学喊去帮忙,我都会疑心。”金铃对郭传志说。

“老杨人不错,长得又帅,个子又高,开旅馆也有点钱吧?为什么这么大还不结婚?”

金铃懒洋洋的说:“你问我,我问谁?----你不是和他有时候一起健身吗?你下次问他呗。”

郭旭忽然说了一句让人大跌眼镜的话:“他会不会有特殊嗜好,性取向有问题?”

金铃被他的话惊得头皮发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使劲用手指戳了戳郭旭的头:“你个小----小东西!胡说些什么?----你怎么那么可怕?”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7-29 21:04:47
第四十四章 破墙



早晨四点多,天还没亮,杨宗建开车来到金陵小区六号楼二单元的楼下。

老小区就这点好,进出自由,没人管没人问,摄像头也形同虚设。

杨宗建没有开自己那部车,他觉得自己进出这个小区的次数有些频繁了,他和酒店拍档小卓换车开的,是一辆不起眼的旧车。

之所以停在二单元门口,是因为他差不多要停留到十点前后,不想被一单元的留意到,并且两个地方距离不远,他无须走太远路,被人看到的几率也低一些。

他戴了口罩、棒球帽、手套,下车后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很大的背包背上,锁好车,低头走向一单元。

在楼道进口,他看到电信公司的分配箱,他心念一动,掏出手机打开手电,拉开箱门,那一排线他拿在手里看了看,然后他把中间的线通通给拔了出来---除了前边两个和后边两个,这几根线无论从前数还是从后数,都不可能是三楼的网线。想想不放心,他最终还是把所有的线都给拔了下来。

这时候当然不会有人用网。即使是早晨起来,家庭主妇要做饭,男人们和孩子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忙得兵荒马乱,谁有时间上网?就算有人发现断网了打电话报修,杨宗建觉得维修的电信师傅十点钟也未必能上得了门。

应该也不会有人去深究这个,线没有剪断,只是给拔了出来----肯定是谁家调皮的熊孩子干的。

拔完这些线,他狡黠一笑,轻手轻脚上了楼,轻得甚至没有令感应灯亮起。

轻轻开了302的门,他闪身进去,黑暗中他摸出手机开了手电四处查看一番,脱下手套,摘去口罩、帽子,然后他把背包放到阳台。

他还要等到至少八点钟才能动手干活,在室内踱了两圈,百无聊赖。他昨晚十二点左右回到家,凌晨三点半起身,休息自然不够,刚才因刺激紧张因而兴奋,但此时安静下来,不一会儿便有些困意了。

他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继而躺下。但这里有种不安全的感觉,万一有人忽然开门进来,他躲无可躲,藏无可藏,所以他躺得不怎么安心,有些辗转反侧。

他迷迷糊糊睡着了。



黑暗中,杨宗建忽然感受到了一种危险的味道,他的汗毛竖了起来。

有人轻轻的上楼,他听见了脚步声。

他猛地坐起来,支起耳朵,赫然听到那声音在三楼停下了。

他蹑手蹑脚来到门口,侧耳听着门外的动静,他准备一旦有钥匙开门的声音,就立刻冲进厕所躲起来。

他听见“咯”一声响,然后外边的人似乎怒骂了一句什么,杨宗建把耳朵又贴近了一下,结果外边的人“砰砰”敲起门来,把他吓了一跳。

“302你没放酸奶瓶哈,你欠了好几个了!”那是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

----原来是送牛奶的。杨宗建松了口气。

女人拍了几下门没有回应,只得悻悻上楼去送五楼六楼的奶去了。

杨宗建刚才被她敲门声一吓,心倒是通通跳。他后来想起放背包的时候阳台上还有只躺椅,便过去坐进躺椅里闭目养神。

天已经微亮了,杨宗建将侧面的窗帘拉上,免得被隔壁邻居看到。

六点半钟,他的手机震了一下,金铃发的微信:“我到医院了。”

杨宗建回道:“我这边一切顺利,八点钟之后开始工作。”

金铃回了一个“OK”的表情。



金铃在去医院的路上给老太太打了五次电话,每次都是响一声便挂,老太太根本就没听到铃响。

所以她进了病房便说:“阿姨你怎么不接我电话?”

老太太拿过电话看到有五个未接来电,讶异的说:“没听见电话响啊。”

金铃说:“我给你看看手机,你们先吃饭----我煮的粥,蒸的鸡蛋羹----我连午饭也给你们准备好了,一会儿下大雨,省得你到时候还要下去买饭。本来我打电话想问你想吃什么帮你点外卖的,想想老吃外卖也不健康,下大雨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可以正常送,正好你又没接电话,所以干脆自己做算了----”

老头和老太太感动得一塌糊涂,金铃只管低头查看老太太的手机,浑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她看到监控视频完全没有信号,放心了。她知道一定是杨宗建动了手脚。

她删完视频,拿手机给老太太手机打电话,铃声当然响了,老太太放下碗说:“修好了?----哎呦,怎么坏的?”

“你不下心打成静音了。”金铃笑笑,把手机递了过去。

袋子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是这些东西吧?”她问。

“是是是。”老太太说。

金铃看看手机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还得上班----我老公在下边等我。”

“哎呀闺女你赶快走吧----我看这天马上就得下,你看外边黑压压的。”老太太说。

金铃在门口撞见隔壁病床新搬来的病友,她向他点点头便走了。

大叔问老爷子老太太:“闺女来给送饭?”

老太太无限渴望的说:“闺女?哎哟我要是能有这样的闺女,做梦也能笑醒了!”



金铃出了病房大楼,雨已经开始下起来了。

金铃对郭传志说:“你直接送我到店里吧。”

郭传志说:“有点早吧?”

金铃白了他一眼说:“那我回家待半小时再淋雨出门?----你不用准时上班?”

郭传志憨笑说:“我怕你去太早----下雨天又不会有什么事。”

金铃不理会他,给杨宗建发个微信:已3。

杨宗建回了个“OK”的手势。

金铃之所以那样早去,是想和杨宗建更近一些,她当然担心他。

一路之上她默不作声,心不在焉,好几次郭传志跟她说话她都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送到地方,郭传志绅士了一把,淋雨下车到从后备厢拿了雨伞把金铃送到店门口,开了门顺道跟进去好奇的看了看。

屋子不大,其实比之前已经洁净了很多,但是郭传志当然看不上,不免嫌弃批评一番,金铃原本就心烦意乱,被他烦得心头火起,黑着面孔把他轰了出去。



雨下得越来越大,杨宗建暗暗欣喜。眼看八点钟了,该上班的上班去了,该上学的上学去了,他准备开工了。

他小心翼翼的摘下金色羚羊的铁艺造型放到一边,从背包里拿出电锤装好钻头,在地上铺好报纸,然后开始在墙上打孔----他打算打出一个圆,挖出一个洞,可是他在打第二个孔时,电锤带出的红砖的粉末里就看到了金粉。

杨宗建心底狂跳,他又换了一个地方打孔,这次也带出了金粉。

他拿手机向那小孔里照着,可是看不清楚。

他本来看到金粉,心里已经有数,打算就此住手,但此时此刻却心痒难搔,更想掏出个洞看看。

这房子已经很老,墙面也有些酥了,杨宗建又打了几下,墙面水泥掉下来一块,再用锤子敲扁铲,终于,一个不是很大的洞挖出来了,里边露出金光灿烂的金砖。

杨宗建心下忍不住“怦怦”乱跳,他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发给金铃,然后拨了视频电话过去,兴奋说道:“看到没有?”

金铃甚是激动,颤声道:“是金砖?”

“对,可以看到两排,暂时不知道一块有多大、多重,我想撬出来一块----”

金铃紧张的说:“不要,咱们知道了就行了,用不着急着拿出来,你赶快把墙面给补上----东西你带齐了没有?要不要我去帮忙?”

杨宗建一笑道:“东西带齐了----不用你过来,我这就把墙恢复原状。”

金铃点点头,挂了电话。

杨宗建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微型、手执、车用的吸尘器,将挖的洞四周都吸干净,再拿出一袋速干腻子粉,到卫生间找了一个脸盆,倒进腻子粉,加少量水,拿刮刀搅拌均匀,把墙洞补上。

待快干腻子刮好,又拿出砂纸打磨平滑,然后将地面和报纸清理干净,小心翼翼装进塑料袋放入背包。

一切清洁完毕,他又拿出一矿泉水瓶乳胶漆和一只羊毛刷,把修补处刷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腻子要干透才好粉刷,不过他未必还有机会来。

粉刷完毕,他把金色羚羊的铁艺造型挂上去,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谁会没事专门盯着这里看?何况,有铁艺造型的遮挡,墙面本身也有些斑驳,应该看不出什么,老头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神又不好,而且他家的灯本身也有些昏暗,不够明亮。

等再过阵子,新刷的地方慢慢变黄变暗,就更不明显了。

杨宗建把所有东西打理好,九点二十八分。他给金铃发了个微信:OK。

外边雨下的还很大,杨宗建正要出门,想想又给金铃拨了个电话:“你来看看一单元我拔下来的网线又给插回去没有----我估计电信公司应该没那么快过来,不过我不想赌这个,还是小心为妙。”

雨那么大,金铃换了一双拖鞋,穿着雨衣再打了一把伞才出门。

她走到六号楼一单元的楼道,电信箱子的网线乱七八糟的在那,她想上去,可是看看地上一滩水和清晰的脚印,她犹豫片刻,给杨宗建发了个微信:安全。

她给他拍了一张网线照片,然后低声留言:“我不上去了,有脚印。”

杨宗建回了一个“OK”的手势。

金铃正要离开,有人从外边冲了进来,喃喃咒骂。

脱去雨衣,他穿着电信的工作服。他向电信箱子看了那堆线一眼,骂道:“手怎么那么贱呢?害得我下那么大雨跑来!”

金铃探头问道:“这应该是小孩儿调皮给拔的吧?”

电信师傅气呼呼的说:“估计是吧----还好不是剪断的,不然更麻烦!”

金铃恍然说:“怪不得我家没网了!----这些熊孩子真是太皮了!”

金铃边说着边给杨宗建大声打微信电话:“你走了没有?电信师傅来修网了----哎师傅多长时间能修好?”

师傅说:“几分钟吧----你几楼?我先给你安上。”

金铃随口说:“五楼。”

杨宗建回复说:“我已经走了。”

金铃讶异的说:“你什么时候走的?我在楼道里没看见你下来呀。”

杨宗建得意洋洋的说:“我从天上飞的。”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7-29 22:00:56
(不是小说正文。)
最近可能是节奏慢了,显得沉闷,下边两章的情节我又觉得写得太赶,有些突兀。
所以,有些矛盾。
明天周末。如果有五个以上的人留言加更,明天我就多更新一章,把这沉闷的几章快些过去,下周的情节相对比较紧凑,又有新的命案。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7-30 20:10:30
第四十五章 女孩



杨宗建在车里跟金铃通电话。

“金砖看到了,满意了吧?”金铃在电话那头含笑说道。

“不满意。”杨宗建说,“光能看、拿不走有什么好满意的?”

“我来做二老的工作,让他们最好搬个一楼的房子,然后把三楼租出去。”金铃说归说,她是一点把握也没有。

“我不太乐观。”

金铃说:“事在人为。”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其实我觉得等到明年老太太上了房、搬新家,我们再作打算也不迟。东西在那里这么多年了,又跑不了。这种还没得到但你知道它是属于你的感觉,不是很好么?”

“我觉得‘你想得到,并且你真的得到了’,这才是好的感觉----我不喜欢患得患失,我更喜欢掌握在手里的感觉。”

金铃惆怅的说:“这就是女人和男人的不同之处。”

她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你就当一笔钱存了个定期吧。”

杨宗建忽然想起一事,说道:“那个人最近有没有再打电话给你?”

金铃一怔:“谁?啊,他啊----没有。”

“真奇怪,为什么他人家蒸发了?”杨宗建喃喃说道。

金铃淡淡的说:“这样不也很好吗?也许他在暗里偷偷窥探着我们,在等我们把黄金找到,他好和我们分一半----我们不出手,他当然永远也找不到这些东西。”

杨宗建点头道:“那倒也是----我也担心最近他跟踪我们会怀疑到金陵小区藏着秘密,我怕他查出来这个旧房子和你爸爸有关,如果他抢先一步把房子弄到手,我们就枉费了那么多功夫,那才叫做‘煮熟的鸭子飞了’,白白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金铃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她的思绪飘出去很远。

她想起馨园小区那个衣柜,那天晚上那个男人打开衣柜仰面昏死过去的样子,还有自己把他拖进院子的坑里,用石子儿倒满在他身上......

“......好不好?”杨宗建问。

金铃茫然说:“什么?”

“我说我现在去馨园小区,用金属探测器探测一下,看看你爸会不会还在哪埋了宝贝好不好?”

金铃“啊”了一声说:“你去试试吧。不试一下你也不肯死心----真够财迷的。”

杨宗建笑道:“这种东西谁会嫌多?”

金铃笑说:“祝你好运----下大雨你还是专心开车,不跟你聊了。”

两人挂了电话。



杨宗建刚刚收线,开了音乐,手机又响了----铃声不一样,是另一部手机,他的工作手机。

他将音乐声音关了,接了电话。

那边奶声奶气,是个小朋友的声音:“爸爸,你为什么最近都没有回家?”

杨宗建刚柔声说了一句“宝贝儿”,那边一个女人遥遥问道:“宝贝儿,你跟谁说话呢?”

小朋友欢欢喜喜的说:“我跟爸爸通电话呢。”

那边脚步慌乱,由远及近,那年轻女人轻轻斥道:“我都说了不能随便打爸爸电话,你怎么不听话?”

电话挂断了。

过了一会儿,那电话又打过来了,这次是那个女人,杨宗建隐约可以听到小朋友的哭闹声。

“对不起,我已经跟孩子说过了,以后不可以随便拨这个电话,她又......”女人轻轻地说。“给您添麻烦了。”

杨宗建柔声说:“没关系。”

女人在那边好像有些哽咽:“她就是......想爸爸了......好久没见到,有些事她不明白----”

女人在哭出来之前挂了电话。

杨宗建皱着眉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开了音乐。小野丽莎在轻柔的唱着:

Moon river ,and me......



金铃最近常常往医院跑,即使有时候不能去,她也叫了清淡的外卖给二老送去。

老爷子身体没什么大碍,老太太休息不好,果不其然就在杨宗建潜入她家的第二天开始晚上就回家住了。

鑫园小区的房子已经装修好,反正是用于出租,稍微弄弄、看着干干净净就好,金铃已经把它挂上网,也在附近两个中介留下了出租信息。

杨宗建拿金属探测器在鑫园的房子仔细探测了几次,没有什么发现,最后一次他告诉金铃在院子的地下探测到有金属,不过不是金银的声音。

金铃声音有点紧张,她问是不是上次填坑那个地方,杨宗建说是啊,金铃就说你没找人刨开吧?杨宗建说没有,不是金银挖它干什么。

金铃松口气说,我知道是什么了----一把锤子,我那天还用来着,后来就怎么找都找不到了,当时就放在那个坑旁边,可能是没注意把它掉坑里了。

金铃说的的确是实话,她把那个人的尸体埋在坑里的时候,把那把染血的锤子也丢在里面了。另外尸体的手上还戴着一块手表,金属探测器探到的应该就是这两样东西。

杨宗建说,这院子都没法开门,老是隐约有点臭味。

金铃说:后边有下水道,有臭味不正常吗。

杨宗建说:不是那种臭。

金铃想了想说,那就是死老鼠的臭味,我前阵子见过一次死老鼠。

也许吧。杨宗建喃喃说。

金铃婉转的在老太太和老头面前提过租一楼房子的事儿,老头子不置可否,老太太则坚决反对。

金铃说,大叔腿不方便,老房子没有电梯,没法上楼下楼啊。

老太太头摇得像拨浪鼓:“太麻烦了,又要搬家搬东西,又要收拾----累死个人----关键我们俩换个地方都睡不好觉,你看在医院这些天,我没有一晚能睡个好觉,你大叔也是。”

“大叔天天不能出门,多气闷啊。”金铃继续游说。

老太太哼了一声说,他活该,老实在家待着吧,好好养养。

有天下午金铃从医院要离开的时候,老太太便跟金铃一起同路回家。正好这条线公交车从馨园小区路过,老太太随口说了一句这里绿树成荫,夏天倒也凉快。

金铃心念一动,便临时起意,拉着老太太下了车,带她去看装修好的房子。老太太精明得很,并非不解其意,夸了几句好话,最后说:“老房子一楼应该都很潮湿吧?其实不适合老人家住。”

金铃说:“阿姨,这房子你要是愿意住,可以免费给你住,要是你实在住不习惯,等大叔腿伤好了再搬回去也可以。”

老太太讶异的说道:“免费住?为什么?这是你的房子?”

金铃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外婆的房子,她已经过世了,这房子刚装修好,闲着也是闲着,你和大叔来这里住,我不收你们一分钱。”

老太太不停摆手:“不行不行----”

金铃忙道:“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给我两百块钱----”

老太太捉住金铃的手,叹气道:“我要是有你这样的闺女该多好----不过,我们在那边住惯了,到这边地方不熟悉、人也不熟悉,会住得不舒服----好意我们心领了,好孩子,阿姨知道你是好心好意,可是人老了,对一个地方有感情,就不想搬----说真的,新房子下来我都不想搬......”

金铃拍着老太太的手说:“有新房子不住,住旧房子干嘛?新房子阳光充沛,宽敞明亮,新装修新家具,什么都是新的,哪里不如旧房子?”

老太太想了想说:“新的房子新的邻居,要去慢慢的适应、熟悉,哪及得上这些老邻居亲切、热心、熟悉?哪里去找你这么好的闺女?”

金铃见老太太这样说了,也就不再去强人所难,挽了她的胳膊,和她一起回金陵小区,一路上不再提这个话题。

回到小区,在门口巧遇老太太楼上402的母女两个。这天不是周末,怎么女儿没去上课?----原来就快高考了,女儿心情焦虑,母亲带了她去看心理医生,反正上学校也是复习,索性不去学校了,自己在家复习。

那天6号楼的601 终于也被人租下来了,金铃心想,这可倒好,空中走道走不了了,四楼也天天有人住,别想打主意再去闹动静了。

看来只有等明年老太太新房子下来再做打算了。

不过,她有点不甘心。



郭传志最近又跟杨宗建借了几次钱。他每次借的钱都及时归还了,有时三万,有时五万。

有一次郭传志跟他微信里留言借八万块,他有点不悦,次日才回复:“昨天没看到,抱歉。”

郭传志回应说:“急着买一只股票的,钱不够,跟朋友借够了已经。”

杨宗建便卖乖说:“我就想问问你这钱还用吗?用的话我转给你。”

郭传志挥手说:“不用了,下次吧。”

郭传志大部分时间比较忙,业务上的应酬多,不过有空闲的时候他也喜欢运动,这一点和杨宗建一样。杨宗建却有的是时间,健身房常去,郭传志羡慕他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他自己有点肚子,怎么减也减不下去,曾经的六块腹肌已经化零为整了,有空时候便约他一起游泳、跑步、打球、健身,杨宗建差不多随喊随到。

这天两人一起游完泳,郭传志说请杨宗建去吃自助餐,因为他股票又赚了些钱。

杨宗建说:“借我八万块,赚了钱就请我吃这个?太小气了吧?”

----郭传志上次之后还是又张口跟他借了这笔钱。

郭传志说:“请你吃鲍鱼龙虾也可以----你说去哪里就哪里吧。”

杨宗建便给郭旭打电话:“儿子,干爹请你吃烤肉自助餐。”

郭传志在旁边抗议说:“听说是亲爹请吃好吧?”

杨宗建睨他一眼,郭传志赔笑说:“好好好,干爹请----你请客,我掏钱!”

两人当天都开了车,当下约定好杨宗建去接郭旭,郭传志去接金铃,回头再会和。

郭传志要走时想起毛巾、泳裤这些东西在杨宗建车里,便回去拿,他看见杨宗建在打电话,他清晰的听到一个小女孩喊他“爸爸”。

“瑶瑶宝贝别哭啦,妈妈在哪里?......爸爸过几天就回去苏州看你----”杨宗建一脸女儿奴相。

郭传志暗暗有些吃惊。

杨宗建挂了电话,见郭传志怔怔出神,便笑道:“小朋友打错电话,我哄哄她,当一会儿爹过过瘾。”

郭传志一笑,拿了东西走人。转身的刹那他想:“知道小朋友叫瑶瑶,还说是打错的电话?”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7-31 21:37:01
第四十六章 胶囊



四个人一起吃自助餐,感觉还是有点怪。

作为外人是看不出他们的关系的:

哪个男人是这个女人的老公?

哪个男人是这孩子的爸爸?

谁会想到金铃不是孩子的妈妈?

谁会想到两个交好的朋友,一个却与另一个的老婆......有染?

谁想到看上去其乐融融的一家,两个月之后也许就瓦解?

杨宗建今天有些恍惚,看上去闷闷不乐。

郭传志对金铃说:“老婆,你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姐妹啊、好朋友啊,介绍给老杨,省得他天天混这么惨,跟咱们一家一起吃饭,给咱做电灯泡。”

金铃白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杨宗建装作没听见,给郭旭剥了一小碟虾吃。

郭传志说:“你这样没有用!给我儿子剥虾吃有屁用?你拿来哄小姑娘还差不多!----你看你,比我还像他老子!赶紧找个女的结婚生孩子,省得天天拿别人家孩子过瘾!”

杨宗建不去理他,推郭旭去拿他想吃的东西。

郭传志看着俩人亲密无间,不由得有几分妒忌,悻悻跟金铃说:“你看你看,整的跟他自己儿子似的!----”

金铃淡淡说道:“人家没当过爹,拿你儿子过过瘾,有什么好吃醋的?”

郭传志忽然想起白天那个叫杨宗建“爸爸”的女孩,他压低声音八卦道:“你说他没当过爹,我今天听到他打电话,有个几岁大的女孩喊他‘爸爸’呢。”

金铃心中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不能吧?”

郭传志道:“我听见他说,‘过一阵子爸爸有空了就回苏州看瑶瑶’----不过他看到我听见了,跟我说小女孩打错电话了,上来就喊他爸爸,他觉得小女孩怪可爱的,就冒充她爹逗她玩......”

金铃暗暗吁了口气,朝他白了一眼,说道:“这事老杨干得出来!”

郭传志奇道:“你不怀疑?”
金铃“哈”一声说:“关我什么事?”
郭传志瞪大眼说:“你不觉得老杨在撒谎吗?”
金铃摇头道:“没觉得。他说打错了,那就是打错了呗,想那么复杂干嘛?”
郭传志悻悻的看了她一眼,把要说的话给憋回肚子里了。




302的老爷子住院住了有些日子了,该检查不该检查的项目都做了个遍,医生开口说他可以回家静养了,他还意犹未尽的说:“哈?这就可以回家了?”

老太太抢白他说:“咋滴,人医生还留你过年啊?”

他回家之后,上了三楼一时半会儿就不打算下来了,金铃没有跟他们再提租一楼房子的事儿。

她还是常常去看看,帮忙买菜啊买药啊买生活用品啊什么的,以前水费电费煤气费都是老头拿着现金跑去交的,现在金铃在手机上给他们操作。

老头子不会用智能手机,金铃耐心的教他也学不会,气得直吹胡子瞪眼睛。

可是有些事情他却记得很深刻。比如金铃给他买的药,金铃看着包装盒说:“一天两次,一次两片。”老头子马上反驳说:“一天一次,一次一片。”

金铃瞪大眼睛说:“啊?是吗----这是个‘1’?----我以为是‘2’。”

老头子得意洋洋的说:“这药我天天吃,一天几次、一次几片我熟得很----这个药可不能多吃,吃多了有危险。”

金铃的脸有些红,有些热,讪讪说道:“学医的个个写字都跟鬼画符似的,看不懂。”

老太太说:“听说他们专门要练这种医生体的字儿,就让人看不懂。”

金铃偷偷瞥了两人一眼,见他们都没有在意,偷偷舒了口气。

她起身踱了几步,趁老两口没往她这边看,她对着那金色羚羊的铁艺造型飞快的看了看。她需要很仔细才看出来墙面某处和其他地方颜色不同。

老太太一抬眼,看见金铃正看着墙上的铁艺,微笑道:“这东西现在都不流行了。”

金铃把目光收回来,认真的说道:“这个挺好看的。”

她坐回沙发里,随口问:“最近楼上没有动静了吧?”

老太太边削苹果边说:“她们娘俩回来住了,动静是有的,不过再有没有深更半夜嘁里哐啷那种大阵仗了。”

金铃点点头,“那就好----你这监控还开着哪?”

老太太说:“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个我想着用不着了,想把线给拔了,省得浪费电,怎么也没找着电插在哪儿?”

金铃笑道:“这个是无线的,开着网它就自动连接,也费不着什么电。”

“我现在要它也没什么用,当初也是一时之气让儿子买的,白浪费钱。”老太太有点惋惜。

“怎么会没用?有了这个,小偷也不敢进来偷东西,如果他进来了,监控拍得它一清二楚,二十四小时不到就能把人给揪出来。”

老头子也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是吗?----既然有用,那就留着吧。”老太太想了想,同意留下了。



金铃在店里放了一台可以自动清洗的破壁机,她几乎每天都会用它打一大杯豆浆,上午一杯,中午一杯。

女人多喝些豆浆好处多着呢。有一次老太太路过这里找金铃聊天,看她用这个机器打豆浆,忍不住这么说了一句。

金铃比她明白。

豆浆打好了,金铃倒了一杯给老太太喝,老太太赞不绝口。她家里的还是老款,豆子需要浸泡过之后才可以打,金铃就说这机子送你啦,老太太不肯要,说家里也不过是偶尔喝一次豆浆,老机子也还能用,什么时候坏了的话再请金铃帮着买。

金铃便隔三岔五的用保温瓶装了新打好的热豆浆或五谷杂粮汁给送上去,请二老趁热喝,有时候她自己也会跟着喝一碗。

每次金铃都是抢着去厨房拿杯子倒豆浆。老爷子多数时间是在床上或沙发上,老太太没在旁边的话,金铃就会眼疾手快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纸包,把里边的一颗胶囊掰开,倒进其中一杯豆浆,用勺子飞快搅匀。

这杯加了料的豆浆是专门给老爷子的,有时候他会问:“什么味?”

老太太总会抢先说:“里边加了薏仁吧?”

或是,“加了红枣?”

金铃总是点头赞叹:“阿姨你一下子就喝出来啦。”

老太太得意的说:“那是----我舌头多灵!哪像你大叔,喝什么都喝不出来!”

金铃微微笑着,把杯子里的豆浆一饮而尽。



那是一个普通的星期五的早晨,老太太起身很早,买了油条、白粥,喊老头子起来吃早点。

老头醒的时候还一切如常,他坐起身,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也没看清是谁的号码,就接了电话,他听到电话里的话,突然血压飙升,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失声叫了一声“什么?”,一时天旋地转,栽倒在地上。

老太太正好在卫生间上完厕所在冲马桶水,没有听见老头子倒地的声音,她盛好白粥、拿好油条,见老头还没有出来,生气道:“这粥都快凉了,怎么还不出来?还要八抬大轿抬你出来啊?”

老头子没有回应,老太太以为他又睡着了,皱着眉毛站起身去喊他,这一看之下,顿时魂飞魄散,原来老头子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未卜。

老太太俯身推了老头几下,口中喊了几句,见他没有反应,颤巍巍的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幸而还有呼吸。

她心下略略放心,忙掏出手机,一时也想不起打110还是120,结果最后打给了金铃。

金铃正在厨房准备早餐,一接通电话就听见老太太颤抖的声音说:“小金,你大叔在家里忽然栽倒了,人已经昏过去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金铃没有问怎么栽倒的,只问道:“打了120没有?”

“没有----我都不会打电话了......”

“我来打!”金铃斩钉截铁、当机立断的说道。“你在家等着,我马上赶过去!”

她挂掉电话,酝酿了半分钟才拨通120:“金陵小区6号楼1单元302室,有老人摔倒,已经昏迷了,抓紧时间派救护车过来!”

她关了火,风风火火闯进卧室,一掀郭传志的被子:“快起来!送我去金陵小区!快,快!我那个客户老爷子摔倒了,人已经昏迷了!”

郭传志一个激灵,忙起身穿了衣服,二话不说出了门,金铃已经按好电梯,两人闪身进了电梯,郭传志想起来问道:“谁?你刚说谁摔倒了?”

“金陵小区302那个老头,上次栽下楼梯、腿骨折的那个。”金铃目不转睛的看着不断变换的楼层数字。

郭传志松口气,说道:“他啊,真是祸不单行----那你那么紧张干嘛?打120没有?”

“我刚刚帮她打过了----老太太现在连救护车都不会叫了,我尽量赶在120来之前到,我陪着她,她不会那么慌。”

郭传志看了她一眼,无奈的说:“你一个干房屋中介的,怎么什么事都操心----好像居委会大妈一样。”

金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郭传志忙赔笑:“我老婆----那是人美心善!”

电梯到了地下室,开了门,两人疾步去停车场,上车飞驰而去。



金铃在车内给老太太打了电话,告知她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自己也正赶来。她又打了502庄姐的电话,可喜庄姐也在家,并且很快接了电话,她便告诉了302老爷子摔倒、昏迷之事,麻烦她或者上次201的男邻居帮忙去小区门口迎救护车。

幸好早高峰还没来,郭传志的车一骑绝尘,竟然和救护车前后脚的到了。金铃跟郭传志说了一声“你回去吧,给郭旭买好早点。”然后便和救护人员一起跑上了楼。

老太太原本六神无主,直到见了金铃这才心头一松。在救护车里,老太太紧紧抓住金铃的手臂,抓得她很疼,但金铃忍痛没有松开她手臂。

直到人送了抢救室,安静下来,金铃才觉得右臂有些刺痛----老太太捉住她手臂当救命稻草的时候,指甲狠狠的嵌在她的手臂肉里。

完全没有任何预料和半点征兆,302的老爷子在一个普通的星期五的早晨栽倒在地,原因是,脑梗。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7-31 21:37:38
第四十六章 胶囊



四个人一起吃自助餐,感觉还是有点怪。

作为外人是看不出他们的关系的:

哪个男人是这个女人的老公?

哪个男人是这孩子的爸爸?

谁会想到金铃不是孩子的妈妈?

谁会想到两个交好的朋友,一个却与另一个的老婆......有染?

谁想到看上去其乐融融的一家,两个月之后也许就瓦解?

杨宗建今天有些恍惚,看上去闷闷不乐。

郭传志对金铃说:“老婆,你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姐妹啊、好朋友啊,介绍给老杨,省得他天天混这么惨,跟咱们一家一起吃饭,给咱做电灯泡。”

金铃白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杨宗建装作没听见,给郭旭剥了一小碟虾吃。

郭传志说:“你这样没有用!给我儿子剥虾吃有屁用?你拿来哄小姑娘还差不多!----你看你,比我还像他老子!赶紧找个女的结婚生孩子,省得天天拿别人家孩子过瘾!”

杨宗建不去理他,推郭旭去拿他想吃的东西。

郭传志看着俩人亲密无间,不由得有几分妒忌,悻悻跟金铃说:“你看你看,整的跟他自己儿子似的!----”

金铃淡淡说道:“人家没当过爹,拿你儿子过过瘾,有什么好吃醋的?”

郭传志忽然想起白天那个叫杨宗建“爸爸”的女孩,他压低声音八卦道:“你说他没当过爹,我今天听到他打电话,有个几岁大的女孩喊他‘爸爸’呢。”

金铃心中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说道:“不能吧?”

郭传志道:“我听见他说,‘过一阵子爸爸有空了就回苏州看瑶瑶’----不过他看到我听见了,跟我说小女孩打错电话了,上来就喊他爸爸,他觉得小女孩怪可爱的,就冒充她爹逗她玩......”

金铃暗暗吁了口气,朝他白了一眼,说道:“这事老杨干得出来!”

郭传志奇道:“你不怀疑?”
金铃“哈”一声说:“关我什么事?”
郭传志瞪大眼说:“你不觉得老杨在撒谎吗?”
金铃摇头道:“没觉得。他说打错了,那就是打错了呗,想那么复杂干嘛?”
郭传志悻悻的看了她一眼,把要说的话给憋回肚子里了。




302的老爷子住院住了有些日子了,该检查不该检查的项目都做了个遍,医生开口说他可以回家静养了,他还意犹未尽的说:“哈?这就可以回家了?”

老太太抢白他说:“咋滴,人医生还留你过年啊?”

他回家之后,上了三楼一时半会儿就不打算下来了,金铃没有跟他们再提租一楼房子的事儿。

她还是常常去看看,帮忙买菜啊买药啊买生活用品啊什么的,以前水费电费煤气费都是老头拿着现金跑去交的,现在金铃在手机上给他们操作。

老头子不会用智能手机,金铃耐心的教他也学不会,气得直吹胡子瞪眼睛。

可是有些事情他却记得很深刻。比如金铃给他买的药,金铃看着包装盒说:“一天两次,一次两片。”老头子马上反驳说:“一天一次,一次一片。”

金铃瞪大眼睛说:“啊?是吗----这是个‘1’?----我以为是‘2’。”

老头子得意洋洋的说:“这药我天天吃,一天几次、一次几片我熟得很----这个药可不能多吃,吃多了有危险。”

金铃的脸有些红,有些热,讪讪说道:“学医的个个写字都跟鬼画符似的,看不懂。”

老太太说:“听说他们专门要练这种医生体的字儿,就让人看不懂。”

金铃偷偷瞥了两人一眼,见他们都没有在意,偷偷舒了口气。

她起身踱了几步,趁老两口没往她这边看,她对着那金色羚羊的铁艺造型飞快的看了看。她需要很仔细才看出来墙面某处和其他地方颜色不同。

老太太一抬眼,看见金铃正看着墙上的铁艺,微笑道:“这东西现在都不流行了。”

金铃把目光收回来,认真的说道:“这个挺好看的。”

她坐回沙发里,随口问:“最近楼上没有动静了吧?”

老太太边削苹果边说:“她们娘俩回来住了,动静是有的,不过再有没有深更半夜嘁里哐啷那种大阵仗了。”

金铃点点头,“那就好----你这监控还开着哪?”

老太太说:“你倒是提醒我了,这个我想着用不着了,想把线给拔了,省得浪费电,怎么也没找着电插在哪儿?”

金铃笑道:“这个是无线的,开着网它就自动连接,也费不着什么电。”

“我现在要它也没什么用,当初也是一时之气让儿子买的,白浪费钱。”老太太有点惋惜。

“怎么会没用?有了这个,小偷也不敢进来偷东西,如果他进来了,监控拍得它一清二楚,二十四小时不到就能把人给揪出来。”

老头子也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是吗?----既然有用,那就留着吧。”老太太想了想,同意留下了。



金铃在店里放了一台可以自动清洗的破壁机,她几乎每天都会用它打一大杯豆浆,上午一杯,中午一杯。

女人多喝些豆浆好处多着呢。有一次老太太路过这里找金铃聊天,看她用这个机器打豆浆,忍不住这么说了一句。

金铃比她明白。

豆浆打好了,金铃倒了一杯给老太太喝,老太太赞不绝口。她家里的还是老款,豆子需要浸泡过之后才可以打,金铃就说这机子送你啦,老太太不肯要,说家里也不过是偶尔喝一次豆浆,老机子也还能用,什么时候坏了的话再请金铃帮着买。

金铃便隔三岔五的用保温瓶装了新打好的热豆浆或五谷杂粮汁给送上去,请二老趁热喝,有时候她自己也会跟着喝一碗。

每次金铃都是抢着去厨房拿杯子倒豆浆。老爷子多数时间是在床上或沙发上,老太太没在旁边的话,金铃就会眼疾手快的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纸包,把里边的一颗胶囊掰开,倒进其中一杯豆浆,用勺子飞快搅匀。

这杯加了料的豆浆是专门给老爷子的,有时候他会问:“什么味?”

老太太总会抢先说:“里边加了薏仁吧?”

或是,“加了红枣?”

金铃总是点头赞叹:“阿姨你一下子就喝出来啦。”

老太太得意的说:“那是----我舌头多灵!哪像你大叔,喝什么都喝不出来!”

金铃微微笑着,把杯子里的豆浆一饮而尽。



那是一个普通的星期五的早晨,老太太起身很早,买了油条、白粥,喊老头子起来吃早点。

老头醒的时候还一切如常,他坐起身,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也没看清是谁的号码,就接了电话,他听到电话里的话,突然血压飙升,人一下子站了起来,失声叫了一声“什么?”,一时天旋地转,栽倒在地上。

老太太正好在卫生间上完厕所在冲马桶水,没有听见老头子倒地的声音,她盛好白粥、拿好油条,见老头还没有出来,生气道:“这粥都快凉了,怎么还不出来?还要八抬大轿抬你出来啊?”

老头子没有回应,老太太以为他又睡着了,皱着眉毛站起身去喊他,这一看之下,顿时魂飞魄散,原来老头子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未卜。

老太太俯身推了老头几下,口中喊了几句,见他没有反应,颤巍巍的用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幸而还有呼吸。

她心下略略放心,忙掏出手机,一时也想不起打110还是120,结果最后打给了金铃。

金铃正在厨房准备早餐,一接通电话就听见老太太颤抖的声音说:“小金,你大叔在家里忽然栽倒了,人已经昏过去了,我不知道怎么办......”

金铃没有问怎么栽倒的,只问道:“打了120没有?”

“没有----我都不会打电话了......”

“我来打!”金铃斩钉截铁、当机立断的说道。“你在家等着,我马上赶过去!”

她挂掉电话,酝酿了半分钟才拨通120:“金陵小区6号楼1单元302室,有老人摔倒,已经昏迷了,抓紧时间派救护车过来!”

她关了火,风风火火闯进卧室,一掀郭传志的被子:“快起来!送我去金陵小区!快,快!我那个客户老爷子摔倒了,人已经昏迷了!”

郭传志一个激灵,忙起身穿了衣服,二话不说出了门,金铃已经按好电梯,两人闪身进了电梯,郭传志想起来问道:“谁?你刚说谁摔倒了?”

“金陵小区302那个老头,上次栽下楼梯、腿骨折的那个。”金铃目不转睛的看着不断变换的楼层数字。

郭传志松口气,说道:“他啊,真是祸不单行----那你那么紧张干嘛?打120没有?”

“我刚刚帮她打过了----老太太现在连救护车都不会叫了,我尽量赶在120来之前到,我陪着她,她不会那么慌。”

郭传志看了她一眼,无奈的说:“你一个干房屋中介的,怎么什么事都操心----好像居委会大妈一样。”

金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郭传志忙赔笑:“我老婆----那是人美心善!”

电梯到了地下室,开了门,两人疾步去停车场,上车飞驰而去。



金铃在车内给老太太打了电话,告知她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自己也正赶来。她又打了502庄姐的电话,可喜庄姐也在家,并且很快接了电话,她便告诉了302老爷子摔倒、昏迷之事,麻烦她或者上次201的男邻居帮忙去小区门口迎救护车。

幸好早高峰还没来,郭传志的车一骑绝尘,竟然和救护车前后脚的到了。金铃跟郭传志说了一声“你回去吧,给郭旭买好早点。”然后便和救护人员一起跑上了楼。

老太太原本六神无主,直到见了金铃这才心头一松。在救护车里,老太太紧紧抓住金铃的手臂,抓得她很疼,但金铃忍痛没有松开她手臂。

直到人送了抢救室,安静下来,金铃才觉得右臂有些刺痛----老太太捉住她手臂当救命稻草的时候,指甲狠狠的嵌在她的手臂肉里。

完全没有任何预料和半点征兆,302的老爷子在一个普通的星期五的早晨栽倒在地,原因是,脑梗。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8-01 22:02:29
第四十七章 安眠



老头子脑梗发作,总算抢救及时,捡回了一条命,不过他半边身子瘫痪了。作为唯一的儿子却怎么也联系不上,老太太不由急怒攻心、悲愤交加。

最后还是金铃留意到老爷子先前最后一个电话是法国打来的,她几经联系才得知,原来二老的儿子不幸出了车祸,人昏迷不醒。

老太太再想不到会遇到如此雪上加霜的事,一时方寸大乱,不过等她平静下来,她也只能决定守住老头子,她不可能这是抛下他到法国去。

金铃联系上的法国的电话机主是一个台湾口音的男子,自称方中森,是李泽锋的朋友----“李泽锋”当然是二老儿子的名字(金铃后来得知“李庆”是他的曾用名)。他和老太太说话时,老太太反应冷淡,金铃觉得很奇怪。

电话开着免提,方中森好声好气的安慰老太太,让她放心,自己会辞了工作照料泽锋,直至他醒来,直至他康复。

挂了电话,金铃三八起来,询问老太太的儿子今年多少岁,结婚没有,孩子多大。

老太太欲言又止,摇了摇头,只说儿子已经快四十岁,但是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

金铃笑说,没有结婚,女朋友总有吧。

老太太一副一言难尽的样子,最后也只是淡淡的摇了摇头。

金铃识趣儿的没有再追问下去,说:“我也有一个老同学,男的,高富帅,也是快四十了没结婚没有孩子----不过他最近找到喜欢的女朋友了,再过几个月可能就会结婚----阿姨你不用担心,机缘到了,自然会遇到合适的人。”

老太太有些期待的说:“是吗?----但愿如此。”

后来还是杨宗建跟金铃分析说,看样子那位方中森是李泽锋的同性恋人吧。

金铃经他一说,猛的想起,呵是,自己怎么没想起来呢?难怪方中森衣不解带照顾李泽锋,老太太连一句道谢的话都没有说。

“你笑什么?”杨宗建问。

金铃说:“我笑了吗?”一抬眼,看见对面镜子里的自己眼角眉梢都还带着笑意。“----我就是想起郭传志,他说你最近常跟他一起健身,他怀疑你是不是对他有特殊好感......”

“我是不是‘同道之人’他知道个屁呀,他老婆比他了解我,是不是?”杨宗建把金铃推到墙角,壁咚起来。



电话响了。

手机在金铃的风衣口袋里,风衣在床头柜上。

金铃在洗手间洗澡还没出来,电话响了又响,锲而不舍。杨宗建躺在床上,只得探起身摸索一阵,掏出两盒药,这才把手机掏出来。

他看了看屏幕,扬声跟金铃说道:“302的老太太----什么急事老打啊?”

金铃从卫生间急匆匆出来,她身上穿着杨宗建的男款白衬衣,头发还在滴水,她一边擦头发一边抓起电话坐到床边:“喂?阿姨,什么事?......我在洗澡呢......那个药我没忘,开好了,明天上午我给你送过去。大叔的身份证和医保卡都在我这,就是这个药一次不能多开,一天只能开一盒......”

杨宗建原本把手伸到她衣内,搂住她腰肢,听到她说药,然后讲个不停,便抽回手,拿起那药盒看了几眼。

一瞥眼,瞧见地上有个卫生纸的纸包,叠的方方正正,应该是刚刚掏手机的时候跌落在地的,杨宗建把它捡起来,好奇的打开看看----只不过是一个胶囊。

金铃挂了电话,见杨宗建正诧异的看着这个胶囊,便抢了过来塞进口袋,说道:“感冒药。”

“你感冒了吗?”

“已经好了。”金铃不愿多说。

“这个药----”杨宗建拿着药盒看了看,“是处方药吧?你不是说一次只能开一盒吗,怎么你开出来两盒?”

“那有何难?老头的医保卡开一盒,我的医保卡开一盒。或者,这个药店开一盒,换个药店再开一盒。”

杨宗建点点头,没有太在意。

他忽然打了个喷嚏,金铃“噗嗤”一笑:“叫你不穿衣服!----这下冻着了吧?”

杨宗建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金铃调皮的把他被子往下拽:“来来来,别盖别盖,把屁股露出来才好看呢。”

杨宗建猛地把被子掀起,把金铃一把蒙住,两人嘻哈打闹,忽然他又打了一个喷嚏。

金铃猛地坐起身,皱眉道:“不行,你真的冻着了,我给你找药吃。”

她起身翻出来药箱,在里边找感冒药。

杨宗建说:“别费事了,把你口袋里那颗给我吃了就行了。”

金铃说:“那个药你不能吃----你吃这个吧,这个清开灵有用,我给你倒水。”

“有什么不能吃的?吃感冒胶囊比较简单。”

“我那是女人吃的。”金铃给他胡扯。

“药还分男女?----没听说过。”

“这里边有雌性激素,你吃了会变东方不败。”金铃随口说完,见杨宗建瞪眼看着自己,改口道:“胶囊一次要吃两个,你吃一个有什么用啊,我还是得给你再拿----这个用纸包着好几天了,怪脏的。”她把那卫生纸裹着胶囊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

杨宗建接过金铃递过来的药和水,顺从的服了药,金铃回身送杯子的时候,杨宗建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垃圾桶......



老爷子在医院住了不短日子,杨宗建心痒难搔,他恨不得跑302家里把墙给破开。

他当然只是想想而已,老太太时不时回去一趟,那墙断然不可能砸开、补上----那不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事。

也许只能像金铃说的,等明年二老新房上了房搬走再想办法把房子租或者买下来。

还好时间不长,一年他们等得起。这种将得到而没得到的心情,像极了男女之间的爱情,患得患失,男人多数希望一蹴而就,女人却享受于这种暧昧的感觉,最最动人。

老爷子出院回家一阵,身体越来越差,脾气也越来越坏,动不动就生气。难得老太太一直都忍让着他、哄着他,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发生。

以前,老爷子慢条斯理和颜悦色温温吞吞唯唯诺诺,什么都是老太太说了算;而今,他一腔怨气悲愤交加,脾气如爆竹一般一点就着,老太太反而像哄孩子一般对他处处迁就。

有一次金铃来看他,老太太正好被他无理取闹气得颤抖,假借扔垃圾出去透气去了。

老头子沉默良久,最后凄然说:“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金铃安慰他说:“大叔,你可不能这么想。”

老头子厌烦的说:“这么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活着有什么劲?”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金铃说:“你帮我买瓶农药,我喝了直接死了算了,省得受这个罪。”

金铃温言说:“大叔,我要是真这么干了,就成了帮凶,你解脱了,我可得坐牢去。”

“那你给我买点安眠药。”

“安眠药也不是随随便便在药店里就能买到的----得亲自上医院,医生一次也就给你开两粒吧我听说......”

老头子长叹说:“想死怎么就那么难......跳楼或许可以,不过好像太疼了......就是吃安眠药最好,一觉睡过去了,没点知觉。”



老太太在外边转了一圈,回来时候心情好了一点。

她看见金铃哄着老头子喝完了一碗粥,心里松了口气。

金铃拿着碗去厨房洗,老太太默默倚着门框歪头看着她,不由自主叹口气。

“我要是能有你这样的闺女就好了。”她幽幽的说。

金铃微微一笑,拿干布抹干碗,看了她一眼说:“最近没休息好吧?”

老太太怅然说:“白天不敢睡,怕晚上睡不着;到晚上又睡不好,一点动静就醒----年纪大了,神经衰弱。”

“大叔也睡得不好吧,他让我帮他买安眠药呢----不过药店里不卖安眠药,这个需要到医院去找医生开。”

“药店没有安眠药卖吗?”老太太有点讶异。

金铃说:“安眠药要是随便卖,那会有很多人买这个自杀。”

老太太点点头:“嗯......那我有空去下医院找医生开吧......真是麻烦,你大叔刚才也跟我说起这个,说天天晚上睡不好觉----我怎么觉得他睡得挺好呢?我睡不好倒是真的。”

金铃正色说:“这个药还是少吃为妙,吃多了对身体也不好,有依赖性。当然,医生也不会给你多开,一次可能也就两片还是几片。”

老太太皱了皱眉头,喃喃道:“这么麻烦......”



二十天后的一个晚上,老爷子早早安歇,睡前他要了一杯水,跟老太太说他今晚很困,估计会睡久一点,明早不要太早喊他起床。

老太太斜着眼说:“谁早喊你起床啦?哪天不是你睡到不想睡了再醒?”

老头子叹气说:“你非要和我拌嘴是不是?好好好,从此以后我闭上嘴,再也不会气你啦。”

老太太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听他服了软,倒是有些意外,便随口问一句:“明早上你是想买油条白粥吃还是我煮面条给你吃?”

老爷子想了一会儿说:“买油条吧。”

老太太却说:“别老吃油条,对身体不好,偶尔吃吃还行----你还是吃面条吧!”

老爷子生气了:“你总是这样,假民主!既然说油条不健康,那你还让我选什么劲?”

他负气的把被子蒙在头上,不再吭声。

老太太自知理亏,在门口无趣的站了一会儿,心想,老头子爱吃油条那就吃呗,那就给他买呗!

她替他关了灯,关上门。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8-02 21:09:19
第四十八章 谊女



老爷子李中堂在夜里吞下了积攒了十余日的安眠药撒手而去,次日老太太发现他不对劲时他早已回天乏术,气息全无。

他的枕边放了一封遗书,大意是,这样活着太痛苦了,让我有点尊严的走吧。

老太太的反应有点奇特。她拿着那封遗书,眼泪在眼里打转,身子在颤抖抽泣,但是她没有号啕大哭。

她冷静的跟金铃通了电话,还不忘让她来的时候带几根油条。

金铃来的时候老太太一直在说油条,他想吃油条我怎么就没答应他呢?

她自怨自艾。

金铃有些毛骨悚然,她觉得老太太神志可能是有些不清,这时候怎么能把老爷子尸体留在家里呢?所幸这种事情她经历过,有一点经验,她打电话联系殡仪馆,让他们派车来,然后让老太太找出户口本、身份证等证件,这些稍后都会用到。

她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大大小小的事情,然后问老太太有什么要通知的亲友。老太太茫然说亲戚都在外地,要不就不通知了吧?

话虽如此,该通知的至亲还是通知了,有人当天下午就搭飞机赶到了,金铃松口气,她让杨宗建陪着老爷子的侄子去看墓地。杨宗建巧妙的避开了老太太的视线,始终没有正面近距离的出现在她面前。

二老的儿子金铃尝试着联系了一下,还是那个台湾的男生接的电话。

他的爱人还处于昏迷状态,没有醒,自然是没法回来了。

他要照料爱人,当然也不能过来。

李家的亲戚都不知道金铃的身份,有人猜测是老太太的儿媳,有人猜测是老太太的女儿,后来老太太就索性告诉大家:这是我干女儿。



金铃为李中堂老爷子的葬礼跑前跑后出了不少力,房屋中介店铺的生意自然放在了一边。王姐王丽娟的电话号码在店铺的门上还有,金铃没有接的电话一打到王姐那里,一次两次她没说什么,三次四次她就有点不爽。

到了第五次,她直接打电话给金铃:“你还在忙人家的事?----那店里的生意怎么办?”

“要看房,到我这里拿钥匙就能看----我知道谁给你打的电话,他反反复复看了四次了,就想磨价格----价格已经是底价了,没有什么余地----”金铃皱着眉不耐烦的说。

“我就是因为要看病人才把店交给你的,交给你就是为了守住生意,但是你现在一天天的也不在店里----”

金铃忍气说:“生老病死这种事,碰到了有什么办法?”

“如果是你家里人,我无话可说,一个外人你用得着那么掏心窝子吗?她在咱这是买过房、卖过房、还是租过房?你做过她哪怕一分钱的生意吗?”王姐冷笑说。

“话不是这样说的,人都是处出来的,人都有感情,并不是什么都要用金钱去衡量----”

“当然得用金钱去衡量啦!”

金铃嘲讽的问:“既然你觉得什么都可以用金钱衡量,我想问你,上个月的两千四百块钱是怎么衡量的?”

上个月,金铃算过,她做成的生意毛利润过万,可是王姐只给她这么点薪水。虽然她志不在此,既不在乎钱,也不把这点钱放眼里,但不爽总是会有的。

王姐一时语塞:“你是在试用期嘛!”

“好,你说试用期,那咱们讲好,试用期之后呢?你一个月加起来来了八小时,试用期之后我做出上个月一样的成绩,你给我多少?”

王姐支吾起来:“等你过了试用期再说,到时再谈嘛!”

“别,最好丑话说前头,要不然我傻瓜一样给你帮了几个月的忙,到时你给我个三千四千就打发了,我还不如现在就不干,你另请高明。”金铃冷笑着说。

王姐想不到金铃说话如此硬气,她倒是想潇洒的说:“你能不能干?能干就接着干,不能干就滚蛋!”可是这两个月她自己确实没怎么操心店里的事,全靠金铃一个人打理,而且居然比她在的时候生意还要好一些。

她不会意识到那是金铃比她诚恳、贴心的缘故,她以为金铃就是单纯好运气,她甚至会觉得自己要是在的话,生意额会比现在的数字还要更可观一点,可惜现在还要给金铃分。

她有自知之明的地方就在于她知道她婆婆的病她得时时刻刻守着,她没空来店里,关门不干当然不是她所愿,能碰到金铃这样上手快的帮忙的人也是难得之极,她清楚得很。

现在金铃开始跟她讨价还价了,她多少有些意外,她原本想着最多给金铃四千,不过听起来金铃瞧不上这点钱,她于是试探性的问:“你打算怎么分?”

金铃说:“你自己做的业务我不管,我亲自做成的,我要分一半!”

“分一半?”王姐沉不住气了,“底薪两千,然后提成你要分一半?”

金铃不出声,索性来个默认。

“等于说,过了试用期,你如果做出上个月一样的业绩,你就至少拿七千块。”王姐开始讪笑起来:“而我,拿剩下的五千块,还要交房租、水电......”

“我付出的多,拿的多那是理所当然。等你什么时候能正常回店里,这种情形也就不复存在,我拿两千也没有怨言。现在嘛你来不了,但是什么都不用操心,白白有钱拿,保持这个店还能够正常运转,总比关了强吧?”金铃淡淡的说。

王姐气极反笑,正欲说什么,电话那边忽然换了人:“小王,你这个店多少钱啊?盘下来的话八万块钱够不够?”

“你谁呀?”王姐气得肺都要炸了。

“我是金陵小区6号楼1单元302的老太太----也是小金的干妈,你出个价吧,八万块钱你看够不够?不够的话我给十万----这个店我付钱盘下来,给我干女儿做了!----其实开个这样的店,我看两万块钱也用不了吧----一张桌子一把椅,一个沙发一台电脑,你拿了这十万块换个地儿再开一间还能剩下不少----”

“你懂不懂什么是人脉?我在这干了多少年了?老客户一大把!换一个新地方什么也没有----我说老太太,你干嘛不拿两万块钱出来给你这干女儿开新店啊,还能省八万块呢!”王姐嘲弄的说。

“我就想着让她离我近点啊,我能天天看见她。不然呢?你以为我想多花八万块?”老太太也是厉害角色,忽然笑说:“哎你刚才的主意不错,我可以在这附近开一家新店啊,又省钱,又能看见我干女儿。我干女儿又大方得体,又温柔善良,又高挑漂亮,开个新店也肯定比你那个黑了吧唧的鸡屁股大的地方又干净又宽敞明亮,你说呢?”

王姐气得浑身颤抖,直接挂了电话。



老太太把电话挂了,然后递给金铃:“这种人,就得这么制她!整天做甩手掌柜,什么事也不用操心,还这么会刻薄人,上个月才给你两千四百块钱工资?”

金铃微微一笑说:“我根本不在乎这点钱,她一分钱不给我也没什么,我就是想学习学习,回头自己开个店。”

老太太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开店的钱,包在我身上。”

金铃微笑道:“不必,也用不了几个钱。我开店也不过是打发打发时间,我不缺钱。”

老太太拍了拍她的手,执拗的说:“不管多少,包在我身上了。等忙完你大叔的事儿,我就去找她谈谈----她要是聪明,就拿了这些钱,她要是狮子大开口,咱就直接在附近开个新店,看看谁的生意好!我不信人家不光顾你反倒去光顾她----你看她那邋遢模样!到时候她生意不好门也关了,钱也没拿到,鸡飞蛋打,什么也没捞着。”

金铃摇摇头,轻声说:“这事儿以后再说吧,我在哪儿开这个店还不知道呢。”

“咱就在她旁边开,气死她!”

金铃正色说:“这只是气话,说说而已,如果我真的在她这学了东西,再跑她旁边开店抢她生意,那我成什么人了!”

“你管她呢!”

“我就算接下来这个店,明年你新房上房走了,以后你还是看不着我呀----”

“我还住这老房子,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新房子干嘛?----老头子不在了,儿子又......”老太太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金铃忙哄她:“当然住新房子啦,咱不住这旧房子,免得你天天睹物思人难受----办完这些事,你就别住这里了,你到我外婆的房子住----一楼,出门方便,换个环境心情也会好一些。等新房子下来,我到你新房子那边开个店,咱们不就可以和现在一样天天见面啦?”

老太太有些神往,幽幽叹气道:“也好,不过----再说吧,我也许先去法国一趟,看看儿子。”

金铃倒是没想到她有这个打算,那也算意外之喜了----既然打算出国,肯定不会是十天八天的事儿,住上二十几天一个月是最起码的了,如果她儿子情况不乐观,她不放心别人照料决定亲力亲为照顾他,那住几个月也不稀奇。这样一来,这房子就有足够的时间去破墙取金了。

金铃这边厢怔怔的想着她的心思,没听见老太太跟她说什么,等她回过神,见老太太目不转睛、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啊”了一声说:“你说什么?”

老太太缓缓说:“我出钱,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我不懂外语,什么也不懂,也不会办这些手续,也没坐过飞机,心里害怕......”

金铃心道:“我陪你去法国,杨宗建拿什么理由进你家砸墙呢?----就说我想给她换个环境,不知道能不能说通......”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8-03 20:28:42
第四十九章 来客



“去法国?”杨宗建在电话那头讶异了。

老爷子丧事已经办完,金铃暂时松口气。

“老太太是这样说,不过,一时半会儿应该走不了。一来按照风俗,老太太肯定得给老爷子烧完五七纸才行;二来手续上也得耗费一定时间。”

“咦,这样的话岂不是有机会把东西给取出来了?”杨宗建又惊又喜。

“她让我陪她去法国。我不在,你怎么能随便进出砸墙?”

杨宗建沉吟一会儿,果断的说:“好说----就说你嘱咐我把老太太的房子装修一下,如果她继续在这里住,换了新装修免得睹物思人,如果不在这里住了,也好往外出租。”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咱们等明年她搬了新房子再来砸墙不行吗?”金铃有些担忧。

杨宗建坦白的说:“夜长梦多,我等不及了,心痒难搔。这就相当于一个大美女脱光了衣服在你面前,你居然无动于衷,这简直是对美女的侮辱。”

金铃被他这个比喻弄得啼笑皆非。

“五七三十五天,出国手续上早点去办,争取早日出发。她儿子至今昏迷不醒,尽量让她多待些日子,我这边好有足够的时间----”杨宗建念念有词做着打算。

“等我从法国回来,也差不多吧?”金铃柔声说。

“时间足够了,多少金子都取出来了,你放心!”杨宗建歪着头说,他在盘算怎么找人开工。

金铃翻白眼说:“我是说另一件事。”

“什么事?”杨宗建不经意的问。

金铃有些不爽,她忍气说:“我要和郭传志离婚,和你在一起。”

“哦。”杨宗建恍然大悟,他想了想:“----也差不多了,郭旭也差不多好了,他回去南京,这件事就可以提出来。”

“你都知道顾及一个小孩子的感受,都不知道顾及我。”金铃抱怨着。

“怎么会?等你离了婚,我们一起离开本市。”

“去哪里?”

“哪里?天涯海角,有这么多钱,哪里去不得?新疆,西藏,云南,三亚,马尔代夫......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金铃在电脑上置顶完房源信息,想起杨宗建说过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忍不住抿嘴微笑。

那个四十几岁的女人就是这时候进来的。

最近这一阵房价抬头,楼市生意有些小忙,看房的人有些多。

金铃忙招呼她坐下,给她倒杯水。

女人眼神闪烁,似乎有些局促不安。

金铃不以为意,她做这一行虽短,但是都见过全款一百几十万买房的卖水果小贩、面档老板,所以她不会以貌取人。

女人四下打量一番,似乎有些感慨,她盯着营业执照看了一会儿,缓缓问道:“这间店还是王丽娟在干的吗?”

金铃说:“是----她最近家里有点事,家人住院了,她在医院看护,我临时给帮帮忙。”

女人一怔:“啊,住院了----是谁住院?她爸还是她妈妈?”

“呃,是她婆婆。”

女人似乎松口气,又东张西望看看,小心翼翼问道:“最近生意好吗?”

金铃微笑说:“普通吧----这一阵房价又有些涨,看房的人倒是挺多的。”

女人点点头,看着白板上的售房信息若有所思,半晌喃喃说了一句:“都这么贵了......”

金铃问道:“要不要我给王姐打个电话?”

女人默默掏出来一个旧款手机摆弄了一会儿,缓缓问:“她手机还是7588那个号吗?”

金铃刚“嗯”了一声,正好有一对中年夫妇进来看房,金铃这边去招呼他们的时候,那女人起身招呼也不打的走了,便走边拨电话。

金铃心想,这个女人真奇怪......



奇怪的不止女人,金铃随后又见识一个奇怪的男人。

已经四点钟了,有个男人进来了。

男人四十多岁,长得倒五官端正,个子不高,身材消瘦,衣服和脸、手都干干净净,但是整个人散发着油腻得不行的气息----他穿了一件橙色上衣,居然配一条绿色的裤子,裤子上还割了几道口子,大约自认为时尚,浑不知别人眼里他就是一个会移动的干瘪橙子。

他一进来就四下打量,点头说:“哟,收拾得干净多了。”

金铃含笑说:“先生之前来过?那就是老客户啦----您是租房还是有房出租?”

男人摇摇头。“不租房也没房出租。”

“卖房?”

“不卖。”

“买房?”

“不买。”

怎么今天净遇上这种奇怪的客户?金铃心下微愠,但又不好表露出来。

她小心翼翼的问:“那我有什么可以帮你?”

男人不答,又看看四周,点头说道:“这地方现在收拾得还有点人样,王丽娟这懒婆娘在这的时候简直是猪窝。”

金铃说:“哦,您认识王姐?”

男人一脸坏笑说:“岂止认识?一起睡了二十几年了。”

金铃听他说得粗鄙,皱了皱眉。

男人呵呵笑道:“放心,我们睡得光明正大----她是我老婆。”他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虽然不知真假,金铃还是挤出笑容:“大哥怎么称呼?”

“孙涛。‘孙子兵法’的孙,波涛的涛。”

金铃给他倒了杯茶:“孙大哥喝茶。”

孙涛拿起杯子吹了吹,呷了一口,赞道:“好茶!”

金铃在一边微微一笑,也不吭声。她不知道孙涛来这里有什么意图,王丽娟知不知道他来呢?

金铃跟他寒暄:“王姐还在医院吧?老人家怎么样了?”

“我看是不行了----现在进重症监护室了,每天几千块钱的往里扔。”孙涛叹口气。

金铃同情的“哦”了一声,但也仅限于此。

她一声不吭,什么也不问,这个孙涛如果有事,最后一定沉不住气会主动说出来。

果然,到最后孙涛还是忍不住干咳两声说:“听说,你想接这个店?”

金铃不由扬起眉毛----嗯,他知道这件事,看来真的是王丽娟的老公。

孙涛见金铃脸上露出诧异之色但是没有说话,干笑道:“这个店虽然不起眼,不过也是老店了,有固定的客源,随便干干一个月挣个万儿八千的也不难吧?......十万块转让费实在太少了,十八万还差不多,我们接这个店的时候转让费都八万多了。”

“十八万?”金铃心里倒吸一口冷气,暗骂了几句,脸上却不动声色的跟孙涛说:“啊,这个店也是你们接别人的吗?”

“对呀,那时候单位破产,你王姐从厂里下来也不好找工作,家里又分文没有,她有个表姐做这个就喊她帮忙,后来这个表姐发了财,看不上这小生意,就八万块钱顶给王丽娟做了......”

金铃心下微微冷笑,心道:”十年前拿八万块接这个店?不是说家里分文没有?还说什么有钱亲戚,就这破店......编都编得不合理!“

孙涛续道:“不过她那表姐没风光多久,第二年就进去了----”

金铃一时没反应过来,重复道:“进去了?进哪里?”

孙涛似笑非笑的说:“监狱呀,还能进哪里?----非法集资,数额巨大,判了十年。车子、房子都拿去抵债了,这间店幸亏改了王丽娟的名字,不然也得给封啦。”

金铃不声不响,孙涛说的鬼话她也没听进去。最后孙涛也是没趣了,讪讪的跟金铃说,让她考虑考虑,她要真心实意想接这个店,也别十八万了,就十六万了。

他留下了电话,让金铃想好了给他打电话,别给王丽娟打,因为家里是他说了算。



第二天王丽娟来了店里。

自从上次在电话里闹得不愉快,这还是二人第一次见面,气氛多少有些尴尬。

金铃先开口寒暄说:“今天没去医院?”

王丽娟阴郁着面孔坐到沙发上,愣了一阵才说:“去也没用----进了ICU,不让外人进。”

“送饭也不让送吗?”

“已经进ICU,当然就已经不行了,现在人都已经昏迷了还怎么吃?都是喉管切开,往里边打营养......”

王丽娟说着,一瞥眼看见白板上写着几点钟某先生约了看哪里的房子,欣慰说:“生意好像还蛮不错。”

说了几句生意的话,王丽娟踌躇的说:“这两天可能会有人来找我----”

“男的女的?”金铃兴趣来了。

“女的啊----”

金铃想了想说:“四十多岁,个子挺高,干巴巴、瘦瘦的,皮肤有点黑黄,是不是?”

王丽娟一时怔住了,“啊”了一声说:“她来过了吗?什么时候?”

金铃说,昨天。

王丽娟拿出手机翻找了一会儿,递给金铃看:“是她吗?”

照片上的女子衣着贵气,神采飞扬,不过看五官一看就认得出来,正是昨天那个奇怪的女子。

“她昨天什么时候来的?说了什么了吗?”王丽娟似乎有些紧张。

“昨天下午----两点多钟吧?----倒也没说什么,就是问问你去哪啦,这个店是不是还是你干,又问问生意怎么样。”

“你怎么说的?”王丽娟探起身子。

“我照实说的----你去医院看护病人去了,很多天都没来;店还是你干,生意过得去。”

王丽娟沉吟:“下次她要是再来,你别说生意还好,就说生意不好,就说这个店现在是你盘过来干了----”

金铃面有难色:“她昨天看见营业执照上你的名字了。”

“那就说刚转,还没来及办过户手续----”王丽娟皱眉片刻,心事重重的说:“其实我想过了,这一阵我也太累、太累,老人家这次恐怕也差不多了,如果她真的走了,我得出去走走,好好放松放松,去哪里旅个游......”

金铃点点头:“那倒也是,你真的该出去透透气了,这一阵栓得你死死的----”

王丽娟下定决心般抬起头:“你跟302的老太太说一声,我也不想干了,十万就十万吧,让她掏这个钱,这个店就是你的了......”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8-04 22:49:13
第五十章 大雨



金铃淡淡说道:“这事儿我可干不出来。我给她帮忙也没想过捞她什么好处,这也不过是玩笑话,我可从没有把它当真。她就是真的愿意拿十万块钱出来盘这个店给我,我也不会要。我如果想接手干这个,我可以自己掏钱----非亲非故的,我承她那么大的情干嘛!”

王丽娟大约是没想到她这么说,倒有点愣住了:“她说得很认真呢,认你当了干女儿是吧?----干女儿就不是非亲非故了嘛!”

金铃摇头笑了笑:“她这么喊可能只是觉得亲切吧?我们没有正儿八经的去----去----”她没说完,两只手转圈比划着。

王丽娟有点失望,不过她还是试着说:“你自己掏钱也行啊,你有兴趣吗?----你要是有兴趣接这个店我给你按九万五。”

她见金铃脸上的神情捉摸不定,咬咬牙说:“算了算了,就一口价了,九万块!----你看看王姐有没有诚意!----你也干了几个月了,也知道这店生意怎么样对不对?要不了一年就挣回来了----运气好的话也就是半年的事儿!”

金铃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看得王丽娟有些莫名其妙。

金铃拿出手机打开相册,点开一张照片给王丽娟看:“你看这是谁?”

王丽娟一看之下,变色道:“你怎么会有他的照片?----慢着,这是店里头----他是什么时候来这的?”

“昨天。就是那个女的走了之后。照片是我趁他不注意偷拍的。”金铃当着王丽娟的面把照片删掉了,“他说他是你老公----他的原话是,和你睡了二十多年。”

王丽娟“哼”了一声:“他来干什么?”

“那到底他是不是你老公?”金铃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王丽娟略带不耐烦的说:“是。”

金铃微微一笑:“我一听他提起十万块钱转这个店,就知道应该差不多是。”

“他到底来干嘛?为什么提起这个事儿?”王丽娟焦躁起来。

金铃淡淡的说:“他说转让费十万块太少了,十八万就差不多。还让我不要跟你说,在家都是他当家----他还留了电话号码,让我考虑好给他打电话。”

金铃从抽屉里拿出那张纸条。

王丽娟气得杏眼圆睁,咬牙切齿的说:“他当个屁家!----一定又是赌钱赌光了,这王八蛋!”

过了一会儿她又抱怨金铃:“昨天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金铃耸耸肩:“他报的天价,我又没有接手的打算----”

王丽娟看了她一眼:“他狮子大开口,你不用理他,但我刚说的可是真心实意的----”

金铃摇摇头,淡淡的说:“我真的没有接手你这个店的意思......”

王丽娟愣愣看了她一会儿,最后淡淡的说:“你可想清楚了,我也就是这一阵想把它转手,过一个月我可能就没这个想法了。”

金铃微笑说:“我想清楚了。我不差钱,也没有什么雄心壮志,就是打发打发时间。等你忙完家里的事,出去旅游回来,咱两人每人上半天班都行----上了年纪了,大家都别太拼,我也不跟你去计较提成不提成了,我拿两千块钱都行----那次是心情不好存心想吵架,你别在意。”

王丽娟多少有些愕然,她来是想着看金铃能出多少钱来盘她这个店的,想不到金铃似乎没有这个意思,而且还真不像以退为进的在讨价还价。

她默然坐了一会儿,随意和金铃闲聊几句,便起身走了。



自从王丽娟的婆婆住进了ICU,她反而多了时间来店里,金铃都不像之前那样辛苦了,周末的时候也能够休息一天了。

王丽娟有时候让金铃上半天班,说是让她歇一歇,其实她有私心。

她想金铃不在的时候跟302的老太太来个邂逅,见到她好跟她说说盘店的事儿。

王丽娟等了三天也没见到那老太太,第四天,人家自己上门了。

老太太见是王丽娟在店里,倒是一愣,想起金铃跟她说过王姐最近回来了,不禁暗骂自己糊涂,把这事儿给忘了。

王丽娟见她来了,不禁喜上眉梢,忙热切招呼她进来。老太太见金铃不在,压根不想进来,王丽娟忙说有事问她,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

老太太知道王丽娟的心思,因为金铃已经给她打电话提过。金铃说:“我现在没法接她这个店啊,我还要陪你去法国呢,一去那么久,要接手也得回来之后呀。”

想想王丽娟忽然想盘这个店出去,不像她的作风,金铃故意跟老太太说:“她男人跑来要18万,她跑来说九万,不知有什么猫腻,看看再说。”

老太太想着也有道理,这时见王丽娟问起她对这个店还有没有兴趣,便慢条斯理的说:“兴趣是有的,不过这一时不能办这个事,金铃稍后会陪我去法国,等我们回来再说吧。”

王丽娟瞪大双眼重复道:“去法国?旅游吗?”

老太太说:“探亲。我儿子在那边。”她没有跟王丽娟讲那么细致。”我们前天一起办护照去了。“

顿了一顿,她又加了一句:“她陪我去,我包来回机票和吃住,不用她掏一分钱。”

王丽娟又是艳慕又是妒忌,“啊”了一声说:“你们什么时候走?去多久?我怎么没听金铃说。”

老太太说:“下个月吧,去多久到时再看。”

王丽娟努力说服她:“你要是真有心给你干闺女盘下来这个店,最好先定下来,不然你们转一圈回来,我店盘给别人了----”

老太太说:“现在盘下来不行啊,哪有盘下来店然后关门一个月不做生意的?”

王丽娟热切的说:“还有我啊,我到时候可以来给帮忙看着啊。”

老太太看了她一眼说:“你不用去医院了?”

王丽娟无声叹了口气,说道:“我婆婆现在进ICU了,估计是不行了,挺不了多长时间......”

老太太凝神看着她,见她脸上颇有痛惜之色,不禁大为讶异:“我听金铃说你24小时的在医院照看,我以为是你妈呢,谁知是你婆婆----这倒也难得,想不到你对你婆婆这么好......”

王丽娟垂下头说:“我婆婆也是我干妈,我小时候就认识她了,我妈和她是同学,两家关系特别好。我老公不是个东西,好吃懒做、吃喝嫖赌,但是婆婆可真是个好婆婆,不是她,我早就和她儿子离婚了!”

老太太点点头,脸色温柔起来,跟她说:“等我们回来再商议这个事吧......”



区区几个月,金铃能得到老太太允诺拿十万八万出来盘这间店,又有机会陪老太太一起去法国而且不用花钱,王丽娟对金铃忍不住服气之余,也对她产生些许敬畏,她知道自己既没这样的机遇,也没这样的手段。

她倒是些有自知之明。是,她知道自己没有金铃年轻漂亮身段好,聪明温柔细心有学识,她粗枝大叶咋咋呼呼,没耐心又懒,所以她对金铃还是很佩服的,这不单纯是运气好不好的问题。

王丽娟一直对此没有产生什么怀疑,直到有一天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那天变天了,天阴得厉害。两个人都在店里。

王丽娟对刚带客人看完房的金铃说:“好像要下大雨,这个点也不早了,早点回去吧,我这也走。”

金铃看了看时间说,你先走吧,我晚十分钟走。我来锁门。

杨宗建刚好之前打电话跟她说离这不远,看着天要下雨,要来接她。

王丽娟便先走了。她骑着电动车才刚走两分钟就发觉不妥,原来后轮车胎不幸扎了,她只好折回头推着车子往回走,打算把车子送回店里。

谁知雨一下子就下起来了,下得很大,她穿上雨衣继续逆行着往前推,好容易才推到快到门口。

金铃已经锁好了玻璃门,正在锁卷帘门。王丽娟正要喊金铃把门再开开,忽然一辆轿车缓缓驶过来,车上下来一个男人,撑起一把伞走上台阶接了金铃下来。

王丽娟穿了一件雨衣,又急忙低下头,金铃就没看见她的脸,和杨宗建上了车绝尘而去。

金铃其实一向都很小心,杨宗建来接送她的时候很少会直接把车停到店门口,一般都是在哪个角落,她宁愿多走一点路。但那天实在是雨太大了,而且王丽娟又先走了,她才让杨宗建把车开到店门口。

王丽娟原本想喊金铃的,但是看那个男人似曾相识,她一时愣住,就没有出声。

那个男人样子很帅气,和金铃年纪相仿,是她的老公吗?

她一时有些嫉妒,心想什么好事都让金铃摊上了,真是岂有此理。



这个男人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王丽娟一时想不起来。

做好饭,她也没有吭一声,自己坐在桌旁吃了起来。她老公----孙海涛----从屋里出来,不满的说:“呵,吃独食啊?吃饭也不招呼一声?”

王丽娟不理会他,低头慢慢咀嚼。孙海涛自己盛了饭坐下来又嘟嘟囔囔说第二遍的时候,王丽娟抬起头说道:“下那么大雨我车子也坏了没法回家,也没听见你招呼我一声呀!你在家里睡得昏天倒地,我淋得全身湿了回家来还给你做饭你还唧唧歪歪!”

“我哪知道你车子坏了?你又没跟我说!”

“跟你说有屁用!----你能来接我?别说接,下那么大的雨你也没打电话问问我带没带伞、怎么走呀。”

孙海涛一时理亏,也就没再吭声。

王丽娟见他虽然不说话,脸上却是一副不服气的神情,忍不住揭穿他:“招呼?你上我店里准备把我店给卖了的时候怎么不跟我打招呼!”

孙海涛听她说出这话,就知道他上店里的事金铃告诉了王丽娟,他忍不住摇头说:“女人!你就别指望她能守住秘密!”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8-05 22:28:26
第五十一章 试探



“你又输了多少?”王丽娟冷冷的问。

“什么输多少?我没有去赌!”孙海涛叫起屈来。

“不是赌钱输了,你会打店的主意?”

“你看,自从我妈进了ICU,一天要花这么多钱,咱家的钱都快掏空了!总不能卖房子吧?”

王丽娟“哼”了一声:“装得跟孝子似的!----店卖了以后咱怎么办?靠什么生活?”

“拿这个钱可以在别的地方再开一个中介啊,又花不了几个钱!还有得剩!”

王丽娟白他一眼:“你也知道花不了多少钱啊?你都要出十八万这个价来,白痴才会接!”

孙海涛振振有词:“那怎么同?开一个新店是便宜,可是什么房源都没有,也没有老顾客;老店就不一样了,有房源有客源,这些不都是值钱的地方?”

“再值钱也值不了十八万!”

“我已经给她降到十六万了!我的打算是,十五万成交最理想!”

王丽娟又向他翻了一个白眼:“你做梦吧!我跟她说到九万她都不要。”

孙海涛气不打一处来:“九万?你个蠢婆娘!你那天不是说人家愿意出十万块接这个店吗,怎么还让了一万块?”

“说十万块接的又不是金铃----那是她干妈说的!”

“那你找她干妈啊!----她干妈是几号楼的来着?”

“6号楼,一单元,302。”

“谁出钱找谁谈啊!你找老太太去谈嘛!”

“那个老太太古怪着呢,之前有人出钱三千一个月租她那个破房子她都不愿意----”王丽娟说着说着忽然停了下来,她想起来接金铃那个男人为什么感觉熟悉了。

那个人曾经上门来求租6号楼1单元302的房。

对,没错,就是他。



“你不是不想卖这个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两个人躺在床上,孙海涛枕着双手在脑后,双眼盯着天花板问王丽娟。

王丽娟沉默好一阵才不情愿的回答说:“你以为我愿意啊,唐静她出来了。我现在卖了这个店还能落点钱,要是她要回去这个店,我一分也落不着。”

孙海涛惊讶得抬起身子:“你表姐----她出来了?什么时候?”

“刚出来没两天。上店里去过,我当时没在,给我打的电话。”

“她什么意思,跟你要回这个店吗?”

“那倒没提。光是说了一声她出来了,也问了两句怎么样了,我当然说店生意不好,再加上婆婆住院,我都好久没去了。”

孙海涛又躺回去:“其实,即使她要你也不用理她,营业执照是你的名字吧?又不是她的,再说那时候她也说了这个店卖给你了。”

“卖,不是送,当时那两万块钱我一直也没给她。”

“大不了下次她来你给她两万不就完了嘛!”

“十年前的两万,和现在的两万怎么比----”

“要我说,她还得感谢你呢,那时候你要是给了她钱,她被抓了之后,那些钱还不是全被冻结,最后连房产、车子都被拍卖拿去抵债了?”孙海涛振振有词。

“话虽如此----”王丽娟欲言又止。

“你纠结什么呀?要我说,你一分钱也不用给她,她凭什么跟你要钱?营业执照写她名字了吗?现在什么都讲证据,你让她拿出证据!她那时候办营业执照了吗?----根本就没有!”孙海涛不耐烦的说。

“她让我用我的名字去办的营业执照,因为那时候我有下岗证,凭下岗证办营业执照可以免费,省下二十五块钱......”

“那不就齐了?连二十五块钱都要省的人,净想着占便宜,这下吃大亏了吧?”孙海涛幸灾乐祸。

王丽娟咕哝说:“她一直都那样,她最有钱那时候想离婚,怕表姐夫分走她财产,买股票也是用的我的户头,买那个幸福花园的房子时候都差点写我名字,还要喊我去公证,不过最后还是没有......”

“可惜可惜,那房子要是写你名字厉害了,十年了,房价涨了多少倍!”孙海涛叹息。

“还有那辆别克,说过户到我名下,拖啊拖,拖到出事,给查封了----”

苏海涛记得那辆车:“我开过半年,要是过了户,不也是咱的了?“他感觉莫大的遗憾。

他忽然想起来:”还用你的户头买了股票?你还有股票户头?买了什么股?”

“谁懂那个----那也是她让我开的户,买的什么股票我也忘了。”

“十年前买房子肯定赚,买车是贬值,买股票就不好说了----买了多少钱的?”孙海涛又支起身子。

“没买多,好像只几千块钱。本来说要再买几万块的,就出事了。”

“那没多大头绪。”孙海涛失望的躺回去。过了一会儿他又饶有兴趣的说:“几千块也是钱,你那个股票的卡啊什么的在哪里?”

王丽娟一脸嫌弃的扭过身子说:“十年了,谁知道扔哪去了!----你真是个财迷,几千块的主意也打!”

孙海涛喃喃说道:“几千块也是钱啊,蚊子它也是肉不是?唉,你表姐这辈子真是不值,风光倒是风光过,时间太短----风光两年,蹲大牢十年......嘿嘿,我想过了,她要是再来找你,万一说到要钱或者要店,你也别跟她客气,你问问她,当年要是真给了她钱,最后还不是赔到别人身上?她宁愿给外人也不给亲戚,她咋就那么不懂事?要不,你干脆跟她撕破脸不承认,就说当年给过她钱了,反正现在营业执照也是你名字!包括那个小金或者那个老太太要是再提接你这个店干,低于十五万这个数你别转!”

王丽娟没吭声,她听着感觉挺有道理。



自从王丽娟想起那天接金铃的男子是之前来她店里指定要租6号楼1单元302房子那个人,她就开始心存戒备起来。

那个男人是先来要租这个房子的,非它不租,甚至给到了三千这个极不合理的价格,当时他好像是说看中这个装修,用来拍网剧。五楼其实装修风格差不多,但是他坚决不要。

然后金铃来了,利用工作之便,和这个302的老太太认识了,并且处得很好,以至于后来要收她为干女儿。自己原本以为金铃只是运气好,但现在想想似乎这有些处心积虑。

她这一阵子回到店里,带客户看房时候也会遇到院子里的三姑六婆,她也看到和听说了一些事,比如302家为什么装了摄像头,比如402家先前夜里发出声响,但是现在没有了,比如302的老爷子下楼滑倒摔伤了住院,后来半身不遂吃安眠药自杀......

一切都和302多多少少有些关联。

王丽娟不相信有这么多巧合,特别是,金铃和那个男人还是认识的。

假如说,他们想租到这个房子,男的走正常途径租不到,然后女的来应征中介工作,和302老太太套近乎还是租不到,他们制造声响装神弄鬼想吓走二老,可惜最后也没得逞......

可是这房子有什么特别,这两人处心积虑想租到它?

王丽娟想不出来。



第二天王丽娟特地迟了一些,去了医院之后才回店里。

金铃一边擦茶几一边说:“你电动车我给推出去了----车带怎么扎了?”

王丽娟故意叹一声坐到沙发里说:“昨天,刚走两分钟就扎了,又下大雨,淋死我了!”

“你没带雨衣吗?”金铃随口说。

“带雨衣也没用,雨太大了。我都推到快门口了,最后还跑蛋糕店那边躲雨----我看见你锁门呢,想喊你别锁,正好有人开车来接你----那是你老公吗?”王丽娟故意说。“雨下得大,我都没看见长啥样----他第一次来吧?还是来过好几次了,我头一回看到?”

金铃犹豫了一下,不置可否的说:“也来过几次----”

王丽娟“啊”一声说:“也是,我之前都没来,那可是没见过。昨天雨又大,离得远又打着伞,我也没看清楚,光觉着长得很帅,和你很配。”

金铃扑哧笑道:“你都没看见他长什么样还说他帅!----我老公长得不帅。”

“你谦虚----有你老公照片吗?给我看看到底帅不帅。”王丽娟一脸热切。

金铃看了她一眼,王丽娟一脸八卦模样,伸手说:“快让我看看,我就喜欢看帅哥。”

金铃只得打开手机,手机壁纸就是她和郭传志的照片,她递给王丽娟。后者眨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笑道:“这不挺帅的嘛,还说不帅?你还想怎么帅?”

金铃微微一笑说:“他也就是一般大众脸,不好看也不难看。”

王丽娟笑道:“你就谦虚吧你。”她把手机递给金铃。

“这绝对不是昨天我看见那个人......”她心想。



十点多钟,302的老太太买菜经过这里,进来和金铃打招呼。金铃带客户看房子刚回来,屁股才刚刚沾上椅子还没半分钟。王丽娟见老太太买了不少东西,便故意跟她说,太重了,让你干女儿给送回家吧。一时没什么事,金铃真的帮老太太拿菜送回家。

金铃刚走,王丽娟接到医院电话,说她婆婆不行了,让家属抓紧过去。王丽娟赶紧给孙海涛打了电话,然后又给金铃打电话想喊她回来,谁知那边电话拨通,金铃的手机却在抽屉里响了起来。

王丽娟见金铃手机和钥匙都在抽屉里,不禁为之顿足。她正想锁门走,把钥匙回头交给谁,忽然心念一动,拿起金铃手机。

早上金铃屏幕解锁时王丽娟在旁瞥见了她的手势是划了一个“Z”,她便试了一下,果然解锁,她点开金铃相册,划了半天也没看到昨日那个男人的照片(金铃当然不会那么笨)。

她于是又翻最近通话----昨天下午四点左右----咦,没有?也许用的是微信?

她再翻微信,找到一个可疑人物,杨宗健。

可是历史记录都删干净了,文字、语音都没有,只有一个通话记录。

她正皱眉出神,忽然门推开,却是金铃进来了,她发现手机忘带了,赶紧跑回来拿。

王丽娟三下两下把屏幕按熄,见金铃有几分敌意,忙朝她晃了晃手机说:“我赶着走,正愁你忘了带手机呢,给你打电话,在抽屉里响了----我婆婆不行了,我赶着去医院!”

她把手机塞到金铃手里,慌慌张张便往外走。金铃在后边叫道:“你慢点!呀,你电动车还没修呢你怎么走?”

王丽娟回了一句“我打车”,便急忙跑了。

金铃低头看了看手机,有些疑惑和戒备。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8-06 20:30:05
第五十二章 验证



王丽娟到了医院,她婆婆虽抢救一番还是走了。接下来就忙着后事。

火化前之日,王丽娟跟金铃说希望能用她家的车帮忙,金铃一口答应了。

金铃平时不怎么开车,那日早早让郭传志请了假来帮忙,不过郭传志的车是蓝色,金铃说还是黑色庄重一些,便让郭传志和杨宗健换一下车。

金铃当然要小心一些,王丽娟说那日没看清杨宗建的样子,她也不知真假,可是车的颜色差别太大,最好还是注意一下。

王丽娟自然是故意的,她说用车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借口,她想看看金铃老公真人的模样。

结果她发现车好像对,但人不是,人和照片上一样,同那天所见绝不是同一个人。那个上门来要租302房子的男子高大英俊,帅得有点邪魅,让人一见难忘,而眼前这个无论是身高、体态还是面容都逊色很多。

金铃介绍了郭传志跟王丽娟认识,郭传志特地寒暄一句:“第一次见。”

后来王丽娟趁金铃去车里拿东西的机会,跟郭传志随意说:“幸亏今天晴天,要是跟那天一样下那么大雨就惨了。”

郭传志点头道:“是,那天雨真大。”

王丽娟盯着郭传志的脸认真的说:“下雨那天其实我见过你,你来接金铃下班,开的就是这个车好像。”

郭传志不疑有他,想了一想笑道:“不,那天我没来接她,你要是看见这辆车,那应该是老杨,这是老杨的车----我的车是蓝色,金铃特地让我们换了一下,说丧事还是黑色庄重一些----”

王丽娟忙说:“蓝色没什么啊,又不是红色不适合,金铃想得太多了!----你说那个老杨是不是个子比较高、长得挺帅?”

“对对对,金铃同学,老朋友了,金铃经常使唤用他的车----我都说过她几次,别老这么使唤人家,让人看了误会----”郭传志想想又补充一句:“其实我跟他也认识很多年了,我们常常一起吃饭、跑步什么的,还是我儿子的干爹。”

王丽娟不好意思的说:“哟,那你可别在金铃面前提这个我说的话,显得我八卦了----”

估摸着金铃马上回来,万一看到自己与她老公聊天引起她怀疑就不好了,王丽娟借故忙去了。

金铃远远的早已看到,她的脸上犹如罩上了一层严霜。

她身旁,一个和气的声音说:“你也来帮忙啦?”

金铃扭过头看去,是那天孙海涛之前来的那个面色惨白的中年妇女。

“我是丽娟的表姐。”

金铃想起孙海涛说的那个王丽娟“差不多出来了”的表姐,她是原本这个店的老板娘呢......



车队开始出发了。大巴坐满了人,还有几人没坐下,便分散跟没坐满的轿车分流了一下。

王丽娟的表姐唐静径直上了金铃的车,王丽娟喊她坐另一辆车,唐静拒绝了。

王丽娟见表姐执意不肯换车,无奈之余只好跟金铃使个眼色,微微摇头,示意她别跟唐静说太多话,尤其店里的生意。

唐静上了车除了打了个招呼,一句话都没说,在后排座位上闭目养神。

金铃在副驾坐着,若有意若无意的对郭传志说:“出发之前你跟王姐在聊什么?”

郭传志微感诧异,说道:“我还以为你没看见呢----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闲聊----那天下大雨,你又让老杨接的你吗?”

金铃心里“咚”的跳了一下,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说:“王姐跟你说的?”

“对,我不是跟她说‘初次见面’吗,她说其实之前见过我,说下雨那天我来接你----她见到我、我没见到她----”

“你那天不是去县城了吗,我知道你那时候回不来,正好老杨打电话跟我说有人想租馨园小区那个房子,就让他顺便来接了我。”

“哦?那房子租出去了吗最后?”郭传志饶有兴趣的问。

“给钱太少了,想800块租----笑话,800块能租还费那个劲装什么修啊!”金铃假意忿忿不平的说道。

“原来没装修给人家当仓库也六七百吧?”

“就是!”

“那不行,起码得一千二。”郭传志说。

“起码得一千五!”金铃纠正他。

“能吗?”郭传志吓一跳,“能租那么高?”

“你傻呀,我现在是干什么的?我还能心里没数嘛。”金铃说。

唐静一直不出声的,这时候忽然睁开眼说:“咱们这还能做馨园小区的生意?”

金铃回头笑道:“不是店里的生意,我自己的一套老房子。”

刚好连续有两个客户打电话说看房子,金铃道着歉说老板家里有白事,今天不可以,明天后天都没问题。

唐静就说:“中介生意还挺好的。”

金铃想起王丽娟的暗示,说道:“生意不好,看房的多,成交的少,这就是个辛苦活儿,跑断腿,磨破嘴。”

郭传志讪笑道:“谦虚了吧?前阵子加班----”一瞥眼看见金铃向他皱眉暗示住口,他忙打个哈哈说,“那是,来一个成交一个你们发财了。”

他急于转移话题,把手机递给金铃说:“你帮我看下股票,看看是涨是跌。你点下边那个中信证券----”

金铃向他报告完,郭传志拍了下大腿说:“亏了亏了亏了,昨天挣八千没卖,今天跌了,少挣一千五。”

金铃说:“那你昨天怎么不卖?”

“卖它干嘛?不挣个一万都不叫挣钱,这股有戏,捂手里没事。”

金铃撇嘴说:“这股票怎么这么贵?400多一股?你买了多少?”

“没买多少----一手一百股,就是四万多,我就这点钱,你想我能买几手?”

金铃咕哝说:“受不了,这一上一下的,吓不死人。”



葬礼结束吃完饭都两点多了,金铃和郭传志走的时候王丽娟感谢一番,说忙了半天下午也不要去店里了,直接回家歇着吧。

孙海涛提醒说:“别直接回家,先去洗个车,毕竟刚从那地方回来,直接回家不好。”

郭传志连连点头:“对,你不说我都忘了,我这还是和别人换的车。”

金铃皱了一下眉,她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王丽娟,后者好像没在意郭传志后边那句话。

郭传志借车的时候和杨宗建说好了下午去他家换,所以洗完车就给他打个电话给他说大约十五分钟到,两个人约的是在小区门口交接。

杨宗建笑嘻嘻的邀请郭传志和金铃上去坐一会儿:“来来来,我去你们家好几次了,你们一次都没来过我家,这还能过门不入嘛。”

郭传志犹豫了一下,跟金铃说:“要不咱上去一趟?”

金铃眉头微蹙,心道:“老娘来他家的次数比他来咱们家次数多多了。”

郭传志看金铃心不在焉、有些异样,只道她累了,便谢绝了杨宗建的好意,说空着手上门不像样,而且今天累了,再说从墓地来进人家家也不好,还得赶着回去洗澡换衣服呢,改日再专门来拜访吧,又特地告知一声他的车已经洗过了。

杨宗建本来也就是客气一句,既然郭传志不愿意上去,当下也不勉强,便和他们挥手作别。

郭传志和金铃先走了,杨宗建和他们摆摆手,拉开车门正准备上车,正好手机响了,他一时也不忙上车,拿出手机。

“喂?杨先生吗?我是房产中介,前一段时间您找金陵小区的房子,现在有合适的您还要吗?”电话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不需要了,不用了,谢谢。”杨宗建快速说完挂了电话,上车开进了小区。

街角停着的一辆出租车里,车窗玻璃缓缓摇上。

副驾上的王丽娟摘下墨镜,收了电话,似笑非笑的对司机说:“开车吧,回刚才我上车的地方。”



杨宗建第一次来王姐中介的时候两人互留了电话,不过302的房子租不成,他后来就删了王丽娟的号码,但王丽娟没有。

她记得保留着这位杨先生的电话。一来这是她的习惯,客户的电话通常她不会轻易删掉,二来她记得他的要求很特别,指定302那套房要租;三来,毕竟,这是个令人难以忘怀的帅哥。

她翻手机找着,在通讯录输入“杨”字,找到“客户杨先生”的号码,再甄别一下,果然,她找到了下边备注着“要租金陵6-1-302”的字样。

从她想起下大雨那天接金铃的男人就是他开始,她就对金铃和杨宗建产生怀疑。联想起402家无人在家却发出异响事件,302曾被半夜敲门事件,乃至要装上监控,还有302的老爷子踩滑跌断腿事件......她越发肯定这些都跟他二人有关联。

她以为这位杨先生是金铃的老公,谁知看了金铃老公的照片却发现不是。她借着葬礼用车的理由想再确认一下,结果证实车是那辆车,人却不是那个人。

也怪金铃,她误信了王丽娟所说“没看清他长什么样”的话,拉郭传志来本想让王丽娟减少疑心的,谁知弄巧成拙,王丽娟的疑心更加重了。

她在听到郭传志说这车是别人的、回头需要交换的时候,马上想到这辆车真正的主人老杨应该是那位杨先生,所以她租辆车一路跟踪过去,当真在杨宗建家门口见到了他。

她生怕出错,马上掏出手机拨号验证,果不其然,一拨之下杨宗建接了电话。

王丽娟满意了,她的猜测是对的,金铃和这个老杨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秘密是什么?她得慢慢想,慢慢看,慢慢找......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8-07 21:05:13
第五十三章 钱包



“你确定刚刚给你打电话的就是这个号码?”金铃倒吸一口冷气,“这是王丽娟的电话。”

杨宗建在电话那头肯定的说:“没错。我刚开始还以为是另外一家中介,后来想起你说王丽娟那天看到我来接你,可是没看清我的样子----”

金铃喃喃的说:“我现在百分百确定她当时就是看清了,联想起你,所以对咱们起了疑心。她可能本来以为你是我老公,所以特意趁着办丧事说借车,想看清楚你----早知道今天我自己开车了----我大意了,没想到几个月之前见那么一面,时间又那么短,她居然会记得你?”

杨宗建不怀好意的笑道:“可能我太帅了......”

金铃皱眉抱怨道:“这时候了,你还有心开玩笑?”

“我怕你太过于敏感,这老娘们没那个头脑想这么多吧?”

“她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怎么会没头脑?”

“我觉得只是巧合吧,她联系一下之前咨询过的客户----”

金铃断然否定:“绝不是。以后咱们小心些,你不要再来接我了,不要让她看到你。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王丽娟也在猜想金铃和杨先生到底想干什么。

她没事就在金陵小区里走走转转,尤其是六号楼附近,见到熟一点的面孔就套套近乎聊一阵,那些三五成群的老太太她尤其爱凑过去。

因为做中介生意的缘故,王丽娟和这些大妈都熟络,家长里短有谁比一群闲来无事的大妈们更清楚的呢?

和她聊过的有当事人302的老太太,有402的母女俩,有502的庄姐,有物业的老李,甚至片儿警小齐,等等等等。

从和这些人的对话里,王丽娟得到有用的只言片语,她把它们组织起来,拼凑一起,好像要玩一个拼图游戏。

嗯,那位杨先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想租下6号楼1单元302的房子,在不果的情形之下,他的同伙金铃以找工作的名义到店里来打工,不计条件的留下来,利用工作之便和302房主混熟。

可是302家没有租房出去的意向,那如何让他们主动搬出去?----装修吵到他们,或者发出什么声响搞得他们休息不好,尤其是晚上,比如半夜敲她家门......

听说有一阵子楼道里老是撒落有红豆绿豆,401的女主人曾经踩滑了扭到脚。302的老爷子摔倒是不是意外呢?

302装监控之前楼上多次夜里有异响,自从装了监控后就消停了,有意思,真有意思......

402的声响是如何来的?她一时没想到,姑且也不去想它。如果402是空屋就好解释,中介留下钥匙的话自然随时出入自由。

但是当时402的房子周末那娘俩还来住。

她们会不会丢了钥匙,或者钥匙被谁偷去,拿去配了一套?

都有可能......

那一日,王丽娟发现了一个更合理的可能性。

中午,她陪客户看完房,出门的时候遍寻不获门钥匙,后来才发现钥匙插在门锁上,她最初直接拔下来的时候没想多,直到到了楼下她才放慢脚步停留下来,若有所悟。

假如,402的房门钥匙也是这样插在门上忘了拔被金铃看到,或者钥匙掉在门口,恰好被金铃捡到,那么她拿去配一把,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又或者,她有撬门的本事,可以轻而易举打开门?----不管了,王丽娟心想,反正402那时候周一至周五都都没人,能在夜里偷偷溜进去如今可以想通了......



王丽娟回到店里,金铃正在跟客户通电话。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金铃两眼,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她克制住了质问金铃的念头,嗯,在没弄清她打什么主意的情形之下,姑且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她的手机这时候也响了,她表姐唐静打来的,她犹豫片刻才接听。

“嗯,是----都忙完了。”王丽娟点着头答道。“......生意不忙,没事你说----你要来店里还是家里?----店里?好。”

放下电话,她冷笑:“拿回自己的东西?有什么东西是你的?”

金铃也打完了电话,王丽娟的自言自语她听得一清二楚,但是她装作没听见,她在整理桌上的东西。

王丽娟掂量了一下,对金铃温言说:“下午没什么事吧?”

金铃看了看白板,说道:“一会儿我要去圆梦花园,约了客户看房。”

王丽娟点点头:“没啥事儿,看完房你就直接回家吧。”

金铃不动声色的说:“好。”

若有意,似无意,她的钥匙落在了桌上。

所以她和客户看完房,她又回店里来了。

在门外,她在一边装作打电话的样子,实际上是竖起耳朵在听房里有什么动静。听了一会儿也没听到什么,她便放重脚步推门而入。

王丽娟的表姐唐静坐在沙发上,脸上有几分凝重的期待,王丽娟蹲在办公桌前找东西,她的脸上似乎有些喜气洋洋的样子,眼角眉梢都遮不住这种感觉,通常人占了便宜之后会有这种表情。

唐静跟金铃打了个招呼,金铃笑道:“来啦?----不好意思我家里钥匙忘记了,回来拿----王姐在找什么?”

王丽娟忙道:“没事没事,找点东西。”

金铃见她不肯说找什么,微微一笑,拿了钥匙要走。

倒是唐静眨眨眼跟金铃说:“小金说不定见过呢?----有一个咖啡色的旧钱包,里边没钱,但是有几张卡----卡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几张欠条,别人欠我的,看看找到了能不能要回来。”

金铃想了想说:“我收拾东西好像从来没见过你说的咖啡色旧钱包----见到的话我应该会有印象的----什么时候不见的?”

唐静起身说:“啊,有几年了----把这事儿忘了,今天才想起来。”

金铃心想:“这谎话好像不太高明。”

她沉吟道:“欠条超过三年,好像没有法律效应了吧?”

王丽娟吃了一惊,起身说:“真的假的?”

唐静点头说:“好像是有那么一说----不过,能找到的话试试无妨----你要了,人家‘可能’不会给你,但是你不要,人家是‘一定’不会给你的。”

金铃微微一笑,说道:“你们慢慢找,我先走了。”

等她走了,王丽娟才说道:“你为什么不干脆跟她说你要找什么?”

唐静淡淡说道:“一个外人,跟她说那么多干嘛!”她顿了一顿,问道:“东西会不会不在店里,在家里?”

王丽娟沉默片刻,断然说:“没往家拿,一定在店里,就是得慢慢找......”

唐静看了看时间,起身说:“你慢慢找吧,找到之后跟我说一声。我现在去火车站,薇薇那班车差不多到时间了。”

薇薇是她女儿。

王丽娟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不年不节的,又没放假,回来做什么?”话说出口才想起缘故,脸上一热说:“啊对,你们也是好久没见了。”

唐静脸上渐渐露出一点笑容:“对,我这两天晚上都跟她通电话,她想去英国留学。”

“英国留学很烧钱吧?”王丽娟说。

唐静缓缓说:“烧钱,很烧钱。所以,东西你抓紧帮我找。”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丽娟愣了一会儿,继续找。



晚上,王丽娟在家里翻箱倒柜。在店里没找到的东西,她试试在家里能不能翻到。

孙海涛一直翘着脚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她找了成个小时还在找,忍不住说:“你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王丽娟颓然坐下,过了一会儿才说:“找我表姐的东西----一个咖啡色的旧钱包,里边有几张卡和几张欠条,她出事之前托我保管的,现在她想拿欠条找人要钱。”

“有多少钱?”孙海涛兴致来了。

“十几万块,她说的----但是我怀疑不止。因为她说,如果这钱能要来,店她不找我要,没给的两万也不要了,还可以再给多我分五万块。”王丽娟说。

孙海涛一听更有精神了,起身也帮忙找,边翻边说:“那卡呢?卡里还有多少钱?是不是也分给咱分一些?”

王丽娟白了他一眼:“你傻啊,她出了那事儿,名下所有财产当时都被冻结,连房子后来都拿去抵债了,一分钱也不可能给你留。”

孙海涛忽然想起:“你怎么知道欠条里的钱不少?”

王丽娟“哼”了一声说:“唐静说薇薇想去英国留学----能不能去就指望这笔钱了,她刚出来没多久,连住的地儿都没有,还是住我舅家,然后现在还能想着让闺女出国,所以那绝对不可能是一笔小数目。”

“英国留学一年得几十万吧?----四五十万够不够?”孙海涛不确定的问。

“我哪知道。”王丽娟嘟囔。“差不多吧?”

“但是这欠条能要来钱吗?十年了都,谁会认账?”孙海涛一脸怀疑,他看了看他老婆:“你怎么不找了?”

“我怀疑我就没把它拿回家,应该是在店里才对。”

“那你还在家找什么劲?----咱现在去店里找去。”孙海涛一骨碌爬起来。

王丽娟白了他一眼:“别神经了----我在店里找了一下午也没找到----我就是怕万一没在意给带回来了----明天我再接着找吧。”

孙海涛念念有词:“我估计,得有一百来万吧?”

“不知道。”

“你明天跟唐静说,要钱的事我可以帮她,不过帐可不是好要的,也不是白要的,让她跟我分一半儿。”孙海涛大言不惭的说。

“臭不要脸!”王丽娟骂了一句。

“你出去打听打听,十年钱的帐这都是死账、烂账,跟打水漂了没什么区别,能要回来跟白捡的一样,这样的烂账能要来,都是平半分的!”

王丽娟“哼”了一声:“懒得理你!”

她起身进了卫生间。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8-08 20:53:15
第五十四章 反目



金铃一早到店里的时候王丽娟已经来了,屋里翻得乱七八糟,好像被贼光顾过一样。

王丽娟脸上有点异样,她对金铃说:“你回头有空收拾收拾吧,我有点事儿出去一下。”

她急匆匆走了。

金铃看着一地狼藉,简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她叹了一声,又叹一声,然后开始先收拾桌子上边。

她刚收拾十来分钟,唐静进来了,见屋里几乎没立锥之地,皱眉在门口说:“丽娟还没来吗?”

金铃说:“王姐来过了,走了十几分钟了,说有点事出去一下,没说去哪儿。”

“东西找到了吗?”

金铃摇头道:“我不知道,她没说。”

唐静皱着眉给王丽娟打电话:“你去了哪里?我不是跟你说来找你嘛,你也不等我----东西你找到没有?----没有?没有你让小金把东西收拾起来干嘛?还让我一起找!”

金铃隐约能听见王丽娟的声音:“怎么也得收拾一下好下去脚吧?生意还得做呀,来个客户看着也不成样子啊----”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得十点半之后吧。”王丽娟敷衍的说。

唐静不悦的挂了电话,跟金铃说:“地上这些东西先暂时摆一边吧,这都是她找过的,我先看看她没找过的地方。”

金铃微微笑了一下,便把东西都挪到墙边。



十一点钟,王丽娟从富丽山居的售楼处出来,脸上带着富足的笑容。

陪她一起出来的女人满脸堆笑:“王姐你刚选的两个单位无论哪一个都是楼王,你本身就是干这一行你都懂,我也就不用跟你多说了,你决定好要哪一个告诉我。”

王丽娟轻轻颔首道:“好,我这两天款子提出来就联系你。”

“你要是全款买,我还可以再给你申请一点折扣。”

“但是我还差三十万。”

“借一下嘛,你大头都有了,还差这三十万?你说是不是----”

王丽娟有几分犹豫,她说要考虑一下。

那女人回去了,王丽娟的手机也响起来了----是唐静。

“你不是说十点半回来吗?现在十一点了都!----你在哪?”唐静的口气不怎么和善。

王丽娟不怎么在意的说:“我在外边,事情没办完----你什么事你说!”

唐静一肚子火:“我还能什么事?当然是找那个东西了呀!”

王丽娟似笑非笑、明知故问的说道:“找到没有?”

唐静爆了一句粗:“找到个屁!你赶紧回来找!”

王丽娟嘴上说:“好好好,好好好!我这就打车回去!”

挂了电话,她慢条斯理的把手机放到包里。

一辆黑色轿车正好停在她不远处,车上一个男人从副驾下了车,从王丽娟身边绕了过去。

本来她也没有在意,可是那辆车刚开出两米远又停了下来,司机打开车门朝着这边喊了一声:“鸿渐!”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原来刚下车的男人落下手机在副驾。

刚下车的男子小跑两步上前拿了手机,车主人和他笑嘻嘻说了两句什么,然后开车走了。

王丽娟认得那开车的男子,也认得那辆车,好巧不巧,正是下雨天来接金铃的老杨。

她跑上前两步,追上那个下车男子:“鸿渐!”

杨宗建的生意拍档卓鸿渐有点莫名其妙,他看着这个陌生女人那么亲热的喊自己的名字,疑惑地问:“你是----”

王丽娟不理他的问话,指着已绝尘而去的车说道:“刚刚那个是老杨吧?”

“哪个老杨?”卓鸿渐警惕性挺高。

“我是他同学。”王丽娟拿出手机翻看:“他手机是不是还是这个号?”她报了一遍杨宗建的手机号。

卓鸿渐听电话号码不错,倒是不疑有他,放下戒心表示没错----他是老杨,杨宗建。

王丽娟满脸堆欢的笑道:“电话号码没错就好,我有事找他打他电话就行了。谢谢你!”

她转身笑吟吟上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卓鸿渐心想:“杨哥这女同学有点老啊......”



王丽娟到店的时候只有金铃一个人在,一问,原来唐静吃饭去了----她早上就没吃饭,又等王丽娟一个上午,饥肠辘辘加上怒火难捱,终于顶不住去吃饭去了。

王丽娟知道唐静回来少不了怒火冲天,搞不好还会大吵一架,便问金铃吃饭没有,没吃赶紧去吃去,吃完饭没什么事的话去看看302的老太太,陪她聊聊天。

金铃明白她的意思,便出了门。她去超市买了些菜,然后径直去了302老太太家。

门敲了好一阵都没开,金铃能听见屋里有动静,她连拍门加叫喊但是一直没见老太太开门,最后她灵机一动在奶箱里翻找了一下,果然找到门钥匙,却是老太太怕忘带钥匙特地藏在那里备用的。

她开了门就看见老太太歪倒在地上,忙扔下东西上前把她扶起,老太太手指着桌上,金铃忙一把抓过来递给她。原来老太太是哮喘发作,赶过来拿药却跌倒了爬不起来,幸亏金铃来得及时,拿了药吸了好一阵才缓过来。

金铃张罗着要送她去看医生,老太太坚称已经好了,不需要去医院,上床上躺着休息休息便好,金铃再三劝说,她坚决不从,金铃见她恢复了常态,也就不再勉强她。

老太太还没吃饭,金铃煮了两碗青菜肉丝面两个人吃了,收拾好东西,她让老太太好好歇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给她打电话----电话时时刻刻放在身上才好。

老太太也在金铃出门时喊住她,让她把门外奶箱的钥匙放回原处,又让她从电视机的低柜下找出来一套钥匙,让金铃把这套钥匙放她身上,以后这个家她可以随意进出。



金铃回到店门口,看见外边三三两两有人探头探脑往里看,原来屋里王丽娟同唐静正高声吵得厉害。

“没找到就是没找到,那有什么办法?”这不焦不躁的声音是王丽娟。

唐静的声音气急败坏:“谁说没办法?银行卡丢了都能补卡,这个凭什么不能?我就不信东西找不到了钱就要不回来了?----你跟我去!”

“去什么去?这都几点了?等咱过去人家都下班了!”

“那好,今天不行就等明天,明天不行就等后天!反正你别想赖!----明天,明天一早我就来找你!”唐静撂下这句话,怒气冲冲的从里边出来,她见到金铃连招呼也没打,就铁青着脸孔、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丽娟抱着膀子在门口鄙夷的看着她离去,见金铃在外边,似笑非笑的扭身进去了,金铃也随后进去,看热闹的逐渐散去。

金铃看屋里一地狼藉,想是唐静跟王丽娟吵架时扔的,她默默蹲下身子收拾起来。

王丽娟忽然说:“别收拾了,我跟你说个事儿。”

她坐在沙发这边,拍拍旁边让金铃坐过去,金铃没跟她坐太近。

王丽娟含笑说:“这个店我打算不干了,我转给你吧,给你算便宜点。”

金铃有些吃惊:“怎么不干了?”

“不想干了,累了,我想歇歇----我看你干得挺好,上手很快,你接过去肯定干得比我强。”王丽娟翻来覆去看着自己的手说。

金铃心道:“你们表姐妹恐怕没掰扯好这个店吧?我可不趟这个浑水。”

她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王丽娟见她没接自己的话题,懒懒的说道:“我给你这个数----”她眨着眼,微笑着用右手比划了一个“三”,朝金铃晃了两下。

“三万?”金铃有些意外了,她还真有点动心。这价格真的很合适,不过她二人看起来有些纠纷呢----

王丽娟嘲弄的摇了摇头:“我的意思是,三十万!”

金铃盯着她看一会儿,确定对方没在开玩笑:“你说的低价是三十万----我没听错吧?”

王丽娟大言不惭的说:“你没听错。”

金铃“嗤”的从鼻孔发出这样的声响,站起身淡淡说道:“我耳朵可能有毛病。”

王丽娟翘起二郎腿,低头滑动手机,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微笑说:“这个人,你应该认得吧?”

金铃随意的一眼瞥过去,这一看之下顿时在心里“咯噔”了一下----照片拍得很不好,可是足以看清那个人的脸----杨宗建。

“不认识。”金铃脸上尽量的不动声色,嘴上本能的否认。

王丽娟嘲弄的说:“不认得这个人,还不认得这辆车吗?看看车还有车号,和下葬那天你老公开的那辆一模一样,下大雨那天来接你的也是这个人、这辆车----杨宗建先生,我说的没错吧?”

金铃敌视着她,一时倒不知如何回应----这个女人她在哪里拍到的杨宗建?她又怎么知道他的名字?她还知道些什么?

----无数个疑问。

王丽娟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轻笑道:“我怎么会拍到这张照片?----那还要多谢你的示范,那天孙海涛来店里,你偷拍了他的照片。我上午看到杨宗建,本来是没什么机会拍到他的,谁知他朋友的手机落在他车里了,他车刚开走又停下来、下了车,于是乎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

金铃终于出声了:“你想干什么?”

王丽娟脸一沉,冷笑道:“应该是我问你们,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几个月之前,杨宗建来店里租房,租房的人有特定的要求我见得多了:一定要一楼的,一定不要顶楼的,一定要有暖气的,一定要有电梯的----这些都不稀奇,我还从来没见过有人租房指定要租哪一套房的,关键是----那房子还住着人。这金陵小区六号楼一单元302的房子到底有什么魔力,他非要租它而且还给出三千块这么离谱的价格呢?”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8-09 20:42:36
第五十五章 故事



王丽娟继续说道:“他没能顺利租下这个房子,然后你出场了----不介意给的工资少,不介意我刻薄你。我以为你是为了能来学习学习,可能以后要自己开个店,压根没想到你和杨宗建是一个目的,你也想拿下那个房子。”

“为什么302家在门外装了监控?因为不断有人骚扰----时间就在你来后没多久。有人半夜敲他的家门,吵得他们睡不好觉,有人半夜进入402的房间摔东西制造噪音----402平时没人住,只有周末才有人,可能有人捡到她家钥匙,偷偷配了,趁那娘俩不在的夜里悄悄溜进去,竟无人发觉。”

“302的老两口苦不堪言,他们不知道有人装神弄鬼只不过是想逼他们搬家。他们报了警,可是警察守了几晚,竟然也一无所获。好容易有一天402又闹出声响,可是奇怪的是没有人跑下楼,那么制造噪音的人哪里去了?----他可以是楼上的住客,还有一种可能----某一间没租出去的房子,他有钥匙,他就躲在那里----钥匙是你给的,还有什么比这更容易?”

“自从装了监控,一切行动就不方便了,这条路行不通了。你们又想了别的法子----我注意到几个细节,有一段时间,楼梯里老是有红豆绿豆撒在地上,而且都是在三楼楼梯以下,有两个人因为踩滑了摔伤----包括302的老爷子。当然,我没有实质的证据说这个是你干的,我只是----怀疑。”

“你和302的老太太在多次刻意的热心相助下关系越来越好,甚至她还认了你做干女儿----她完全不知道你在图谋什么----你能告诉我,你在图谋什么吗?”

王丽娟目不转睛的盯着金铃看,金铃继续一声不吭。

王丽娟微微一笑:“我还知道一个有趣的事儿:有个年纪大的阿姨住这多年了没搬过,她说302家原来的住户也姓金,那家有个女儿,好像就叫金铃。”

金铃沉默片刻,木然说道:“没错,302确实是我原来的家。我为什么想要租下来这个地方,我来告诉你。”

她倒了一杯水,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说道:“我小时候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是我爸带我来看这房子的装修,那时候我还不到十岁。我在楼下和几个小姐姐一起玩儿,其中有一个小姑娘口袋里装了好几枚戒指,她给我们每人一个,有一个大一些的女孩扁着嘴说假的有什么好看,这个小姑娘就带我们去她家,她拿出来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装了很多漂亮的项链、戒指、镯子等珠宝,她说这些都是真的,是她后妈的,她后妈是个狐狸精,她讨厌她后妈。几个女孩拿着那些珠宝玩儿,有人又给我套了一个戒指,这时候我听见我爸在楼下喊我,我就跑下去了。”

“我爸喊我只是看我不见了,怕我丢了才喊的,看见我没事就拽着我上楼了。我玩累了,就在爸爸肩头睡着了。装修的工人在铺厨房的地砖,门口和了一些水泥砂浆。迷糊中我的胳膊滑了下来,一枚戒指从我手上脱落,正好掉在了水泥砂浆里,谁也没有注意。”

“刚好那个小姐姐的后妈回家,发现首饰被拿出来当玩具玩,真是气坏了,她挨个索要,把珠宝都要回来了,唯独少了一枚戒指。她也追到我家,可是我的手上只戴了一个塑料的玩具戒指,翻遍我身上也没找到,她悻悻的走了。当时她气势汹汹,我爸又和她吵得厉害,我吓得没敢说戒指掉进水泥砂浆里的事。”

“因为戒指弄丢了,那个小姐姐被她后妈毒打一顿住进医院,刚好一起住院的隔壁床的小朋友的家长是报社记者,她看了小姐姐的伤之后义愤填膺,写了一篇虐儿的专题报道,当时引起了很大的反响,这个后妈后来进了监狱。至于那个小姐姐,我后来没再见过她,我正式搬来住的时候她已经搬走了。”

“几个月之前,我在电视上看到有个媒体人讲述她职业生涯里最难忘的一个案例,她讲到了这个,原来她就是写这篇报道的女记者。她在节目里提到那枚戒指,据说有着传奇的来历,当时价值已经是几万块,现在的价值更是难以估量......”

王丽娟“哦”了一声,说道:“所以你就想租下那个房子、撬开厨房地砖,去把那枚戒指给找出来是吗?”

“不错。”金铃面如死灰。

王丽娟半信半疑,问道:“那枚戒指有什么传奇经历?你觉得能值多少钱?”

金铃沉默片刻,说道:“据说戒指是古董,出自皇宫。至于值多少钱,二十万总能值吧?”

“当真出自皇宫,说不定五十万、上百万。”王丽娟呼吸急促起来。

金铃淡淡一笑:“但是这只是传闻,真假都不一定,能不能找到更是不一定,还有即使找到了,是不是完好无损也不一定。说不定是那个后妈吹牛,一文不值。”

王丽娟心里说:“一文不值你会费那么大周章?鬼才信!”

她温言道:“说不定是真的呢?说不定值上千万呢?......不过值多少钱我不管,你给我三十万,这个店就是你的了。”

金铃咬了咬下唇:“你这明明是敲诈----”

王丽娟狡黠一笑:“别说那么难听,我这是转让店铺,至于转让费那是大家你情我愿的,高了低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我要是没兴趣接这个店呢?”

王丽娟微微一笑,起身温言道:“你最好有这个兴趣。你要是没有,我可以问问警察有没有这个兴趣。”

她轻轻拍了拍金铃的肩膀,走了。走到门口时缓缓转身,微笑道:“对了,你可以跟你老公商量商量----不过,也许,你更愿意跟老杨商量一下?嗯,你老公恐怕不知道你和老杨的关系吧?”

她嘻嘻一笑出了门。

金铃的双手按在桌子上,把报纸弄得一团皱。她慢慢坐下,身子在转椅上摇晃了一阵,然后她拨通了杨宗建的电话。



孙海涛回到家,听见浴室里水声哗哗响,看来王丽娟在洗澡。

打了一天麻将,累了,他往沙发上一歪----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他顺手一抽,是王丽娟的包。他刚抡起来要扔,忽然想起里头没准有钱,他于是翻了起来。

只找到几十块钱零钱,孙海涛悻悻的把钱揣进口袋。忽然,他看到一张纸,他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他开始数: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他张大了嘴,再也闭不上。

他在屋里来回走了几圈,右手在左手手心不停击打着,最后他下定决心出了门......

孙海涛回来的时候提了些酒菜,吹着口哨进了厨房。

王丽娟已经洗完澡了,吹好了头发,正准备做饭。看孙海涛在厨房忙活,心情好得不得了的样子,说道:“赢钱啦?”

“手气好,赢了三百五。”孙海涛贼特兮兮的笑。

王丽娟白他一眼:“没出息,三百五把你高兴成这样----对了,你刚刚是不是回来过?我洗澡时候好像听见有动静。”

“我是回来过,一想我赢了钱,不能让我亲爱的老婆累一天还要给我做饭,所以买点酒菜,省得你做了。”孙海涛油嘴滑舌的说。

王丽娟撇撇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心里说。

她心情好,所以不去理会孙海涛又去打牌且一夜未归,他输钱赢钱她也不在乎----谁会对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在乎?

晚饭时候她破例和孙海涛一起喝起酒来。东北女人豪气冲天,真正喝起酒能喝倒一排,小小孙海涛岂是她对手?

酒过三巡,孙海涛开始心痒痒了,恬着脸问:“那一百六十万你打算怎么用?”

王丽娟顿时就酒醒三分,凛然道:“什么一百六十万?”

“装----还装!”孙海涛贼兮兮的笑:“我看见你包里的单子了......”

王丽娟的火噌噌上来了,一拍桌子吼道:“好啊,我说你今天怎么不正常呢,原来是这么个缘故!----我警告你,你休想打一分钱的主意!那是我给明皓买房的钱,本来我可以给他买一个大房子的,给你妈看病花了一大笔,现在你敢动一分一毫信不信我砍你!”

孙海涛怂了下来,嘴里咕哝一句:“你儿子买房子让他老子掏啊!”

----明皓是王丽娟和前夫生的孩子,孩子跟男方。

王丽娟瞪眼道:“他老子要是但凡有一丁点儿本事还用的着我来掏钱买房子啊?跟你一样屁本事没有,要钱没钱,烂命一条!我是瞎了眼、倒了血霉才嫁一个窝囊废、又嫁一个烂赌鬼!”

孙海涛被她骂得恼羞成怒、恶从胆边生,恨不得起身后一巴掌打到那婆娘的脸上去。但他转念一想,硬是忍了下去,他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两下,告诫自己要忍,忽然,他摸到裤子口袋里一个扁扁的东西......

“消消气消消气!”孙海涛一脸谄笑。

王丽娟“哼”了一声,起身去洗手间洗手,刚刚她拍桌子的时候拍到盘子边,沾手上菜汤了。

她洗完手,看见孙海涛毕恭毕敬的给她端了杯酒:“来来来,娘子消消气!”

王丽娟朝他翻个白眼:“不喝!”

“一杯,就喝这一杯!喝完这杯,你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行了吧?我不提那钱的事儿了,再提我是王八蛋----钱给儿子买房那不是天经地义嘛!”孙海涛一脸诚恳。

王丽娟哼了一声,大约是觉得自己刚才骂得有点过了,她也得给对方个台阶下,她脸色稍霁,仰脖把那杯酒灌进了脖子里。

她的电话这时候震动起来了,唐静打来的----一下午她打了无数次电话,王丽娟嫌她吵,接都懒得接。虽然不能拉黑她,但至少可以打静音吧。

唐静锲而不舍的打来,王丽娟终于决定接听了:“你想干什么?你这一天从早轰炸到晚上,你想干什么?----你不要来我家,我不在家!你要来就来店里,我陪你找好不好?把店翻个底朝天、翻一夜我也给你找出来行了吧!”

电话讲完,她起身抓了包大步流星踏出门。孙海涛高声喊道:“老婆,我陪你去吧?”

在得到王丽娟的否定回答之后,他慢慢坐回椅子里,嘴角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出来......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8-09 20:47:22
第五十六章 血泊



王丽娟坐在出租车里,把包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店铺的钥匙----是遗落家里了,还是在店里忘了拿?

她给金铃打电话,半天没人接听,她于是发微信过去:“我钥匙有没有在店里?我找半天没找到。你方不方便来开一下门?没钥匙我进不去。”

金铃在洗澡,手机打成了震动,五六分钟之后她才看见回过去:“等一会儿我给送过去----这么晚了你还去店里干什么?”

王丽娟简洁的说:“找东西。”

金铃不便多问,便说她差不多二十分钟到,然后挂了电话。

结果王丽娟又翻一次包,这回倒是发现那枚钥匙了,她赶紧又给金铃发个微信留言:“找到了,不用来了,谢谢!”

唐静的电话又打来了,前排的出租车司机都听见她在吼:“你来了没有,你是不是在耍我?我已经到了!”

王丽娟淡淡的说:“吼什么呀?再等五分钟就到了!”

她到了店门口唐静就冲上来,怒斥打了她一天电话她装聋作哑。王丽娟不动声色,付了钱下车。

出租车司机好奇的看了她们一眼。那个瘦弱的女人在这个东北女人面前跳脚发威,东北女人满脸不屑、没有回应,司机在心里脑补了若干情节,心下赞叹:“果然欠钱的都是大爷----”



王丽娟开了门、开了灯,钥匙往茶几上一丢,人往沙发上一坐。

“你说实话,东西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唐静森然说道。

王丽娟点上一颗烟,矢口否认:“没有。”

“那别找了。”唐静木然说道。

王丽娟扬起一道眉毛:“哦?”

唐静咬了咬下唇,平静的说道:“明天你带着身份证,我来找你,咱们去办理一下挂失。”

“然后呢?”

“属于我的东西,我当然要拿回去----不过,我也不会亏待你,我给你分一些。”唐静尽可能的心平气和。“二十----不,三十吧,我给你三十万。”

王丽娟“嗤”的笑出声:“哪个是你的东西?写你的名字了吗?”

唐静一阵浊气上涌,她险些晕倒。

定定神,她看见桌上一个粉色的壶铃......



金铃下了车,看见店里亮着灯。

她轻手轻脚的走上去往里探探,没看到人影。

“不是让我送钥匙吗?怎么门开了?”她咕哝一句,然后准备给王丽娟拨电话,这才看见王丽娟让她不用过来了的留言。

她皱了皱眉,然后开始拨王丽娟的电话。

铃声随后在屋里响了起来。金铃推开门慢慢向里走去,不知怎么,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王姐,王姐?”她轻轻呼唤起来。

电话在座位附近响着,金铃先看见地上有一双脚,她吓得差点喊出声来。

她大着胆子往上看----一个女人躺在地上,头部一片血泊......

那是王丽娟。



接到金铃的报警电话,警察十分钟就赶到了。

齐警官安抚着因为受惊过度而浑身颤抖的金铃,等她平复了一些,给她录口供。

有法证人员在拍照,奇怪的是,金铃在这个时候还在想,果然电视里都是骗人的,电视里的法证先锋们清一色帅哥美女,这来的是却秃头老头子,肥得好像米其林轮胎的漫画......

是,我在九点钟接到王丽娟微信,让我到店里送一下钥匙。她说来找东西,钥匙不知是忘在家了还是忘在店里了,找不到。我就匆忙打车过来。她后来找到钥匙没打电话跟我说只发了一条微信,我可能当时刚出门还没上车,所以没看到。

我是九点二十五分左右到的,看见门已经开了,可是屋里没见有人。我拿出手机想给王丽娟打电话,这才看到她的留言。

我打她电话想看看她在哪,就听见屋里手机铃声在响,我过去一看,就看见王姐躺在办公桌后面的地上,满头都是血。

我伸手试了试,她的呼吸都没有了----死了,我就打电话报警了......

那个粉红色的壶铃我看见了,上边都是血,凶手应该是用它敲的王姐的头----这壶铃是我的,生意不忙的时候,我会在店里锻炼锻炼。

----她最近和什么人有矛盾?

嗯,她表姐唐静,和她吵得很厉害,具体怎么回事我不知道。据王丽娟说,唐静有一个咖啡色旧钱包几年前----可能十年前放在这里,里边有银行卡和一些欠条,她说唐静想找到欠条跟债主要钱,不过我怀疑她说的可能不是真的。你们可以查一下唐静,她好像是刚刚从监狱出来没多久----她因为非法集资入狱十年。那些欠条即使找到,过了有效期也很难要回来钱,所以我想关键是银行卡----如果银行卡是唐静的名字,里边的钱肯定当年就被冻结拿去抵债了,找到也没用,但如果是以王丽娟的名字存的那就不同。我怀疑王丽娟已经找到了银行卡,取出了里边的钱,却跟唐静说没有找到......

齐警官向手下下达命令:“马上去找这个唐静!”



唐静跑了。

她从中介跑出来,回家收拾了点东西就直奔火车站。她随便买了一张很快就开的车票,匆匆上了车。

没有座位,车里有些挤,但是她反而觉得有些安心。

她的心跳得很厉害,浑身颤抖,抖得她前边的乘客回身看了她一眼,皱着眉离她远了一些。

她好不容易挤到过道找个角落,像一个民工一样直接坐在了地上。她抱着双腿,头枕在了膝盖上,火车有节奏的晃着,她慢慢合上了眼睛。

粉红色的壶铃,她操起它,砸向王丽娟的脑袋,一下,两下......血流了一地,她忽然停下来,看着手上的血,尖叫起来----

她猛然醒了,抬头,她看见几个乘警向她直奔过来,她张大口想叫却发不出声音,想起身却浑身酥软,动弹不得......

像梦魇一样,可是这却是真的,不是梦......



齐警官坐在唐静的对面,审讯室里除了她与他,还有一个做记录的女警。

“说说吧,王丽娟是你杀的吧?”齐警官温言道。

唐静垂下眼睛,她好像是想哭,半晌,她却挤出几分笑意,然后还是化作抽噎:“我想不到你们动作这么快,这就把我抓到了......我在监狱十年,这世界真是变的太快了......”

她舒了一口气,说道:“是,没错,王丽娟是我杀的。我这个表妹,枉我以前对她这么好......她下岗失业没地方去,我让她来中介给我帮忙,后来我干集资挣了钱,就半卖半送的以两万块的价格把这个店转给她了,其实她根本就没给我那两万块----我那时候有钱,也不计较这个,没跟她要。我当时想离婚,又不想跟老公分那么多家产,所以想转移一些财产到她身上,可是我发现她很贪心,借给她的东西时间久了她就当是自己的,不想还了,而且她老公是个滥赌鬼,万一他发现了或者他们离婚的话,我这些东西就成他们的了,所以我想来想去,最后没这么做,只用王丽娟的名义开户买了一万多块钱的股票。”

“我后来因为非法集资入狱十年,上个月才出狱。我出来之后没有钱也没有工作,暂时住在我爸妈家里。我想起来王丽娟一直没给我那两万块钱,我想看看她生意怎么样,能不能把这钱要来。但是她一直都说生意不好,我也就很难张口了。”

“后来她婆婆去世,下葬那天,我坐她店里小金两口子的车时候,无意中听到他俩讲股票,小金老公手里那只股票是十年前我买的那只,我忽然想起来当时才四块多,现在四百多了!我买了四千股啊,那我就有一百六十万啦!”

“等丧事办完,我就跟王丽娟提当年放在她这里的一个咖啡色旧钱包,里边有几张银行卡和几张欠条----银行卡肯定没什么用了,当时我出事的时候所有卡都冻结了,钱也不是自己的了,欠条其实也没几个钱,关键是那个股票的卡......我当然不能跟她提股票的事儿,怕她动别的心思。她说那个钱包一直放在店里什么地方,肯定没扔,哪天我可以过去找一找。”

“我第二天就去了,找了很久也没找到。我让她帮我有空接着找,家里也找找,看看是不是记错了。我最初不太担心它丢了,因为就是丢了也可以挂失,后来我想到一旦去挂失,王丽娟看到这个股票值这么多钱,说不定就赖着不给我了......”

“可能是因为我催得太急迫,王丽娟觉察到了不同寻常,她找到钱包之后也没跟我说,她发现了那张股票的卡,就跑到证券公司去查了一下,结果发现那个股票已经值一百六十万了!她当场就卖掉了所有的股票。”

“我发现她开始敷衍我、不接我的电话之后,就知道大事不妙了,我到店里和她吵了一架,但她不承认找到了钱包我也没办法,我又不能彻底和她撕破脸。”

“昨天白天我打了她很多次电话她也不接,直到晚上,她终于听了电话。我说我要上她家来,可能她不想让她老公知道这件事,所以约了我上店里来。”

“我等了二十分钟她才来到,一见面我就忍不住和她吵,她也不生气。她越是镇定我越觉得心慌,我知道她一定是找到钱包并且看到那个股票的卡了,那个卡是她的名字开的呀。我问她找到钱包没有,找到之后我拿了钱可以给她三十万当酬劳。谁知道她说,和我有什么关系,她的东西她的名字,有我什么事?”

“我气得要疯了,上前和她理论,我想动手打她,可是不是她的对手,反而被她一把推开。她终于承认东西她找到了,股票她也卖了,可是那是她的名字她的钱,和我没什么关系!她要用这笔钱给她儿子买一套房......”

“我先是苦苦哀求,说钱是留给我女儿出国留学用的,我可以给她分一半,但是她说钱都是她的,一毛钱也不会分给我。我怒火中烧,上前和她撕打起来。”

“我不是她的对手。可是忽然,她好像很难受似的喘不过来气,身子弯了下去......”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8-09 21:17:24
(题外话)
写这篇小说,我没有给一个亲朋好友和家人讲(包括老婆孩子),我比较怕熟人知道了硬来给捧场,明明看不下去还要夸奖一番,然后打个赏。
那种感觉像人家穿得西装革履准备来看歌剧的,结果你只是一个乡下草台班子在唱地方戏,对方尴尬我尴尬。
如果是陌生人应该是真的觉得我写的好吧?
----我还是天真了,陌生人留言夸我的、加我私信的,照样很大比例不是真心实意说你好的,是问你考不考虑出书的,还要要不要花点钱涨点击量的。
今天第一次有人打赏给我,我如一个出道多年的十八线明星走街上第一次被粉丝认出来邀请合照一样,简直受宠若惊。
原谅我这一遭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谢谢你,ty-rose731。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8-10 20:28:23
第五十七章 壶铃



“我看准时机一把把她推倒在办公桌后面的地上,然后一把操起桌子上的一个壶铃,狠狠的向她头上砸去......”

齐警官问道:“你砸了她几下?”

唐静摇摇头,目光呆滞:“四下,五下,六下?我不记得了----我当时实在是气急了,我可以不要那个店,也可以不要那两万块钱,可是那个股票我必须要,卖了它,我女儿去英国留学就有着落了。可是王丽娟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想给我,她说什么都是她的,她要用这笔钱给她儿子买房......”

“大家都是亲戚,我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她占了我那么多便宜我无所谓,这个股票我不能再让她占便宜了!----可是那股票户头是她的名字,虽然钱是我的可是她不承认,没有证据,她说没有证据----她说大家都是亲戚,当年要是用我自己的名字开户买股票,现在渣也不剩了,我为什么不能便宜一下自己人?呵呵,自己人......”

“自己人?如果我是孤身寡人我就认了,自认倒霉,可是我有女儿,我进去坐了十年牢,我亏欠她太多,去英国读书是她的梦想,我只想满足她这个梦想......”

她张着嘴巴,眼泪滚滚落下:“可是这个贱人,竟然翻脸不认人,她什么都不想给我,所以我越想越气,那一刻只想杀了她......壶铃拍下去的时候我心里很痛快,可是当我看到血流出来了,忽然清醒了,我觉得害怕,就仓皇的跑了......”

唐静呆呆的说完了,惨然一笑:“真是不值----这些钱我们两个都没有机会花了,倒便宜了她那个烂赌鬼老公......”



齐警官的办公桌上摆着法医送过来的验尸报告。

嗯,死者左侧颅骨骨裂,生前受到不下五次猛烈撞击,致命伤在太阳穴。胃里除正常食物外,验出有白酒还有----

头孢的成分?

齐警官想起唐静落网前表现可疑的孙海涛。孙海涛假意很难过的样子伴着呜咽两声,却是“干打雷不下雨”,一滴眼泪也没淌出来。

“这家伙一定有问题。”齐警官暗暗想道。“知道老婆死了也没挤出来几滴眼泪,来的时候眼神都有些闪躲害怕,当听说是被人砸破头死的之后好像有些惊愕。”

他拿起电话:“小石,你和老张去一趟王丽娟家,重点是----”



金铃是被杨宗建接了送回家的。

郭传志那天晚上出差还没赶回来,他还要一个多钟头才能到家,听说店里出了命案,忙给杨宗建打电话让他去接金铃。

金铃脸色灰败,上了车兀自在发抖。

“王丽娟是怎么死的?”杨宗建握住她的手。

“被人打爆了头----用的是我那个壶铃。”

“她那么晚来店里干什么?”

“说是来找东西。”

“谁杀了她?有没有头绪?凶器是你的壶铃,上边肯定有你的指纹----那你不是很麻烦?”杨宗建的表情有点异样。

金铃勉强一笑,闭目靠在椅子背上。过了一会儿才轻轻说道:“你担心是我杀的她吧?”

杨宗建坦白说:“老郭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确实是这么想的。”

“应该是她表姐唐静。斜对面饭店的监控拍到我来之前唐静从里边慌慌张张跑出来----”

“单凭这个也不能说她就是凶手,也许她进去的时候王丽娟已经----”

金铃打断她:“监控里她两人一起边吵边进的店,没多久唐静就一个人从里边跑出来了......”

杨宗建“哦哦”两声说:“那就是她没跑了。”

既然凶手有了着落,杨宗建放了心,发动车送金铃回家。既然是郭传志打电话让他接的金铃,他也就不避嫌,光明正大送金铃上去。

郭旭这小子还没睡,看见杨宗建也来了反而更加兴奋,缠着金铃问端倪:“金铃阿姨,快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你那个女老板是怎么死的?”

金铃一脸疲惫,敷衍他两句便去洗澡了,郭旭就缠着杨宗建问东问西。杨宗建只得粗略给他讲了一下。

“----真好,金铃阿姨能碰上这种刺激的事儿,我要是能碰上就好了。”郭旭一脸羡慕、若有憾焉的说。“不过,有监控拍到太没意思了,凶手呼之欲出,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杨宗建轻轻弹他脑壳一下:“臭小子,监控坏了你金铃阿姨就成了犯罪嫌疑人,今晚就别想回家了!”

钥匙声响,郭传志一脸歉然的进了门。杨宗建路上给他打过电话,告诉他已经接到金铃,所以他不那么焦急了,但是在金铃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当老公的没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内心难免觉得亏欠。

进来没看见金铃,忙问杨宗建:“人呢?”

杨宗建跟他指了指卧室,轻声说:“洗澡了。”

郭传志细问金铃有没有吓坏?现在好点没有?王丽娟是怎么死的,谁干的?杨宗建简单说了一些,郭旭抢着说了一些,郭传志沉下脸说:“这么晚了还不赶紧回屋睡觉?去去去!”

郭旭转着轮椅后退几步,转个圈,扁扁嘴说:“这么刺激,怎么能睡着?你就别管我啦,回头看看怎么哄你老婆吧!”

杨宗建在郭旭头上轻轻拍了一记,笑骂道:“你个小鬼头!”

他转头向郭传志说道:“很晚了,我回去了,反正你也回来了,我的任务也完成了。”

郭传志两手合十摇晃了几下说:“感谢感谢感谢!”

郭旭扯着杨宗建的手晃了晃说:“干爹你别走,今晚你就住这嘛----”

杨宗建笑道:“我住哪?睡沙发?”

“你跟我睡一屋!”郭旭一脸兴奋。

杨宗建笑道:“你那屋好像就一张床吧?我跟你挤一起睡,半夜我怕一脚把你这猴子踹床底下去!”

“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我不习惯睡别人家、别人的床,我喜欢自己睡自家的床。”杨宗建摸了摸郭旭的头,跟郭传志说:“我走了!”

郭旭扫兴的撅起了嘴,郭传志跟儿子说:“别闹了,赶紧睡觉去!我送你干爹走。”

杨宗建在郭旭脸上拧了两把,算是安慰他,然后就走了。



郭传志洗漱完毕轻轻上了床,看看金铃,她已经侧着身背对着他睡着了。

她的眉头是皱着的,两手交叉贴在心口,身子也卷曲起来,看来是很怕的样子。

遇到这种事,害怕也是难免的。女人就是女人,平时再强硬、处变不惊,遇到这种事难免也会胆战心惊、素手无策。

郭传志轻轻吁了口气,拿起手机翻看了一下股票,然后仰头无声的长叹一声,呆呆盯着天花板直勾勾看了一阵,这才关灯睡了。不一刻他的打鼾声就在房间里回响起来。

黑暗中,金铃在做梦。

她像一只鬼魅,身子飘浮飘进店里。推开门,绕过玻璃茶几,办公桌的后面的地上,王丽娟倒在血泊中......

金铃惊恐的掩住口。

她蹲下身子,伸出颤抖的手去探王丽娟的鼻息,王丽娟忽然睁开了眼睛----

金铃吓得一激灵,猛的醒过来了。

她喘着粗气喘息良久,惊魂稍定,身后的郭传志没心没肺的睡得打呼声震天。

以往要是听到这鼾声她会恼怒不已,但今天她没有觉得烦躁,反而因此感到有些心安、踏实----对,这些正是她想要的,这鼾声如此真实,不像一场醒不来的梦境......

她的额头一汪汗水,她轻轻起了身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冷水让她瞬间感到清凉、清醒。

抬起头,她盯着镜子里还挂着水珠的自己的脸,眼睛里有寒星闪烁。

金铃想起自己那晚发现王丽娟倒在血泊里的情景----

她伸出颤抖的手去探王丽娟的鼻息----出乎意料的,王丽娟还有微弱的呼吸。

接着,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王姐,你怎么样?”金铃关切的问道。

“救我......帮我......叫救护车......”王丽娟低声呻吟。

“好,我马上叫!”金铃拿出手机,准备拨号。

忽然,她停了下来,她想起白天王丽娟的话:“302原来的房主也姓金,好像有个女儿就叫金铃,他后来做了好大的官,不过前两年出事进去了,听说还有一笔巨款没追回来,不知道这房子与这笔钱有没有关联?”

她顿了顿,向王丽娟问道:“是谁把你打伤的?是有贼吗?”

“你废什么话,赶紧......赶紧叫救护车啊!”王丽娟忍着痛和怒火咬牙切齿。

金铃冷冷的看着她。啧啧啧,都这个时候了,你求我救命还跟这么我不客气?

王丽娟忽然看懂了她眼神里的含义,她忍气吞声低声说道:“是......是我表姐!”

金铃把目光转向地上的粉色壶铃,王丽娟忽然一阵恐惧,她的身子情不自禁地颤抖起来,右手去摸索身下的手机。金铃按住她右臂,柔声道:“别动,我这就打!”

她拨通120,急切说道:“金陵小区门口王姐中介,有人被打伤了----头部----流了很多血,很严重----快不行了,你们快些来!”

放下电话,她柔声道:“好了,救护车一会儿就到!”

王丽娟暗暗松了口气,头痛----头好痛----

金铃缓缓起身,从桌上拿起一个塑料袋套在手上,然后她拎起壶铃,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向着王丽娟的太阳穴拍了下去,一下,两下......

王丽娟喉间发出咯咯声响,她徒劳的睁大了眼睛,终于一动不动了......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8-11 20:36:42
第五十八章 入院



店里变成凶案现场,金铃一时都不用去上班了。

她在家沙发上坐着发呆,郭旭在旁边看《名侦探柯南》,电视声音开得很大声。金铃平时嫌声音太吵,现在却觉得这嘈杂声給她很多安全感。

“金铃阿姨,”郭旭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头也不回的跟她说:“警察有没有怀疑你?”

没有听到金铃的回答,他才转过头去看,原来金铃在沙发上寐着了。

“金铃阿姨----”郭旭又喊了一声,金铃猛的睁开眼:“啊?”

“警察有没有怀疑你?”郭旭问她。

“怀疑我?为什么要怀疑我?”金铃的心“怦怦”直跳。

“凶器上有你的指纹。”

“那个壶铃本来就是我平时用的,当然会有我的指纹。”

郭旭点点头:“那是不错,不过电视剧里你这样通常都会被怀疑是凶手----嗯,我想过了,警察要是怀疑你,你就看看警察提取你指纹的部位。”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郭旭拍了拍他轮椅的把手权当是壶铃的把手,“你平时锻炼时候会怎样握住这个把手?”

“这样呗----”金铃正握住把手示范了一下。

郭旭点点头:“正握、反握都没问题,但是如果你用它敲别人脑袋的话,这么拿好像不怎么顺手,不好使劲,反而握住把手拐弯的地方更顺手些......”

金铃心底下一凛,暗暗想道:“这倒也很有道理......”

仔细想想,她好像确实是这么握的。

隔了一会儿,她含笑说:“如果我下手,戴上手套或者用布、塑料袋包一下就没有指纹的破绽了,或者我把壶铃擦干净,甚至直接带走......”

她停顿片刻,干笑道:“其实说这些挺无聊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犯罪嫌疑人。”

郭旭说:“也不是啊,你也有机会作案。”

金铃一怔,说道:“我有什么机会?我进店里时候发现她倒在地上不行了,然后就先打了120,又打了110。”

郭旭说:“从你打电话到救护车和警车来,怎么都会有十分钟、八分钟的时间,她那时候可能没死,你又拿壶铃敲了她两下----”

金铃不禁变色,她起身不悦的说道:“动机呢?我杀了她有什么好处?”

郭旭捏了捏下巴,缓缓说道:“你们在一起上班,也许发生了什么矛盾......”

“多大的矛盾,至于把人给杀了吗?”

“也许她知道了你......什么秘密?”郭旭沉吟道。

金铃“嗤”的笑道:“我能有什么秘密啊?”

郭旭幽幽的说:“每个人都有秘密,或多或少,或大或小。”

金铃微笑说:“你也有秘密吗?”

“当然,我有好多秘密......”郭旭正色说。

金铃逗他:“你有什么秘密?能不能说一个给我听?”

郭旭想了一想说:“你知不知道我爸多大?”

金铃不禁莞尔:“他四十一。”

郭旭撇撇嘴说:“他四十三其实----我奶奶说的,上户口的时候少报了两岁。”

金铃微笑说:“男人的年龄无所谓,女人的年龄才是秘密。”

“阿姨你知道我多大吗----十二,十三?”

金铃这时电话响了,是302的老太太。她随口说:“十二吧?”然后接听电话:“喂,阿姨?”

老太太听起来声音有些痛苦:“金铃你能来一下吗?陪我去趟医院,我这昨天以为休息休息就好了,但是今天这腰椎还是----”

“好我马上去,你在家别走动。”金铃挂了电话,交代郭旭两句就匆匆走了。



金铃打车走的,车一直开到小区单元门口。进门的时候金铃看见有人对着王姐中介指指点点,发生凶案这件事毫无疑问小区里都传开了。

她一早准备好了口罩和帽子,还没到就戴上了,下车的时候跟做贼一样,幸好没被人看见。

她多付司机十块钱,让他在楼下等一会儿,如果老太太能坚持一下走下来,就用他的车送去医院。

她一路小跑上去,开了门,老太太皱着眉坐在沙发上。

金铃“哎呀”一声责怪她说:“不是跟你说了躺床上等我吗?”

“这会儿......好一点了。”老太太面露痛苦之色:“医保卡什么的我都准备好了,我估计吧......可能得住院----”

“那咱现在就走?出租车在下边等着还没让他走呢,你这行不行?”金铃小心翼翼试着扶起她。

“行,行----哎呀不行不行,一动就疼......”老太太五官都扭曲了,又慢慢坐下来。

“那我还是打120吧,他们有担架,能把你抬下去。你现在躺下吧,我下去跟司机说一声让他走吧。”金铃安顿好老太太,打了120,然后下楼让司机走了。

好巧不巧的,物业的老李和几个大妈正好过来看见了金铃,忙围着她追问昨晚命案。

金铃只得简要说了两句。是,王姐被杀了。对,昨晚我报的警----她让我来给送钥匙,结果到地方发现门已经开了,她倒在地上不行了,满头是血......

“是有小偷进来偷东西吗?”大妈A问。

“她那个小破店哪有什么值钱东西,除非有个电脑。”大妈B撇嘴。

“我听说可能和她表姐有关,就是这个中介之前的老板。”金铃小心翼翼的措辞。

“那个女的呀?前两天我看见她们吵架----她好像姓唐吧?我这好多年没见过她了,我们家房子就是经她手买的。”大妈C有点兴奋。

连老李都来八卦:“好像那女的蹲监狱刚出来吧?”

“是不是来要回这个店,小王不想给,她就......”大妈们开始脑补。

金铃跟老李说:“李师傅你帮我到门口等救护车,带他们到这来----302的老太太昨天提东西闪到腰了,这动不了,我得陪她去医院,各位不好意思----”

她像一个被影迷围堵的大明星一样冲出重围往楼上跑,有两个大妈和302老太太相熟,也跟着上去看情况,当然也顺便再八卦几句。

救护车来得挺快的,刺耳的声音引得整个小区都为之侧目。因为昨晚的命案,这小区的人难免有些心惊肉跳。

老太太被担架抬下去,金铃跟着上了救护车,总算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一路顺畅,老太太也平静下来,她哼哼了两声,跟金铃说:“她们刚才问你什么?说谁死了?”

“我们店里那个王姐。”

老太太吃了一惊:“她死了?----什么时候,怎么死的?”

“昨天晚上死的。她让我给她送钥匙到店里,结果我过去的时候门已经开了,她倒在地上不行了,头上都是血。我就赶紧叫的救护车,再打的110。我后来听说她在车上就走了,我又配合警察问话,折腾到下半夜才回到家。”

老太太疑惑起来:“大晚上她到店里来干嘛?她不是让你送钥匙吗,怎么门又开了?”

“她说来找东西,没带钥匙,后来又在包里翻出来了,她也没给我打电话,就发了个微信给我让我不用来了,我急慌慌出门没在意也没看见。”

“那警察找到谁干的了吗?”

金铃犹豫了一下说:“应该是她那个表姐,刚刚从监狱放出来。这个店原来的老板是她,后来她干非法集资,把这个店转给王姐了,好像王姐也没给她钱----”

“是不是她表姐出狱了跟她讨债啊?准备要回这个店?----哎呀小金,怪不得小王想把这个店给盘出去呢,原来这店根本不是她的!----幸亏咱没接她这个店,要不然纠缠不清,可够麻烦了!”

金铃沉吟说:“这个店不是重点,营业执照写的是王丽娟的名字,她表姐似乎没有打算跟她要这个店。据我听到的情况分析,应该是她表姐以王丽娟的名义买了什么东西或者投资,但是王丽娟没有还给她的打算,所以两人起了争执,光我看见就吵了几次架了......”

“做人太贪心了,死了活该吧?”老太太跟那两个个侧耳倾听的医护人员说,那一男一女也纷纷附和----这倒是好,谈谈说说,老太太一时也忘了疼痛。



老太太经过一番检查过后,原来昨天用力过猛,她脊椎骨断了一截。年纪大了、钙流失严重、骨质疏松,医生见怪不怪,说得稀疏平常,安排她马上住院。

伤筋动骨一百天,她手术完回家也得躺三个月才能养好伤。

“这是你闺女还是儿媳妇?----你先去交押金。”医生把入院资料递给金铃。

老太太一边从包里拿现金一边感叹说:“我哪有这么好的命?----这两个但凡她能占一个我就能笑醒了!”

金铃跑去交押金,再推个轮椅去送老太太上病房,忙里忙外。安顿好了,又开始吃午饭,老太太的病友自来熟,跟她说:“你看看,还是生闺女好吧?贴心小棉袄。”

老太太和金铃都是笑笑没有解释,还是后来别人听见金铃喊老太太“阿姨”才知道误会了,老太太这才说:“我干闺女这是。”

老太太虽有金铃照看,但是金铃也不能二十四小时守在医院。老太太也不差钱,所以便雇了一个陪护人员,金铃白天照看,护工晚上来,这样金铃不至于太疲乏。

老太太过意不去,说耽误金铃上班,要每天给她两百块钱陪护费。金铃说一来王姐死了,她暂时也不需要上班,本来也没什么事;二来自己不缺钱,也不把这两百块放在眼里,给钱的话明天就不来了,老太太这才打消了给她钱的念头。

“我知道给你钱你也不会要,我原来答应给你把中介给盘下来,但是那出了人命,恐怕以后是没法做这生意了,”老太太沉吟片刻说:“那等我病好了再说吧----你还要陪着我去法国呢,回来之后看看咱们是换个地方开店,或者你有什么心愿我能满足你......”

金铃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心念一动,说道:“我不需要钱或者店----这样吧,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像你说的,我想到什么你能做到的心愿,到时候你再来满足我吧----”

她想到302那个房子......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8-12 22:00:35
第五十九章 过敏



金铃想不到孙海涛会给她打电话,他约她在店门口见面,说有事和她商议。

金铃原本在疑惑他怎会有自己电话,后来她想起来,原来店门上有王丽娟和她的手机号,看来孙海涛可能是到过店铺找她。

她直接拒绝了孙海涛。

店里出了命案,死的是王丽娟,自己却和王丽娟的丈夫跑到店门口说话,有病吧?

孙海涛又提议也可以去他家或者她家详谈,金铃皱着眉头想:“我总共不过见你两次而已,贸贸然上你家?----这人脑瓜不灵光啊。”

“要不你说个地儿?哪个商场门口,咖啡馆门口?”孙海涛锲而不舍。

“你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就行了。”金铃不客气的说。“我现在在市立医院陪护病人,没空上这上那。而且我想不出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孙海涛立马说:“那我去市立医院门口等你。”

“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非要面谈?”金铃一脸不耐烦。“你不会是要跟我谈转让那个店吧?”

“这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孙海涛停顿一会儿说道:“你王姐跟我说了一些你的事......”

金铃的脸瞬间变色,她冷冷的说;“她说什么?”

“见面谈,见面谈----我这就打车过去,十来分钟也就到了,你等几分钟下去再走到门口,时间就差不多了。”孙海涛挂了电话。

金铃愣愣的在那站了一会儿,没听见老太太喊她,还是那个护工喊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

“你怎么了?谁打的电话?”老太太关切的问。

“没事----王丽娟她老公打电话找我,他一会儿到医院门口等我,莫名其妙,我跟他好像没什么可聊的。”

“他老婆死了,他是不是想把这个店盘给你啊?”老太太很精明。

金铃咕哝:“我估计他就是这么想。”

“咱可不接他这个店----出了人命了还怎么做这个生意?谁进到店里不膈应?----你天天在那待着也瘆得慌啊。你要是想开这个店,咱就在附近重新开一家,清清爽爽、利利索索,不和他有什么牵扯,反正你来这几个月大家也认识你了。”

金铃点点头:“我刚在电话里已经一口回绝他了,不过他还是执意要来----那我就下去等他吧,时间差不多了。”



金铃走到医院门口,正好看见孙海涛从出租车下来。

孙海涛抬手跟金铃打个招呼,金铃眉头微蹙,走到旁边人没那么多的地方。

“谁身体不好在这住院?”孙海涛过来先寒暄一句。

金铃懒得理他,直接问:“说吧什么事?”

孙海涛有些尴尬的笑道:“还是那个店----”

金铃白眼一翻,扭身便走,孙海涛忙挡住了她:“别别别,别走啊,价格好商量----上次我跟你说十八万,我知道是太高了,你也没还价是不是?----这样这样,我现在呢给你十万----”

金铃闪身从他伸出的手臂前绕过去,大步往病房走去。孙海涛在后边边追边出价:“八万,八万----六万行了吧?----五万,五万!”

金铃停下来,一字一顿的跟他说:“两万我也不要!你听明白了没有?”

“那你给多少?一万五?----你不会就给一万五吧----算了一万五就一万五!”孙海涛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说。

“你还是不明白,我不会接这个店的。发生命案死了人了,谁还会上门?”

孙海涛叫起屈来:“就是因为死了人才会这么便宜啊,要不哪能把价砍到脚脖子?”

“你不用再提了,你就是免费送我这个店我也不会要----”金铃不耐烦了。

“你王姐说----”

金铃已经准备拔腿就走了,听到这几个字立刻停了下来,一脸戒备的问道:“说什么?”

“说接这个店是302的老太太给你出钱,她好像是你干妈是吧?”

金铃微微松了口气,说道:“谁出钱这个店我也不接,我瘆得慌!”

“哎在这住院的是不是就是你干妈?我能不能和她聊两句?”孙海涛不死心。

金铃强压怒火,沉声说道:“你要是再纠缠,我就报警了!”

一语未毕,她手机响了起来,咦,是齐警官----

金铃把手机怼到孙海涛脸上,冷冷说道:“齐警官的电话,要不你来接?”

孙海涛忙摆摆手,心有不甘又慌里慌张的走了。



“喂,金铃吗?我是齐钰----齐警官。”

金铃接到齐警官的电话,表面平静,心下却是一凛。

她迟疑的“啊”了一声,问道:“齐警官,您找我什么事?”

“想问你点儿事,你好好回想一下----案发当日,王丽娟有没有生病,比如说是不是感冒了,或者发烧之类?”

金铃回答得很快:“没有。”

“你确定?”

“我确定----她要是感冒的话,鼻音会很重,我一听就会听出来,我就会离她远远的----因为我特别容易被感冒传染,所以平时都会注意一下。”

“当天你有没有看见她吃什么药?比如,头孢之类。”

“没有,我没看到----不过她就算生病吃药也不会吃头孢吧,因为她头孢过敏。”

“哦?她头孢过敏?”齐警官眼睛一亮。

“对----头孢、青霉素她都过敏----我帮她买过一次药,她专门交代过。”金铃迟疑了一下,问道:“为什么要问这个?”

齐警官不想讲太多:“和王丽娟的案子有点关系,我随便问问。”

金铃心中一动,说道:“王丽娟的案子,凶手不是唐静吗?不是说她都已经都招认了吗?”

她心念一转,忽然想起:“啊,我记得案发前两天王丽娟的老公来过店里,我给他倒了杯水,他从口袋拿出药吃,好像就是头孢。”

“你能不能确认一下?”齐警官急切的说。

金铃沉默片刻:“这个我确认不了......我记得那天我偷拍过一张他的照片----因为他自称是王丽娟的老公,还不让我跟王姐讲他来过,我怕是骗子,所以偷偷拍下了他的照片后来拿给王姐看。我记得照片好像是拍到了桌子上的药盒。”

“照片在哪里?”

“哎呀可惜我给删掉了。”金铃不禁顿足。但她随即醒悟:“对,你们那边可以把删掉的照片重新恢复是吧?”

“你现在在哪里?方不方便过来一趟?”

“呃......我在市立医院照顾病人----”

“那我们过去!”

“呃那个----”金铃故意迟疑了一下。

“有什么问题?”

金铃吞吞吐吐的说:“孙海涛刚刚离开,就是你打电话的时候他还在的......”

“他找你来干什么?”

“他是想把中介这个店铺转给我,我看他好像很急于脱手,好像很需要钱似的,价格从十八万降到一万五......”

齐警官沉默几秒钟,说道:“你在市立医院门口等着吧,我二十分钟之内赶到。”

金铃挂了电话,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齐警官果真在二十分钟之内赶到了,同行的还有一个年轻的警察。

“不好意思,麻烦你亲自跑一趟。”金铃一脸歉然。

“没事。”齐警官伸手说,“你手机----”

金铃拿出手机解了锁,递给齐警官,他转手递给了那个年轻警察。

那年轻警察也不过点了三下,就在相簿“最近删除”的选项里翻出那张删掉的照片。齐警官一愕,说道:“这就好了?”

年轻警察微微一笑:“这个很简单。”

金铃凑过去,看齐警官放大照片看桌上的药盒,因为是偷拍的,不甚清晰。

年轻警察拿自己手机点了几下,加了金铃微信,把图片转发到自己手机上,对齐警官说:“我拿回去处理一下。”

齐警官点点头,对金铃说:“你说王丽娟吃头孢过敏,所以她从来不吃头孢?而且她根本没有感冒发烧,反而是孙海涛在吃这个药?”

“对。”

“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说孙海涛当时在这里?”

“是,王丽娟没死之前两天他曾经来店里找过我,他说我想接这个店的话转让费十八万,还说不要告诉王姐,说家里他当家。其实王丽娟给我报的价格在十万左右----现在店里出了人命,以后生意根本没法做,我不想接,他就追着我一直把价格降到一万五,不过他白送我恐怕我也不会要......”

“王丽娟为什么要转让这个店?”

“这间店原本是王丽娟表姐唐静的,后来唐静发了财就把这个店以两万块的价格转给了王丽娟,不过直到唐静因为非法集资入狱,王丽娟的两万块钱也没有给她一分一毫。现在唐静出狱了,我想王丽娟一定是怕唐静跟她要钱,所以就想转手这个店给我。”

“孙海涛是不是急用钱?”

“我不知道......我干了几个月也不过最近十来天才见了他几次,听王丽娟说他是个赌鬼。这个店他又不会干,加上死了人,他也明白很难干下去,所以他估计是能落一点是一点,所以来找我吧,不过----”金铃故意迟疑了一下。

齐警官扬起一道眉毛:“不过什么?”

“他应该过一阵就不缺钱了吧,这点钱可能只想过渡一下吧......”

“你怎么直到他过一阵子就不缺钱了?”

金铃笑笑说:“我猜的,唐静应该是有什么投资或者房产什么的写了王丽娟的名字,王丽娟霸占了不想给她,现在王丽娟死了,就便宜这个赌鬼了。”

这话好熟悉啊----对对对,唐静当日这么说过。

“我有个疑问,”金铃说,“王丽娟真是被唐静打死的?”

“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唐静很瘦小,王丽娟很壮实,唐静怎么会打得过王丽娟?----除非,背后偷袭?可是如果是背后偷袭,打到的应该是王丽娟右边的脑袋,可她的伤明明是左边......”

齐警官回想起唐静说的,她们在扭打的时候,王丽娟忽然好像胸口很难受的样子......

“所以,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孙海涛知道了王丽娟有这么一笔钱,他故意给王丽娟吃了头孢,想让她出意外呢?王丽娟和唐静在发生冲突时正好过敏反应来了,所以王丽娟才会打不过唐静......只不过正好唐静下了手,孙海涛犯的罪反而被掩盖了......”金铃喃喃地说。

齐警官心想:这女人倒是很精明啊,我们也想到了,可是----

“证据,我们需要的是证据......”

金铃昂然说:“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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