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罪案小说:意外

字数:349991访问原帖 评论数:211条评论 TXT下载

发表时间:2022-06-16 06:01:23 更新时间:2022-09-22 09:15:34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6-15 22:01:23

一张简单的图画,藏了一个六千万的秘密,如何破解?
金铃与她的丈夫郭传、前男友杨宗建、继子郭旭经历的一场场“意外”,真的都是意外?
还是......隐藏着谋杀?

楔子 意外

郭传志下班回到家,就看见金铃背对着她坐在餐桌前,肩膀一耸一耸,好像在哭泣。
他换好拖鞋走到金铃身后,双手扶住她肩膀,柔声问道:“怎么啦,老婆?”
金铃把头转到一边,不与他视线相对,若无其事的摇头说:“没事,就是刚刚切完洋葱而已。”
郭传志轻轻扳过她的面孔----很显然,金铃是刚哭过,脸上梨花带雨、泪眼盈盈,所谓“刚刚切完洋葱而已”不过是个托词。
郭传志有些惊疑不定:“你----到底怎么啦?”
金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欲言又止,最后轻轻说道:“真的没事。”
郭传志按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用力,他沉声说:“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咱们毕竟是夫妻嘛!”
金铃抹了抹眼角的眼泪,犹豫很久很久,最后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似的,她咬了咬下唇,跟郭传志低声说道:“你真的要知道?----你知道了真相,可能会跟我离婚。”
郭传志见她娥眉紧锁,绝非开玩笑的样子,不由得满脸讶异:“什么事?有这么严重?”
金铃一言不发的摸起手机,打开一个视频递给他,然后伏在桌上开始低声抽噎。
郭传志一脸疑惑的接过手机,点开视频。
那是一段不雅的视频。视频的女主角......咦,这不就是金铃?----她不着寸缕,闭着眼,好像是失去了知觉。然后男主角出场,开始一段不可描述的情节。
郭传志变了脸色,怒目圆睁,铁青着脸问道:“这个是......这是杨宗建?哪来的视频?谁拍的?”
金铃就边抽泣边说:“杨宗建......他发给我的,他偷拍的----有一次他给我的饮料里下了药......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威胁我,不给他钱他就把视频发出去。我已经前前后后给过他二十多万了,实在是没有了,可是这次他说他买房,钱不够,要六十万----”
“六十万?”郭传志的脸瞬间由青转红,冷笑道:“他要六十万?他胃口不小----真是狮子大开口哇!”
杨宗建是金铃以前的同学,这半年来和自己认识之后也保持着不错的关系,自己的儿子还喊他干爹,想不到他表面温润如玉似谦谦公子,背地里却是衣冠禽兽、人面长着兽心,竟干出如此勾当!
郭传志越想越怒,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视频是什么时候的事?”郭传志沉声问道。
“几个月之前......他拿这个已经威胁我好几次了,让我去陪他----昨晚上我出去其实也是去他那里。我一直不敢告诉你,可是这一次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我哪里来的六十万?”金铃掩面哭道。“----实在不行咱们就报警吧!”
郭传志眼中几欲喷出火来,他咬牙切齿的说道:“不,不能报警!万一他真的把你的视频发出去,我以后----你以后......咱们在这城市,在这小区和单位可怎么待下去......”
金铃苍白着面孔,呜咽说道:“他要是发出来,那我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郭传志目露凶光,冷冷说道:“要死也应该是他死才对!”
金铃绝望的说道:“我恨不得去杀了他,然后我再自杀----”
“那又何必为了一个烂人赔上自己的性命?”郭传志眼睛直勾勾看着她,喃喃说道:“同归于尽不值得,最好是能够杀了他,而自己还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金铃凄然说道:“那怎么可能?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法制社会怎么可能任由你杀了一个人还能逍遥法外去?”
郭传志默然,他慢慢收回了放在金铃肩上的双手。
过了良久,金铃目无表情的低声说道:“除非----”
郭传志身上一震:“除非什么?”
金铃的双眼缓缓移向窗外,她淡然而清晰的说道:“除非,来一场意外......”

郭传志走出饭店的时候已经踉踉跄跄的了。他知道自己喝的有点多,刚刚他一直想让杨宗建多喝一点,但是杨宗建非憋足了劲比着让他喝一样多。
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两个人喝了一斤半白酒加上六瓶啤酒,小饭馆里已经没有别的客人了。
店老板在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游戏,不时不耐烦的看他二人一眼----要不是看在他们还没付钱的份儿上,他几乎要赶客了。
两个人终于结了帐,相互扶着出了饭店门,走路都有些蹒跚打晃。
饭店老板记得很清楚,时间是十二点四十,第二天警察找他问话的时候,他说,我当然记得清楚啦,两个大男人,吃到十二点四十,吃了一百八十四块钱......
饭店的对面有个坡下去,下边是河堤,河堤的边上不是护栏,而是一道高约六七十公分、宽五十公分的矮墙----如果是夏天的傍晚,常有人坐那里乘凉的。
郭传志扶着树,胃里只觉翻江倒海,忽然就是一阵呕吐。然而他神智倒是清醒,一边吐,一边眼睛骨碌碌转着四下里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番,那边杨宗建却解开裤子小解起来。
郭传志吐完,心里舒服了一些,杨宗建掏出一瓶水给他让他漱口,又从口袋摸出两粒药丸,说是解酒药,硬给他塞到嘴里去。
不知底细的东西如何能吞下去?郭传志把它含在口中,趁着杨宗建没注意,装作出酒给偷偷吐掉了。
这是八月天时,虽然是午夜,但是刚刚从有冷气的饭店出来,外边还是觉得热。
“咱们......去河边坐坐。”郭传志拍了拍杨宗建的肩膀,两个人勾肩搭背的走下去,坐在河堤边上。
很自然的,杨宗建就躺下了。
郭传志眼前浮现起金铃的脸:“杨宗建只要喝多了酒,一倒下就能睡着,很难能再拉起来。”
杨宗建果然已经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倒,半侧着身子躺在河堤,腿也垂在地上,郭传志好容易抑制住了把他直接给推下去的欲望。
金铃的眉眼仿佛就在眼前:“先让他平躺,不要让他侧身----万一他喝多了出酒,呕吐物可能就会令他窒息而死,这样的话,他的死就是一个意外......”
郭传志踉跄着将杨宗建扶正,让他平躺。
金铃她还说过什么?
嗯,她还说,让杨宗建头向东,脚向西。
现在杨宗建却是头向西,脚向东。杨宗建将他死命的扶起,掉转了一下方向,仍旧平躺着。
郭传志曾经不解的问:“为什么要头向东,脚朝西?”
金铃那日穿了一件紧身的红衣,只衬得她胸是胸、腰是腰,嘴唇上也涂得红如烈焰,她喷了一口烟:“如果平躺着他没有因为呕吐物意外窒息而死,那我们就等第二个意外----等他翻身时掉到河里去----杨宗建睡觉有个习惯,他都是左侧身睡。头朝东、脚朝西的话,如果往右翻身,他会翻到地上去,皮毛不伤;但是如果往左翻身,他就有可能会掉进河里----杨宗建虽然会游泳,可是喝那么多酒又没酒醒,掉下去十之八九会淹死......”
郭传志大失所望,他疑惑不解的说:“这么说只有一半机率?怎么就能笃定他一定往左翻呢?万一他往右翻,掉在地上也没什么大碍,那怎么办?----那就再等下一次机会?”
金铃又喷了一口烟,向他凝视片刻,她拿起桌上的烟灰缸,轻轻推到他面前,淡淡说道:“你说到时候你找这么一小块石头垫在他右边腰下,他睡醒了想翻身的时候,右边硌得难受,是不是就只会朝左边翻呢?”
郭传志记得当时打了一个寒噤,他心底“咯噔”一下:“这个女人真是太狠了,这都能想出来......”
此刻,他与杨宗建头对头的躺下了。
金铃嘱咐过:“你尽量不要睡,以免也掉进河里。如果实在太困,那你就翻到地上睡,千万不要回家,你要留在现场----你睡醒了也要装作没醒,我发微信你不要回,我打电话你也不要接,然后等到天亮,有人发现了河里的尸体就会报警----酒喝多了在河边睡着了,翻身不小心掉进了河里----没办法啊,这就是个意外......”
郭传志的眼皮开始不听使唤,他情不自禁也闭上了眼。他好像听到手机“嘀嗒”发来微信的声响,但他感觉睁不开眼了......
墙底下,郭传志滑落在地上的手机确实闪过一个新的微信信息----那是金铃发的第六条信息:完了吗?怎么还不回家?
也不知过了多久,静夜里忽然“嘭”的传来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没有半点惊叫或者挣扎,水花溅起,很快就一切归于平静......

电话铃响了。
金铃故意让它多响了一阵子才接。
她的身后,一把轮椅无声的滑过来停在卧室门口,轮椅上是一个看起来十一二岁大的男孩,他一脸不耐烦的神情。
金铃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表情由平淡变成难以置信的困惑,她惊愕着半张着嘴,眼里含泪转过了身。
男孩皱着眉,睁着一双精乖的大眼睛,一脸戒备的问:“谁啊?什么事?”
金铃开始抽泣起来:“郭旭,你爸......他喝多了酒,掉河里......溺水淹死了......”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6-16 22:07:37
第一章 重逢



金铃与杨宗建的重逢,是在半年之前。

金铃那时是电信公司的客服经理,她的主要工作就是打电话。“张先生您好,我是您的客服经理我姓金,为感谢老客户对我们的大力支持,特别推出××活动......”之类。

通常情况下,客户直接挂掉电话是很正常的,不耐烦的打断她、厉声说“不要不要”、“没有兴趣”或者“不要骚扰我”,然后挂电话也很正常;甚至粗鲁的骂脏话,乃至质疑她是骗子的,金铃都曾经遇到过。

所以那天,金铃把“免费送手机”的活动完整的讲完居然没被打断,她觉得运气相当不错。

“卓先生您有兴趣吗?您要是有需要可以到中山北路的营业厅来办理,来的时候请携带您本人的身份证。”金铃说。

对方没有回答。

金铃试探的问:“卓先生,您在听吗?”

对方回应了:“哦我在......请问我到营业厅是去柜台办理还是直接找你?”

金铃愉快的说:“都可以的。您直接找我也可以的。”

“你刚刚说----我忘了----你贵姓?”

“免贵,我姓金,黄金的金。”

那边说:“你方不方便把手机号给我?我到了打给你。”

“卓先生您直接打这个座机就可以的----”

对方断然说:“我只要----手、机、号!”

金铃无奈:“那好吧,你记一下----”她报上她的号码,补充一句,“卓先生您要是下午过来的话,我是两点钟上班,两点钟到五点之间我都在的。”

对方满意了。“我大约四点钟左右到。”



电话的那头,杨宗建挂上电话。他的朋友----手机真正的主人小卓,从厕所里急匆匆出来,一脸期待的问:“怎么样?是不是我女朋友?说我不在了吗?”他才和无理取闹的女朋友吵完架,以为这个陌生号码是女朋友打过来道歉的,故意让杨宗建帮忙接听,说他不在。

“是电信公司打来的,免费送手机。”杨宗建向小卓笑笑。

小卓一脸悻悻。

杨宗建笑得有点耐人寻味。



下午四点钟,杨宗建准时出现在了中山北路的电信营业大厅。

五分钟之前他已经打了金铃的手机,金铃说她马上下来。

她出现的时候果然没让杨宗建失望。对,就是那个记忆里熟悉的面孔,不算多漂亮,看似平淡的一张脸,但是很耐看,尤其是那一双特别的单眼皮,在这个整容时代简直就是一股清流呀。

皮肤保养得很好,一白遮百丑,三十几岁正是风情万种的年龄,比年轻少艾额外多一种成熟的韵味,像......像什么?

水蜜桃。对,水蜜桃。

杨宗建手插在口袋里,一脸笑意。

金铃显然是震惊了一下,她手指着杨宗建,失声叫了一声:“你----”

杨宗建对牢她只是微笑。

金铃在他肩膀上使劲拍了一记:“这么巧?来办业务?----喂你坐这里等我一下,我见完一个客户就来找你----不行,我还是给他打电话让他自己到柜台办理,你别走你......”

她声音里的热切是真的。

杨宗建等金铃拨通自己的电话,他笑嘻嘻的朝她晃晃手机:“打给卓先生?”

金铃楞了好一会儿才恍然:“早上那个----是你?可名字不对呀?你就算改名不至于把姓也改了吧?”

杨宗建笑嘻嘻的说道:“那个是我朋友的电话,我帮他接听的。然后我听到这声音那么熟,又说姓金,我就猜会不会是你,所以----过来碰碰运气。”

金铃似笑非笑的说:“真的假的?十几年没见,你也能听得出我的声音?”

“唉,”杨宗建装作无奈的样子叹口气:“没办法,谁让你是我初恋的女朋友呢----想忘也忘不了。”

金铃似嗔似喜的白了他一眼。

一霎时,两个人倒都有些失神。

“你几点钟下班?”杨宗建试探的问。“请你吃饭。”

金铃看看时间:“五点半......还有一个多小时。我可以请假稍微早一点出来----吃饭呢就免了,改天再约,不过----你可以请我喝杯咖啡----这么多年没见,好好聊聊。”

杨宗建正准备说什么,金铃的电话就响了,她比划了一个“嘘”的动作:“......是张经理......我在楼下大厅......啊我现在马上上来,好的好的......”她挂了电话,吁了口气。

杨宗建指指外头:“五点半,对面的咖啡厅,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金铃重复了一句,有种眼泪要夺眶而出的感觉。



杨宗建放下手中的咖啡,看看表,五点十五分。还有一刻钟时间。

金铃还没到。

金铃真的是他的初恋。那时候他们都是十八九岁,两个人是在夜校认识的。

金铃的父母都是部队的干部,把金铃管得很严。杨宗建那时候在一个工厂做工人,金铃的父母很瞧不上他。第一次他去她家的时候适逢金铃的母亲在家,两个人在房间装作讨论试卷,那个中年妇女就端着一张凳子坐女儿门口剥毛豆。

周末的时候,为了防止金铃出门,特别是跟杨宗建出去,当父母的居然把这么大的女儿反锁在家里。而金铃就会在她父母走之后,把钥匙扔给早就在楼下等着的杨宗建,然后他开了门就带着她出去玩一天,在她父母下班之前再溜回去,把门锁上。

平安无事半年多时间,终于还是有一次金铃的母亲有事中途回家败露了。杨宗建现在还记得那个中年妇女的眼神,她一句话都没对他说,却又仿佛说了一千句、一万句。她嘴角撇着,满是痛惜,一字一顿的对她女儿说:“你行啊,你都学会阳奉阴违了!”

有的人天生就是有着强大气场,比如,金铃的母亲。由始至终,她眼角都未曾瞄过杨宗建一眼,却已经如一把利剑,将他刺得体无完肤。

她高高在上如女王,眼睛都生到额角上,杨宗建在他眼前卑微得一颗尘芥都不如。

金铃后来就在夜校退学了,再也没有来过。电话改了号,打不通。她的父母甚至因此搬了家,带着她搬到部队里住去了。

杨宗建根本进不了部队的大门。

后来他辗转听说金铃去当兵了,而他的家也拆迁,他们两个就此中断了一切联系......

多久了?杨宗建想一想也吓了一跳,十八年----竟然有十八年了!

一切还仿佛是昨天。



金铃赶到咖啡厅的时候是五点半钟刚过。

咖啡厅没什么人,她一下子就看见杨宗建了,她松口气。

她真怕他已经走了,或者,他压根就没打算来。

“不好意思迟到了。”金铃歉然说着,坐下来叫了咖啡。

金铃的声音有一点沙,鼻音也有点重,就是这种风情的特质令人听起来感觉有所不同,很特别,所以杨宗建隔了十八年还能认得那个声音。

“没关系,我才刚刚回忆到你跟我偷跑出去,被你妈逮个正着。”杨宗建微笑。

金铃也微笑着,却摇摇头。

“你妈真的很厉害,气场惊人----她现在怎么样?”杨宗建没话找话。

金铃牵了牵嘴角说:“已经走了两年了,心脏病。”

杨宗建歉然说:“不好意思----你爸呢?还那么胖、脾气那么暴躁?”

金铃从鼻孔里长长嗤了一口气说:“你约我出来是讨论我爸妈的吗?”她的表情淡淡的。

杨宗建举起手说:“Sorry!Sorry!我打住!”

轮到金铃有些不好意思了,正好她的咖啡来了,端起来呷了一口。

两个人忽然齐声问道:“你过得怎么样?”

接着齐声答道:“就那么回事儿。”

然后两个人一起笑出声来。

“你先说你先说,”金铃托住腮:“现在在干什么?”

“做点小生意,开了一个酒店。”杨宗建说。

“可以呀你----”

“可以什么呀,就是个小旅馆。”

“老婆呢?孩子多大?男孩女孩?”金铃把身子往前探了探。

杨宗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老婆没孩子----我就没结过婚。”

“真的假的?”金铃撇嘴。

杨宗建盯着她半真半假的说:“有什么办法,一直等你呗。”

金铃白他一眼,转移话题说:“我结过婚了,结两次了,不过没有孩子----我不喜欢孩子。”

“结两次----那可能还会有第三次吧?”杨宗建沉吟。

“乌鸦嘴。”金铃佯装生气。

“说不定----是和我呢?”杨宗建说。

空气中有些暧昧的味道。

杨宗建轻轻按住了金铃的手。金铃如同触电一般颤栗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将手抽回。

见杨宗建的脸上明显有些失望,她轻声说:“这离我公司太近了,万一被熟人看见不好。”

杨宗建这才有点释怀。

“你,这么一把年纪还不结婚,不是有毛病吧?”金铃抿嘴偷笑。

杨宗建身子趋向前:“有没有毛病,你可以亲自验证一下。”

金铃的脸红了:“滚!”

杨宗建嬉皮笑脸的说:“我还没问你呢你就回答了----”

金铃扬起一道眉毛,不解的说:“问什么?”

杨宗建抿了一口咖啡,一本正经的说:“问你愿不愿意跟我滚床单----”

金铃轻轻啐了一口,差点又脱口而出一句“你滚”。

杨宗建笑吟吟的看着她。

金铃佯装做不知,垂目把身子靠在了椅背上。她自问不是一个淫妇,换个人和她讲这种荤段子,她势必早已翻脸,为什么杨宗建说出来却令她暗潮涌动呢?

克制,金铃,你要克制呀。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6-17 21:59:46
第二章 外遇



金铃终于还是在她与杨宗建第四次见面的时候做出了出轨的事情。

一切像是很自然发生的,那天他们都喝了点酒。

怎么说呢,其实年少那会儿,他们两个纯真得连吻都没有结过,一起出去玩,最多也只是拖着手,他们最亲密的一次接触也不过是一次下雨,金铃穿得太少,有些冷,杨宗建大着胆子解开衣服把她裹在自己怀里。

对于他们来说,这场出轨更像是对少年时代最大遗憾的弥补。但金铃当然是有些羞耻感的,毕竟杨宗建他是单身,而自己却是有夫之妇。

金铃后来就想,原来红杏出墙是这样容易的事。

她想不到自己也会是一枝出墙的红杏,早一两百年,这么做她是要被浸猪笼的呀。



手机响了。

杨宗建翻个身,他摸索了一下床头柜上自己的手机,原来不是他的电话响,是金铃的。

屏幕上是一个男人的照片,还标注着:老公。杨宗建有些定定出神。

金铃从卫生间出来,抓过电话接听,朝杨宗建做了个“嘘”的动作。

“喂?......我下班了,还没到家呢----哦你到家啦?这也太稀奇了吧,你居然这么早回来?”金铃一边若无其事的打电话,一边去拨开环抱她腰的杨宗建那双手,但是杨宗建不肯放开,赤着身子贴在她身后,脸也往她脸上蹭来蹭去,金铃只好摆着手指示意他别闹。

“他要来住一阵啊?又没放假,不用上学吗?----啊,腿受伤了?腿受伤了还乱跑?坐轮椅也不消停点......白天我们都上班啊,你天天都回来那么晚,也没个星期礼拜,他来住有什么意思啊?......老房子没电梯,上下楼不方便?是是是,咱们有电梯----好好好,反正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我管好他一天三顿饭就好了,别的事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要去医院拍片子换药什么的可别找我......嗯,好吧,他自己住得没劲自然会走......行了,我也不是白雪公主的恶毒后母,只要不要那种熊孩子,我也不会跟个孩子过不去。”她一脸悻悻的挂了电话。

杨宗建把环在金铃腰上的手臂勒紧了一些:“你老公的儿子要来你家住?”

金铃喘着气使劲在他手臂上拍了一记:“嗯----你勒死我了!”

杨宗建松开了手。

镜子里,他赤裸的胴体真是好看,肩宽腰细,长腿翘臀。

金铃整理好头发,换掉睡衣准备走。

杨宗建点上一根烟,吸了一口,伸手说:“你手机我看看。”

金铃嘟囔说:“有什么好看?”不过还是递了过去。

“看看你老公长什么样,他帅还是我帅。”杨宗建看清了金铃老公的照片,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态。

“当然是你帅了,你宇宙第一帅,要不然我怎么会----”金铃说了一半就不说了,她在杨宗建胸口轻轻亲了一口,然后说:“我得走了。”

“我开车送你。”

“不用,免得被别人看见。”

“最多我提前一个路口把你放下。”杨宗建麻利的穿上衣服。



“你老公叫什么名字?”杨宗建边开车边闲闲的问。

透过后视镜,他看了一眼坐在后座上的金铃----她很小心,怕坐副驾的位置被人看到。

金铃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过还是说了:“叫郭传志。”

“姓郭......”杨宗建沉吟。

“怎么啦?”金铃左顾右盼。

“没事......他做什么的?”

“在中国某五百强企业之一的工厂做销售经理----”金铃瞪着眼睛,有点不耐烦:“你问他干嘛?你不会告诉我你认识他吧?”

“看着他觉着有点面熟,好像哪里见过,所以多问一句......你说他有个儿子?多大了?”

“十一?还是十二?还是多少......他跟他妈妈住南京,很少来,我也没见过他几次。”

“十一二岁?......年纪不对,可能是我认错人了,应该不是我看着眼熟那个人。”杨宗建心不在焉的说。他忽然想起来:“他是不是还有一个儿子?”

“谁?啊,你说郭传志啊----哪有,就一个孩子呀----谁知道呢,这种事。他跟我说就这一个,”金铃有些不乐意了:“你老问他干什么啊?”

“没事,瞎问。”

“不对,你怎么忽然对他这么有兴趣?”金铃把身子往前探,一脸怀疑。

“这不就随便聊聊嘛,我看着他眼熟所以多问了两句,万一什么场合碰到呢,也好有个数哇。”

“你们会有什么机会碰到?”金铃朝他翻白眼。

杨宗建轻笑了一下。

难说,他在心里想,那可不一定......



杨宗建那天之后常常有意无意的在金铃家附近路过,他想看看会不会巧合的与金铃的丈夫碰面。

那个叫郭传志的人和他十来年前认识的一个人实在太像了,况且,那个人也姓郭,叫郭胜。

杨宗建想看看这个郭传志到底是郭胜改了名字,还是他是郭胜的兄弟。

大约是十天之后的一个傍晚吧,杨宗建那天没开车,正在等信号灯过马路。

信号灯还是红灯,忽然一个轮椅从他身边滑了过去,轮椅里是个十一二岁的男孩。

不是那个孩子自己闯红灯的,是几个半大的坏孩子把他给推上马路的。看那轮椅上的孩子吓得哇哇叫,坏孩子们又笑又闹,在马路中间把轮椅推搡着转来转去,一时险象环生,喇叭声此起彼伏。

杨宗建和一个轿车司机冲过去大吼一声,那几个坏孩子才一哄而散。杨宗建和路人一起帮忙把摔倒在地的孩子和轮椅扶起来,推过了马路,问他家人呢,那孩子只是摇头。

一个好心的大妈拿出手机问他家人的电话,要给他家里打电话,男孩倒是自己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家人打了起来。几个路人问他认不认识刚才的几个坏孩子,他又摇了摇头,大妈们自然对这帮熊孩子们又是一阵愤懑声讨。

杨宗建见他已经平安无事,又有好心的大妈陪着,便放心离去。走了两三百米,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迎面气喘吁吁的一路小跑而过,差点和杨宗建撞个满怀。他一脸歉意,喃喃说了句抱歉的话,急匆匆接着向前跑去。

杨宗建不以为意的走了两步,突然停了下来----金铃手机里那张照片和刚才那个男人的脸重叠起来----呀,那不就是金铃的老公?

他转过身疾步跟了过去。

----嗯,金铃那天说,她老公的儿子腿受伤了,坐轮椅。

是他没错了。

----他叫什么?郭传什么?......对对对,郭传志。

杨宗建跟到路口,男孩应该正跟爸爸讲刚才发生的事。男人一脸怒火,骂了几句粗话,几个大妈在旁绘声绘色描述几个坏小孩的恶行,义愤填膺的说这样的孩子都应该抓去少管所,又责怪当爸爸的心太大,居然放心让一个行动不便的孩子自己坐轮椅满街跑。

郭传志自我检讨一番,然后向大妈们再三致谢,便推着儿子郭旭回家。

杨宗建挡着去路了,他忙闪到一边,郭传志向他点点头。

杨宗建正犹豫要不要上前搭话,郭旭倒是认出来了,跟他爸爸讲这个叔叔刚才帮忙赶走了那群坏孩子,还把他扶起来。郭传志忙伸手出来和他相握还摇晃了几下,口中说着谢谢,一边骂现在的熊孩子实在太坏了,一边去掏口袋准备给他上烟,杨宗建连忙摆手推脱。

郭传志向他点点头,说赶着回家给小孩换药,该走了,杨宗建微微点头,但是等杨宗建转过身子刚要走的时候,他突然清晰的喊了一声:

“----郭胜!”

郭传志身子一颤,缓缓的回过身来,一脸的疑惑与戒备。

杨宗建笑了,上前说:“我没认错吧?”

郭传志一脸茫然:“但是----你是哪位?”这也就间接承认了他就是郭胜。

这个人是有些面熟,郭传志肯定曾几何时他是见过这个人的。

杨宗建笑笑,没有吭声,很快他的目光移到了郭传志身后,一个女人的身影吸引住了他。

是金铃。

金铃看到丈夫与情人面对面站着,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她脑袋一时有些短路,但她知道这不怎么像偶遇,一定是杨宗建刻意制造的。她怨毒的看了一眼杨宗建,挽了挽头发,假装不认识他,上前关切的俯下身问郭旭怎么啦,刚才出了什么事,郭旭便轻声跟她讲了起来。

听到郭旭说自己是被这个叔叔帮忙赶跑坏孩子的,她再也不能装作无视,只好硬着头皮向杨宗建点点头。

该死的杨宗建,忽然瞪大了眼睛叫道:“哎?金铃?----你是金铃吧?”

金铃心下一跳,暗想这该死的到底想干什么?脸上却不得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杨----杨什么建......”

杨宗建赶忙报上大名:“杨‘宗’建,祖宗的宗。”

金铃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暗骂了一遍,脸上却不动声色,满脸堆欢的跟郭传志介绍:“我同学,杨宗建----这是我老公郭传志。”

郭传志恍然,心想难怪杨宗建认识自己而自己对他印象模糊,原来是老婆的同学啊。他顿时释然了,然后便热切的说:“我们家就在前边,不如顺便上去坐坐吃个饭?----你看怎么这么巧,你又是金铃的同学,刚刚还帮了我儿子的忙......”

金铃含笑说:“是啊是啊!”但是她眼睛盯着杨宗建,眼神仿佛会射出毒箭来,还好杨宗建婉拒了,他说自己还有事,不如下次,金铃暗暗松口气。

郭传志热情的要加杨宗建的微信,金铃在心底呻吟了一声。郭传志加完还要让他加金铃的,金铃断然说:“你加完就行了,再推送给我一样的。咱们赶紧回去吧----我出来得急,怎么感觉忘了关煤气。”

两个男人寒暄几句便告辞了。杨宗建转身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金铃,金铃目无表情,眼里却闪着怨毒。

郭旭抬头看了一眼金铃,又看看杨宗建,他眨着眼睛,似乎觉得很有趣儿。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6-18 20:03:17
第三章 嫌疑



郭传志推着郭旭走着走着,忽然停下来,皱着眉头说:“不对啊?”

金铃有些心虚,拂拂头发说:“什么不对?”

郭传志说:“你说他是你同学----什么同学?高中同学吗?”

金铃含糊的说:“是夜校的同学,怎么啦?”

郭传志疑惑的说:“我刚才以为他是你同学所以认得我,但是他刚刚喊我喊的是‘郭胜’----我和你才认识几年?他就算知道我是你老公也应该是喊我郭传志,怎么会喊我以前的名字呢?”

金铃白了他一眼说:“我都不知道你还叫过这个名字,你到底还有多少事儿瞒着我?”

郭传志想得出神,边推轮椅边喃喃道:“改个名字,什么大事儿?”

郭旭目无表情的嘀咕了一句:“就是!”

郭传志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

他对杨宗建是有点印象,一定,一定在哪里见过,并且打过交道。

而且不会是愉快的交道......



郭传志睡得很熟,他在做梦。

梦见十几年前打工时的粮食加工的工厂,他还在上着中班(下午四点到晚十二点那种)......

晚上十来点钟的光景。车间旁边停着一辆水泥搅拌机,一个废弃待填的三米多高的下粮坑(粮食倒进去,有提升机输送上去),一堆沙子水泥和石子儿......

天太热了,那里正好是两栋楼之间的风口,有一个人酒喝多了,贪凉快,在下粮坑旁边睡着了......

进车间的时候,那个熟睡的人还在,可是郭传志抱着睡眼惺忪的孩子提前下班走出车间的时候,那个人已不在......

那个工友神秘失踪了......

警察来了,调查了两天,最后决定把填了一半的下粮坑再挖开。在已凝固的混凝土里,发现了那个工友的尸体......

作为一个班的工友,郭传志等五六个人在第二天被警察喊去问话,那个年轻的警察开会刚回来,郭传志正盯着派出所房间的地面出神,他看见一个人穿着警服进来了,他看见他的皮鞋,他的裤子,他的上衣,他的脸......

郭传志猛地醒过来了......

他想起来了,那个片警儿小杨,就是杨宗建!



郭传胜大口喘着粗气坐了起来,胸口起伏得厉害。

金铃一阵瑟缩,眼睛也没睁开,扯了一把被子,咕哝一句:“冷----干什么呀?”

郭传胜喃喃说道:“我终于知道他是谁了......”

金铃没有听见,她转个身,继续嘴角含春的做着好梦----梦里,杨宗建正在轻吻她的耳垂,她的身上一阵酥麻,她隐约闻到他身上的烟草味道......

她吃吃的笑了起来......



梦归梦,梦里无论多悱恻缠绵,金铃现实里确实是生气了的。

她踩着高跟鞋,“咯咯咯”大步流星的走到杨宗建的房前,使劲的拍了几下。

门开了一半,金铃虎着脸径直走进去,杨宗建从背后想抱住她的,被她一把甩开了。

“你怎么了?”

金铃厉声说:“应该我问你怎么了?你想干什么?----那天你不停的问郭传志的事儿,我就觉得不对劲儿,我们俩已经是这样的关系了,你现在不但不离得远远的,反而处心积虑的和他接近,你到底要干什么?”

杨宗建点着一根烟,吸了一口:“你信不信任我?”

金铃冷冷的说:“我没法信任你----太多年不见,我不知道你究竟变成了什么样的人,做的是什么样的事。”

杨宗建沉吟片刻说道:“金铃,你母亲当年看不上我,所以你知道吗,后来我们失去联络之后,我也算是因此受到激励,我发奋学习,最后考上警官学院,毕业后当上了一名警察。我工作过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在鼓楼区的杨庄派出所。”

金铃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就不出声的听他讲。

“有一天,我们所管辖的一家粮食加工厂里发生一起工人失踪事件。经过两天的调查,失踪工人的尸体找到了,他被浇灌在一个刚刚被填上的废弃的下粮坑里面。死者喜欢喝酒,那天上中班也喝多了酒,他的工友最后看到他是晚上十点半多,当时他在下粮坑旁边睡觉。他的死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自己不小心翻身掉进下粮坑,是意外,还有一种是别人推他下去的----法医经过对尸体的解剖,证实他掉下去之后,正好那里有存的积水,虽然不深,可是他偏偏被呛到窒息而死,然后第二天干活的人也没有发现,直接把沙子水泥混凝土这些倒了进去。”

杨宗建续道:“但是他是死于意外还是谋杀呢?虽然我们倾向于是一个意外,但是‘谋杀’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因为死者的人际关系非常差,很多人都和他有矛盾。我那时候厌烦了天天都是夫妻打架、小偷小摸这些鸡零狗碎的案子,就盼着能碰到个谋杀案,好大显一下现代福尔摩斯的身手,所以我很主动积极的走访死者的工友、同事,请他们协助调查,看看他的死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我调查后发现死者的人缘和口碑极差,是个神憎鬼厌的人物,班里的六个人都和他有不同程度的矛盾。这些工友里面,最后一个看到他的人,叫做----郭胜。”

金铃一时预料不到,大表意外,不由瞪大眼睛张大口,“啊”的叫了一声。



杨宗建记得他给郭胜做笔录时的情形。

年轻的杨警官拿了一个本子,边问话边记录。

“你叫郭胜?”

“是。”

“本月13号,也就是大前天晚上,你最后一次见到死者----岑守建是什么时候?”

郭胜眨巴眨巴眼睛,眉毛微皱:“应该是......十点半多,十一点不到----我那天还没下班就提前走了,因为家里停电,孩子没法写作业,这里又有空调,所以我就等领导都下班了让我老婆把孩子给送厂里来----我知道车间里尤其是中央控制室是不允许孩子进来的,咱也没办法啊,孩子的作业得写啊您说是不是----我们班长人特别好,看见孩子写完作业都困得睡着了,就让我提前带孩子走了,他帮我看着设备和电脑的。”

“你最后一次看到岑守建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他喝多了酒,躺在车间外边凉快,在下粮坑旁边睡着了。”

“岑守建平时为人怎么样?”

郭胜不屑的说:“他这个人爱喝酒,嘴又碎,人又懒,十足一个无赖,车间里没有一个人喜欢他。”

杨宗建抬起头来:“上班的时候还喝酒,你们领导不管吗?”

郭胜“嗐”了一声道:“他上白班还收敛点,上中班、夜班领导都下班了,谁管得了他?班长说他多少次都没用,他说不喝不喝还是偷着喝。”

“他最近和谁----或者以前和谁发生过矛盾?”

“他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这么说吧,你不如问问他没得罪过谁?”郭胜轻蔑的说。

杨警官真格不动声色的问他:“好吧,那么----岑守建没得罪过谁呢?”

郭胜见杨警官真这么问了,倒是怂了点,尴尬的说:“我就那么一说----反正什么人都让他得罪遍了----我们班长,这么好的人,批评他迟到、喝酒,他也和他吵了一架;我们一个班的章强,岑守建说他老婆给他戴绿帽儿了,两人打过一架----”

“哦?”杨警官来兴致了,“他们打架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礼拜天啊,那天我们倒班,小章打连班没回家,岑守建就说小章媳妇给他戴绿帽了,两人就打了一架,后来小章媳妇来又把他骂一顿。”

杨警官点点头:“还有呢?还有谁和他有过节?”

“还有......”郭胜犹豫道:“有的也不算过节吧?----比如我们车间副主任,岑守建想让他给调一个舒服点的工作,副主任没给他调,他就当众骂副主任,把副主任弄得可难堪了......”

杨警官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问道:“还有吗?”

“还有王大庆。上礼拜我们上夜班,有一天下班去吃早点,本来王大庆说了他请客的,结果付钱时候他发现钱包里的钱丢了。小章、老齐、胖子还有我都说起来最近丢钱,但是因为丢的不多,就几十块钱,所以都没有在意。我们一合计,觉得岑守建的嫌疑比较大,大庆就跑去质问他。又没当面抓到他,岑守建当然不肯承认,大庆这个人吧,脑子也不大好使,当场就把我们给卖了,说我们这阵子都丢过钱,一致怀疑是他干的。然后岑守建就骂我们冤枉他,骂得可难听了----”

杨警官听到没了下文,边说:“接着说啊----然后你们几个就把他揍了一顿对吧?”

郭胜尴尬的一笑,赶忙辩白道:“也没怎么揍他,就是小小教训了他一下。”

杨警官抬起头说:“你呢?你和他有什么矛盾?”

郭胜慌忙道:“没有没有,我和他没有啥,他说话难听,我根本不搭理他。”

杨警官翻了翻前边的记录,正色道:“案发当天,有人看见你们差点打起来。”

郭胜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吞吞吐吐的说:“啊,那个啊......其实也没多大事,就是那天我家里停电,我儿子不是来写作业吗,岑守建这个狗东西当着好几个人的面把我儿子的裤子给拽下来了,我儿子脸皮薄,就哭了,我就装装样子好像要和这狗东西打架似的,好让我儿子好受一点,其实并没有真的打。”

“你儿子多大?叫什么?”

“郭晓风,他才十一岁,上小学五年级----其实岑守建这狗东西褪他裤子纯粹是恶作剧,他男孩儿,倒也没有啥,就是脸嫩而已,我也没怎么生气。要是女孩啊那就不一样----我早把他砍了。”

杨警官又问了些话,郭胜一一作答完毕,准备走了。在门口的时候,郭胜忽然回身说道:“你们这是在查谁有可能杀了他吧?----其实我觉得吧,你们别费劲了,他就是自己翻身掉下去的,是意外而已......”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6-18 20:27:09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6-19 22:26:00
第四章 巧合



“那么,这个案子调查到最后,到底是意外还是谋杀?”金铃情不自禁问道。

“案子最后是以‘意外’了结的,几个嫌疑人都互相证明案发时间在车间里面,而郭胜则带了孩子提前下班走了,他说走的时候看到岑守建还躺在下粮坑旁边。”杨宗建说。

“外边没有监控吗?”金铃皱眉问道。

“下粮坑因为废弃了,正对着它的监控坏了也就没有及时换。”

金铃点点头,忽然想起刚刚说到郭传志的儿子,不悦道:“郭传志从来没跟我说还有一个儿子叫郭晓风----这么算起来,今年他应该二十四五岁了,都快结婚了吧?”

杨宗建也点点头:“那时候,郭晓风正好就是现在郭旭的年龄。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金铃说:“----亲兄弟嘛,那有什么奇怪?”

她沉默片刻,说道:“既然这案子已经判为‘意外’,那郭传志的嫌疑也应该洗脱了吧?你隔了这么多年,难道还在怀疑他?”

杨宗建眨了眨眼睛,悠悠说道:“事情还没完呢......那件事没多久,有一天一个姓蔡的大妈打电话来报警,说是被人下毒。蔡大妈情绪很激动,说有医院的病例和住院记录以及医生证明,她胃里发现老鼠药成分,肯定是被别人投毒,让我们去调查。但是当我们赶到医院的时候,那个大妈却改口说是自己服的毒。她说家里拆迁分了几套房子,她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因为房子分配问题对她产生意见,然后四个兄弟姊妹之间也发生了争吵,她越想越生气,于是就吞了几粒老鼠药,却报警说是被人下了毒......”

“我们问她哪里弄到的老鼠药,她说是遛街窜巷的卖老鼠笼子老鼠药的人那里买的。据医生说,幸亏她服食的分量不大,因此很顺利的被抢救了过来。我们批评教育了大妈一番,让她下次不要再这么报假警了,看护她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不停的道歉,向我们保证以后不会这么做了,我们也就离开了。”

“走出门口的时候,医生向我递了个眼色,我随他进了医生办公室,他低声跟我说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细节:大妈说她直接吞下了几粒老鼠药,可是他在给她洗胃的时候,却在胃里发现了两粒没消化完的胶囊外皮,直接吞下老鼠药和吞下带胶囊外皮的老鼠药,发作的时间上是有差别的......”

“还有一点,大妈说自己吃的老鼠药,可是她在当天被送到医院抢救的时候神智还清醒,说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正常的饭菜别人吃了都没问题,只是她吃了两粒地奥心血康----管心脏病的胶囊。医生根据她的症状判断是吃了老鼠药,后来化验结果表明果然如此。大妈得知她是老鼠药中毒之后情绪非常激动,当时执意说有人害她,坚持要报警,可是现在她却又改口说是自己吃的......”

“我们说话的时候是在医生办公室,不过当时门是虚掩的,没有关上。我注意到外边似乎有人在听,后来医生打开房门,我看见一个人匆匆离去,他拐弯的时候我看着有点面熟,然后我马上就想起来----原来就是郭胜!”

金铃不禁为之色变,想说些什么,终于没有说出口。

杨宗建续道:“我再回身去找那个蔡大妈了解情况时,她的床前又多了一个人----郭胜,也就是蔡大妈的二儿子。当时郭胜正低声向他母亲说些什么,看见我进来,他神色如常,问我怎么过来了,也有家人住院吗?我告诉他,他母亲报警说有人给她下了老鼠药。郭胜很歉意的说,他有事才刚赶过来,已经听他哥哥弟弟说了,老人家就是因为房子的事儿生气斗气,故意自己吞了老鼠药,却说是被人下毒。”

“我向蔡大妈再详细了解情况,蔡大妈说的细节已经和之前不同了,她说她是把老鼠药塞进胶囊里吃的,吃完多长时间感到难受的想不起来了......”

金铃沉吟片刻,忍不住说道:“其实这两件事严格说来都未必和他有什么关系,我觉得只是巧合吧?郭传志不像是那种有胆做这种事的人,尤其是,用老鼠药毒杀自己的母亲......”

杨宗建点点头:“当然,这可能像你说的就是巧合而已,我也很希望是巧合----金铃,我其实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嫁给了他,我不想你最后发现这是一只冷血人狼----我之所以在他面前现身,是想让他记得我这个人,我在盯着他看,万一他有什么企图,想到我也会有所顾忌。”

金铃心软了,把头靠在他肩膀。“你现在已经不是警察了,对他还会有震慑力吗?”

“他可不一定知道我已经不做警察了。”

金铃仰起面孔:“你为什么不做警察了?当警察多帅啊。”

杨宗建邪魅的一笑:“我当不当警察,都很帅......”

“警察同志,你的手好像不怎么规矩......”金铃的话原本只是调笑,杨宗建却不知怎么,笑容在脸上凝住了,一霎时好像有些黯然。

他默默抽回了手,点上了一根烟。

金铃莫名其妙,上前主动环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后背上:“你怎么了?”

杨宗建勉强一笑,笑得有点苦涩。



上午十点多钟,杨宗建开车经过跨河大桥,透过车窗玻璃,他看见一个少年开着电动轮椅正在人行道上逆行。

是郭传志的儿子郭旭。

杨宗建心里一动,过了桥他掉了个头开回去,然后下了桥找地方停好车,穿过马路,顺着跨河大桥的人行道向上走去。

他摸出手机假意看着什么,余光可以看到郭旭正向下而来,他装作不在意,要和他撞个正着。

两个人不可避免的相遇了。杨宗建故意头也没抬的边看手机边走,挡住郭旭的轮椅他也没看他一眼,而是往旁边挪了一下,还傻笑着刷手机里的小视频。

杨宗建不确定郭旭认不认得自己,如果他不喊自己,那自己也只能等他过去再喊他了。

“杨叔叔!”郭旭清脆的喊了一声,杨宗建转过身来,一脸诧异----他是真的诧异,这孩子记得他,还知道他姓杨。

“哎?小郭......郭旭?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你这是要去哪?”杨宗建关切的问。

“在家太闷了,所以出来遛遛逛逛。真巧,遇到你。”郭旭仰起头,推了推他的眼镜。

“你自己一个人这么出来有点危险啊----你的腿怎么受的伤,多久了?”

“半个月了,摔的----伤筋动骨一百天,早着才能好呢。”郭旭老气横秋的说。

“嗬,你还知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那是----”小子颇为得意。“叔你去哪?”

“我......也没什么事,跟你一样,在家太闷了,出来遛遛逛逛。”杨宗建心念一动,跟郭旭提议带他去转转。

“去哪里?”郭旭眨了眨眼睛。

“公园?游乐场?电影院?”

郭旭一脸嫌弃:“都是小孩的玩意!有什么意思!”

“那么请问你这个‘大孩’想去哪里?----我的车就在下边没多远。”

“打游戏。”郭旭说。

“哇,你不够十八岁,不能进网吧。”

郭旭的脸有些阴郁。

“要么去我家?我家有游戏。”杨宗建建议到。

“好哇!”郭旭一脸兴奋。

“不过你得跟你爸打电话说一声。”杨宗建边推着他走边说道。

“用不着,我们还能打到天黑啊?他天天回来得都晚。”

“那可不成,要么你跟你妈打电话说一声----不打电话我把你带走了,他们以为你给拐走了。”

“我妈在南京,更看不见我,我跟她说什么呀?”

“呃......我是指你爸现在的老婆。”

“金铃阿姨也没你这么麻烦。”郭旭皱起眉头。

“反正你不给大人说一声,我是不敢带你走。”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多事呢?”郭旭唉声叹气一番,给他爸微信留了个言:“爸,我在路上遇见杨叔叔,我跟他到他家玩一会去,回头他负责给我送回家,你放心吧。”

郭传志很快电话打来了:“哎郭旭,你说的杨叔叔是谁啊?”

郭旭一脸“懒得跟你说”的表情,把电话递给杨宗建。

杨宗建笑吟吟接过电话,说道:“老郭,我杨宗建----想起来了吗,金铃的同学。”

“哎呀”,郭传志大惊失色:“熊孩子怎么那么不懂事----你别理他!你有什么事忙什么事去,让他赶紧滚回家!”

“行了老郭,我今天还真没什么事,本来就是出来兜兜风,你儿子眼尖看见我了,招呼我,我就邀请小朋友一起去玩----嗯,你儿子嫌游乐场、公园、电影院太小儿科了,我带他去我家打一会儿游戏----放心,我不会让他玩太久,中午吃完饭我就把他开车送回去。”

“别别别别别,那可不行----”郭传志连声说:“太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我反正也没孩子,借你儿子过过瘾。”

“不不不----”

杨宗建不高兴了:“行了就这样吧,怎么,我还能把你的孩子给拐走吗?”

话说道这份上,郭传志不能再说什么了,他叮嘱郭旭两句,让他一定一会儿就回去,郭旭答应了。



郭旭坐在副驾,一脸兴奋。

杨宗建跟他闲聊,今年多大了?五年级还是六年级?在哪儿摔的腿?......诸如此类。

郭旭老老实实回答:十一,五年级,下楼梯滚下来了摔的。

沉默片刻,杨宗建似乎无话找话的说道:“哎?郭旭,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啊?叫郭晓风。”

郭旭愣了一会儿说:“哥哥?哦,郭晓风他死了,十一二岁我这么大的时候有一次冻着了,发烧,没及时去医院,后来烧成脑炎,死了。”

杨宗建“啊”了一声,甚是意外。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6-20 21:19:02
第五章 案件




还没到家,金铃的电话也打过来了:“郭传志说你把郭旭带到你家玩啦?”声音有点不悦。

杨宗建故作轻松的扬声说:“对呀,不过还没到家----他现在就在我车上,坐副驾上呢。”

那意思是说:你说话小心些。

金铃说:“你们两个怎么会碰到一起的?”

杨宗建说:“纯属巧合----我们在跨河大桥上遇见的,我低头看手机呢,我往北他往南。小朋友眼尖,一眼就认出我,主动喊的‘杨叔叔’。”

金铃冷笑说:“谁知道是不是你装神弄鬼。”她随即低声说:“我丝巾丢在你那了,收拾好,别让他看出来。”

杨宗建答应了,金铃又压低声音说:“这小子人小鬼大,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你注意点,别大意了。”

杨宗建高声说:“行了老同学!你当他上幼儿园呢?交代那么多,要不要我给他冲奶粉啊?”

金铃哼一声,把电话挂了。

杨宗建与郭旭都摇摇头,齐声道:“女人!”



停好车,从后备箱取出折叠轮椅,把郭旭从副驾抱到轮椅上,杨宗建推着他进了单元门,上电梯。

郭旭一进他家,看客厅那么大,他以为杨宗建住的是两百平的豪宅,参观完所有房间便有些小小失望,这房子没他想象中那么大,三间卧室都不大----其实这房子已经不小了,也有一百二十平。

吃水果、零食、喝完饮料,两个人开始打游戏。

杨宗建打的固然好,小小年纪的郭旭也打得不赖,这倒是挺出乎杨宗建的意外的。

所以两个人出去吃饭的时候杨宗建忍不住赞了一句:“这游戏水准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一天不打十个八个小时都练不出来----小子,你上学考试成绩不行吧?”

“谁说的?我一向都是学霸。我跳过级,你信不信?”郭旭骄傲的说。

“这么厉害?失敬失敬!”杨宗建抱抱拳。

他推着轮椅东张西望:“我们吃什么?肯德基,麦当劳?”

郭旭不悦的说:“你可不可以别把我当小孩儿?”

“好好好好好,”杨宗建举手投降,“你说吃什么咱就吃什么!”

“我想吃麻辣火锅。”

“麻辣?你行不行啊,你一个小......”杨宗建说一半马上自己闭上嘴:“好好好,前边有一个四川火锅----”



两人吃得一头汗。

杨宗建执意叫了一个鸳鸯锅,他说自己不能吃太辣,后来他发现他的担心是多余的,郭旭真的真的巨能吃辣,把杨宗建看得目瞪口呆,连上菜的阿姨也笑得合不拢嘴:“你儿子真厉害!我没见过这么能吃辣的小孩儿!”郭旭直向她翻白眼。

后来就发生了一件事,这阿姨给他们加好汤转身走的时候,郭旭正好伸脚起身,差点把阿姨给绊倒,幸好被邻桌的客人给扶住了,她吓得哇哇叫,杨宗建和郭旭两个不停向她道歉。

杨宗建等那阿姨走了,不悦道:“就算她认错了,误把我当成你爸爸,也用不着故意绊她一脚吧?”

“那又什么好生气的?我就是烦人家老说我是小孩儿!”郭旭毫无愧疚的说。

“那有什么,你不是小孩儿么?”杨宗建看到他瞪起眼来,赶紧安抚他:“我错我错!来来来,男子汉,咱干掉这大腰子!”



送郭旭回家的路上,杨宗建觉得他们混得足够熟了,开始东拉西扯。

“我认识你爸的时候他叫郭胜,现在叫郭传志了。”杨宗建说。

“嗯,他早就改了,改了有十年了吧?----不止,嗯,郭晓风----我哥死了之后他改的,然后搬了家。”郭旭一边低头玩手机一边说。

“别老低头玩手机!对眼睛不好,收了陪我聊天!”杨宗建说。

郭旭说:“打完这一局!”

半分钟之后,郭旭抛出一句英文粗口,一拍大腿,GAME OVER了。杨宗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斜着眼睨了他一眼,两个人都笑起来。

杨宗建等红灯的时候闲闲的说:“我还认识你奶奶呢,蔡大妈,她现在----”

“死了----早就死了,死好几年了,心脏病。”郭旭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感情。

杨宗建“哦”了一声,似有意若无意的说道:“心脏病啊?我以为她是服毒自尽----好多年前听说她吃老鼠药自杀......”

“哇,老鼠药......厉害!”郭旭与其说是诧异,不如说是兴奋。

“你不是你奶奶带大的吗?-----听起来你和她不怎么熟悉、亲密。”

郭旭犹豫了片刻:“小时候还是带过我的,也很疼我,不过后来就不知道怎么搞的,有点冷淡了......”

他忽然饶有兴趣的转过头看着杨宗建:“杨叔,你是警察吧?”

杨宗建一怔,含糊说道:“何以见得?”

“直觉。”

“嘁,女人才靠直觉呢。”

“你就说你是不是吧。”

“我不是......”杨宗建见郭旭脸上明显失望,忍不住又补充一句:“----才怪。”

郭旭吹了一声口哨:“我就说嘛!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我还有一个直觉----你和金铃阿姨......嘿嘿,你以前是她男朋友吧?”他一脸狡黠。

杨宗建这个可不能承认,赶忙笑骂:“你这个小家伙,越来越放肆了!胡说八道!----没有的事!”

“没有?”郭旭半信半疑。

“没有!”杨宗建斩钉截铁的说。



“叔,你办过的最厉害的案子是什么?有凶杀案吗?”郭旭饶有兴趣的问道。

杨宗建摇摇头:“你当是电视剧啊?这种事其实不常见----咱中国的治安说实在的真不错。至于我办过的案子----”

他沉思一会儿说:“有个寄宿学校的女孩被绑架,劫匪勒索她家人要一百万,她家人报了警,我让一个女警化装成她亲人去交赎 招两招就给擒住,把人质藏的地方也供出来了,我们过去顺利就给解救了,他同伙也一窝端了----从她家人报警开始到抓人结束,不到十二小时。”

郭旭失望的说:“这么容易就逮到了?没点技术含量!”

“你以为呢?其实现实中很多罪犯都很白痴,他们没有那么高的智商,也没有那么好的身手。像电影里到最后枪都没子弹了、赤手空拳对打十分钟那种,嘿嘿那是不存在的,有时候我们抓那些贩毒吸毒的,门一踹开他们脚都软了......”

郭旭大失所望:“没----劲!”

杨宗建瞅他一眼,故作轻松的说:“哎,你爹当年还牵涉到一个案子里呢你知道吧?”

郭旭大为兴奋,转过身问道:“是吗?快给我讲讲,刺激吗?”

“他那时候一个工友失踪了,晚上上着夜班呢----”杨宗建便把当年勘察现场的情形讲解给他听。

郭旭沉思片刻,说道:“那个刚浇灌好的废弃下粮坑!人肯定是在那里了!”

杨宗建脱口说了一句“握草”,惊疑不定的看了他两眼,说道:“你柯南上身啊!”

郭旭得意洋洋的说:“那是!柯南的动画片全集我看了好几遍----可别惹我,我懂得两百多种杀人方法!----哎后来呢?和我爹有啥关系?”

杨宗建索然无味:“你爹是死者的工友啊,上一个班。”

“他有没有嫌疑?他有没有杀人动机?”郭旭眼睛直放光。

“谁说是谋杀啦?死者那天喝多了酒,躺在下粮坑旁边睡觉,意外翻下去,呛水死的,第二天干活的工人又没在意往下看,直接把水泥什么的倒下去了......”

“你刚刚都说了,这个岑守建得罪那么多人,有人想杀他很正常啊----”

“他就是嘴碎、说话难听,又不是大奸大恶、罪大恶极,谁和他也没有深仇大恨,都是小矛盾,谁犯得着杀他啊,杀了他自己还得坐牢,不值当的。”

“谁说杀了人就一定坐牢?要是有人把谋杀弄得跟意外似的,把他推下去了又没人发现,凶手还不是照样逍遥法外?”郭旭目光炯炯的看着杨宗建。

杨宗建点点头:“你说的倒是没错。不过那些人包括你爸,经过调查,都没有作案时机----你爸带着你哥提前下班走了----十点半就走了,别的人是十二点走的,接班的人最早是十一点半来的,而死亡事件恰好就在十点半到十一点半之间......你爸说他走的时候,还看见岑守建躺在下粮坑旁边睡着呢。”

“他有可能说谎啊,可能那时候人已经掉下去了。也可能是他把人给推下去的......”郭旭若有所思。

杨宗建瞅他一眼:“嗬,你是要把你老子给大义灭亲了吗?你爹杀他的动机是什么?”

“你刚才说,岑守建----他手真够贱的,把我哥的裤子给扒下来了,说不定是想猥亵他,结果被我爸发现了,他表面上不动声色,结果背地里这么一推----扑通----哗啦......就这么死翘翘了。”

他顿了一顿,犹豫了一下:“当然,我爸也可能是误杀的他,只是想把他推下去教训他一顿,没想到会死人......”

杨宗建倒吸一口冷气:“你这个小家伙,脑袋真是可怕......”

郭旭兴奋的说:“怎么样?有没有道理?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动机?”

杨宗建照着他头拍了一记:“有你个头!你还知道‘猥亵’呢,岑守建他手贱脱你哥哥裤子是在好几个人面前----当众,懂吗?不是就他两个人!----你还‘猥亵’......”

郭旭瘫坐在副驾椅子上,一脸郁闷。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6-21 22:55:22
第六章 电话



郭旭又想起一件事来:“你刚说我奶奶吃老鼠药自杀?这个也是你办过的案子吗?”

杨宗建小心翼翼的说道:“她打电话报警,说是有人给她下毒,但是我到医院了解情况时,她又改口说是自己吃的老鼠药,说是因为房子拆迁补偿问题,你爸爸、你伯伯、叔叔还有你姑姑闹矛盾,并且对你奶奶的分配不满,所以她一生气就吃了老鼠药。”

郭旭饶有兴趣的听着,最后评论说:“从性格上来讲,我爸和叔叔、伯伯、姑姑都不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我奶奶自己吃老鼠药倒是有几分可信......”

杨宗建正有几分诧异于郭旭这次的见解,他又发话了:“不过,她自己吃了老鼠药再报警说是被人下药么......不符合她的性情。我觉得应该还是有人给她下了毒----只是她发觉了下手的人是她至亲的人,虽然很伤心,但是还是改了口供。”

杨宗建皱眉说:“你刚才说了你爸和叔叔伯伯姑姑不会干出这种事啊。”

郭旭反驳道:“可是还有别人啊,比如,我妈。”

杨宗建“嚯”一声说:“好么,刚坑完你爹,又开始坑你妈了。”

郭旭道:“我说的,‘比如’。”

“有什么动机?”

“房子分配不满意,我爸不能对他亲妈咋地,当儿媳妇的可不一定了......况且我哥冻着了、发烧、得了脑炎、最后死了,我妈应该很恨我奶奶----因为是她去接的我哥,接晚了,所以我哥才冻着,而且她又没及时把他给送医院,才会发烧、得了脑炎。”郭旭沉吟道。

杨宗建大为佩服:“你这头脑----真是非同小可!”

“还有我哥呢----郭晓风他也有可疑呀。”

“他又有什么可疑?”

“比如说----”郭旭想了一会儿,“我妈跟我奶奶不合,她们经常吵架,我哥肯定是向着我妈,他会觉得‘凡是骂我妈的人就是坏蛋’----他有可能拿老鼠药扔水里给我奶奶喝。”

“医生说,老鼠药是被人藏在管心脏病的药----地奥心血康胶囊里的。”

“那样不容易被人发现啊----而且,他要是把老鼠药混在管心脏病的胶囊里更妙,因为我奶奶当天不一定吃到,而吃到这颗毒药的时候,郭晓风也许在学校,也许在家睡觉呢,反而有了不在场的证明。”

“你哥那么小,上哪弄的老鼠药?”

“满大街都是啊,哪个小区没有?都有毒饵站放在墙角,怕小孩不小心吃了,都有一个像瓦一样的带通道的那种,老鼠药就投在里头......”郭旭比划了一下。

杨宗建暗暗点了点头。

郭旭忽然又问:“我爸的工友失踪案和我奶奶的服毒案相隔多长时间?”

“很近,不到一个月。”

郭旭若有所思道:“那么,其实我爸还是有点可疑的,毕竟两起案子----或者说两个事件他都牵扯在内,这实在有点巧合......”

杨宗建暗暗佩服,他好奇的又看了郭旭两眼,心想,这孩子的智商太惊人了吧。



杨宗建第二天见到金铃的时候,就直接这么说了出来。

金铃说:“我反正看这孩子不正常,不像十一二岁。”

“用‘人小鬼大’四个字,似乎都不足以形容他这种异乎寻常的......”杨宗建想了半天措词,最后想起两个字:“----成熟。他还看得出来我是警察。”

“你没说你现在已经不是?”

“我干嘛要说?他回家把这些告诉他爹才好呢,也好让郭传志有所警惕,不敢轻举妄动再做什么坏事儿......”顿了一顿,杨宗建续道:“他居然还能看出来,我是你以前的男朋友----你别急别急,这个我打死都不会承认的!”

金铃喃喃说道:“这小孩儿太邪门了......”

杨宗建连忙警告:“你以后千万别在他面前说他是小孩,他好像很忌讳这个,我带他吃火锅的时候,上菜的阿姨把他当成是我儿子,说没见过这么能吃辣的小孩,他就伸脚把那个阿姨差点绊倒。”

金铃吓一跳:“不会吧?不会那么坏吧?可能只是碰巧----不至于为这个故意去绊人吧?”

“他就是故意的,他后来承认了。”

“你和他相处得还不赖嘛。”

杨宗建也承认:“是不赖----说实在的我还挺喜欢这个小孩儿的,脑活儿太好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开始在一起腻歪起来,金铃随手丢在桌上的电话忽然不合时宜的响了。

一个内蒙古通辽的手机号。杨宗建看了看,递给金铃,略感诧异:“你还有内蒙的朋友?”

金铃是在通讯部门工作,自然知道那是一个虚拟号码,肯定是骚扰电话----平安银行推销信用卡或者楼盘开盘之类的垃圾广告,所以她直接给挂掉了,可是那号码依旧锲而不舍的打过来。

金铃叹口气,她做这个工作,何尝不知道做这工作的不易?当下接听了电话,用热情欢快的语调说:“您好我是中国电信,为回报老顾客对我们的厚爱,特推出‘免费送手机’的活动......”然后她咕咕笑着挂了电话。

那边什么话也没来及说,一定是一脸懵逼吧?

金铃自嘲,你看,风水轮流转,你也有被别人骚扰的时候。

然而电话再次响了,金铃有点不悦:你这完全不按理出牌,不守行规啊!

她接通电话,温言道:“不买房不贷款不炒股票不办信用卡!”

那边并不出声。就在她要挂掉的时候,那边忽然沉声说:“你是老金的女儿吧?”

那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听起来也应该有五十来岁了。

金铃身子一颤,浑身戒备起来,她低声问:“哪个老金?你是谁?”

那边冷笑一声:“你只要回答我,你是不是老金的女儿?你爸刚刚出车祸了,正在市立医院抢救呢,你赶紧过来!”

金铃松口气:“我爸不可能出车祸,你打错了。”

她挂了电话。

没多久,电话又响了,还是这个人。金铃温言道:“够了!你们这些死骗子,有完没完?”

那边的声音也很温和:“我刚是在试探一下你的,其实我就只是想确定一下,你是不是老金----金钊的女儿。”

金铃如被电击一般身子颤抖起来。犹豫片刻,她低声道:“我......是。”

那边没有说话,电话挂了。

金铃疑惑的看看电话,杨宗建说:“挂了?你可以拨回去啊。”

金铃说:“那是一个虚拟号码。”

“电话里说什么?”

“只问我是不是老金的女儿。”

“你爸爸的朋友?有什么事?”

金铃摇摇头。

“无缘无故打过来又没说什么事,会不会手机没电了?”

金铃又摇了摇头,张了张口,终于还是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那个人的电话又打来了。

那个男人这次没有故弄玄虚,还是问那句:“老金的女儿?”

金铃说:“是。”

“叫什么名字?”

“金铃。”

那男人沉声说道:“你爸爸让我给你传个话。”

金铃警惕起来:“什么话?”

男人轻笑一声,说道:“其实,你怎么证明你是老金的女儿呢?我又怎么证明自己可信?”

金铃皱起眉头:“那你想怎样?”

男人悠悠说道:“不如我们来对个暗号----”

“暗号?”

“冬瓜,白兔----”

“有乙帽。”金铃脱口而出。

别人听了会觉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然而那男人满意了:“不错不错,你爸果然说的没错。”

金铃有些激动:“我爸爸......他怎么样?”

“他这种情况还能怎么样?----一辈子也别想出来了。”男人温言道:“你知道的,数额实在是太大了。”

金铃一阵难过:“他要你帮他传个什么话?”

男人轻笑起来:“很值钱的话。”

金铃吸一口气,问道:“有多值钱?”

“值钱到我给你传达的信息要按字收费----说明一下,这是你爸自己提议的----不过你放心,字不多,不超过十个字。”

“一个字多少钱?”

那人一字一顿的说道:“三十万。”

金铃“嗤”的笑出声:“一个字三十万?”

“对。”

“你怎么不去抢?”金铃气极反笑。

“买不买随你的便,还有,要先付款,我才能把那个讯息给你。”对方断然说道。

“我怎么知道这个信息值不值这个钱?”

“值与不值,不在我的考虑之内----这个价钱是你父亲给我开的。他认为值,那就一定值。”

金铃沉默一会儿:“到底一共是几个字?”

“六个。”

“就是说,一百八十万我要给你?”

那边讽刺的说:“你算的没错。”

“我怎么知道这讯息是真是假?”

“那么权当我没说,再见!”

“慢着----”金铃咬了咬牙,“一共十万块,我买了你这个信息。”

对方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为这区区十万块,押上我的前程吗?”

金铃狠狠心:“我给你再加十万,总共二十万,我真的一共就只有这么多了。”

男人不置可否,挂断了电话。



晚上吃完饭,金铃没有收拾碗筷,眼睛直勾勾盯着桌子发愣。

郭旭自顾自的回房去了。

郭传志看了她两眼,又顺着她眼光看了一会儿,手在她肩上推了一把:“干嘛呢?看什么呢----怎么愣了?”

金铃回过神来,缓缓的说:“如果拿一百八十万出来,买一个有可能得到上千万的机会,你会不会试一下?”

“不会。”郭传志答得很干脆。

金铃皱眉问:“为什么?”

“这样的好事砸不到我头上。”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好事呢?”

“废话,那谁不愿意?可是你说的它不是‘一定’吧?有多大几率?”

“一半一半吧。”金铃说,其实她并不肯定。

“赌赢了能得到上千万,赌输了呢?”

“一百八十万没了呗。”

“那不就是倾家荡产了吗?这样的事,不值得冒险。”郭传志断然说。

他离开餐桌,疑惑的问:“你不会买股票买期货了吧?我跟你说,拿十万八万玩玩就算了,千万别听那些理财专家的瞎比比......”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6-22 21:17:22
第七章 暗号



金铃没有跟郭传志说明的事,她跟杨宗建说了。

那个神秘电话,那个狮子大开口的要价。

“六个字,一个字三十万,总共一百八十万?----正常来讲,不应该把它当诈骗吗?”杨宗建怀疑的说。

金铃抱着膀子沉默一会儿说:“可能真的是我爸给我传递的信息。”

“你凭什么认为这个人可以信赖?”

“凭一个暗号----这个暗号只有我们家人才知道,我妈已经去世,就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了。”金铃轻轻说道。

“什么暗号?”

金铃缓缓说道:“冬瓜,白兔,有乙帽。”

杨宗建一脸懵逼:“那是什么?”

“我小时候的一首儿歌:小白兔,过小桥,走到桥上瞧一瞧。山羊公公走来了,‘公公,你好,你先过小桥!’河水听了哗哗笑,鱼儿听了蹦蹦跳,都夸白兔有礼貌----我那时候年纪太小,口齿不清,把‘都夸白兔有礼貌’念成‘冬瓜白兔有乙帽’----”

“原来如此。”杨宗建喃喃说道。

“如果不是足够信任,我爸不会把他说给别人听。”

“但也许只是曾经你父亲把他当笑话讲过,这个人听到过----”

金铃有些犹豫:“当然,有这个可能,但我还是倾向于----”

杨宗建忍不住问道:“你爸到底----”

“你记不记得咱们重逢的第一天?你问过他,我没有回答----”金铃沉默良久,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其实是被抓起来了,被判了死刑但是还没有执行......”

杨宗建悚然道:“他犯了什么事儿?我记得他一直都很威严,很正直......”

金铃落寞的说:“我也一直这么认为,他两袖清风、刚正不阿----凡是那些正面的词儿都可以描述在他身上。他一直都很清廉,清廉得有点寒酸----我们娘俩都没有出过国,甚至都没有坐过飞机,更没有过过什么奢华的生活,可是当年他是因涉嫌贪污、受贿和滥用职权罪被逮捕的----涉案的金额高达2.2亿。”

杨宗建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气:“2.2----亿?你爸到底是什么人?”

“他这十几年来升得很快,五年前他因为经济问题被群众举报、拘押调查的时候,任职彭城市发改委副主任、市城镇化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主任。”

杨宗建悚然吐出一个名字:“金钊----他是你爸爸?”

“不错,他利用职务之便,与他人合谋骗取国有资产和征地款。我和我妈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我爸认罪了,他陆续交代了其中1.6亿的下落,最后还有六千万始终没有交代出来,然后他就中风了......”

杨宗建沉默片刻,说道:“你认为这个卖你信息的人,可能牵扯到这六千万?”

金铃缓缓的点点头:“不然,他不会这么狮子大开口吧?”

“但是我认为,更大几率上,那人还是一个骗子----也许他是知道一些内情,但他极有可能借这个幌子骗你的钱而已----你想想看,一百八十万虽然不少,可是和六千万比起来,我觉得差得太多,如果你爸给你传达的讯息牵扯到这六千万并且你能顺利拿到,那我觉得这个传话的人跟你要一千万也不多。”

金铃说道:“可是我连一百八十万都没有,那个人还要先付他钱他才肯把讯息给我。我爸被羁押的时候,我和我妈的账户什么的也都被一起调查,最后证实我爸的所作所为完全是瞒着我们的,我们在他身上没有得到过任何好处,我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我有时候真不明白他贪污这么多钱干什么,吃也没吃,喝也没喝,也没有豪车、别墅、二奶三奶......我宁愿他花天酒地、风流成性----至少我还能理解,可是他摆了一面墙的现金在那,一分钱都没花----看着有快感吗?”

“所以,你想拿到这六千万替他花吗?”杨宗建目光炯炯的看着金铃,后者有点绝望。

杨宗建温言道:“即使这个人传给你的讯息是真的,你也拿到了六千万,你敢花吗?你有命花吗?还是,你拿到钱交给国家,换你爸爸的罪名能小一些?”

金铃默不作声。很久之后,她怅然说:“所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杨宗建拍拍她的手,柔声道:“无论从哪个角度,不去理会都是最明智的选择。你放心,这人可能比你还要急----你爸爸要他传递给你的讯息,如果足够清晰,他为什么不去想办法找?肯定是因为那讯息他无法理解,就像一个谜语,他解不开而你可能会解开,就像那个儿歌一样----所以,我觉得他跟你要一百八十万并不是真的----如果这个人不是骗子,他在觊觎那六千万的下落的话,这一百八十万他不会放在眼里。”

金铃听不懂:“那为什么他跟我要这笔钱?”

“他其实知道你不可能拿出这笔钱----一来可能是骗子,二来你拿不出这么多钱,这样他就可以与你谈条件:你一分钱不拿也可以,他照样把这讯息给你,但是如果你凭这个讯息果然拿到了那六千万,他会向你提出跟你要百分之二十,或者三十,甚至五十......”

金铃终于明白了,她松口气:“所以,我完全不用理会他,一分钱也不必出,他最后还是会把要带给我的讯息给我?”

杨宗建点了点头,又补充一句:“假如他不是骗子的话......”



一切果然按照杨宗建所讲的发展着。

金铃在三天后又收到那个人的电话:“你考虑得怎么样?”

金铃淡淡的说道:“我其实没什么可以考虑的,我拿不出这笔钱。”

“你可以借,可以卖房子----你仔细考虑清楚,一百八十万可能换来的三十几倍的回报。”

“那也只是可能而已----现在就算你把六千万直接放在我面前,可能我也没有胆量收了它。”

那边沉默良久:“好吧,随便你。”

金铃悠悠说道:“一百八十万在我身上已经算是一笔巨款,可是你会把它放在眼里吗?----和六千万相比,区区一百八十万有可能会毁了你的前程,这个风险太大了,显然和你得到的不成正比。”

那边叹了一句:“虎父无犬子----老金的女儿果然够聪明。”

金铃欲擒故纵,淡然一笑,主动挂断了电话。

彼端,那个人微微感到意外和吃惊----他低估了金铃的智慧。



次日,他的电话又打来了。

“既然你不肯拿出钱,我们还是换个方式合作吧----你爸让我传给你的讯息我照样给你,东西由你和我一起找出来,但是找到的东西我要和你分一下。”

“怎么分?”

“三七分。”

金铃讽刺的说:“我七你三?----比我想的合理。”

那边气得跳起来:“是我七你三!我冒这么大的风险----”

金铃气极反笑:“我爸冒的风险何尝不大?我冒的风险何尝不大?凭什么让你占了大头?你要是有本事把它找出来还会好心找我?----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好大的胃口!”

那边恶狠狠的说:“你占三成也有一千八百万了!这点钱够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一千八百万却不够你衣食无忧----”

那边喘息良久:“好吧,四六开,我六你四----你不要再跟我讨价还价!如果没有我传给你的讯息,你一毛钱也拿不到!”

金铃微微一笑,把电话挂断了。

那边的电话又拨过来,气急败坏。金铃故意等它响了很久才接。

那边的人大抵是恼羞成怒,开口几乎是低吼:“五五!这是我的底线!你要是还敢说不,那就一拍两散!谁也别想拿到一毛钱!”

金铃心道:“那何尝不是我的底线?”她沉声问道:“我们哪里见?”

男人轻笑一声:“你不会以为我会公然和你碰面吧?”

“那你准备怎么把讯息交给我?----是口信吗?直接在电话里就可以告诉我?”金铃有些意外。

“我当然有我的方法给你送过去----我知道你家的地址,也知道你工作的地方。”

“那些地方都有监控。”金铃提醒他。

男人口气嘲讽的说:“多谢关心----不过,你不会以为送个东西也要我亲自出马吧?我有很多种送它过去给你的方法----你乖乖等着就好。”

“你不怕我拿到了那样东西之后私吞了它,或者,一走了之?”金铃挑衅的问。

男人轻笑一声:“你不妨试试----坦白说,你很难能逃开我的视线,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知道的要多得多。”

“比如呢?”

“比如----我知道你有一个情人,住在屏山名邸......”

金铃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比如,今天天气很好,你在球场上多晒一会儿太阳,是个好主意......”对方柔声说着。

金铃“霍”的站起身----她此际就是坐在球场的长椅上晒着太阳,电话里的这个男人居然知道。

他在哪里?

----他是球场上的某一个人?

----也许他藏身于某一辆汽车里?

----甚至这旁边某一个楼房、某一个窗户后面?

----会不会是乔装成正闷头扫地的保洁员?

----或者是便利店里的老板,或者顾客?

金铃瞪着双眼环顾着四周,喘息声急促起来......

那边的男人开始得意的笑起来。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6-23 20:59:19
第八章 三环



杨宗建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人他知道我的存在,还跟踪你?”

金铃面色阴郁的点点头。

杨宗建喃喃说道:“他在暗,我们在明----他应该是想警告我们别想玩花样,拿到想要的东西休想私吞。”

金铃面带忧色的问:“这个人会是什么大人物?他可以见到我爸并取得他的信任,还能查到我的地址,还有你......”

杨宗建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轮流在桌上一点一点的敲了一阵,缓缓说道:“我倒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人物。像你爸这种情况,任何人去看他的时候都不会有独立和他会面的机会,即使是律师.......我倾向于,他只是一个守卫,或者是一个看护,他答应传讯息给你也谈不上得到你爸的信任,只是被你爸用一笔虚幻的巨款收买了,仅此而已......”

“可是他知道我工作的地方,知道我家,知道你和我的关系......”

“这有何难?我们最近见面这么频繁,有心跟踪的话,一天下来就可以知道你在哪里上班,家在哪里,还有我的存在。”

金铃正想说什么,她的手机响起来了,她有种预感,一定是那个人。

然而不是,是一个固定电话,一个温柔甜美的女人的声音:“请问是金玲女士吗?我是鹏程出租车公司,您今天乘坐我公司3257出租车的时候,落下的那个文件袋我们已经找到了,您方便的话可以来我们这里取一下。”

金铃莫名其妙:“弄错了吧?我三天之内都没有坐过出租车。”

“但是我们这边今天曾经收到您的求助电话,是关于这个文件袋,而且这个文件袋上边有您的姓名和电话----黄金的金,铃铛的铃,手机号也没有错对吧?”

“没错是没错,但是----”金铃咕哝道:“里边装的什么?”

“不好意思,因为文件袋封了口,我们不方便打开看的,不过里边好像只有一张纸吧,我们怕是什么重要文件之类......”

杨宗建首先反应过来,低声向金铃说道:“会不会是那个......”

金铃醒悟过来,“啊”了一声说道:“我想起来了----是我的东西,我现在就去拿......”

杨宗建心中一动,向金铃低声道:“让这辆车的司机给送过来,我们付一百元油钱。”

金铃照着说了,那边和司机商议好,同意立刻把文件给送过来。

金铃报了地址----当然是杨宗建的家----香山路2号,屏山名邸的大门口。



二十五分钟后,司机如约而至。

那是一个寻常的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肥胖,黝黑,油腻。虽然杨宗建看见他车号招了手,他仍谨慎的拨了一下金铃的电话,听到金铃电话铃响还要看了看显示的是自己的号码,这才负责任的把一个老式牛皮纸文件袋交给金铃。

杨宗建拿了一百块钱给这个胖子,另加两包烟,胖司机倒是颇为腼腆,两个人互相感谢一番。

杨宗建又递了一根烟给司机点上,装作随口一问:“这文件袋是落在后座上的吗?”

司机说:“我反正就是在后座上找到的----中午,公司给我打的电话,说有位女乘客的文件袋落在车上,我当时正在冷库那边吃午饭----那地方本来就偏僻,又修路,监控都不管用了,所以我们出租车司机喜欢扎堆在那吃饭。”

杨宗建“嗯”了一声,又问道:“你吃饭之前的乘客是什么人?”

“是个姑娘----师大的学生,她坐的副驾,应该不会把东西放后座。”司机有些疑惑的看了一眼金铃:“我怎么没有印象今天拉过你?”

“那你有没有印象最后一个坐后座的乘客是男是女?”杨宗建问道。

司机想很久,沉吟道:“那我想不起来----有个农名工,有个胖娘们,还有俩外地老头老太太,还有个女人,干会计的----”

金铃和杨宗建发觉问不出什么,杨宗建微微摇摇头,金铃便随口问:“那个会计戴眼镜吧?三十多岁----”

司机使劲摇摇头:“不戴眼镜,四十多。”

金铃笑笑说:“我们公司的张会计,这肯定是她掉的----她其实年纪不大,就是显老----她在哪上的车?”

司机想半天:“新世纪吧?”

金铃满脸堆欢的说道:“是她,她住那附近----谢谢你了师傅。”

司机得了一百块钱加上两包烟,满心欢喜的走了。

两个人盯着文件袋,杨宗建说道:“到楼上看。”

金铃点了点头。



两个人边走边说着话。

“这个司机看上去并无可疑。”金铃说。

“也许----”杨宗建皱着眉头,随后摇摇头:“但不好说......如果一个出租车司机把一袋文件自己放在自己车上,再冒充乘客报失,然后再给你送过来,也是相当有可能的......”

金铃责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一个出租车司机能有什么机会见到我爸,在这个时候?”

“我只是否决一下司机完全无辜的可能性。”

“你不觉得他说的那几个乘客更值得怀疑一些吗?----就你而言,他们谁比较可疑?会计,女大学生,农民工,还是胖娘们?----那两个外地老头老太应该排除吧?反正估计他是不会亲自出马把文件袋放出租车上,但他可以指使别人这么做......”

杨宗建摇头道:“他不会这么容易的留下线索,别说我们没有办法查,就是我们一一找到这几个乘客,能和这个人直接牵扯上的几率也不会大。”

金铃忽然停了下来,杨宗建扬眉道:“怎么了?”

金铃摸出电话----电话响了----是那个神秘人打来的。

“东西应该拿到手了吧?”男人问道。

“是那个牛皮纸的文件袋吗?----刚刚拿到。”金铃把声音调到免提,让杨宗建也听得到。

“打开看了没有?”

“还没----我打算到楼上再看。”

“啧啧啧,你还真沉得住气----我以为你会当场撕开来看。”

“这么值钱的东西,万一被别人看到岂不是很亏?”

“倘若这么容易被看穿了,我还需要找你看吗?”

“倒也是----你既然肯把它丢到出租车里,然后打电话给出租车公司报失,再让人家联系我,说明别人就算拆开也看不懂,不知所云,万一有个闪失丢了,也谈不上些泄密----我估计你事先也复印过了,给我的说不定是复印件,自己留的原件呢。”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顺便告诉你,不用费心去查这辆车乘客的信息了,我是在一个没有监控的地段,随便找了一辆停着的出租车,挑其中一辆司机不在、然后窗玻璃还闪着缝的,把文件袋直接塞进去,然后给出租车公司打的电话。所以你怎么查,都是徒劳无功。”男人得意的说。

金铃和杨宗建互看了一眼,然后对电话说道:“我现在进电梯了,信号不好,你十分钟之后再打来吧。”



到了家,两个人迫不及待却又小心翼翼的拆开了文件袋。

里边真的只有一张纸,纸上画了三个黄色的圆环。

两人面面相觑,都情不自禁说了一声:“什么意思?”

杨宗建把反面也看了看,又对着窗户的亮照了照,没有什么发现,他皱眉道:“不是说有六个字吗,在哪里?”

金铃也看了一阵,喃喃说道:“耍我?”

杨宗建凝神想了一会儿:“三个圆环----三环?三圆?三圈?圆圆圆?......”

“这三个圆环是黄颜色的,或者说是金色----黄环?金环?”

那个人的电话不失时机的响了。

“看了么?”男人问。

金铃冷笑:“这就是你让我拿一百八十万换的东西?----三个圈,怎么,是梵高画的?----你说的六个字呢,在哪里?你是不是弄错了?”

男人沉默一会儿:“本来你爸确实是是说让我捎六个字给你,但是后来他改变了主意,让我画了这三个圈交给你,他说让你想明白......”

金铃恼火的说:“这三个圈代表什么,我明白个屁----是不是你把那六个字收起来了,拿这个破三个圈糊弄我?”

男人冷笑道:“我要是留下什么自己慢慢想,何必给你打电话?不如我自己慢慢研究?----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爸确实最初是说要写六个字给我,我猜他可能是怕我根据提示找到东西自己独吞吧,所以才改变主意改为画了三个圈给你。”

“但是我想不出来这代表什么。”

“三个圈,会不会代表三环?你家三环路上有没有房产啊什么的?”对方提示。

“有是有,可是都被查封了啊,就算好好的在那,你以为还有哪里是没被搜过的?我保证就连浴缸、吊顶都被拆下来了。”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有遗漏......”对方喃喃说道。

“你要是不死心,自己去看看无妨。”

杨宗建不停向金铃摆手、使眼色,金铃没有理会。

那人轻声道:“我当然会找机会去看......盛世桃源A4-1-102。”

金铃忍不住微笑:“你的功课做的不错----不过,你应该知道,那个房子里搜出来的现金就有两千八百万----我觉得,那里的地板估计都被撬开过了。”

那边沉默一会儿:“除了三环,你觉得这三个圈还能代表什么?”

金铃沉吟一会儿说道:“三个圈就是三个圆---有个三圆大酒店我爸以前常去,店老板和我爸好像有点交情,不过那个酒店好像已经不做了......”

“经营不善倒闭了吗?----没关系,只要人和酒店还在就行----”

金铃吞吞吐吐的说道:“不,好像是----那个老板死了......”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6-24 21:11:36
第九章 鑫园



“人已经死了?这就有点麻烦......是怎么死的?生病还是----”那人皱起眉来。

“好像是车祸。”

“哦?意外?有点意思......什么时候的事了?”

“有两三年了吧?”金铃也不确定。

那人沉默良久,又问道:“除了这个,你还能想到什么和这三个圆有联系?”

杨宗建向金铃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什么,金铃便说道:“我暂时想不到。”

最后说:“你慢慢再想想,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他挂了电话。

杨宗建责怪的说道:“你用不着跟他说那么多。”

金铃“嗤”的一笑,说道:“总要给他一点交代,而且有些事他都已经知道了或者早晚会知道,我透露一二又如何?”

杨宗建看着她,喜道:“你是不是已经......想到什么了?”

金铃微微一笑,说道:“图上画的三个圆,咱们只往‘三’和‘圆’上边去想,但是却忽略了一样----那就是这三个圈是黄颜色,或者说是金色,三个‘金’是‘鑫’字,加上一个‘圆’,加在一起就是‘鑫圆’----东三环有个馨园小区,我爸有一套老房子在那里,不过因为写的是我外婆的名字,而且一直是我外婆在住,所以这套房子倒是幸免于难,没有被查封----”

杨宗建一喜,忙问道:“你外婆现在还住那里?”

金铃摇头道:“她去年也已经去世了。我爸出事之后,家里的房子都被查封,我妈就跑去和外婆一起住的,前年我妈生病过世,外婆是去年过世。那房子又老又旧又潮湿,也不是学区房,所以卖也不好卖,租也不好租,花钱重新装修一下又不值,就租给人家当仓库了。人家租了半年多又不租了,现在空了三个月了----钥匙在我手上。”

杨宗建提议:“咱们现在去看看?”

金铃看看时间:“也好,今天郭传志会晚回来,我给郭旭发个红包,让他自己叫外卖吃。”



杨宗建开车与金铃一起去了馨园小区。

那是一个很老旧的小区,连物业都没有,路很窄,车乱停乱放,下班时间很难能找到车位,杨宗建兜了好一会儿才找个地方把车停好。

金铃拿钥匙开了门,门一打开便闻到一股子霉味。太阳还没下山,但是屋里的光线已经暗得需要开灯了。

屋子里没什么多余东西,金铃把能扔的东西都给扔了,只留了桌椅、两张单人床和一个老式的衣柜集中放在一间屋里----如果有人要租来住,简单家具总得有点。

人家仓库不租之后,金铃把卫生彻底打扫过一次,看起来还过得去,不过毕竟两三个月了,浮灰总是有的。

金铃开了窗户透气,杨宗建逐间屋、逐间屋的仔细观察,希望能看到些许蛛丝马迹。

金铃很怀疑这里能藏有六千万。

这三室一厅的老房子,面积不过七十几平,装修风格还是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没有吊顶,房间和客厅的天花板都是一圈石膏线。厨房、卫生间、阳台也没有吊顶,直接见顶,一目了然。

客厅小,卧室也小,厕所更是小得只有两平都不到的样子,还是老式蹲坑那种,看上去哪里也没有可以藏钱的地方。

每一个房间看起来都是一目了然,很难想象什么地方会别有洞天。

杨宗建把墙都看了一遍、敲了一遍,这种墙也不像有夹层。

两个人有些颓然,蓦的,两个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地下----

“这房子下边有地下室吗?”杨宗建问道。

“老房子,哪来的地下室。”

杨宗建有些兴奋:“咱们敲一敲,看看哪里声音不对。”

两个人开始从客厅中线开始,一人负责敲一边。

没有多久,金铃就低声喊道:“这里声音不对!”

杨宗建过去一敲,那其实只是地砖铺得空了,有的砖已经活动。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决定把那块砖撬起来。

“有平口螺丝刀吗?”

“没有。”

“我车上有,我去拿。”杨宗建站起身。

“----菜刀行吗?厨房里应该有菜刀。”

“拿过来试一下吧,看看能不能下得去......”

金铃找到菜刀,杨宗建在厨房门口接过来看了看,正准备说话,忽然微微侧头,向门口看去----他们进来的时候因为屋里有霉味所以没有关门,只是虚掩上,现在,好像有人在门口......

杨宗建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他右手举着菜刀,左手猛的拉开了门----

屋里一个男人,屋外一个男人,两个人都被彼此吓了一跳......



门外的男人三四十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脸尴尬。

他结结巴巴的说:“啊,我是楼上的,这间房子空了很久,我刚看到门开了,怕是小偷......”

杨宗建把菜刀放到身后去,金铃笑道:“屋里没什么东西可偷,之前都是给人做仓库了,谢谢你啊!”

那男人道:“你这房子租不租啊?”

杨宗建微微一笑,说道:“不好意思,这个房子我已经决定租下来了。”

男人有些失望,长长“哦”了一声,不过有些不死心的问道:“你租来干什么?是住,还是办公,还是当仓库?”

杨宗建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看得他有点发毛,强笑道:“我......随便问问。”

金铃微笑道:“他租了准备装修一下,留着住。”

男人点点头,又问道:“不好意思,想问一下,你这是多少钱租的?”

金铃眨着眼睛说:“原本是想一千八的,不过这位刘先生要租五年,并且一次性付清五年房租,还自己掏装修钱,所以我就我就给他按一千六算了。”

男人点点头,喃喃道:“不贵不贵。”

金铃故意瞅了一眼杨宗建,说道:“刘先生,明天我就把合同带来,咱们签了合同,你付了钱,我钥匙就给你了----你想怎么装修,随便你折腾吧----只要别动承重墙,你就算把地给刨个坑我也不管。”

那男人还在出神琢磨金铃的话,金铃含笑问他道:“请问你是这楼上几楼的呀?”

男人略显慌乱:“啊......我......402的。”

杨宗建微笑道:“过几天我装修,可能会吵到各位邻居,还请大家多多包涵!----以后都是邻居了,有空经常来坐坐啊!”

这句话一说,那就无异于下了逐客令,那男人倒也明白,讪讪的说:“那你们忙哈,我上去了。”

杨宗建微笑着向他点点头,目送他慢吞吞向楼上走去----这老楼,没有电梯----忽然他想起一事来,笑道:“您怎么称呼?贵姓啊?”

男人有些慌乱的推了推眼镜,说道:“啊----免贵,我姓王。”

杨宗建走出去,仰头笑道:“哦,王哥----我正好需要用一下螺丝刀,您家里有吗?----平口的,您家里要是有,借我用一下。”

男人面有难色的说道:“哦,我家里好像没有螺丝刀----不好意思啊。”

杨宗建不依不饶的说道:“水果刀也行,你们家不会水果刀也没有吧?”

男人推辞不了,只得强笑道:“水果刀当然有,你在这等着,我拿了给你送下来。”

杨宗建假意客气道:“哪能哪能,我跟你上去拿一下,用完我再给您送上去,省得你费事还要专门送下来----”

男人忙道:“别客气别客气!我反正得下楼倒垃圾,顺便给你捎下来----你在屋里等着就行!”

杨宗建笑眯眯说道:“哟,那可不好意思了!”

“没事没事,都是邻居嘛!”

杨宗建目送他上了楼,与金铃相视一笑,进了门。

杨宗建低声问道:“是电话里那个人的声音吗?”

金铃断然否决:“不,那个声音要老一些,而且很低沉,他不是。”

“我打赌他不是楼上的住客。”

金铃说:“我不确定,这里的老邻居我有一半认得,但很多人家房子都卖了,或者租出去了。”

“你是说,他可能是一个租客?”

金铃摇了摇头:“他肯定不是----这房子我租给别人做仓库是八百块钱,我故意把价格多说了一倍,他居然还说不贵......”

杨宗建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他会是电话里那个男人的同伙吗?----负责监视?”金铃提出怀疑。

“我在出租车上其实真的注意到这个问题,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或者车进行跟踪,但是并没有发现......”杨宗建沉吟。

金铃低声说:“我其实也很怀疑,他会那么麻利的找人来----”

一语未毕,杨宗建忽然向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猛地拉开房门,正看见那个自称姓王的人跑下楼梯。见杨宗建仰起脸微笑看他,他半是慌乱半是惭愧的说道:“抱歉,钥匙找不到了,我看看有没有掉在车里,等会儿啊......”

他一溜小跑的走了。

杨宗建和金铃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都挂着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出来了......



两个人敲遍了所有地砖,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把地挖一个洞藏进去六千万这种事不怎么可能发生在这套房子。

两个人随便在外边吃了点东西,然后便回家。

杨宗建当然是先送金铃回家。

两人一路上谈谈说说也不得要领,最后闲聊起别的话题,杨宗建吐槽说:“你们那个小区啊,外边的绿化带又高又长,本身在高架旁边,车都走上边了,下边车很少,开的也快,谁会注意那有个豁口啊?上次我走这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吓得我猛一打把,我这十多年老驾都差点撞车......”

金铃说:“你说的没错,那地方好出事......”

杨宗建说:“得把那绿化带矮化,要不然根本看不见----”

他嘟囔一路整改、规划,金铃听得直翻白眼,好不容易拐弯就要到了,居然堵起车来,车行得有点缓慢,前方还能看到警车的闪烁。

杨宗建说:“哟,不会那么乌鸦嘴吧?----看我刚说什么了?准是你们小区门口又出事了!”

金铃跟杨宗建使个眼色,说道:“我先下去吧,走两步就到了,省得一会儿不好停车。”

金铃走到事发地点的时候,杨宗建开的车也刚好慢慢驶过,警察正跟一个人做笔录。

金铃和杨宗建都看到那个人是郭传志,他推着轮椅,轮椅上坐着郭旭。

郭旭一脸兴奋刺激,郭传志却一脸惊疑不定......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6-25 21:31:03
第十章 事故



杨宗建边开车边拨通金铃的电话:“出了什么事?我看见警察正在跟郭传志问话。”

金铃压低声音说:“我去看看,看完再跟你说。”

她急急忙忙收了线,把手机调成振动模式,然后慢慢凑过去,听见郭旭那孩子说:“当时我就在他后边----”

郭传志补充道:“还有我!”

郭旭撇嘴说:“你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车撞上了!----他真是很奇怪,自己就跳出去了,像自杀似的----对了,小区门口有监控,您回头可以调出来看看!”----后一句是对警察说的。

“你认识他吗?”警察问。

郭传志抢着说:“不认识!应该不是我们小区的,没见过!”见警察抬眼看了他一下,他忙解释道:“这是我儿子,他不住这里,他从南京过来才来十几天,所以他肯定不认识。”

警察询问围观的人:“撞车的孩子有认识的吗?”

然而大家都不认识,看门的门卫倒是有点印象,说他进大门的时候的时候登记过,是来找2号楼的朋友的,警察便过去看资料和调监控,他的一个同事上去按那个地址去找人。

一时那个住2号楼的十六七岁的少年被找出来了,那是一个瘦得跟小鸡儿一样的少年,一看就是辍学的不良青少年----没有哪个学校允许学生把头发染成绿色的。

这小子不知干了什么坏事、心怀鬼胎,开门见是警察,还没等开口他撒腿就跑,刚跑到楼下就给逮着了。

警察带了他回去仔细审问去了,这时小区里还陆续有人出来看热闹,一个大妈见警车呼啸着开走了,连忙向门卫打听:“怎么又逮一个?撞的那个不是咱小区的哈?是不是五点多那个戏弄狗被追着跑那个坏孩子?”

门卫点头,然后绘声绘色的讲那孩子如何过马路、如何突然跳起来直接撞车的情形。众人便有说中邪的,有说喝多酒的,最后门卫得意的说,怀疑和刚才被抓的小子一样,可能是吸毒。大家顿时哗然,说小小年纪沾上毒品,那这孩子基本上就完了。



金铃从角落闪出来,走到郭旭爷俩面前,对郭传志说:“咦,你不是说很晚回来吗?”

郭传志眼睛直勾勾的正自出神,见金铃忽然出现,“啊”了一声说道:“今天结束得早----你怎么才回来?”

“我去馨园了,那边的房子有人想租,看了半天,嫌这嫌那没谈拢,气得我----这怎么回事,又有车祸吗?”金铃顾左右而言他。

郭旭抢着说:“有个小孩儿喝酒了----也可能是吸毒,过马路又不看,被车给撞飞了----你知道吗,就在我前边不到两米远!”

金铃讶异的说:“这么危险啊?----幸亏你没事!----那撞车的是多大的小孩?”

郭传志说:“十几----也得十六七吧?”

金铃皱眉说:“那也不小啦,过马路还不小心点----我还以为是几岁大的呢----司机也够倒霉!”

那边厢,门卫正在替那个司机叫屈:“......他是突然‘嗖’一声窜出来的,司机上哪能反应过来啊......”

那个大妈高声说:“这孩子一看就是小流氓,踢飞一个球,拿谁家晾的床单擦脏手,把那个坐轮椅的小孩推得团团转,又撵一只流浪狗,嘿,最后被狗追着咬,那叫一个痛快!”

金铃听到“坐轮椅的小孩”,不禁一怔,看看郭传志又看看郭旭,以一脸疑问看向她丈夫:“说的是他?”郭传志一脸阴郁的点了点头。

金铃心下一动,也不敢深想,对他爷俩说:“回去吧?”但是郭旭还想看热闹,他说你们先回去吧,我还要看看。

金铃嘟囔说:“有什么好看啊?你吃饭了吗?”郭传志也催儿子上去。

郭旭兴奋的说:“在我面前发生的啊!可惜我没带手机,没能给录下来!”

两人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最后杨宗建不耐烦的推着郭旭回去了。郭旭意犹未尽,在轮椅上还在呱唧呱唧说个不停。

金铃的手机在包里震了几下,她大大方方的摸出手机却又有所避忌的走在了郭传志父子身后。

是杨宗建发的微信,问她什么情况,她便回复:“有个小孩过马路被车撞了。”

“多大的小孩?”

“也有十六七了。”

“警察为什么跟郭传志问话?”

“事故发生的时候,郭旭离那孩子两米远,郭传志也在后边,算是目击者吧。”

“他又牵涉到一个案子,这是第三次了。”杨宗建提醒她。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啊?警察调监控看了,要是跟他有关不早把他带走了?”金铃有些不悦。

“可是那么多次巧合,不值得怀疑吗?”

一来要进电梯了,二来金铃不太高兴,所以她没有回话,将杨宗建的微信记录一键删除,手机扔进了包里。



晚上,郭传志已经睡着了,金铃摸出手机,点开相册,看那张三个金色圆环的照片。

看了许久----颠过来、倒过去、放大、缩小,她若有所思,不得要领。

客厅里光影闪动,是郭旭那孩子还在看电视----如无意外,看的一定又是《名侦探柯南》。

金铃有些纳闷,这套卡通片也有二十年历史了吧?现在的小孩居然还有为它着迷的----也许,也就郭旭这么另类吧?

她有话想问郭旭,所以她起身进了客厅。

“还没睡啊?”金铃探了个头,轻轻说道。

郭旭连头也没转,目无表情的说:“等会儿。”

金铃到厨房拿出一盒牛奶,想了想换成一瓶可乐,递给郭旭说:“给,把它喝了。”

郭旭皱起眉毛,一脸不耐烦的说:“我不喝牛奶----”抬眼一看是可乐,脸色稍霁,接了过来,不情愿的补了一句:“谢谢。”

金铃坐到沙发扶手上,和他保持一定距离,然后说道:“问你个事哈----今天撞车那个小孩儿,他之前是不是欺负你了?”

郭旭转过头打量了她一遍,有点戒备的问:“怎么啦?”

“我听说他把你的轮椅推得团团转?”

郭旭淡淡的说:“是啊。”

金铃见他没有下文,便大胆假设说:“我还听人家说那孩子把头发都染成绿色了,是不是就是那天在马路上也欺负过你那几个孩子里的一个?”

郭旭看了他一眼,说道:“染绿毛那个是另一个,住这里三号楼的,这个染的是黄毛----不过,他们确实都是那天欺负我的。”

金铃轻轻的说:“那他被车撞了就活该。”

郭旭使劲拧开了可乐喝了一口,似笑非笑的说:“欺负我的人通常都是没有好下场的----从小到大,我领教过很多次了,凡是欺负我的人没多久就会受到教训或惩罚,有得病住院的,有受伤的,还有死了的----所以有别人欺负我的时候,我一点儿都不生气----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想吃冰糖葫芦......嗯,算了,那时候不提也罢,你看看今天有人欺负完我,自己就跑去撞车了......”

金铃怔怔的听着,觉得这话里倒是透着若干心酸,她过去摸了摸郭旭的头。郭旭大抵不适应她这个亲密举动,左右摇摆一下给挣脱了。

猛听得一声爆喝:“干嘛呢,还不睡觉?”却是郭传志起来上厕所,看见郭旭还没睡,忍不住沉下脸出言相斥。

郭旭一声不吭的开着轮椅回自己房间去了。



卧室的床上,郭传志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半天也不眨一下;金铃拿只枕头垫在床头,她靠着床头也在出神。

“----他说别人欺负完他都没有好下场?”郭传志倒吸一口冷气。

金铃说:“郭旭就那么说的,说欺负过他的人,有生病住院的,有受伤的,有死了的。”

“他以为他谁啊,天煞孤星转世?”郭传志一脸嫌弃。

“我听他那口气,好像经常被人欺负。”

“你听他的!”郭传志翻个身,打个哈欠,闭上眼。

金铃小心翼翼的问道:“今天那个小孩撞车的时候,郭旭就在他身后不到两米,你也在后边是吗?你看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郭传志没有回身,闷闷答道:“我回来的时候,在门口正好看见那个小孩和郭旭一前一后过马路,走到路中间绿化带那里停了下来。我怕郭旭被车撞到,就跑了过去,谁知道那个孩子抽什么风,猛的往前一跳,当场就给撞飞了----”

“会不会脚下踩到什么东西滑了一下扑出去的?”

“没有,马路上光秃秃的,没有什么东西。”

“那----会不会是你喊郭旭,那孩子心虚----因为他欺负郭旭了,所以急着想跑过马路,省得被你揍一顿?”金铃尽量婉转的说道。

郭传志猛地转过身,不太友好的看了金铃一眼:“第一,我没喊郭旭;第二,我不知道那孩子欺负他了----我要知道我肯定揍他----你干什么,你也名侦探柯南上身啊?”

“哎呀,你们爷俩是近距离目击者,警察还把监控录像也拿回去研究去了,明天肯定得找你们协助调查、了解情况的嘛,到时候警察也会提出各种合理可能性的猜测啊。”金铃用大手指点着下巴说道。

郭传志哼了一声,说道:“我,负责把我见到的,原原本本、老老实实将给警察听就行了,找真相那是他们的事儿----睡觉睡觉!关灯。”他翻身过去,背对着金铃,闭上眼。

金铃撇撇嘴,关了灯,两个人背对背的睡了。

黑暗中,郭传志慢慢睁开了眼睛,他的眼中,渐渐露出凶光......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6-26 21:17:40
第十一章 旧房



金铃睡着了。她的脸上因担忧的缘故,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梦见了郭旭和那个黄毛小子过马路。在绿化带等候的时候,郭传志出场了。

“欺负我儿子----”郭传志眯起眼睛,目露凶光。

一辆车飞快的驶来,两个孩子对此毫无察觉,郭传志低声喝道:“欺负我儿子的黄毛小子你给我站住!”那小子“哎呀”一声大叫,跳了出去,身子向前一扑,登时被疾驰而过的一辆车給撞飞了......

金铃身子一颤,猛的醒了过来,惊出一身汗。

喘息稍定,她看看时间,是凌晨一点半。

她犹豫片刻,开始给杨宗建发微信。

“睡了吗?”

“还没。”那边回的很快。

“也许你说的对,郭传志是有点可疑。那个撞车的坏孩子,事前欺负过郭旭,那次在马路上欺负他的也有这个小孩。”

“你的意思,可能郭传志知道了郭旭被这个孩子欺负,所以那孩子过马路的时候,郭传志趁机把他给推出去的?”

“不会,他不会这么做,现在到处都是监控,很容易被拍到。”

“也许郭传志知道小区门口的监控坏了?”

“监控没坏,而且附近也有商店装监控了,都有可能拍到......”

“会不会拿竹竿戳的?监控角度问题,不一定能拍到。或者,他是在后边大吼一声,把那孩子吓的?”

金铃吐了口气:“我刚刚做梦就是梦见他朝那个小孩怒吼,所以那个孩子才会忽然跳起来,并且扑了出去......”
“要是有监控就好了。”

“也许会有机会看到,毕竟,他父子俩是离得最近的目击证人。警察可能还会找他们。”

隔了一会儿没动静,杨宗建问道:“那个三环想出来别的可能性了吗?”

“没有。你呢,想到了什么?”

“我也没有。”

沉默许久,金铃最后发了几个字:睡吧,困了。

杨宗建给她发了一个晚安的表情包。

金铃手指一划,将杨宗建的聊天记录给删除个干净。



第二天上午,金铃还在上班,收到一个奇怪的电话,一个女人,说要租她馨园小区一楼的房子。

金铃诧异的说:“你在哪里看到我有房子出租?”

女人说:“门口中介啊。”

金铃心想,我信你个鬼。她说:“这房子昨天已经有人看好了,今天就要签约了。”

女人忙说:“那不是还没签吗?他给你多少房租?我出的价比他高----我们家老人年纪大了,爬不动楼,就想住一楼。”

金铃说:“人家给我一千五。”

女人想都不想的说:“我给你一千八。”

金铃吓一跳,心想我这七八百块钱的老破旧房子,你给一千八,你是有病吧。

“我那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就两张床、一个柜子、桌子椅子、两个破空凋----”

“我就喜欢什么都没有,我重新装修,家具都买新的。”

“----人家要租我五年。”

对方笑了:“我的妹妹,我把房子给重新装修得花多少钱啊,住三个月走人?你愿意我也不愿意啊!”

金铃沉吟片刻:“还是不太好吧?昨天都跟人说好了。”

“傻妹妹,租房子不就那么回事儿?谁给的价格高租给谁啊----这样,一口价,两千,我给你一个月两千,你看老姐姐我有没有诚意吧!”

“我订金都收了人家了,反悔要赔双倍----”

“订金多少钱?”

“两千。”

“我的妈----多大事啊,双倍也就四千块钱,这钱我出!”

金铃故意犹豫一会儿:“你让我想想啊,回头给你打电话......”



杨宗建在电话里倒吸一口冷气:“两千块钱租你那个七八百的房子,还要重新装修?”

“对,听着不正常吧?”

“男的女的?”

“女的,听声音也不小了,也得四五十岁。”

“应该是那个给你打电话那人的同伙吧----速度可以啊。所以,昨天那个号称住四楼的姓王的,肯定就是他派来的吧。”

金铃微微颔首:“我也这么想。”

“那就说明,他派人跟踪你我到了鑫园小区,也想到了那个三环就是鑫园,你外婆的房子就是那六千万的藏身之所----这就有点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金铃轻快的说道。

“当然有麻烦啊,我们得抓紧时间先找到那笔钱。”

“你以为在那房子里能找到?----咱们又不是没找。”

“没找到不代表那里没有----也不一定是现金吧,说不定是价值六千万的珠宝----”

“我爸他就不是不是那种相信什么珠宝能值六千万的人,他觉得他分辨不了珠宝的真假,所以那个就不会是真的----”

“字画呢?名人字画?”

“我外婆家哪有这些......墙上光秃秃的。”

“也许......黄金?六千万的黄金可比六千万现金体积小多了,又好保存----”

金铃激动的站了起来:“不错,这个可能性大多了......价值六千万的黄金......黄金多少钱一克?六千万能买多少黄金?”

杨宗建迟疑说:“黄金的价格不是固定的,咱们就按四百块钱一克算,一千克----就是一公斤,那就是四十万,六千万大约能买十五公斤----不对不对,应该是一百五十公斤......”

金铃有点吓傻:“一百五十----公斤?就是三百斤?那也太吓人了,太多了----这房子没有地方能藏这么多黄金......”

“怎么没有?地下啊,地下挖个洞,黄金又放不坏,浇上水泥、铺上瓷砖,谁会想到?”杨宗建有点激动了,声音发颤。

金铃沉默片刻,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这房子是我外婆的,多少年了她就住在这儿,当初翻新、装修的时候,我爸到外地考察去了,这都是随便找人弄的,没有什么机会能在地上刨个坑、埋进去一百五十公斤黄金。”

但是杨宗建说还是想再去看一次,金铃说:“那咱中午去?省得我请假----这也十点半多了。”

“那我十一点半开车在你公司门口等----你要不要乔装一下,免得被人跟踪?”杨宗建半真半假的说。

“好哇,我装成男人。”

“你装不了,马上露馅。”

“为什么?”

杨宗建坏笑起来:“你身体某部位太突出,一看就穿帮了......”

“滚!”金铃杏眼圆睁,低声怒骂了一句,脸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金铃上了车,依次摘下帽子、墨镜、口罩,呼了一口气,不放心的向后看了看。

“你怎么没装成男人?”杨宗建笑得很贼。

金铃在后座伸手作势去掐他脖子,杨宗建“喂喂喂”乱叫起来:“金莲,你不但要杀大郎,还要杀我这个西门大官人啊!”

金铃对他这个幽默明显不爽,当即拉下脸说:“下次再这么说翻脸了哈!”

杨宗建知道这个笑话造次了,忙咳嗽两声做掩饰,然后正色说:“我后备厢放了工具,一会儿咱仔细找一找,看看哪里地面有异常。”

金铃微微皱眉,轻轻说道:“别费劲了,这房子当年就是翻修的时候,我外公外婆也一直坚持在这里住着,没有去宾馆或者哪里去住,我爸的东西没有机会藏到这儿。”

“你爸妈有没有出去旅游过?也许趁那时候把地面挖个洞......”

“我外公有前列腺炎,出个门一小时上三次厕所,所以他哪儿都愿意去,后来半身不遂,更是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我外婆天天照顾他,两个人多少年也没出去旅过游----所以,这里不会是他藏钱的地方。”

“看看再说吧。”杨宗建的声音里还是比较有信心。



停好车,杨宗建从后备箱拿出铁锨、镐头、大锤等工具,金铃看得骇极而笑:“你从哪里弄来这些东西?”

杨宗建得意的说:“买的呗----你没见都是新的嘛!”

金铃翻出钥匙开门。这房子还是那种已经不多见了的简易防盗门,昨天开还好好的,很顺利,今天不知怎么就有些吃力。杨宗建见金铃开得费劲,放下东西帮她捣鼓一会儿,这才打开。

“回头加点油进去润滑一下。”杨宗建用胳膊往金铃身上蹭了几下。

金铃装作听不懂,咕哝一句:“昨天还好好的呢,今天怎么就这么难开......”

忽然对面的门开了,金铃认得那瘦瘦小小的老太太是刘奶奶,她得九十多了吧?居然还很硬朗,目光如炬。

“金铃吧?”老太太倒是认得她。

“刘奶奶。”金铃赶快叫人。

“你昨天来了吧?”

“对,有人要租房子,我带人来看看。”

“晚上别闹那么大的动静,太吵了,我睡着了都被吵醒了。”

金铃有点莫名其妙:“晚上?我们昨天没弄什么动静啊?七点多就走了。”

“半夜十二点!我记得可清楚了!”老太太生气了。

金铃与杨宗建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是心里一凛。金铃忙说:“哟,不是家里进小偷了吧?我刚才开门开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打开,这是门锁给撬坏了吧?”

杨宗建说:“赶紧进去看看!”

老太太也跟着进去看了一圈,咕哝了一句:“这小偷可进错人家了,你这没什么可偷呀。”

金铃说:“是呀刘奶奶,幸亏这屋里什么都没有----您老晚上可得锁好门----哎你刚才那门是开着的吧?你锁了吗,带钥匙了吗?”

老太太没锁门,赶紧急忙回去了,杨宗建轻轻把门给带上了。

两个人的表情都有点严肃。杨宗建说:“看来,咱们昨天走了之后有人撬门进来了......”

金铃正要说话,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杨宗建见金铃看着屏幕犹疑,变色说道:“是那个人吗?”

金铃摇摇头:“是租房子那个女人----”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6-27 20:55:48
第十二章 猜测



“怎么样,妹妹,考虑好了吗?”那女人问。

金铃爽快的说:“考虑好了,我还是决定遵守承诺,把房子租给别人。”

她直接把手机挂了,那女人再打来,她只管铃声响着,也不接。

十分钟之后,那女人终于放弃打电话,但还是发了个信息过来:“我给你两千五,就看中你这一楼了,你看行吗?”

金铃把信息拿给杨宗建看了,两人相视一笑,对方如此迫切,杨宗建心中更加多了几分指望。

他指着客厅墙角某处和卧室某处说道:“这里,还有这里,瓷砖都烂了,我们昨天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应该就是昨晚有人撬门进来,跟我们一样,四处找遍了,开始怀疑地下,所以深更半夜----”

他忽然看见金铃盯着阳台的门出神,那个门昨天是锁的,金铃也不知那把普通挂锁的钥匙放在哪里,所以昨天也就没出去。此刻,她忽然想起,这锁昨天她看到的是背面,可今天见到的却是正面,这是三环锁呀,不知道和画里的三环可有关系?

她走过去,低声说:“三环!”她抬头看了看杨宗建,杨宗建也是心里一动,使劲拽了拽那把锁,他本来也就是试试,不料锁直接就拽开了,看来昨晚来的人已经把锁弄坏了。

两个人出了阳台,外边是一个很小很小的院子,也就八九个平方,院子的角落种了一棵樱桃树,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这种院子实际上都是违章建筑,一家盖起来,一排住户都盖上了,三十年前没什么人追究,逐渐变成合法的了。

两个人看了一圈,摇摇头,对视一眼,也就进来了,门锁照样弄成原来的样子。

杨宗建挑选哪里空鼓的地方下手,撬开瓷砖,然后刨地,然而地没有想象中好刨。

金铃皱眉说:“不行啊,还是找专门干活的人来刨吧。”

杨宗建不服气的又找两个地方刨,可是真的是很费劲,他最后也只能颓然放弃。

“看来是得找专业的人来干这个。”他讪讪的说。“我下午就去劳务市场找两个人来看看。”

“好,反正你没什么事儿,就交给你了----你就说老房子要翻新,让他们把原来的砖都给起掉吧。”

两个人把工具都给拾进柜子里,便出门一起吃了一顿简餐,结果临走时候金铃和一个莽撞的孩子撞到一起,一碗面泼在了她鞋上半碗。金铃穿的是浅色套装,幸好没怎么沾到身上,但鞋子却实实在在油腻腻的难受,那孩子不住道歉,两个人倒也不好责怪,只得略擦一擦就走了。

上了车杨宗建便说带金铃去买一双新鞋子,可巧在商场门口金铃又看见熟人在门口等人,金铃便说不去了,新鞋子磨脚不舒服,今天下午她还要站半天呢,怪累的,干脆回家去换一双鞋。

于是杨宗建把金铃送到小区门口,他找个地方临时停车,金铃便回去换鞋子。



金铃到了家匆匆换了鞋,然后招呼郭旭:“郭旭你在家吗,我给你做的午饭你吃了没有?”

郭旭开着轮椅出来,说自己吃过了,一会儿爸爸会回来。

金铃甚是讶异,青天白日的,这郭传志这会儿跑回来干什么?

正嘀咕着,门钥匙一响,郭传志和一个警察走了进来。两个人都颇意外,异口同声说:“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金铃说:“我鞋子被弄脏了,回来换双鞋。”

郭传志说:“这是李警官----这我老婆----李警官找我和郭旭再了结一下情况,我一说儿子坐轮椅呢,他就约了我上家来了。”

李警官口中客气着和金铃打个招呼,然后又招呼郭旭。

“昨天那孩子怎么样了?”金铃随口问道。

李警官有些黯然:“哦,那孩子伤势过重,没抢救过来,凌晨一点钟左右死了。”

金铃“啊”了一声,郭旭也有些讶异,郭传志则因为事先知道了,所以只是摇摇头。

李警官拿出手机:“这是昨晚案发时候的监控录像,我拿给你们看一下。”

金铃原本是要换鞋就走的,但是听说有监控录像,她心念一动,忙闪到厨房给杨宗建打了个视频电话:“别说话,有警察来给看监控。”

她把摄像头切换好,手机放在心口凑了过去。

监控录像是从案发前半分钟开始截取,视频里一开始是郭旭在等着过马路,那男孩左手捏着一个气球,没点正型的晃晃悠悠从他身边走过,右手顺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记,然后若无其事的走到了路中间的绿化带。

郭旭跟着他身后过马路,距离他两米的地方停下来了,似乎不想和他并排在一起。然后左侧杨宗建疾步走向郭旭,右侧绿化带的另一边,一辆车正疾驰而过,忽然间,那男孩猛的往前一跳,还微微回头往右边回头看了一下,然后就被车撞飞。

李警官温和的对郭旭说:“刘朝阳----就是死者,他是忽然跳起来往前冲,导致和轿车相撞、身亡的,这辆车的司机说他好像是被人推出来的----当然,监控上咱们看得一清二楚,你在他右后方,你爸爸在他左后方,你们都没有和他有任何肢体接触,也没有竹竿之类的东西----事发时你就在他身后,你知不知道当时是什么事让他受到惊吓还是怎样,他才会有这样古怪的行动?”

郭传志抢着说:“那谁知道呀----是不是脑子有病啊,不正常,还是----我昨天听有人说他喝酒了还是吸毒?”

李警官点头道:“他的尸检报告里,确实在体内检测到有‘笑气’的成分。他的朋友,住这里二号楼那个黄毛,昨天也验出了这个,所以我们一去敲门,他就做贼心虚的跑了。”

郭传志、金铃和郭旭都一头雾水,不知“笑气”是什么,李警官便简单解释那就是一种毒品----视频中刘朝阳左手拿的气球,里边可能便是“笑气”。

郭传志恍然说:“果然是吸毒!----那你还问啥?吸毒了精神恍惚,脑子不当家了吧?”

李警官耐人寻味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们当警察的要把每一种可能性都想到,然后排除掉不合理的部分,才能得出最后的事实真相----郭先生,我昨晚和今天上午走访了一些你们小区的住户,有大妈证实刘朝阳进小区的时候踢飞了小孩的球,拿别人家晒的床单擦手,招惹小狗,还把你儿子的轮椅推得团团转,然后刚刚视频里你也看到了,刘朝阳过马路时还手贱的拍了你儿子的头----”

金铃忍不住对郭传志说:”前几天和几个坏小孩把郭旭推倒在马路上还闯红灯那次,就有这个坏孩子。”

郭传志顿时火起,瞪眼道:“你怎么知道?”

金铃向郭旭怒了努嘴说:“你问他----他昨晚说的。”

郭旭点点头,郭传志怒道:“你怎么不早说?----妈的,撞死他撞的好!”

他抬眼见到李警官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不由又惊又怒,说道:“你这是----你不是怀疑我儿子被他欺负了,然后把他怎么给弄出去让车撞了吧?”

李警官有些尴尬的说道:“当然不是----”

郭传志略略气平,转眼便看见儿子像看白痴一样看他,郭旭朝他翻了好大一个白眼,说道:“你这智商----人家警察叔叔不是怀疑我,是怀疑你----你知道了我被别人欺负,所以气势汹汹的跑来帮我教训他,结果这个刘朝阳吓得拔腿就跑,结果就被车撞飞了----”

郭传志越听越不对劲儿,最后向李警官瞪眼说:“哎你什么意思?----你意思说这小流氓是我给吓得跑出去让车撞死的?”

李警官微微一笑说:“这当然是一种可能性。”

郭传志气得差点蹦起来,叫嚣说:“我又不知道这坏孩子欺负我儿子那么多次了----”

“但你能看见刘朝阳拍你儿子的脑袋,作为一个父亲,看见儿子被欺负,大喊一声、威胁他两声再正常不过了,而且你还跑了过去......”李警官慢条斯理的说。

郭传志恼道:“我那是快走----我没看见他拍我儿子脑袋,我要是看见了,早就冲上去把他给踹倒了!”

郭旭皱眉看了他爸一眼,然后对李警官说:“警察叔叔你把视频完整的再放一遍----有声音吗?把声音调到最大----”

李警官把视频重新播放,郭旭瞪眼看着屏幕看,看到郭传志向他快步走来时叫了一声“停”,然后转头问李警官:“你听到没有?”

李警官踌躇道:“有救护车的声音?”他把视频往回倒了一点,果然隐隐听到救护车的声音,接着刘朝阳跳起被车撞到没多久,监控画面下端两个黑影一闪,随即一辆救护车从左往右呼啸而过。

郭传志向李警官说道:“会不会这孩子在过绿化带时候,正好听到救护车声响,他可能误听成是警车,以为警察来抓他,所以才会拔腿就跑......”

李警官蹙眉道:“警车的声音和救护车的声音,以这个年龄的孩子来说,应该不会分不清----”

金铃小声说:“不过救护车如果刚开那个呼叫,是挺像警车的......”

郭旭让李警官把视频再拉到救护车经过之前,画面下端两个急闪而过的黑影:“这是什么?是不是两只狗?”

几个人辨认了一下,一致认为是。

郭旭向李警官说道:“咱们再仔细听一下救护车的声音----听到了什么?”

金铃和郭传志都没听出来什么,李警官却听出来了:“好像有两声狗叫?”

郭旭满意的点点头:“狗叫声之后,刘朝阳就跳起来冲出去被车撞了----你在走访小区居民的时候,应该听到有人提到,刘朝阳昨天进小区的时候干了一系列坏事,其中有一件就是欺负两只狗,结果两只狗急了,反过来追着他咬。会不会是----他在过绿化带的时候,正好被他欺负的两只狗在路边发现他----狗爱记仇----所以冲他一阵狂叫,他一害怕,本能的跳了出去,所以被车撞了-----他不是把救护车听成警车受的惊吓,而是被狗叫吓得跳出去的......”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6-28 22:17:43
第十三章 惊魂



李警官讶异的看了郭旭一眼,说:“你多大?十一还是十二?----这不像是这么大孩子能想出来的。”

郭传志道:“他今年十----”

郭旭抢着说道:“我十一!我是名侦探柯南......”

李警官笑道:“你比柯南还厉害!柯南那是高中生的头脑,小孩子的身体,你是小孩子的身体,大学生的头脑呀!”

郭传志面露尴尬之色,说道:“小孩儿胡说八道,别把他吹上天了。”

李警官边收拾东西边说:“这孩子太聪明啦!有前途!今天讲的这些非常有启发性,非常合理。”他摸了摸郭旭的头,然后说:“好小子,长大来考警察吧,你是当刑侦大队长的料!”

李警官与他们分别道别,独自离去。金铃趁郭传志与李警官还在门口寒暄,悄悄关掉了给杨宗建的视频直播,等郭传志关门、回身,向他说道:“你吃饭了吗?”郭传志说吃过了,金铃便说到时间了,上班去。

郭传志说:“你等等,我送你去。”

金铃忙道:“不用了----你下午不上班吗?你要是不上班,带郭旭一起哪里转转去----他来这么些天,你也没好好陪他玩玩。”

郭传志说:“我晚点要去连云港出个差。”

郭旭眼睛一亮说:“连云港?----大海边啊,我也想去!”

金铃便说:“你们几个人出差?开车去还是坐火车?”

郭传志说:“就我一个,去给客户解决一个小问题,顺便催催款----我原来打算坐火车去的,不过要是郭旭愿意去,那我就开车顺便带他去玩玩。”

金铃说:“能带那你就带他去吧,连岛的风景挺好的,渔湾也不错......”

郭传志补充说:“还有花果山----”

金铃微笑说:“小孩儿都喜欢那----”她忽然想起郭旭最讨厌别人说他是小孩儿,忙续道:“其实花果山才没什么好玩儿,就那么回事,只是名气大点,你去一看,不过尔尔,当地人都说,不去吧一辈子后悔,去了吧后悔一辈子,我看郭旭不见得会喜欢去那地方,小屁孩才喜欢。”

郭传志生怕郭旭不高兴,偷偷看儿子一眼,郭旭却似乎颇以为然,也说不想去。

郭传志招呼金铃说:“你能不能请假一起去?”

金铃看见郭旭脸一沉,明显的不爽,知他不愿意让自己去,便说道:“我请不来假,你们爷俩好好玩两天去吧。”

郭传志两父子兴致勃勃商量这两天去哪里哪里的当儿,金铃便闪身出门了。

她出了门马上给杨宗建打了电话,杨宗建发动车子停在小区门口,金铃一出来上车就走了。



“我刚看见那个警察开车走了。”杨宗建说。

金铃“嗯”了一声。

“郭旭可真厉害,绝对不是一般小孩。”杨宗建在车上喃喃赞叹着。

金铃也赞同的点了点头。

“不过----”杨宗建说,“究竟是不是被救护车或者两只狗的叫声让那个孩子受了惊吓,导致他跳出去撞了车,还值得商榷......”

金铃一凛,说道:“你的意思----”

杨宗建悠悠说道:“救护车的警报声其实很刺耳,但是由远及近开过来,刘朝阳应该早早分辨出来这不是警车,正常来讲他不会因为这个声音被吓得跳出去;他之前被狗追着咬,听见狗叫声吓得跳出去这个倒是有可能的,但是那两只狗的叫声正好被疾驰而过的救护车掩盖,声音并不会太大,刘朝阳按理说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金铃眼睛不眨的看着他,疑惑的等着他下边的话。

杨宗建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如果那狗叫声是近处的人发出的,那就不一样了......”

金铃颤声道:“你是说----郭传志装狗叫,吓得刘朝阳跳出去撞了车?----你还是怀疑郭传志?”

她黯然道:“其实也难怪,他一次又一次的卷入一场场意外,你怀疑他也是很自然的......不过我觉得那就是意外,他只是命不好......”

杨宗建眉头微蹙,想说些什么,但终于还是忍了忍,没有说出口。



晚上,金铃在家与郭传志视频。两父子正在吃海鲜,要过一会儿才回宾馆,待会儿吃完还要再逛逛。

金铃打视频电话不过是报个到、表明自己在家而已,打完她就给杨宗建发了一个微信语音留言:“我现在先过去老房子那里等你,你结束了就尽快过来。”

杨宗建给她回了一句:“你先去吧,我可能会晚点。”他晚上有个推不开的酒场,不去不行。

金铃打车去了馨园小区,她到的时候也不过九点钟。

老房子的灯有些昏暗,金铃逐间屋逐间屋的灯都打开了。下午杨宗建已经找人过来了一趟,撬开了部分地砖,她自己一个人慢慢这里敲敲、那里看看,想起隔壁的奶奶说昨晚屋里有声响,应该是进了贼,她忍不住有些寒意,忙拿出手机给杨宗建打电话。

电话很久才接通,那边很吵,杨宗建说他现在还走不了,让金铃再等等,金铃只好悻悻挂了电话。

她耐着性子在屋里呆了一会儿,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时间过得很慢。

十一点多钟杨宗建终于来电话了,金铃听见他电话里鬼哭狼嚎,原来他们吃完饭还要下半场,竟然去卡拉OK唱歌去了,杨宗建说话都含混不清了,想是喝了不少。

金铃气得不轻,她在这里干坐了一晚上,等到半夜也没等到他来,但是和一个醉酒的人计较有什么用呢?她忍气说自己这就打车回家,让他也早点回家,别玩太晚。

原本她想着到杨宗建那里过夜的,现在她不打算去了,她才懒得去侍候一个放她鸽子、浑身酒气的酒鬼,万一他吐一地甚至一床,岂不是生不如死----别自己找罪受了。

她关了所有的灯,准备走了。忽然手机又响起来,却是杨宗建打过来的,虽然醉酒,却仍惦记她走没走,到没到家。金铃开了客厅的灯,哪知灯泡一闪,偏偏这会儿烧了,金铃只好在黑暗中和他应了两句,心情稍微好受了一点,挂了电话她还在黑暗中站了一会儿。



馨园小区大门的监控,23:17分,一个全身黑色打扮的男人骑着一辆电动车进了小区。男人戴着帽子、口罩、风镜,全副武装,看不到一丁点本来面目,进门的时候他还刻意低下头。

小区很旧,虽然两年前旧小区改造过,但门卫形同虚设,大门始终敞开,那个六十几岁的看门人早早在躺椅上睡着了。

黑衣人骑着电动车,熟门熟路的拐到了12号楼二单元的楼下。

金铃那时候已经关了灯,客厅的灯泡刚好坏了,她在黑暗中给杨宗建发了两条语音,然后就准备走。

外边忽然车灯一闪,金铃心念微动,先是一喜,想可能是杨宗建开车来接她了,但随即想到杨宗建喝了酒,不可能开车,她马上心脏狂跳起来----不会是昨晚撬门入室的人今天又来了吧?

金铃一时在门边手脚僵硬,不知所措,耳听有人轻轻走到门口,开始轻轻敲起门来,她吓得花容失色,颤抖的双手给杨宗建打电话也不听使唤了。

该死的杨宗建,迟迟不听她的电话,可能那边唱歌声音太吵了。金铃好怕一会儿杨宗建再打电话过来,被外边的人听到里边有声音,她急急忙忙把手机调成静音,仗着熟悉房间布局,她摸黑闪身进了放杂物那间房。

她刚刚进屋,大门已经被撬开,一个黑影闪身进来。他摸索了一阵,摸到墙上的开关,可是开了一下灯也没亮,他一时也想不到是灯泡坏了,还以为关了总闸,便摸索出手机打开手电功能在进门处左右照了一阵,找到电箱----然而电闸开关没有跳。

没交电费所以停电了?他不甘心的去厨房又试了试----咦,灯亮了。他又把客厅的开关试了几下,这才意识到应该是灯泡坏了。

他注意到有两个地方地砖已经被撬起来了,他有几分惊怒,忍不住摸出电话,点了几下,电话拨了出去----

是金铃的号码。

金铃在杂物房间里不敢喘一口气,她颤颤巍巍踩着桌子拧松了屋里的灯泡,然后她轻轻开了那一个衣柜。

电话就是那个时候打来的,金铃看到这虚拟号便知道是“那个人”。

幸好之前她打了静音----金铃怕这震动的声音外边的人也能听到,只好接听了电话。

“怎么样,那个三环你想到了什么?”那人若无其事的问道。

那个声音就在客厅,那个声音同时就在耳畔----金铃掩住了嘴,生怕发出一丁点声音,很久很久,她才悄然无声的说道:“没有。”

那人冷笑了:“你馨园小区12号楼一单元101的地,挖完了没有?”

金铃不敢吭一声,她摸索着钻进衣柜。她已经尽可能的小心了,可是里边的工具放得本来就混乱,她人进去,终于还是发出了一点声响。

外边的人忽然警觉起来,他一步步走向那间杂物房。

开了门,摸索到开关----灯没有亮,男人拿手机朝里边晃了一晃,没看到人影。

他松了口气,心想也许刚刚他听错了,可是转身时,他撇了衣柜一眼,那里似乎有一丝微光。

他也一阵紧张,慢慢走过去。

他猛的拉开了衣柜的门......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6-28 22:56:21
@TY1139099108 2022-06-28 16:45:00
记号
-----------------------------
今天我本来想自嘲一下小说没人看、没人回复的,想不到你留言了,用《红楼梦》的话说,“可巧你就来了”。虽然就两个字,可是对我都是莫大的鼓励,谢谢!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6-29 22:05:07
第十四章 深坑



23:54分,鑫园小区的监控拍到一个黑衣人骑着电动车从小区开了出去。

黑衣人戴着头盔,捂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他的本来面目。

出了小区,左转,一路的监控拍下他的身影。

凌晨24:18分,他在市中心一个路口停下,犹豫片刻,左顾右盼,小心翼翼的,他闪进了一个巷子......



早上,金铃急急走出小区,一辆车稳稳的停在了她前边。车窗户摇下来,是杨宗建。

金铃朝他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上了车。

“你行不行啊?昨晚喝那么多酒,估计现在查到你都是酒驾。”金铃看也不看他一眼。

“我喝了很多解酒茶----再说了,谁一大早查酒驾。”杨宗建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啊,昨天太吵了,没听见你电话,后来给你打过来你又没接----”

“我那时候都到家了,你打过来有鬼用?----深更半夜让人家一个人回去,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哼!”

杨宗建看看金铃似乎并没有生很大的气,忙解释说:“昨天我们店查消防不合格,下通知整改,我这不得找找关系少罚点钱吗?”

“那你找的关系怎么样?办成了吗?”

杨宗建苦笑说:“少罚是少罚了,不过昨天晚上连吃饭加唱歌,花的钱比省下来的也没省到哪去。”

“有病。”金铃嗤之以鼻。

“也不是,这次看起来没省,但是下一次再有这样的检查,人家可能就会手下留情一些,不会照上限去罚。”杨宗建又看了金铃一眼,小心翼翼的问:“昨天晚上几点回去的?”

“十二点多。”

“怎么回去的?打车?”

“不然呢?飞回去?”金铃没好气。

杨宗建把右胳膊伸到金铃面前:“来来来,咬两口出出气。”

“谁吃你这个臭猪蹄子。”

“吃别的地方也行,看哪顺眼吃哪,哪香吃哪。”

金铃把他胳膊给摔回去:“好好开车你!”

“我这不正开着嘛......”杨宗建嬉皮笑脸。

金铃正色说:“对了,干活的人今天去吗?那个鑫园的房子外边小院有一块地方特别空,有点下陷,你让人给刨深点,回头弄些沙子水泥回填一下----挖得越深越好,我中午过去看看,你让他们买几袋沙子水泥,我看差不多的话下午再回填。”

杨宗建点点头,他忽然灵光一闪说:“你爸会不会把钱藏院子的地下?”

金铃斜了他一眼说:“我爸他傻啊?钱那么放不都发霉了?”

“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就是口误,我是说,金子----”

“那你让他们使劲刨,刨深点。”金铃半真半假的说。



金铃中午回来的时候,工人果然刨了很深的一个洞,屋子里还有一堆石子儿和沙子水泥。

“你看看,够深了吗?”杨宗建问金铃。

金铃又去问工人:“师傅你觉得够深了吧?”

“够了够了,”工人说,“你这里真是空了一大块,这里有一截管子有点漏水,可能这么冲刷的。”

金铃伸头看了看:“反正找到原因就行,管子换了吧?以后没事了吧?”

“没事没事,管子我换了一截,以后就没事了,再回填好石子儿和沙子水泥,准保不会空了。”

金铃很满意,她朝杨宗建递个眼色,两人在一边低声说话。

“有吗?”金铃问。

“没有。”杨宗建有些失望,“----要不下午再挖挖?”

“拉倒吧,就这么回填上吧----没吃饭吧?你先带他去吃个饭吧。”

“你呢?你也没吃吧?一起去呗!”

“我不喜欢和陌生男人一起吃饭,你们去吧。”

“那我回来打包点东西给你吃。”

金铃开始推他:“不要了,你快走吧!”

杨宗建便喊那工人去吃饭,那人也有五十来岁了,倒是客气两句:“你媳妇儿不一起去?”

杨宗建说:“我媳妇儿她吃过了,走,咱走----”他走到门口又回头说:“哎媳妇儿,那屋放杂物的怎么还锁上了?”

金铃说:“我锁的----工具不是都拿出来了吗?”

“我知道拿出来了,这里也没什么值钱东西,你锁它干嘛?”

“谁说没有值钱东西?我在里边藏了一柜子宝贝!”金铃一脸神色俨然,然后挥手说:“赶紧走赶紧走!”



杨宗建和干活的工人老沈吃完饭回来,看见金铃坐在椅子上,好像有点累似的。

“你怎么啦?”杨宗建过去,关切的问道。

金铃的脸有些苍白,她笑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事儿,我这会儿倒是有点饿了----”

杨宗建说:“好办,我叫个外卖送过来。”

金铃摇头说:“我不喜欢吃那些,你帮我到门口那家‘张记家常菜’买一份杭椒牛柳的盖浇饭吧。”

杨宗建说:“刚才你不说?”

金铃拉下脸说:“怎么啦,嫌麻烦是吗?那我自己去!”

杨宗建忙赔笑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刚才不告诉我哪家好吃,我们俩随便去了一家黄焖鸡米饭----可难吃了!”

金铃说:“那是你命不好,你去哪家都比他家好吃----”

老陈不好意思的说:“是我说的吃这个就行----我吃着也还可以啊,肉还挺多的。”

金铃说:“你们吃不出来吗?那里头至少掺进去一半鸭肉。”

“反正是肉就行。”老陈憨厚的笑笑。

金铃朝杨宗建一笑,两人对视片刻,杨宗建向她活泼的频繁眨眼睛。金铃笑眯眯的说:“还不去,你是想把我饿死是不是?”

杨宗建“哦”了一声,跳起来跑了。

老陈开始和沙子水泥。和好了,他跟金铃说:“这个深度可以了哈,那我就开始往里填啦!----咦?这怎么填了这么多石子啦?”

金铃笑道:“我刚才没事儿,我看着可以了,就把石子儿往里倒了----这个是要和沙子水泥和一起的吗?要不然再扒出来?----我反正以前看人家是这么弄的。”

老陈说:“那倒不用,我还得再倒一点石子儿,然后再倒沙子水泥。”

金铃说:“现在就倒沙子水泥呗。”

“这太厚了呀,没必要。”

“厚了好呀,不用担心它再往下陷。”

“那----好吧,随便你,不过石子儿就剩得有点儿多。”

“没事儿,看别的地方哪里空的,再用它填。”

“行行行。”老陈还是倒了些石子儿到里边,然后瞅金铃一眼说:“你这填这么多石子儿,可不轻啊。”

金铃微微一笑,顾左右而言他:“我一个朋友新买的别墅,楼梯下边比这还空,找物业来处理,你猜他们往里填的什么?”

老陈说:“建筑垃圾呗!----他还能给你买石子儿吗?”

金铃拍手说:“我天!往里边填那些建筑垃圾,想想都恶心,要我的房子我肯定不乐意,我肯定得要沙子水泥石子儿啊,我自己花钱买石子儿也不能往里填垃圾啊!”

“唉,这是你能看见的,盖房子啊里头道道多着呢......”



金铃在车上晃晃悠悠快睡着了。

杨宗建看了她一眼,说:“昨晚上没休息好啊。”

金铃眼睛微微睁开,然后又闭上了,“嗯”了一声。过了片刻,她仍闭着眼,问道:“你下午没什么事儿吧?”

“不就是看着老陈干活嘛。”

金铃睁开眼:“外边院子里那块儿已经回填好了,就没有什么可看的了。”

“不看着他刨别的地方?”

金铃摇摇头,叹口气,说道:“不用看了,别浪费时间了,你下午有空的话去一趟金陵小区。”

“金陵小区?”杨宗建凝神想了想:“是不是你小时候住过的,我以前去找你那个小区?”

“是。”

“那个房子还在?是谁住的?”杨宗建来兴趣了。

“不,那个房子卖了好多年了----二十年了差不多。”

杨宗建大失所望:“卖了还去看什么?”

金铃盯着他说:“看看是什么人现在住那里,如果那房子现在出租或者出售,想办法把它给租下来。”

“你怀疑----”杨宗建迟疑了一下,改口说:“你是想到了什么?”

金铃从包里拿出那张画着三个黄色圆环的纸:“你看看,黄色的圆圈----黄色就是金色,圆圈也可以理解为‘零’,黄色的圆圈就是金、零----”

“那不就是你的名字?”

“当然也可能是指金陵小区。”

“三个金零代表什么?”杨宗建有些出神,“----是你爸爸想说,金铃,你到金陵小区的老家里找第三个金零的线索?”

金铃看着窗外,喃喃说道:“我不知道......我现在不能够亲自去看、去问----”

“对,那个给你打电话的人可能又会找人跟踪你,我去的话比较好----金陵小区,几号楼几单元啊,我光记得是302。”

“6号楼,一单元。”

杨宗建点点头。“我虽然不记得几号楼,但是方位我能记住,也能找到。到时候我敲敲门,看看有没有人,要是没人也可以问问邻居----”

金铃直勾勾看了他一会儿,翻白眼说:“你是不是个傻子,哪个小区附近没有房屋中介呀, 方方去那里看,就看金陵小区的,有6号楼的更好----”

“对对对对对----”杨宗建如醍醐灌顶。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6-29 22:06:22
@TY1139099108 2022-06-29 09:16:44
看着正起劲,心情跟着剧情紧张,看到最后突然断了,有点怅然若失哈。
-----------------------------
谢谢捧场,我都是晚上九、十点钟更新。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6-30 21:09:45
第十五章 金陵




杨宗建把车停好,在金陵小区门口看到有一家中介,是很小很小的那种。他在里面看了看黑板上的房源----有5号楼的房源出租,但都是五楼,六楼,又和老板----一个中年妇女聊了一会儿,留下了自己的电话,提出自己的要求。

最好是6号楼,楼层不要太高,最好三楼,二楼也行,四楼勉强考虑。

然后他再走远了些,找到一家像样点的中介,那里倒有金陵小区6号楼的房子出租,是二单元三楼的----金铃原来住的是一单元三楼,户型一样。中介有房主钥匙,杨宗建便跟着去看了看。

房子有年头了,又老又旧,装修也很老式,还是红榉木门窗那种。中介的年轻人大抵也知道杨宗建难能看上,所以也不怎么起劲儿,没有说太多话。

看完房,中介的年轻人自己走了,杨宗建便在一单元楼底下仰头发了一会儿呆。

他仿佛看见少女时的金铃从三楼探出头来:“接着!”然后,她扔钥匙下来,自己捡起钥匙,跑上楼开了门,两个人手拉手跑下来,他骑自行车带着她出去玩儿......

老楼,当然没有电梯,他走进去,慢慢上着楼梯,一点一点寻觅当年的回忆。他曾经在二楼半的墙上画过一颗心和一个铃铛的形状,十八年过去,那墙面刷了一层又一层,一块块像鱼鳞一样斑驳脱落,那颗心和铃铛已经难觅踪影,杨宗建感慨了一番----什么是物是人非,什么是往事如昨。



他还在那墙上搜寻自己当年刻下的痕迹,忽然上边“咔”一声响,302的房门打开,一个年纪很大但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开了门,手里提了一袋垃圾。

老人很警惕,看见一个壮年男子神神秘秘在楼道里面,她马上把门关上,锁好,把钥匙紧紧捏在手里,一脸狐疑:“你在这干什么?”

杨宗建指了指墙上的小广告:“我在看这个租房信息----我想租这里的房子......”

老太太很是精明,上下打量他:“这么旧的房子,又不是什么学区房,你们年轻人租这里房子干什么?”

杨宗建说:“我帮我妈来看看的----她年纪大了,现在住的房没有电梯,所以我来看看这里有没有一楼的房子租,实在没有的话二楼也行......”

“这个楼里只有601和602两家出租。”老太太说。

“那可不行,我妈现在住四楼都嫌高。”

老太太脸色稍霁:“嗯,你可以到中介那里看看----那里有房源。”

“我刚刚跟中介的看了隔壁单元,那边不好,西晒。我喜欢咱这个单元----我能不能到你们家看看户型?”杨宗建渴望的说。

老太太看了他一会儿,虽然这小子英俊健硕,看起来挺讨人喜欢的,可是毕竟是陌生人,谁敢让一个陌生男人随随便便登堂入室呢?万一是个强盗,小偷,岂不是引狼入室?

她果断的摇摇头:“那我可不能随便让你看。”

杨宗建报以一笑。这时楼下脚步声拖沓,一个高高瘦瘦的老头儿上楼来,看见杨宗建和老太太,倒是一怔。

“你们在干嘛?”老头儿问老太太。

“你溜达回来了?----这小伙儿想租房子,在这看看。”

杨宗建心想自己也是奔四十的人了,还被称为小伙儿,不禁莞尔。

“租房子跑中介看啊。”老头子也是精明人,瞅了他一眼,然后教训老太太:“你跟人家瞎聊什么?”

老太太不乐意了:“我这刚出来倒垃圾,我聊什么了我?”

“开门!----我没带钥匙!”

老太太把垃圾赌气递给他:“把垃圾先扔了去!”

老头儿瞪眼睛:“我这刚上来!”

“刚上来怎么啦?你没事都能溜达一小时,下楼扔个垃圾就不乐意啦?”

“你让我先歇歇喘口气!”

杨宗建看着老两口斗嘴斗的煞是可爱,就上前说:“给我吧,我下楼,顺便给你捎走----”他见老太太迟疑,笑道:“放心!你不用担心我提要求上你们家看看。”

他伸手把那袋垃圾接了过来,转身下楼走了,兀自听见老头还在唠叨:“......你就是看人家长得好看,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你是说,那里住着一对老人家----”金铃拿着电话沉吟道。“多大年纪?”

杨宗建大致形容一番,然后问:“你有没有印象,这房子是卖给了什么人?是不是你家亲戚,或者是什么熟人?”

金铃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没有印象,这房子卖的时候我不在本地......”

她神色有些不豫----她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赶快甩甩头,好像要把那件事给彻底甩掉、忘干净一般。

杨宗建在电话那头微微颔首:“虽然暂时不知道除了他们两夫妇,有没有别的家人和他们同住,不过这个不难,我已经想到一个办法,明天我再去试探一下,可以问出来。”

“你今天已经去过了,明天再去的话可能会引起怀疑----你说的那对老人家很精明是不是?不如我去看看----我在那里住过,如果碰到老邻居,我直接问清楚就行了。”金铃说。

“不,不好,”杨宗建断然否定,“你不要这么早暴露----你别忘了,那个打你电话的人他一直在跟踪你,如果他发现你来到金陵小区,他可能也会联想到你爸爸给你画的那三个金色圆环是金铃、金陵,然后他也在想第三个金零是什么意思......”

金铃张了张口,想说什么的,但终于还是咽了回去,赞同道:“那也说的是,我晚一点再出马也无妨----你明天打算怎么做?”

“我找人假装快递公司的快递员,给他们送一个包裹----”

“什么人?可不可靠?会不会问东问西?”

“不会。我找的是酒店前台的小孩儿,为人机灵,最主要的是,他之前做过快递员,服装道具都现成。”

“你打算送个快递到他家,趁机旁敲侧击问出他们的家人是吗?你只有地址,没有姓名和电话,也许他们根本连门都不会让进,直接说你送错了。”金铃提醒他。

杨宗建一笑:“我知道那老头儿叫什么----他叫李中堂。”

“哇,大人,官职不小。”金铃不禁莞尔,又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杨宗建微笑。昨天他下楼的时候,在一楼走道看到墙上粘贴了几张电费的单子,302的住户赫然写着李中堂......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钟,金陵小区6号楼一单元302室的门铃响了。

这个时间是饭点儿,所以一般家里都会有人----正在吃饭或者刚刚吃完饭,还不至于开始午睡。

老头儿从猫眼往外看看,回头对老太太说:“好像是送快递的。”

他对门外说:“谁啊?”

门外的声音说:“李中堂的快递----”

门开了,老头儿一脸疑惑:“我的快递?什么快递?我们没买过什么东西,我们又不会捣鼓这些什么淘宝。”

胖乎乎的快递小哥低头看了一眼说:“是米面油之类----挺重的,我帮你搬进去吧?”

老头犹豫一下,老太太也凑了过来,说:“谁买的啊?”

快递小哥提醒她:“应该是家人吧?您儿子啊、女儿啊、孙子孙女呗......”

老太太说:“我们就一个儿子,还在国外......”

老头向老太太说:“可能就是儿子给买的?”

快递小哥低头看看说:“这上边写着李什么----”

老头说:“李庆是不是?----怎么光写着一个李,后边是个星号?”

“保护隐私,防止有人盗卖顾客信息。”

“这名字也不全,地址电话也不全,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们用内部的手机一扫就出来了,外人看不见。”

老头儿摇头赞叹:“这么高级......”

老太太不太相信:“人在法国,也能买中国东西送过来?”

快递小哥笑说:“当然能啦,只要有网,在哪都能买----我给搬进去吧?”

老头儿犹豫了一下:“我自己来吧?”

老太太白他一眼:“你拉倒吧----上次你弄那一袋面,骨头伤了,在床上躺了几个月,还嫌我侍候得不累?----就麻烦这小伙子给送进来吧。”

快递小哥把上衣口袋的手机扶了一下,手机摄像头露在口袋上方。

他先把米给搬进去,慢慢环顾四周,问道:“放哪里?放厨房还是哪里?”

老太太说:“放这间屋吧,这是杂物房。”

快递小哥慢吞吞给放进去,身子缓缓转了一圈,然后又去搬面粉。他尽量走得慢些,尽可能多耗点时间。

最后把油拎进来,没什么了,他把标签一张张撕下来,然后在客厅让老头签字:“随便在空白处签一下你的名字----三张单子都要签。”

老头签字的当儿,他伸伸懒腰,身子在原地转了两圈:“哟,您二老是老师吧?家里书真多。”

老太太不想和陌生人说太多,就说:“不是老师----呃,你喝点水吧?”

这句话的意思差不多等同于“你该走了”,快递小哥心知肚明,便笑笑说:“不了,我还有好多货要送----我走了。”



快递小哥出了门,等302的防盗门关上,他边下楼边从口袋掏出了手机----他一直开着微信视频。

“怎么样老板,你亲戚家的东西送到了,可以收工没?”胖子问。

那边,杨宗建的脸出现在手机屏上:“很好,你回去歇着吧,改天我请你吃饭。”

胖子嬉皮笑脸的说:“我要吃麻辣小龙虾。”

“没问题,澳洲大龙虾都可以!”

楼主:掌门左子穆  时间:2022-07-01 21:18:27
第十六章 前尘



“视频录下来了吧?”金铃凑过去,不放心的问道。

“已经录好了。”杨宗建说罢便开始播放那个视频。

“这个画面太小了,投屏到电视机上看吧。”

“怎么投屏?”

“你手机没用过这个功能吗?”金铃接过他手机,开了电视,点开手机上的“果果投屏”,点了几下,视频在电视上播了起来。

偷拍的手机当时是藏在小胖上衣口袋里,口袋不深,手机的摄像头露在口袋上方。小胖移动时尽量缓慢,因此镜头晃得倒也不是很厉害,屋里的家具、布局,墙上的装饰等都可以看清。

金铃身子前探、凝神去看,看了一会儿就开始眼湿湿。杨宗建忙道:“怎么啦,这两个老人家你认得?是亲戚吗?”

金铃摇摇头,拿纸巾在眼角印了印:“不是----我看到屋里的摆设、家具、门,甚至地板居然还是原来的样子,他们并没有重新翻新装修,所以有些感触......”

杨宗建看了她一眼,问道:“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地方,能和第三个金零有关?”

金铃不答,一双眼睛在画面上扫来扫去,看到第三遍的时候,她按下了暂停键,然后在电视上指点起来:“这里----”

电视机上方的墙面上,有一个铁艺的装饰,是一个动物的图案。

杨宗建皱起眉头:“这只鹿----”

金铃缓缓纠正他:“这是羚羊,金色的羚羊......”

“金色的羚羊......”杨宗建一个激灵。“这就是----第三个金零的秘密?”

金铃缓缓说道:“我出生的时候是在南京,所以我爸给我起的名字原本是‘金陵’,但是我妈不喜欢,她觉得‘陵’就是坟墓,太吓人了。后来我爸又想给我改‘羚羊’那个‘羚’,他希望我可以像羚羊一样跑得更远、更快,我妈还是不喜欢,她不想让我有一个动物的名字----所以,最后,用了这个‘铃铛’的‘铃’字。但是后来家里住的地方就叫金陵小区,我爸说那就是缘分了。他后来还特地找人做了一只铁艺的羚羊,刷上金粉漆挂在墙上......”

杨宗建沉吟道:“你确定这是铁艺的装饰,刷的金粉?”

金铃一笑,说道:“你不会以为是纯金打造的吧?----我小时候见过我爸买金粉漆刷过几次,因为有锈的痕迹,这个错不了----它如果是纯金的,卖房子的时候就给撬下来带走了吧?而且,即使它是纯金,也值不了六千万吧?”

“三个‘金零’现在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是跟六千万有什么联系?”杨宗建把目光转向金铃,喃喃说道。

金铃也皱着眉头,怔怔的出神......



“你最近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我看你这个月请假比较多,还有......三次迟到。”

说话的是金铃的上司丁主任,一个五十多岁的有着地中海发型的油腻男人。

金铃歉然说:“是----我老公的儿子腿摔断了,他妈妈家没有电梯,上下楼不方便,所以暂时搬过来住,但是我老公工作太忙了,你知道小朋友有时候要去医院复检、换药之类,还要照顾好他平时的衣食住行----我呢毕竟不是他亲妈----打不得、骂不得,一点也不能怠慢了,不然人家会把我当成恶毒的后母......”

金铃知道丁主任也是重组家庭,也有面对非亲子女的体验,所以刻意将自己说得通情达理些,果然这老男人感同身受的被感动到了,当即和颜悦色的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你也不容易----不过我好像听谁说你家里在装修房子?”

金铃忙说道:“哪有?那是我姥姥家的一套老房子,太旧了,闲置很久也租不出去,我想找人稍微装修一下,这样可以好租一些,帮补一下家用----你也知道我工资又不高,我老公虽然高一些,可是每个月还了房贷、车贷也剩不了多少,我连孩子都不敢要......”

她想起说得离题了,忙又兜了回来:“我让人来看看,简单装修也要花几万块钱,房子又租不上价,这么租出去也得几年才能把装修钱收回来,又担心拆迁,所以我也犹豫要不要装呢......”

丁主任说了一通毫无营养的废话,大体说的就是装修的利弊和不装修的利弊----如果不装修,就没人愿意租,就算租出去也租不上高价;不过如果装修了,得几年才收回本,说不定还没收回本就赶上拆迁了,所以----他的结论是,装不装,还得金铃自己拿主意。

金铃心里想着你这不废话嘛,当然我拿主意啦,难不成让你来替我做主?不过她就满脸堆欢,拍了老丁几句马屁,“高明”,“有道理”,“你分析得对”......最后带着职业笑容出了门。

她一出门就把脸挂了下来,变脸之快如同翻书,她的白眼翻得几乎到天上去了。



“你今天不要那么早来接我了,我刚刚被主任训话,这个月我请了五次假,还迟到三次,我装得好可怜,最后才意思意思扣我两百块钱工资。”金铃在营业厅低声和杨宗建通电话----她用的是蓝牙耳机,大厅里有监控,她已经练得远看像是在露齿保持职业微笑,实际上却在聊天,难得的是,她的嘴巴几乎看不出来动。

“哇,那还是扣钱了呀。”

“如果按照公司规定,我应该扣七八百块钱,现在还省了五六百呢。”

“那我就正常时间接你吧。”

“你记住----”

杨宗建抢着说:“----不要在公司正门口,要往南50米,在‘名流发型工作室’门口等,免得被同事看到----我记得。”

“算你乖----喂,你在干什么?”

“在馨园,看着工人干活。”

“你还不死心?”

“我看这房子这么闲着也不是办法,干脆稍微花点钱装一下吧,装修好了也能好租一点,租贵一点。”

“我都不想再投钱进去----不知道租几年才能把这装修钱给挣回来。”

杨宗建说:“这几万块我出了吧。”

“那怎么可以?不好吧......小女子无以为报。”

“废话少说,以身相许呗!”

“公子,你样貌英不英俊?如果英俊那就以身相许,如果长得丑那就只能来世做牛做马再报答吧!”金铃脸上不动声色,眼睛里却都是笑意。

“我当然英俊了!英过吴彦祖,俊过刘德华!”杨宗建得意洋洋。

“不要脸。”金铃低声笑骂,她听见电话那边一阵轰响,“什么声音?”

“工人干活啊,撬地面这些砖什么的----不说了,一会儿接你去。”

杨宗建挂了电话,向老陈问道:“是打到什么了吗?刚才我听声音不对。”

老陈说:“没有,这块水泥特别硬,不好打。”

杨宗建大失所望的看过去两眼,悻悻的说:“要是哪里空一定记得告诉我啊,看看空多大面积,把它回填好......”

他还是不放过一点可能性,他一定要亲眼看着这地面下有没有可能藏着六千万的秘密......



“金姐你过来一下,叫号机的纸卡住了。”实习期的小姑娘过来招呼金铃,金铃便应声过去。

一个男人还在叫号机那里按着屏幕,金铃忙说:“先生不好意思,这个纸卡住了----”

那个男人听声音有些耳熟,猛的转回身,金铃看清他的脸,如受雷击,只觉头昏眼花、天旋地转,她瞪大双眼,张口欲呼----

呀,几个画面在脑中闪现......

一辆飞驰的轿车,直冲下桥,“嘭”的一声,转眼间便落入水底......

司机座位的女子早已解开安全带,扭身便欲从摇下的车窗里钻出去;副驾上的男子却半天没解开安全带,慌乱中他双手乱抓,抓到女子的衣服。女子与他纠缠着,索性褪下原本就没有扣上的外套,脚下一蹬,像一条鱼一般灵活的游了上去。

女子的脸浮出书面,开始疾呼起来:“救命,救命----”

咦,那不是金铃吗?

沉在水下车里的那个男子,不正是眼前的这个人?

眼前的男子忽然轻轻叫了一声:“大嫂----”

啊,大嫂,他喊的是大嫂----

金铃忽然会意过来,这是高天,不是高飞,他们长得真像......

“好多年没见了。”高天说。

“是啊----最后一次见你,你还在上大二。”金铃轻声说。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他哥哥高飞的葬礼之后......

“我一直觉得我家人很对不起你,”高天歉然说,“毕竟,车祸这种事谁也不想,你当时也在车里,也一起掉进河里,大哥遭遇不幸,你幸免于难,我家人却觉得是你害了他,最后你一分钱也没拿就被赶了出去......”

“你个扫把精,要不是你我儿子怎么能死?”金铃想起她前任的婆婆向她破口大骂。

高天还在絮叨着:“你和我哥哥感情那么好......”

好?高天不知道,车在坠河之前两个人正在车上吵架,高飞的拳头落在金铃的头上,右手抓住了方向盘,金铃那时只想,一起死了吧!

她轰着油门,车子飞了出去......

“过去多年的事了,不想提了----你不是留在上海了吗?”金铃柔声说。

“嗯,是的,我毕了业就一直留在那,我这次回来是因为----我爸过世。”

金铃轻轻“啊”了一声,“什么时候的事?什么病?”

“上个礼拜六,心梗----倒也好,没遭什么罪。”高天说。

金铃不想假惺惺的说“怎么没说一声”,所以她没有吭声,只“嗯”了一声。

“结婚了吧?”金铃问。

“结了,都当爹了,有一对龙凤胎。”高天微笑。

“真好。”金铃也微笑。

“你呢?”高天问道。

“我也结婚了,不过还是没要孩子,反正我现在的老公自己有儿子,也没人逼我。”

高天点点头。

“你来办什么业务?”金铃问。

高天如醍醐灌顶:“啊,对,我这个套餐......”

金铃呆呆的看着这个人,像,真像......

像他的哥哥高飞那是自然的,他俩兄弟都有几分像另一个人......

----像杨宗建。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