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情剑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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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7-02-08 01:33:00 更新时间:2020-11-10 14:20:54

楼主:秦淮艳妓  时间:2007-02-19 18:33:06
香 尘 已 隔 犹 回 面
当园中的菊花再一次绽放,丹桂再一次飘香的时候,传来了惊人振奋的消息。
慧如告诉孩子们:你们的姑姑永兴公主回来了,你们都不曾见过。
永兴公主出嫁已近20年,宫中人多已不记得。弘冀那时也还年幼,对祖父嫁爱女于手中傀儡很是不解。
南吴皇帝杨溥,在禅位数日后即被毒死。
当时景通兄妹几人苦苦哀求,不要把诗晴也一起流放到海陵去,逼杨琏休了她便是。李昪也是左右为难。
但诗晴却说:“你们休想拆散我们夫妻,我夫君到哪里我便追随到哪里。”
她走的那样决绝,没有人能挽留。
留在几兄妹记忆里的,只是菊花酒与桂花酿的甜美,伴随了别离的忧伤。
慧如带着宫女们采撷菊花与桂枝,预备迎接诗晴。
宝仪问:“娘娘,用花酿的酒好喝吗?我没有喝过吔。”
慧如说“当然好喝,你还太小,当年永兴公主亲手酿制的,是人间极品。”宝仪高兴的说:“那奴婢可有口福了。”慧如笑着点了一下她的小鼻子:“馋猫鬼!”
弘冀却显的有些焦虑。
“父皇,晴姑姑在外受了这许多年苦,她一定会恨你的,你不怕她会对你有什么不利吗?”
李璟痛苦的回答:
“朕知道对不起晴儿,可现在不管怎样也不可能弥补了。你想父皇该如何面对呢?”
“我想我可以面对。小时候晴姑姑常带我玩,她可以信任我。”弘冀很是自信。
从嘉从善对于未见过面的姑姑十分期待,他们不知道当初祖父痛苦而卑劣的举措。

八月中秋前的三天,一乘华丽车辇到了宫门外。李璟一家老小等候在午门。
为了迎接公主归省,李璟专门准备了国宾之礼。他想让诗晴知道,她不是流放的囚徒,她还是唐国的公主,她的丈夫自然也是驸马。他这个做哥哥的,绝不是无情无义。
另四位公主都已出嫁,但闻知十几年未见的姊妹归省,皆盛装前来相迎。她们彼此约定,不要把家中变故告诉诗晴。
车辇停在午门外广场上,侍从掀开车帘,那身姿纤细的妇人缓缓踱下车来,面容灰暗憔悴。李璟与众兄妹心里都有些酸楚。曾经是南唐最美丽的公主,如今为何这么的凄惨。
诗晴的衣着简单,淡青丝袍包裹纤瘦身躯,干枯的发挽作高髻,别无钗饰花朵,仅有一枝金灿灿的凤钗簪在发间,隐约还可昭示高贵身分。李璟和慧如都还记得这凤钗,那是他们送给诗晴的嫁妆。她出嫁时便插在头上。那凄怨的目光,至今触痛神经。
“晴儿,这多年不见,你还好罢?”
“我很好,这十多年来我一无所有,谢谢皇兄。”
诗晴的语音,冰冷。
“为兄知道对不起你。”李璟强忍了泪水,“驸马呢?为什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驸马?”诗晴的眼神很古怪,“我哪里有什么驸马?我是南吴太子妃,我的丈夫是南吴太子杨琏,他如今已仙逝五年了。”
所有人心里都不免一沉。
弘冀的反应还算快,上前搀住了诗晴。
“晴姑姑不要伤心了,今日总算一家团圆,过去之事,无须再提。”
“你,你是……”
“我是弘冀啊,晴姑姑不记得我了吗?小时候你经常带我玩的。”
“弘冀,是你?”诗晴的眼泪决堤而出,
“你长大了,长这么高了。”
“是的,姑姑,我现在已经是唐国太子了,我们一起进去罢。”

御花园中,大宴已经齐备,山珍海味自不消说,李璟一家与诗晴同坐一席,四位公主围坐诗晴身边,问长问短。
诗晴的面容苍白冷漠,吃的少,说的更少。李璟想说些什么活跃一下气氛,却羞于开口。
但是不能不说什么,李璟吞吞吐吐开了口,晴儿,现在你回来了,就再也不要走了,你就住在宫里。为兄封你为长公主,让你享有无上尊荣。从此你可以快快乐乐的生活,你还年轻,还可以再嫁。至于你的夫婿杨琏,朕追封他一个侯位,杨氏族人也不必再流放。
“皇兄的想法真好。诗晴惨然的一笑,用一个长公主的名分和一些无所谓的荣华富贵来偿我这16年的凄苦,真是桩好交易。皇兄治国虽无方,做交易还真有头脑。”
李璟霎时噎的满面通红。
“三妹你在说什么呀,皇兄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快快谢恩才是。”太和公主急忙劝说。
诗晴的表情依旧麻木。
“我已经厌倦了,一切对我已经毫无意义。”
“晴儿,我知道你很难过,皇嫂的话你总可以听罢。”
慧如端过精美的白玉盏:
“这是皇嫂亲手为你做的桂花酿,也许不如你做的好,请你先满饮此杯。”
“桂花酿?”诗晴惊愕的看着杯中明黄的液体,淡淡的香甜气息,还有片片细碎花瓣漂浮。
深心里积淀已久的伤痕再一次被触碰。她用颤巍巍的手接过酒盏,眼泪滴落酒中。
给你一碗桂花酿 碗底全是碎花瓣 甜的那么淡 心事多么伤 满脸是泪的我 你看也不看
为了和你好聚好散 不敢说出多悲伤 你的心已淡 我的情未断 怎能相信我们 还来日方长
请你喝碗桂花酿 从此不再为你想 怕你又是我的方向 永远都为你心乱 心乱
请你喝碗桂花酿 如果你真的可以忘 不再说该谁欠谁还 相不相爱都无关 无关
如果一切可以回到从前,重新来过的话,诗晴断不会做父亲手中的工具。一碗桂花酿的甜香,兄弟姐妹相聚的快乐,便是她想要的生活。
这许多年来她再不曾酿酒,荒凉的海陵什么也没有,生活可以为继已是大幸。何况她在夫君面前已发过誓,不再为任何人酿酒。
所以这香醇的美好液体,积淀成了深心里久远的痛。
幽幽的眼神注视着李璟低沉的表情,投以仇恨和鄙视。

诗晴是在园中漫步时遇见耿先生的,耿先生很热情的和她打招呼:
“公主,贫道稽首了。”
两个人很快热络起来,耿先生将她请到屋里,沏下香茗相待。
诗晴啜饮着:
“我已有十多年没喝过这种茶了,是闽地出产的罢,先生沏茶的手艺真好。”
耿先生笑言:“公主过奖了,贫道观你形神憔悴,气色不佳,必是长年流放之苦,心情抑郁所致。今后可常来贫道这里,待我为你调治。”
“先生不要叫我公主,我不是永兴公主,我是南吴太子妃。先生以后还是叫我诗晴罢。”
诗晴的语调很悲伤。
“我恨我的皇兄,我这多年来受的苦,他是不闻不问。我夫君咽气的时候,只有我抱着三个月大的孩子守着。他从病到死,总共才六天时间。只有一个忠心的婢女采莲服侍。皇兄他若还念及兄妹之情,早日派人去照料我们,结束我们的流放。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哦,你还有个孩子。”
“我和我夫君一共有过四个孩子,两个夭折,一个在我去海陵的路上就流掉了。最后那个可怜的丫头,没有爹了,我实在养活不了,就把她送了人讨个活命。我不是个好母亲,我……”
诗晴悲从中来,泣不成声。
“公主请节哀。”耿先生掏出罗帕为诗晴拭泪。
“你现在也算苦尽甘来,官家已封了你长公主的尊号,你的夫族也不必再流放。”
“我说过,我不是永兴公主,我是南吴太子妃。”诗晴的表情,决绝。
这时外面隐约传来管弦之声,还有女孩悠柔的歌声。吟唱着一曲《喜迁莺》:
晓月坠,宿云微, 无语枕频欹。 梦回芳草思依依, 天远雁声稀。
啼莺散,余花乱。寂寞画堂深院。 片红休扫尽从伊, 留待舞人归。
两人不约而同抬首,碧纱窗外,竹荫之中,两个男孩一弹筝一吹笛,娇小女孩且歌且舞,自在的无忧无虑。
“唉,要是我的孩子都还在的话,也该有这么大了。”
“他们都在长大,自在却不自由。我和从嘉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出来云游四方,寻求自由了。耿先生说。诗晴,你不必难过,一切都会过去的。”
“一切都会过去的。”诗晴满面悲苦。
“可我的仇恨挥不去,我的苦难过不去。只有让李景通用命偿我,我才可以去的安心。”
“你想要做什么?”耿先生惊愕了。
“你看,”诗晴指着高髻上孤零零一枝凤钗。
“这上面是浸过剧毒的,我要找机会把它刺到李景通的咽喉上去,只一下就可以要他的命。然后我再轻轻刺自己一下,就可以去见我的丈夫和孩子了。”
“你,不可以这么冲动。这样做很危险的。”
“我既然决定了,还怕什么危险。李景通待我无情,就休怪我对他不义。”
“啪!”外间忽然一声脆响,两人立刻起身走出,一只青瓷细颈花瓶分散在地上,碎裂千百片。
再望向门外,疏密竹影中,匆匆的背影离去。
“这下完了,有人知道你的计划了,一旦被官家知道,就一切都毁了。”
“不怕。”诗晴坚定地说。
“我只要报了仇,就到那个世界去了,没什么挂碍的。”
楼主:秦淮艳妓  时间:2007-02-20 20:06:16
梧 桐 昨 夜 西 风 急
弘冀回到自己的寝宫,脸色白如薄纸,呼吸都有些短促。
宝仪抱着一大捧金灿灿的桂花后脚进来,看到他的表情惊骇不已:
“太子爷,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弘冀瘫坐在椅子上。
“不,凤儿,我没事。”
手一直捂在胸口,企图压抑心跳。
“还说没事,瞧你一直在出虚汗。”宝仪把桂花插在案头的水晶瓶里。
“来,我给你捶捶背。”
“你这丫头,真是个小人精,我心里有事都瞒不过你。”
宝仪的小小粉拳,总是捶击的弘冀心情舒畅。良久,红晕才又漫上苍白脸颊。
弘冀深深舒了一口气。
“凤儿,你来我唐国已有两年,你说我们一家待你如何?”
“爷,你怎么问出这种话来?你,官家,娘娘,还有六皇子七皇子,都待我和一家人一样,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我会伺候你一辈子的。”
“敢情你是要做我的侍妾啊,小妮子。弘冀爱怜的抚着宝仪光洁的脸,我身边已许久没有女人了,只有你,可惜你只是个娃娃。”
“凤儿会长大的,凤儿只要做太子爷的女人。”宝仪天真地回答。
眼波流转,多情的目光。
“等你长大了,我绝不会辜负你的。”

弘冀在锦阑堂前截住了母亲,硬拉着她去自己寝宫。慧如被弄的莫名其妙。
弘冀说:“此事关系重大,事关父皇,母后你必须帮我。”
“到底是什么事?”慧如有些惊惶。
“母后,你相信晴姑姑会害父皇吗?”
“为什么?”慧如失色了,“你怎么会这么想?不许胡说。”
“是我亲耳听到的,晴姑姑把她多年来受的苦都归罪于父皇,她要谋刺父皇,与父皇同归于尽的。”
“这,这怎么可能?晴儿她一个弱女子,怎么可能办到?”
“母后,你注意到晴姑姑的凤钗了吗,她为何要把髻梳的那么高,就是怕会刺到自己。她在凤钗上浸了毒,刺到人就会致命。她看来已经绝望了。”
“真的?真的是这样吗。”慧如脸上蒙上了阴影。“那我们该怎么办?”
“守口如瓶,静观其变。同时也要严加防范。”
弘冀说:“母后,你这些天要时时与晴姑姑在一起,不要让她有接近父皇的机会。此事只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管是从嘉从善,还是凤儿,多一个人知道就坏了大事。”
“只要保证你父皇安全,母后一定全力支持你。”
慧如的神色依旧不安。同时下意识环视四周。

锦阑堂前的菊花,开的早,谢的晚。慧如每日都牵了诗晴的手在花间绣作。李璟有时来到这里,不敢看诗晴的眼。
诗晴眼里的火焰足以把他烧成灰烬。从嘉跟在父皇身后,也感到诗晴灼灼的眼神,流露伤痛与绝望。
在盛放的菊花丛间,从嘉嗅到了腐烂的气息,听到诗晴对慧如讲:
“从嘉今年快有17岁了罢,早该娶亲了。”
“这孩子是七月初七生的,养的日子不好。”慧如温柔的回答。
“今年才刚过17,是该谈婚论嫁了,只不知道他想要什么样的。”
“唉,记得我刚离开的时候,这孩子也就刚刚落生。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我们的宁儿兴儿如果还在,也该这么大了。”
原来诗晴的绝望是刻在骨子里的,没有人可以拯救了。从嘉心里酸楚顿生。
李璟说:“从嘉,你也看出来了,你晴姑姑恨父皇,这是你祖父和父皇一起造下的孽。为了我们李家的江山,不得不牺牲她一个人。”
从嘉说:“父皇,我知道你不敢面对,你没有勇气乞求她的宽恕,你放不下一国之君的面子。”
从嘉每日早晚一柱香,求神佛庇佑亲人。

诗晴去到竹香馆,耿先生正和从嘉一起煲汤,浓浓的药香满布一室。
从嘉说:“姑姑,师父知道你身体不好,专为你煲了药膳,你今后可要多多进补才是。”
诗晴苍白脸上漾出笑意:“姑姑都这把年纪了,再怎么补养都没用了。你的好意姑姑心领了。”
热腾腾的药膳端了上来,耿先生说:“从嘉,你出去找一下宝仪好了,这丫头不知又到哪玩去了。”
从嘉说:“师父,宝仪不会乱跑的,她现在在书房,我去找她。”
待从嘉的背影消失在竹荫深处,耿先生缓缓开口:
“诗晴,我劝你还是放弃罢,你这样做没有意义的,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诗晴的语音都麻木了。
“我知道这样做没有意义,可活着对我又有什么意义?生不如死。”
耿先生长叹着,用银匙搅动着蓝花瓷碗里的羹,热气氤氲。
“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好好想一想,你皇兄他虽不是一个好皇帝,但不是坏人。他已经忏悔了许多年,你为何不能放过他呢?退一步海阔天空,如果你们可以冰释前嫌,何尝不是更好的解决办法?”
诗晴努力的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来,先喝两口汤,好好补养一下身子,就算要报仇,也得注意身体。”
耿先生将羹汤舀进银质小碗:“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先生不必再规劝我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诗晴的眼泪洒落。
“你想想看,你皇兄待你无情,可你皇嫂待你又如何?还有弘冀,从嘉和从善,你从来就是他们至亲至爱的人,就算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就算你得手了,后果你一定没有想过,伤害的,是更多无辜的人。”
诗晴一直没再开口,拿起银匙来喝汤,眼泪滴落碗中。
“你现在应该好好珍惜自己,走好以后的路。”

秋夜渐凉,风声萧瑟,澄心堂的烛火通明,荧荧闪动。从嘉坐在李璟身边,看着笺上方才写下的一首《采桑子》:
辘轳金井梧桐晚,几树惊秋。昼雨新愁。百尺虾须在玉钩。
琼窗春断双蛾皴,回首边头,欲寄鳞游,九曲寒波不溯流。
“从嘉,你冷吗?当心着凉了。”
李璟见自己和从嘉都衣衫单薄,便将纤弱身躯拥入怀中。
从嘉说:“谢父皇,儿臣不冷。”
李璟说:“从嘉,父皇好久没抱过你了,让父皇好好看看你。”
“你已经长大了,该是可以娶亲的年纪了,父皇过几日就下诏为你选妃,加封你为吴王。”
李璟慈爱地看着从嘉苍白削瘦的面容。
从嘉说:“父皇,儿臣不要,有师父和宝仪相伴足以。”
李璟说:“傻瓜,你大哥都够让我和你母后揪心的了,你不想让我们早点抱孙子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呀。”
“父皇,我们还是早点回去睡罢。”从嘉打了个呵欠。李璟扶着从嘉站起身。
抬首时,一个纤瘦身影,鬼魅般闪了进来。
“晴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诗晴的脸色,鬼魅一般的惨白,绝望的双眼,鬼火般的闪动。
“李景通,你害的我够惨了,冤有头债有主,这16年的罪孽,我今天要和你一起清算。我丈夫和孩子的命,也必须你来偿。”
“不,不,晴儿,我从没想过要害你,你误会了。”
“误会?如果不是你和父皇绝情绝义,我何至于夫死子绝,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纳命来!”
诗晴拔下髻上凤钗,带着冷冷杀气,步步紧逼。
“晴姑姑,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不要这样。”
从嘉挺身护住李璟。
诗晴无动于衷,冷冷的咬着牙。
“住手!”凭空里一声喊,诗晴惊觉回首,弘冀立在门口,手里还拖着一个人。
一个披头散发,遍体鳞伤的女子,早已不似人形。
“采莲――”诗晴惊叫着,“你怎么会这样?”
同时奔上前去。
“太子妃,不要管我。”采莲奄奄一息。
“我,我把事情办砸了,我死不足惜,你快动手罢,到阴间采莲继续侍奉你。”
“晴姑姑,你这又是何苦?把凤钗丢掉罢,我不会让她死的。”
“休想!”诗晴凶狠狠的抬起头。
“你,先给我的采莲偿命。”
“不,晴姑姑,不可以。”弘冀抓住了她的手,“你还是没有想清楚,你不能这么做。”
“你放开我,放开我。”诗晴已近乎疯狂,纤弱的她根本抗不过,拼命的手舞足蹈。
弘冀夺下了她挥舞的凤钗,顺手往旁一丢――
“太,太子妃。”
一声低低呻吟。
“采莲――”被推倒在地的诗晴惊叫着,迅即起身过去。
“父皇,从嘉,你们受惊了,我差点来迟了。”弘冀并不理会,连忙上前关心自己的血亲。
“多亏了你啊,弘冀。”李璟长出了一口气。
“大哥,原来你早就知道,专程来救我们的。那是……”
“那个采莲是永兴公主贴身的婢女,我早知道她们会暗害父皇,一直监视她们的行踪。母后日日和公主在一起,使她无处下手。想不到这个采莲今晚就在母后的饮食里下药,让公主得以脱身来此。我教训了这贱婢一顿。”
“李景通。”诗晴绝望的惨烈的目光令人心悸。“我今日功亏一篑,是天要绝我。可你记住,冤有头债有主,我变了恶鬼也绝不放过你,还有我的丈夫和孩子,我的采莲,我们变成恶鬼也要找你报仇,把你撕成碎片。”
“晴儿,别……”李璟的叫喊已来不及。
雪色颈项上,绽开了奇异的凄艳的花朵。
“快,快宣太医,永兴公主遇刺了。”李璟的语音颤抖着。
“我,我不是永兴公主,我是南吴太子妃。”

一连几日都是阴雨连绵。从嘉独坐书斋,了无生趣。
翻了几本书都扔在一边,又铺开纸临帖,赋了一阕《谢新恩》。金错刀书已不甚流畅,想想不好,干脆揉了扔掉。再命裴厚德调色研墨,画了耿先生清姿玉颜。
做什么都高兴不起来。
随手又练琴,音总是调不好,愁绪始终萦绕心间。
“你终于尝到不快乐的滋味了,这些你喜欢的事都不能让你快乐。”
耿先生在从嘉背后,冰肌玉指搭在肩头,缓缓上游,捧住清瘦苍白的脸。
从嘉抬手,挽住冰凉的纤细的手。
“师父,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厌倦这里的一切,我好想我们以前在钟山的日子,我们还能回去吗?”
“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亲爱的钟隐。”耿先生柔柔的说。
从嘉轻吻纤纤玉指:
“师父,你告诉我,你爱我吗?”
“你爱我,我也爱你,但这不是你想要的,你还不懂。爱的涵义太广阔了。你也许很快会遇到那个命定的人,她会让你明白什么是爱,你会忘记我的。”
“不,师父,我爱你,你就是我命中注定的人,我怎么可能忘记你。你带我走,带我走。”
从嘉转身投入耿先生怀中,两手紧紧环绕在她身上,耿先生激动的吻着从嘉:
“不,不要太冲动,一切都会过去的。”
诗晴悄无声息的死去,被弘冀和李璟一手掩盖过去。宫中波澜不惊。弘冀趁夜叫人把两具尸体抬到后园暗角处迅速火化,骨灰坛埋在了锦阑堂前的菊花下,神不知鬼不觉。对外则宣称永兴公主暴病而亡。
诗晴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锦阑堂前那些五彩斑斓的菊花,此刻还是腐烂的味道。从嘉和耿先生都闻得到。
但是如果没有再多一个人知道的话,秘密依然是秘密,烂在记忆里也不会流露。
耿先生和从嘉一起为诗晴守灵,他们心里都明白。
楼主:秦淮艳妓  时间:2007-02-23 12:54:46
江 南 有 佳 人
几天来,弘冀一直恍恍惚惚不知所终,对宝仪的温柔也少了从前那份热情。理政更是稀里糊涂敷衍了事,不知为何总是漫不经心。宝仪的嘘寒问暖司空见惯,已不及那一眼的心颤。
翩若惊鸿的背影,烙印在记忆里挥之不去。
弘冀派人去打听她的底细,很快得了回音:徐忆蘅,侍中林仁肇妻妹,年方十三。
“十三岁?这么小。”弘冀暗自慨叹。
“忆蘅,好美的名字,小小年纪已具倾倒众生之姿,真是造物主的杰作。如得此佳人相伴,也不枉此生。”
洛萱在洪州,已近三年无音讯。弘冀早把她忘了。慧如说:“弘冀,你年纪不小了,身边不可以没有姬妾,早点要个孩子,了却我和你父皇心愿罢。”
弘冀说:“儿臣不想为儿女情长误了终身。”
慧如挑选了好几个水葱儿一样标致的宫女,轮番往东宫送。弘冀一概不予理睬。
而现在,弘冀有了孤枕难眠的感觉,噩梦倒是不再做了,一闭上眼睛就看到水波盈盈充满惊恐的大眼睛。眼中波光流转,使人心醉。伸手似乎还可触及纤细润滑的柔荑。
他把它紧紧的握在怀里,摩挲,亲吻。
醒来才发现,身边的人是宝仪。
“宣徐姑娘到东宫来一趟罢,我想见她。”弘冀下了自己的谕旨。

忆蘅在家里陪伴姐姐,什么也不用想。可是一道来自东宫的谕旨让她无所适从。
宣旨的太监说:“徐姑娘,这可是当今太子旨意,你不好违背的。”
忆蘅说:“不要,我要在家陪姐姐。太子他为什么要我去?”
忆萍很是奇怪:
“太子与我家妹妹素不相识,为何突然宣召?”
太监道:“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希望徐姑娘不要让小人为难。”
“这……”
忆蘅想起了前几天的一幕,内心立刻惊悸的骚动。
太监道:“徐姑娘若没意见,就请随小人去罢。车驾在门外候着呢了。”
忆萍说:“去罢,妹妹,太子爷宣召,不好违背,姐姐在家等你,家里还有顾妈呢。”
忆蘅穿上红色的昭君套,华丽宽大的斗篷包裹纤小身躯,愈显艳丽。太监道:“徐姑娘果是国色天香,请随小人上路。”
忆蘅忐忑不安,坐上了华丽车辇,不知何去何从。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忆蘅一路上不时掀开车帘看,生怕走迷了路。
直至进了宫门,心儿还怦怦剧跳。
“好了,徐姑娘请下车罢。”
忆蘅站起身,掀开车帘,看到金顶碧瓦雕阑玉砌,满园奇草仙藤,是从未见过的富丽。
一丛灿灿菊花之中,立着一袭黄金色,英俊挺拔的青年男子,颇有王者气度。
温和的表情,微笑。
忆蘅不敢抬头,她怕看到他灼灼的目光。
“徐姑娘,你可算来了,等的我好苦。”
弘冀迫不及待,快步上前,拉住忆蘅的手,细细端详低垂的面容。
“太子殿下,你,你不可以这样。”忆蘅害怕的颤抖。
“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忆蘅抬首,翦水大眼里尽是惊恐。
“我的天,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美丽的人,真是妙不可言。”弘冀赞叹着。
“前日在街上一见,真是天赐机缘,上天把你送到我的马前,是要你上我的马背,可你却跑掉了。今天,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放你走了。”
“太子殿下,你说什么呀,求求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回家?以后这就是你的家,我要你做我的太子妃,长伴我左右。我会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不,不要,我是许了人家的,我不可以嫁给你。”
忆蘅尖叫着,弘冀爱怜的将她拥入怀中。
“乖一点,今天好好陪陪我。”
忆蘅的惊恐在加深,不断扭动挣扎着。
弘冀并不在意,揽着她走进花圃。秋凉时节已无太多鲜花,弘冀顺手掐了一枝并蒂秋蕙,掀开斗篷将花簪在鬓边。
忆蘅已经安静了,克制不了这样的温柔。
“忆蘅,你不知道,遇见你真的是我的幸运。我贵为皇室帝胄,一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从来没有这么深的爱过一个人。父母为我娶过一房妻室,我身边有很多女人,没有一个及得上你。我想你一定是上天赐给我的,我命中注定的人。你在我马前跌倒的那一刻,你知道我的心跳的有多厉害吗?我是爱上你了,我想你想的快疯了。”
忆蘅没有回答,盈盈的眸子惊惧的注视着他。她年幼,听不懂。
“江南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再得。”
弘冀篡改了李延年的歌词。
“我想你还是不懂,你还小,我会好好珍惜你,不再让你从我身边跑掉了。答应我,把你那桩亲事退掉罢,不会有任何麻烦的,因为我是太子,也是未来的皇帝。”
弘冀的目光,柔情似水,看忆蘅如花娇靥。
“不要害怕,宝贝,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希望你爱我,永远在我身边。”
弘冀低首,企图亲吻樱红的美唇。
“不,不,放开我。”忆蘅触电般挣脱他的怀抱,转身夺路而逃。
“忆蘅,你别――”

“啊――”
一迭声的惨叫,何止撕心裂肺。忆萍怎么也想不到会这么早就临盆,这孩子迫不及待。
她的脸已毫无血色,身心俱疲。
接生嬷嬷手忙脚乱,林仁肇看的心痛不已。
“忆萍,你要挺住,挺住,孩子就要出来了。”
“忆蘅,忆蘅回来了吗?”忆萍呻吟着,“她一个人进宫去,会有危险的。”
忆蘅不会有事的,她会回来的。你要挺住。用力啊,用力,很快会好的。
“不,我要忆蘅,我总觉得她会出事。”
忆萍的呻吟,渐渐微弱,鲜血、羊水不断渗流出来。
“咕呱,咕呱,”响亮的哭声。接生嬷嬷欣喜的声音:
“恭喜大人,恭喜夫人,生了一位千金。”
“忆萍,我们胜利了,是个女儿,我们的女儿。”
“我们有一个孩子了,快让忆蘅回来罢,她做姨娘了。”
窗外,天际边一声声低低哑哑的雁鸣,一队鸿雁翩翩飞过,一闪无痕。
“宛鸿,林宛鸿,我们的女儿,就叫林宛鸿,宛若惊鸿。”
忆萍低低的呻吟,气若游丝。
“孩子,给我看看。”
鲜血不断从下身涌出,生命一点点的流逝。
顾妈抱过了已裹上粉红襁褓的女婴:“小姐您看,多漂亮的孩子。”
她贪婪的注视着女儿娇嫩的面容,如此美丽的孩子,真让人不敢相信,仿佛是落入凡尘的精灵。

“姐――”
凄厉的尖叫,忆蘅一阵风般冲了进来。
“怎么会这样?姐,你……”
“你终于回来了,忆蘅。”忆萍苍白嘴角,漾出最后一丝笑意。
“太子爷,没有欺负你吗?”
“不要说了,姐,你没事罢。”忆蘅扑到了床前,“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要好好的,照顾你姐夫,照顾我的宛鸿。”
忆萍的双眼,悄然合上,不复以往的笑靥。
“姐,你怎么了?睁开眼看一看我啊。”
“忆萍,别走,不要把我和孩子丢下啊。”
林仁肇一头扑在了妻子身上,身体已不再温热。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不成全我们?给了我们孩子却要把你带走,为什么?”
芳魂一缕,荡悠悠飞赴黄泉,芳洁躯体,等待埋进黄土。却留下那精致美丽的小生命,延续可能的美好。
初生的小女娃,能发出的声音只有哭泣,第一刻就淹没在哭泣里。
楼主:秦淮艳妓  时间:2007-02-23 23:09:46
鸿 雁 秋 水
忆蘅两眼红肿,呆滞无神,呆坐在灵堂前。宛鸿在她怀里,香甜的睡着。
荧荧烛光映着雪色脸庞,泪痕犹自未干。
“姐姐,你放心罢,我从今后不会再嫁人了,宛儿就交给我,我会好好照顾她,看着她长大,不让她受任何委屈。”
“二小姐,你不要意气用事,你是许了人家的,萧家公子还在等你,你不可以随便这么说。”
顾妈在背后劝慰,她知道忆蘅的脾性,虽尚年幼,却向来说一不二。
“不是我意气用事,如果我以后嫁了人,谁来照顾宛儿?姐夫若是再娶,受苦的还是宛儿,宛儿才落生就没了娘亲,我这个姨娘能撒手不管吗?如果我一直陪着姐姐,不到宫里去见那个混帐太子,又何至于这样。”
忆蘅凄惨的声音,利刃般戳人心肺。
“忆蘅,你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林仁肇温厚的手扶住她双肩。
“姐夫知道你的心意,姐夫从今后绝不再娶,照顾你和宛儿。你还小,不可以随便对自己终身作决定。”
“谢姐夫,忆蘅心意已决,没有人可以改变。今后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宛儿。姐夫自可一门心思经营仕途。”
顾妈推来小摇篮,忆蘅把孩子放进去。然后拈了一枝香,跪在灵前,连拜了三拜:
“姐姐,如果你泉下有知,你应该感到高兴。姐夫他那么爱你,他说过今后绝不再娶,他心里只有你一个。有我在,绝不会让宛儿受苦。”
许下一次誓言并不难,难的是不可预见的命运。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安排。
以后的岁月漫漫,誓言是否还可以坚持,没有肯定的答案。
天际鸿雁,渐飞渐远。两汪秋水,深沉,执着。

弘冀的相思病害的愈加厉害,理政也是无心。喃喃念叨着忆蘅的名字。有时拉住了宝仪也当作忆蘅,抱的紧紧的。
慧如说:“你这孩子,真不知中的什么邪,跟丢了魂似的。”
宝仪说:“太子爷的魂,都给那个叫忆蘅的勾去了。”
“我要亲自登门向她求婚,三媒六聘的大礼不能少。我要风风光光把她迎进宫来做我的妃。”弘冀说。
于是预备了足足两大车的彩礼,亲自登门前往。
李璟说:“你这孩子太任性了,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如此兴师动众,她有什么值得你如此倾心?”
弘冀回答“不,父皇,您没有见过她,是不会明白的。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人,是上天赐给我的姻缘。”

弘冀一路都沉浸在幸福之中,想不到还有拒绝二字。
当看到林府门外白幡高挑,弘冀火热的心,顿时掉进了冰窖。
“忆蘅,你出来,不要吓我啊。我来下聘了,你出来看看啊。”
弘冀惊惶失措,一个劲拍打着门环。
“这个混帐,自己上门来了。”忆蘅正在屋里推着摇篮,听到叫喊,霍然起身,抄起了放在门边的笤帚。
“二小姐,不可以冲动,那可是当今太子爷啊。”
“我管他是谁,如果不是他强行召我进宫,我没能好好陪着姐姐,也许就不会是这样了。是他害的,都是他害的。”
忆蘅冲出门外,金冠黄袍的弘冀站在院中,一脸的真诚。
“忆蘅,我来向你求婚纳聘的,我要堂堂正正娶你做太子妃。你看。”
那些聘礼实在是炫人眼目,金玉珠宝多不胜数。
“你快给我滚,我不稀罕,你强行召我进宫,害我姐姐急死了,我甥女一生下来就没了娘。都是你害的,你害的!”
忆蘅满脸的悲愤,弘冀又惊又痛。
“不,不,忆蘅,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你听我说,我对你是真心的,你要相信我。”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从今后我再也不会嫁人了,你趁早死了这份心,你快从我面前消失。”
忆蘅疯狂的挥舞着笤帚,顾妈拦也拦不住。
“忆蘅,如果你恨我,尽管向我泄气好了,我承认我对不起你。”
弘冀两膝一弯跪了下来。
“太子爷,您不可以。”
侍从太监忙上前搀扶。弘冀巍然不动。
“你这个不要脸的,还跟我来这套。”忆蘅手里的笤帚接二连三拍打在他身上。
竹枝划的满脸血迹,弘冀无动于衷。
“够了够了,你这疯丫头目无尊卑,该死!”太监死死抓住了忆蘅的手。
忆蘅挣扎着,嘴里还在不断的叫骂。
弘冀说:“不要难为忆蘅。是我对不起她,我们走。”
弘冀起身向门外走去。
忆蘅哭喊着:“你走,你走啊,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今番便宜了你。”太监恶狠狠瞪了忆蘅一眼,放手便走。
弘冀盈盈回首,望忆蘅悲凄的眼,深情。
“哇――”
又是响亮的婴儿哭声。忆蘅转身跑回屋里抱起宛鸿:“宛儿乖乖,宛儿不哭,哦……”
为这可怜的孩子,她要担负千钧重担。

“爷,今后你别再去招惹那女的了,她是个疯子,看她干的好事。”
弘冀仰卧床上,宝仪心疼的抚着英俊的脸,擦上柔柔的淡香的药。
“不要这么说,凤儿,她是我爱的人,我心甘情愿。”
“你不能这样,爷,你已经让那个女的勾了魂了。我不能看你这样,我还心疼你啊。爷,凤儿年幼无知,凤儿一切为了你好,你就听凤儿一句。国家社稷还需要你,你也要珍惜自己啊。”
“珍惜自己容易,可是珍惜自己爱的人,不让她从眼前溜走,又是多么的难。我错了,是我太冲动。”
弘冀抬起嘴角,流露一抹惨然的,无奈的笑。
天际边,鸿雁掠过,低低哑哑的鸣叫。
楼主:秦淮艳妓  时间:2007-02-24 22:59:35
出   征
周朝世宗皇帝柴荣,意气风发的率领着大军出发了,禁军中所有名将:张永德、慕容延钊、赵匡胤、郑恩……皆随军前行。
刘崇与契丹联合的数万人马,正气势汹汹迎面而来。两军虽未相遇,都可以感受到对方已近在咫尺。
“郭威杀我儿子,这回朕就要杀他儿子,为我的赟儿报仇。”刘崇手握着铁枪,悲愤的说。
近旁一小校不知死活的直言:“官家,柴荣可比他老子精的多,此番登基未及一月便御驾亲征,看来来势凶猛,我等不可轻敌。”
刘崇大怒:“混帐,敢说朕轻敌!”一刀砍了那小校。
“谁再说丧气话,动摇军心,就这个下场!”

两军在高平城下,狭路相逢。
“刘将军,你这又是何苦?跟着契丹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石敬瑭的可耻你也是看到的。两军交战,必定死伤众多,还是放下武器,归顺我大周。朕不会亏待你的。”
柴荣心平气和。
“柴荣小儿,你乳臭未干,休在朕面前放屁。朕也是皇帝,辽国上皇亲封的大汉神武皇帝。你父子夺我汉家社稷,杀我爱儿,逼死我寡嫂,这笔总帐今天要一起算!”
刘崇歇斯底里的叫嚣,胡须根根乍起。
“官家,这老家伙冥顽不化,仇怨结的太深,没什么好说的,上罢。”
“杀――”
两军对垒,激战瞬间展开,不可开交。
柴荣又回到了久别的战场,战场永远只有血腥杀戮,一遍遍重复着成王败寇的定律。
柴荣手中的剑开始饮血了,不知多少敌兵,北汉的,辽国的,纷纷丧命在他手下,血光飞溅。
后周的将士个个作战英勇,真刀真枪上阵,已是久违。匡胤驾着枣色骏马,冲杀于万军阵中,手中的蟠龙棍,翻飞舞动,矫若游龙,一路上不知击碎了多少敌人的脑袋,衣甲上溅满血迹。
杀,杀,杀罢!战场本来就是有定律无规则的,杀伐才是硬道理。没有杀伐何来安定。一具具尸体倒在马蹄下,顷刻被践踏成泥。
战斗在持续着,还没看出孰胜孰败,双方各自大有伤亡。谁也没注意到,光天化日之下,竟有活生生的人从战斗消失,不是被杀死。
柴荣的处境越来越危险了,越来越多的辽兵围攻向了他,围的他无路可退。柴荣明白擒贼擒王的道理,一旦他落入辽军之手,那么一切都完了。可现在寡不敌众,纵使他武功再高,也难突出重围。
面相奇特的辽兵狞笑着,说着奇怪的语言,步步紧逼。
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柴荣有些绝望,已不能思考。
可是,人都说真命天子是有神明庇佑的,柴荣恍惚中看见,面前的辽兵一个个倒了下去,视线逐渐开阔。
远望山川,时令正是阳春三月,一树一树的桃杏花开正艳,漫天的云霞,洇上了一层鲜血的颜色,是残阳如血。
柴荣过分的紧张和恐惧,还没有过去,视线模糊。
“官家,臣救驾来迟,乞官家恕罪。”
匡胤温和的笑容,出现面前,毕恭毕敬。
“三弟,是你救了我。”
柴荣喃喃着,身体摇摇晃晃,昏厥倒地。

回到中军帐中,柴荣悠悠醒转,郑恩匡胤都在面前。
“官家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
“官家,我们打赢了,刘崇那老家伙只剩了一百余骑,已仓皇逃回老巢晋阳去了。”
“二弟,三弟,这次多亏了你们,特别是三弟,若非你及时赶来,朕命已休矣,待回京后必当厚赏。”
“官家过奖了,皇上吉人自有天相,微臣只是尽一己之力。”
“别这么见外,我们本是兄弟,现在不要叫官家,还是叫大哥罢。”
柴荣的表情依旧温和。
“大哥,我们打了个大胜仗,何不乘胜追击,一举灭了他呢。这次的胜利,是一个多好的开端,我们有足够的实力。”
“三弟此言正合朕意。”柴荣道,
“此次如能一举攻灭北汉,一则扬我大周国威,二则可以给辽国一个迎头痛击。朕闻那辽国皇帝耶律璟,好酒嗜睡,耽于游猎,国内政局不稳。要是天时地利允许的话,收复幽云十六州是很有指望的。啊,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但愿今年可以风调雨顺,待回师后能赶上一个好年成,粮饷充足,来年还可以南征,江南的千里沃野正是我们需要的。南唐李璟,西蜀孟昶皆昏庸无能之辈,容易对付。”
“大哥真是深谋远虑。”匡胤说,“如今三月天气,辰光正好,乘胜追击是上上之策。山西一带多山,地势复杂,往晋阳虽不算远,但路途凶险。单桂的数万大军已赶来增援,一旦狭路相逢,我们的麻烦就大了。这单桂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四个儿子个个骁勇善战,我们须要提防。”
“怕什么,朕有你们这么多大将,有十分的把握必胜。”
柴荣起身,指着墙上的地图:“前面就要进入一个叫盘蛇谷的地方,地形大为不利,单桂父子很可能会在那里驻扎。朕这就派人前去探明路线。三弟,朕命你和高怀德去打前阵,消灭这一支阻力。”
“臣领旨,绝不负官家厚望。”

果然果然,盘蛇谷是一个凶险之地,单桂父子领四万大军驻守在此。单桂全身着甲,执兵器立于山头,一见“赵”、“高”两面大旗便狂笑起来:
“柴荣小儿年幼无知,尽派些小字辈来送死。”
匡胤与高怀德皆不满三十,高怀德还小匡胤两岁。
“老匹夫,不要小看人,我们年轻,是年轻有为,可比你个老匹夫顶用。”
年轻气盛的高怀德被触痛了,大声还击。
“小子,口气还不小,交交手怎么样?”单桂不屑一顾,身边的长子单守信抢着说:“爹,让孩儿去会会他。”
“行,你上。老二,你对付那姓赵的。”单守信单守仁得令,横枪跃马杀上阵来,豪气冲天。
“狗崽子,敢和我们动武吗?”匡胤挥铁棒相迎,骄横的单守仁.来势汹汹,未几个回合便落了下风,且战且走。兀自已出了一头冷汗。
“老大老二挺不住了,老三老四快上。”单守成单守能急急跃马上前,四兄弟合力而战,但他们实在武功欠佳。匡胤与高怀德愈战愈勇。北汉兵怵目惊心,后周军欢呼不已。
“叭!”一声清脆的响亮,单守能的枪杆已被匡胤的铁棒生生劈作两断,随即听见“啊”一声惨叫,血光飞溅,单守信一只左手滚落尘埃。
“你们这两个小混蛋,敢伤我儿!单桂急得大叫。
“单家四少,果然是不堪一击,浪得虚名这四个字,送给你们再好不过了。“高怀德投以嘲讽的目光。
“你二人休得逞强!“
一骑人影顷刻间飞驰而来。
马上一将,银盔金甲,手持一杆铁枪,不过三十出头年纪,英气勃勃。
“你是谁?先报上名来。”
“在下杨业。”
“杨业?”匡胤不免一惊。杨业少年时即以一杆铁枪闯天下,打遍南北无敌手。当年随刘知远征战,令后晋诸将闻风丧胆。石敬瑭惧刘知远强势,更惧杨业少年威名。
匡胤少时早有耳闻,想不到今天竟遇上了。
“杨将军,在下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匡胤抱拳施礼。
“两军阵前,除了你死我活,哪有这许多客套话可讲?赵匡胤,我也慕你少年英雄,不愿与你刀兵相见。可你我各为其主,要想从这盘蛇谷过,就必须打败我。”
“好罢,杨将军,战场上只有兵刃有说话的权利,不打不成交,来罢――”
杨业灼灼如电的目光,从这一刻起,刻骨铭心。

盘蛇谷一战,艰难,而惨烈。匡胤和杨业武艺相当,接连数百回合都未分胜负。双方杀的难分难解。幸亏郑恩与慕容延钊领后续部队赶到,单桂不敌,还折了次子单守仁,只得灰溜溜撤兵而去。
杨业说:“今天不是我一个人败了,是你们整体打胜了。我败军之将,无话可说,日后如有缘再遇,定要一分胜负。”
匡胤说:“会的,一定会的。不管十年,二十年,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但我不希望与你为敌,杨兄一身武艺,当报效明主才是。”
“明主,谁是明主?”杨业不屑的笑。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给予你知遇之恩的就是明主。你和我,是各为其主。”
挥手之间,便是告别,无论是敌是友。

后周军继续向晋阳进发,虽不说势如破竹,却那么出人意料的顺利。整个春天都在行军途中度过,倒觉别有生趣。
是年五月,后周军围困军事重镇晋阳。
“刘崇在晋阳的兵力不会很强,主要依靠的是契丹,可耶律璟只管喝酒打猎睡觉,哪顾得了他这许多夭蛾子。现在城里北汉军所做的只有坚壁清野固城自守,坚持不了多久的。”
柴荣踌躇满志,脸上胜利的微笑。
“依官家高见,我们现在围而不攻,以逸待劳,拖他几个月,待城中弹尽粮绝,便可不攻自破。待秋后班师,一切皆胜算。”
一干将领皆清楚战略,感到胜利在望。
坐镇城中的刘崇,急的如同热锅蚂蚁,左右为难。
天有不测风云,事情出现转机总是意外。一连数日的阴雨,让柴荣大失所望。
后备的粮饷难以运抵,围城的几万大军很难支撑下去了。
匡胤说:“官家,看来这次是没希望了,撤兵罢,以后我们还有机会的。”
“天公不作美,看来北汉的气数未尽。”柴荣下令撤兵。
这次没取得太大战果。但高平一战大胜,围困晋阳。着实让刘崇大伤元气,柴荣离开后,他也出于羞恼愤怒,一病不起。
是年冬,刘崇病亡。
楼主:秦淮艳妓  时间:2007-02-25 13:24:38
不 放 双 眉 时 暂 开
一切都还是天遂人意。
回到汴京后,匡胤、郑恩等人论功行赏,各自升官加职。郑恩擢升为节度使,匡胤为殿前都虞侯。张永德功劳亦不小,此次升到了禁军的最高指挥官――殿前都点检。
柴荣封赏完毕,又命范质宣读了一长串名单,樊爱能、何徽等70多人临阵脱逃,全部免职。
“现在该是休整的时候了。”柴荣说。
各州上报今夏年景,着实可喜,来年南征没什么可忧虑的了。
德昭、宗训,还有郑恩的儿子郑武,都已会跑会跳了,三个孩子经常一同嬉戏。德昭居长,却是最受欺负的一个。
柴荣对匡胤说:“你的意卿如果再生个女儿,是做朕的儿媳妇,还是老二的呢?”
“臣弟匡义,今已一十五岁,该是可以入伍从军的年龄了,臣请陛下恩准,让他跟随臣身边熟悉军事。”
臣胤向柴荣说了自己的想法。
柴荣说:“你弟弟已经长大了?真快,前几年还是个小不点。”
于是匡义受诏入朝,接受柴荣陛见。

“微臣赵匡义叩见吾皇。”匡义跪在阶下,朗声请辞。
柴荣道:“卿平身,让朕看看。”
于是便看到了一个俊朗英挺的少年,肌肤雪质的洁白,眼瞳是宝石的晶莹,眉宇眼角都流盼着英气逼人。
“三弟,你这位兄弟长的可真像你,想当年朕初见你时,你也是这个模样。”柴荣赞叹道。
匡胤忙回答:“陛下,臣弟相貌虽好,武功也传承自家父与微臣,惜年纪尚幼,乞陛下赐他军衔,臣自当好生调教。”
“好罢,朕要看看匡义的功夫如何。”柴荣吩咐摆驾到校场。
匡义看到几个高大魁梧威风凛凛的大将立在那里。
匡胤说:“不要怕,匡义,拿出你的武艺来,不要让人小看了你。”
“放心罢,哥,他们绝不是我的对手。匡义自信满满的。”

校场鸣锣,比武即将开始。左右围观的文武大臣,议论纷纷。
“年兄,这就是赵弘殷家的老二啊,我的天,才没多大啊。”
“我靠,这赵家的儿子一个赛死一个的俊,到底怎么生养的?只怕是个绣花枕头。”
“别说了,快看这小子到底怎么折腾。”
一匹全身火炭般赤红的骏马狂奔入场,所有观瞻者都倒吸一口凉气。
柴荣说:“这是一匹世所罕见的烈马,驯服者即可得之。”
立时有一年轻将领出列:
“官家,臣王彦升愿意一试。”
“好,你来。”王彦升得令,上前揽住马颈。
红色烈马既无笼头也无鞍辔,躁烈的天性使它不肯负人在背,拼命狂跳。王彦升方跨上马背,立刻被颠了下来,摔的四肢朝天。
“你看来不行。怀德,你来试试。”
高怀德道:“臣自14岁从军,多年来驭马无数,烈马也见过不少。”便走上前去一把揪住马鬃,一跃而上。
红色烈马在场中狂奔起来。高怀德从未驭过如此烈马,心中不免惊悸。不几下便被颠了下来,倒栽葱跌在泥土地上,有气无力的叫道:“好厉害的马!”
“哥,这两位将军看来都有两下子,可是连这个畜牲也制不伏,可惜。”匡义显的很自信。
匡胤说:“下来就看你的了,匡义。”
“没问题,哥,小时候的事你记得罢,我是不会忘的。”
匡义还清楚的记得六岁那年,与哥哥一同出来游猎被恶少韩威欺负的事。韩威命人放开一匹无笼无辔的恶马,要匡胤骑上去。匡胤一跃而上,没驾多远被颠了下来,韩威哈哈大笑,匡胤再次跃上马背,狠狠揪住马鬃,两腿夹紧了马肚,任由它怎么撒野尥蹶子就是不松,终于驯服了它。
匡义勇敢的走上前去。
这时,匡义看到场外走来了一个人。
一袭白衣白裙,戴了高高帷帽的少女,玉立亭亭,高雅迷人。
她走的很近了,撩起了帷帽上的面纱,显现清姿丽颜。
她浅浅的微笑,向他挥手。
匡义也认出了她,报以迷人的微笑。
她径直走到柴荣面前,深深施礼。
“念慈见过皇姐夫。”
“念慈,你怎么来了?你那老古板的爹爹肯放你出来。”
“我爹在长乐老冯爷爷那下棋呢,我是偷偷出来的。”
“也好,来人,给皇姨看座。”
念慈坐在姐夫近前,凝神的看着英姿飒爽的匡义。
红色烈马咴咴叫着,扬起前蹄,仿佛嘲笑。
“畜牲,不信爷治不了你。”匡义抓住马鬃,腾身跃上。
烈马没防到突袭,又跳又叫,狂奔不已。
匡义死死抓着马鬃,两腿紧夹马肚。对于桀骜不驯的烈马,匡义深信的就是不要放手,死缠烂打,再烈的马都奈何不了执着的骑手。
盈盈如水的眼眸,幽幽的注视。一抹深深浓情。
“好样的。”柴荣赞许的目光。
红色烈马狂奔数十遭,终于不再撒野,喘着粗气停了下来,四蹄瘫软。
围观的人皆松了一口气。匡胤高兴的上前抱住了匡义。
“好兄弟,给哥长脸了。”
“好,果然是将门出虎子,少年出英雄。”柴荣大喜,“匡义,这匹火云驹就是你的了。来人,赐鞍。”
“谢主隆恩。”匡义下马,跪拜谢恩。
念慈起身,高兴的挥着手帕致意。
柴荣大约已注意到了念慈兴奋的举动,也深知男子在女子面前喜欢表现的心理。
“有了骏马金鞍,不可缺了金甲锦袍相配。来人,再赐匡义衣甲一副。”匡义再度拜谢。
柴荣说:“匡义,你本就一表人材,穿上这衣甲想必就更漂亮了,快快穿戴起来,让大家都看看。”
须臾,披挂一新的匡义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简直美得不可思议。仿佛坠落人间的一轮明月,又似降临凡尘的神仙。
念慈痴痴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
“匡义,你的骑术固然精绝,朕还想再看看你的射技,可否表演一番?”
“臣遵旨。”匡义领命上马,柴荣将弓箭掷了过去,匡义敏捷地接住,纵马飞驰。
“嗖――”第一枝箭离弦飞去,正中红心,周遭一片叫好,匡义再发一箭,再中,三箭连发连中。
柴荣叫了一声“好!”顺手抓起面前的一只橘子扔向空中,只见一道飞影,顷刻间那一抹橘红便钉在了靶标上。这时扑拉拉一声响,柴荣手向空中一指,匡义搭弓发出第五箭,蓝灰色的鸽子,带箭跌落尘埃。
“好,匡义小小年纪,便有如此技艺,我大周真是人才济济。朕封你为禁军骁骑校尉,随你兄长身边。”
匡胤匡义兄弟都跪拜谢恩:“谢皇上圣眷。”
念慈难以掩饰内心的喜悦,心怦怦跳的剧烈。

暖暖的秋日的午后,念慈一袭雪白,走在喧闹的街市,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放松。
她再也不顾及父亲的冷眼,有皇帝姐夫疼惜怜爱,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怯懦自闭的孩子了。她敢于出门来享受阳光,呼吸自由的空气。她有了喜欢的人。
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就认定了这是命中注定的姻缘。她相信他也是喜欢她的。一块绣帕便许定终身。姐夫是明白她的心意的,会成全她与他的姻缘。
“嗨,符二小姐,哦不,皇姨,赵匡义这厢有礼了。”
念慈惊喜抬首,梦想的俊朗的面容,淡淡笑意在眼前。
“不要叫我皇姨,这又不是在我姐夫面前,还是叫我念慈好了。”
“念慈,你又一个人偷跑出来了,真不听话,不怕回家你爹揍你。”
“我不怕,只要能见到你,我什么也不怕。”
“那好,你不怕,我也不怕,我们一起走罢。”
匡义牵起念慈纤细的手,念慈紧紧的握住了。
十指紧扣,扣住浓浓爱意无限。

少男少女牵手走在街市,在当时的确罕见。金童玉女般的一对璧人,就更招引目光。
两人毫无顾忌,有说有笑的走着,不时停下来挑选商品。
在一个挂满琳琅满目手工艺品的摊子上,念慈发现了玉琢的生肖挂件,一个个都那么生动,清翠欲滴,教人爱不释手。她是属狗的,拿着玉制的小狗儿,舍不得放下。
“少爷,少夫人喜欢这小玩意,不妨就买一个罢,这东西既漂亮又便宜,一钱银子一对呢。”摊主嘴很甜。
“你,你不知道,我们可不是。”念慈羞红了脸。
“怯什么,你不是我的小媳妇吗?我给你买。”匡义掏出钱袋。
“我要一对。”
顺手又拈起玉制的小猪:“就这个了,我们一人一个。”
“呵呵,原来你属猪的啊,小猪猪。”
“那你是我的小狗狗,我们俩好相配啊。”
两人都情不自禁的笑起来。
念慈笑的柔情似水,便拿起小猪,温柔的挂上纤长优美的颈项。
匡义把小狗儿给她挂上。凉凉的贴着胸膛。
念慈感到融融暖意。
“瞧这小两口,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傍边有人赞美。

“匡义,我走的好累,我渴了,找个地方歇歇罢。”
桥头树荫里正有个茶摊,匡义扶着念慈走过去,一起在长凳上坐下。
匡义说:“老板,上两盏酸梅汤。”念慈笑了,她喜欢酸酸的。
“看你,走了这么久,都出汗了。”匡义掏出手帕,温柔的为她揩汗。
念慈说:“这是我送你的那块吗?上面有我亲手绣的花儿和蝴蝶啊。”
匡义说:“是的,你把它送给我,就把你自己给了我。”
“如果你是这朵花,不会萎谢,我就是伴着花儿的蝴蝶,永远不会离开。”
这话是一剂甜蜜的毒药,醉人心田。匡义只愿对意卿说,可是现在他却可以对念慈讲。
他想要正视现实,意卿再也不可能是他的了,他需要一个人来填补心中空白。
“再过三天,就是八月中秋了,你跟你爹娘去我们家罢,或许我爹会喜欢你,会成全我们的姻缘。”
念慈幽幽的说,目光饱含期待。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会禀明二老,到你家上门提亲。”
“真的,你可不能骗我啊,一言为定。”
“君子一言駟马难追,当然一言为定。”
念慈翦水双眸,流转出幸福的光。
情不自禁,便倚在宽厚坚挺的肩上。
亲爱的爱人 你是我唯一  生命中不可少的一首歌
亲爱的爱人 是你的牵引  牵引我初次走近幸福门
亲爱的爱人 千万要记得  记得把我俩的事儿禀双亲
分手时刻  心碎时刻  天也留不住爱我的人

三日后的仲秋佳节,念慈没有见到匡义。若慈以身为正宫皇后的懿旨,召母家亲人入宫团聚。
念慈不想太多,她认为自己早晚都是赵家的人,不久的将来就可以实现,还在幸福的憧憬。
若慈许久不曾与妹妹相见,一直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问长问短。念慈的脸始终是绯红的,欲言又止。
柴荣抛开帝王架子,以翁婿之礼向岳父符彦卿敬酒,并说:“老泰山,今日乃是家宴,亲人聚首,休谈国事。”
围坐一桌的不过五口人。作为长辈的符彦卿夫妇与高高在上的晚辈柴荣夫妇,以及小皇姨念慈。
柴太后自郭威驾崩后便因悲伤,身体一直欠佳,不能同席。她派人来传旨说,要念慈宴后到她那里去。
柴太后一直喜欢念慈,待她有如亲生女儿。
这一晚的月亮,温和,明亮,念慈一直在想:匡义现在大约也在和家人团聚,承欢父母膝下,他一定已禀明父母。
这一晚,念慈是在柴太后身边度过的,她陪伴太后同眠。
柴太后说:“孩子,你今年多大了,好像还没许配人家是吗?”
念慈吞吞吐吐,还是没有回答。严厉的家教使得她善于韬光养晦。
不说什么大概也影响不到未来罢,念慈想的还是信心满满。
未来的路,还没有看到坎坷。

中秋过后的第三天,意卿生下了一个女儿,白嫩而娇美。全家再次陷入了喜悦。
匡胤说:“意卿,你果然说到做到了,我真该感谢你。”
意卿温柔地笑:“女儿的名字我已经想好了,《诗经》里我最喜欢的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就叫做子衿罢。”
匡胤说:“你读的书比我多,想的总是比我好,我看来真该再多读些书了。”
匡义想要尽快娶亲,尽快忘了意卿。
楼主:秦淮艳妓  时间:2007-02-26 13:34:25
天    缘
弘冀独坐在见月亭中,望满园春色,神情呆滞,一言不发。
弘冀已有半年光景未出宫了。这半年里他一直冷静,助父亲协理政事。宝仪把他的生活料理的很好。弘冀每日寅时末起床,吃宝仪做的早餐,没有多少可忧虑的。江淮一带的屯田已初见成效。地方奏报,今春雨水充足,气候极佳,百姓今年可以不挨饿了。
然而深心里,却始终有那么一种牵挂,牵肠挂肚的胸口的痛,刻骨铭心的美丽的名字,始终念念不忘。弘冀不会画画,只是不断的在纸上写,那两个美丽痛心的字:忆蘅、忆蘅、忆蘅……
大好春光,弘冀忽然有了一个人出去转转转的念头。宝仪说,爷,这么好的天气,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好。
弘冀阴郁面容中升起一丝明朗,霍然起身。
“凤儿,你真的太了解我了,你今天就在这园子里玩,哪也别去,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在韩大人那议事。”
“放心罢,不管是官家还是娘娘,我都不会说的。”宝仪天真地回答,
弘冀温厚的手抚在光洁柔美的脸颊:
“真是个乖孩子。”
宝仪说:“你不可以去找那个女人,我怕她还会伤了你。”
“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弘冀吻了宝仪的额头。宝仪跑回宫室,取来了披风和骑马的衣装。

弘冀骑马出了宫门,外面天高云淡,阳光灿烂。弘冀很想去看看忆蘅,看看她是否还忧郁。但是终于没有勇气,就策马往郊外而去,去江边,听江涛拍岸的声音。
现在的江岸,想必已是春光烂漫,鲜花盛放。弘冀怀念起那片桃花樱花连绵的山坡。幼时祖父携儿孙们出猎,他与堂兄弟们在花林中嬉游,至今记忆犹新。
云青色骏马飞驰,弘冀心潮澎湃。
如果忆蘅在身边,在他的马背上,他一定是最幸福的人。
但现在面对的现实是孤零零的一个。弘冀远远已望见那大片大片粉的白的绚烂的色彩。无边春色尽收眼底。的9c
哦,哪里飘来的芬芳馥郁?弘冀嗅到莫名的花香,感到心旷神怡。此时已身处田野之中,大自然的清新令人倍感亲切。
循着花香,弘冀牵着马,走向田野深处。
眼前是一大片烂漫的花海,红黄紫白,五彩缤纷。还有蜂飞蝶舞。
“这是什么地方?难道是人间仙境。”
弘冀分明看到,花草掩映之中,还有亭台楼阁。
绚丽花海之中,一道雪白人影,翻飞舞动。
那是一个俊朗秀美的少年男子,一袭雪白的衫,长长的浓浓的黑发,白色的珠冠纶巾高高扎起,清秀有型。
雪样的手,握着银亮的长剑,悬空里划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好似坠入凡尘的剑仙,飘逸、洒脱。
弘冀看的痴了,禁不住拍手叫道:“好!”
白衣少年的舞步,旋即停下,转过身来,看到头戴金冠的青衫男子,牵马立于近前。
“你是谁?”少年疑惑地问。他能感受到这个人的高贵气息。
弘冀看清了少年的面容,白皙而柔和。双眸是熠熠生辉的宝石,鼻梁高而挺直,双唇如娇艳的玫瑰诱人,一张脸是刀凿斧削的精致,玉树临风立于花间,光彩照人,令群花也黯然失色。
猜其年纪,至多也不过十八、九岁,风华正茂。
“在下李弘冀,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我是叶秋音。”
少年的笑容,沉醉。

秋音和弘冀很快熟络起来,相谈投机。秋音请弘冀到花亭里坐下。老仆妇秀玉婶沏上了香浓的茶。清洌的茶水里,片片雪白花瓣漂浮,香气沁人心脾。
“弘冀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令尊便是当今唐国之主,而你是储君。”
秋音的目光,极具穿透力。
“你猜的没错,我是太子,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的气质就与常人不一样,帝王家的高贵是与生俱来的。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宫中的生活实在是令人乏味。现在这么好的季节,不出来踏青实在太可惜。你能生活在这么美丽的地方,真是太幸福了。”
“幸福什么?我孤身一人,出生才四个月,生身父母就把我送给了爹爹。我爹活着的时候为官清廉,却没有子嗣,因为于我生身父母有救命之恩,才得了我。我长到13岁,爹却因为向皇上直言进谏,被削夺了官职。我爹身体本来就不好,这样就更雪上加霜,不久就病故了。”
秋音水样的眸子里,闪烁了莹莹泪光。
“哦。”弘冀有些讶异,他想朝中似乎没有过姓叶的。
“那令尊是?”
“家父是先前的中书萧俨,叶是我的本姓,我爹抱养我时就没给我改姓。我的名字是爹起的,因为我是秋天生的,小名叫秋儿。”
“原来你是萧中书的后人。”弘冀心里有些发颤。
“那你今年多大?”
“丙申年生的,已经18了。”
“比我小的多了。你可以做我弟弟了。”弘冀的表情真挚。
“令尊过世有5年了罢,你家里没有其他人吗?”
“没有,家父的前妻在生产时因难产而死,此后家父未曾再娶。现在家里只有柳龄伯和秀玉婶两个人,他们也只有一个儿子,入伍从军,在与吴越交战时战死了。”
“你真的好命苦啊。”弘冀的心又一沉。
“你已经成人了,还没有成家吗?”
“我很小的时候,爹就给我订了一门亲,是池州徐家的二小姐。你看。秋音抬起右手,这是徐家当初给的订物。我爹说,戴水晶珠链的女孩就是我的妻,我必须找到她。”
皓腕凝霜,一串晶莹剔透的宝石,闪闪发亮。
弘冀感觉像被人当胸狠狠捶了一拳。
“哦,我相信你会找到她的,她想必一定是个可爱的姑娘,你们会幸福的。”
弘冀感到心在颤动着疼。

两人畅谈许久,日近正午。秋音说,弘冀兄如不嫌弃,可在舍下用餐。你可以尝尝我家酿的美酒。用听潮苑里上好的红葡萄和蜂蜜酿的,世所罕有。弘冀喜道。那我今日可沾兄弟的光了,御苑美酒佳酿虽多,红葡萄酒从未见过。
秀玉婶手脚麻利,很快端上几色清致小菜。秋音走向后庭,不多时便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坛。秀玉婶送上一套精美酒具:青玉的壶,两只青玉的杯,杯上天然的云形花纹,美妙而逼真。
弘冀看的发痴,已嗅到了那醉人的香醇。
“弘冀兄不要客气,在我家里尽可随便。”
秋音打开瓷坛上的塞子,甜蜜的酒香喷涌而出。
殷红的酒液倒在青玉杯里,近乎妖媚的诱惑。
“来,弘冀兄,我先干为敬。”秋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弘冀慢慢啜饮,这样醇美的味道是从未品尝过的。
秋音说:“好久没有朋友和我一起喝酒了,我采集百花,酿制香醪,只想有一个朋友和我分享。今天我终于如愿了。”
“这酒真的太好了,简直是琼浆玉液。”弘冀脸上有满足的表情。“真不敢相信,世间竟会有如此佳酿。”
“当然,你看到这些蜜蜂了吗?都是我养的,它们可以为我创造财富。我爹留下这座七亩地的大宅子给我,我不能坐吃山空。就在这里种花养蜂。像陶渊明一样采菊东篱下,过无忧无虑的田园生活。我甚至想过,在这鲜花遍地的庭院举行婚礼,和我的新娘在花丛间拜堂,从此夫唱妇随比翼双飞,该是多么幸福多么美好的事。她如今也该长大了,我一定会找到她的。”
甜蜜陶醉的表情,让秋音秀美的脸,更加活色生香。
弘冀的心里,又开始一阵一阵抽紧的疼痛。
“喝,喝罢,我家藏的酒多的喝不完,红葡萄蜜酒是去年新酿的。窖里还有三年陈的玫瑰露,五年陈的百合香。以前没有朋友陪我,我也舍不得多喝,如果你喜欢,希望你经常来。”
秋音的目光,清洌如水,流露着真诚。
甜蜜的语言,胜过杯中殷红的美酒。弘冀疼痛的心得到了安慰,立刻又倒满两杯。
“久逢知己千杯少,来,干!”
两人边饮边聊,不觉一坛红酒已饮尽。
秋音说:“佳酿虽好,不可过量,今日到此为止罢。”
秀玉婶撤去杯盘,又送上水果。秋音切开一只黄澄澄的柑橘给弘冀。
“请,现在才三月天,没什么好水果,这是去年储存下来的。”
果肉色泽金黄,饱满多汁,弘冀尝了一口,甜中微微的酸。
“等再过几个月,园里的青梅下来了,你我可以青梅煮酒论英雄了。”
秋音不无感慨的说。
“我一直以为我爹的去世,你父皇是有直接责任的,可我没想到,我竟会和仇人的儿子坐在一起饮酒畅谈,这世界真是太小了,冥冥中自有缘分。”
“我第一次到你这来,就蒙你如此盛情款待,真不知该怎么谢谢你。”
“谢什么?我们是朋友,我招待你是应该的,只希望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等我和徐姑娘成亲,一定请你坐首席。”
秋音总是提到他的亲事,弘冀的心便一直不停的颤抖。
“好了,现在不早了,我该回宫了。以后我会常来看你的。“弘冀起身告辞。
秋音说:“带些好酒回去,给你家人尝尝罢。“
弘冀欣然收下了两瓶无上的佳酿,秋音帮他把瓶挂在鞍边。
“再见,后会有期。“弘冀上马,扬鞭而去。
回首,深深的凝望。
秋音在色彩斑斓花丛间,一直不停的挥手,直至看不到。
楼主:秦淮艳妓  时间:2007-02-26 21:49:53
遇 见 的 就 是 你
秋音因为疲倦,在花间美美睡了一觉,午后的风那么清凉,花香沁人心脾,草地像柔软的锦毯。秋音用手帕包着散落的花瓣作枕头,软软香香,睡的无比舒畅。
醒来时,一轮金乌已向西而行,秋音起身,长长伸了一个懒腰。
“咦。”秋音看到亭栏上,一件白色披风兀自挂在那里。
“这一定是弘冀忘在这的。”
秋音拿起披风,向马厩走去。马厩用细木板筑就,精致,里面只有一匹马,雪样的白。
“少爷,你又要出去啊,晚上想吃什么呢?”秀玉婶问。
“随便罢,我要去城里的。”秋音边回答边上马。
许久没有去城里了,秋音不知道城里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时近黄昏,一轮昏黄的太阳已沉到红墙碧瓦的上空。街市中行人已渐稀少。
秋音只想尽快赶去宫里,把披风还给弘冀。
看街上人少,便又扬上一鞭,马儿狂奔起来,轻快如风。
一切就好像是冥冥中早有安排。
挽着提篮的少女,低垂螓首,正迎面走来。
“姑娘当心――”
“啊――”
她抬头,已是不及,扬起的马蹄让她不知所措,跌倒在地。
手里的篮子落地,滚出老远。
秋音及时勒住了马。
“姑娘,你没事罢。”
秋音下马将她扶起,看到清秀绝美的容颜,一脸怨气。
愤怒的眼神,挑荡他的心魄。
“你这人怎么回事?我真是太倒霉了,又一次被骑马的撞倒,我招谁惹谁了。呀,我的篮子。”
竹篮滚在数尺远的地方,里面的东西四散滚落。
秋音忽然注意到,她雪色颈上,一串晶莹的闪光。
秋音简直不敢相信,那是一条珠链,水晶才有如此的晶莹剔透。
“看你,我甥女儿的晚餐,这下都毁了。”
篮子里的鸡蛋一个不剩,摔碎了一地。鲜活的青虾还在跳动。
“姑娘,对不起。”秋音忙俯下身帮她捡起,青虾一个个都捡回到篮子里,蔬菜也完好无缺。
她仍愤然:“你为什么撞我?”
“对不起,姑娘,我不是故意的。”秋音的表情是抱歉。
“对不起?对不起顶什么用,我已经第二次被骑马的撞上了,上一次撞到我的人害了我,害的我失去姐姐,今天又遇上你。”
她的目光,忽然停落在秋音凝霜的腕上,宝石手链荧荧闪光。秋音向来不喜宽袍大袖,箭杆小袖的长衫,袖口较紧。
一时间,凝噎无语,像遭了电击。
“姑娘,实在对不起,我送你回家罢,我的马可以载两个人的。”
这一次忆蘅没有拒绝,被秋音扶上了马背。
秋音一手牵着马缰,一手扶着忆蘅。
忆蘅秀美的脸,一直笼着红霞。
“姑娘,敢问你的芳名?”
“我姓徐,徐忆蘅。你,是不是姓萧?”
“我本身姓叶,但我从小就被父母送了人。我爹是先朝中书萧俨,已经去世了。所以我也姓萧,你就叫我秋音罢。”
忆蘅满面的惊悸,难以抑止内心波涛汹涌。
“怎么,怎么会这么巧?这么巧就遇上了,难道真是命中注定的吗?我,我不要,我不要嫁人,我不能丢下宛儿。”

一路上,两个人的心,都没有停止过悸动。

“天哪,这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我的新娘竟这样找到了,而且又这么美丽。一定是爹爹在天有灵,冥冥中保佑着我。”
秋音的手扶在忆蘅身上,没有任何不安分的举动。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
忆蘅望他白皙俊秀的脸,眼神中有些痴痴。
雪白的骏马停在了林府门前,天色已暗,忆蘅由秋音扶着下了马。
“这么晚了,你还回家吗?”忆蘅的语音很温柔。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见你的家人。”
“我没有什么家人了,爹娘早就不在了。我姐姐是去年生孩子时过世的。我的亲人只有姐夫,还有我姐姐的女儿。”
忆蘅伸手叩击门环,系着白围裙两手面粉的顾妈很快跑了出来。
“二小姐,你又一个人上街了,我真怕你会出什么意外。”
“意外倒是有,宛儿的鲜虾蛋羹今晚没有了,不过捡了个相公。”
“相公?”顾妈惊愕的看着秋音,“这位公子是……”
“跟我订过亲的萧家公子,没想到这么巧,他骑马把我撞倒了。”
“真,真的吗?”顾妈甚是吃惊,“那快请进。”
“你不要拘束,进来罢。”忆蘅说。秋音跟着她进院。
夕阳下的庭院,尚有郁郁葱葱,落花的海棠,冷冷清清。
“顾妈,我姐夫呢?”
“姑爷在屋里哄小小姐呢,我这就去做饭。”
“姐夫,我回来了。”
忆蘅走进堂屋,林仁肇正推着摇篮,看摇篮里的小天使格格地笑。
“忆蘅,你又去哪里了?这是谁?”
“他就是我小时候订过亲的相公,萧家公子秋音。”
“秋音拜见林大人。”秋音深深施了一礼。
“什么?你是……”
“我是先朝中书萧俨之子,自幼由父母作主,与徐姑娘订亲。”
“哦。”林仁肇大惊,“快请快请。”
秋音看到摇篮里美丽的小天使,不免一丝丝的心颤。

这一晚,秋音留在了林府,和主人共进晚餐。
顾妈做了四菜一汤,给宛鸿煮了一碗虾肉蔬菜粥、三个人围坐一桌吃饭,顾妈给宛鸿喂食。
“萧公子,你与舍妹既是幼已订亲,十多年不见,今日却有缘相识,连我都不敢相信了。”
“没什么,冥冥中自有天意。天意把徐姑娘送到我的马前。”
秋音无所谓的笑。
“什么天意?天意还让我遇到那个混帐太子呢,结果怎么样?害的我差点被侮辱了,又没好好照顾姐姐,让宛儿一出生就没了娘。”
忆蘅狠狠甩给秋音一记卫生眼。
“这孩子心里是憋着结呢。”林仁肇说。
“去年秋天,也就是宛儿出生的前几天,她在街上被当今太子的御驾撞倒了。谁想太子爷竟会看上她呢,召她进宫去见驾,内人偏偏就在那时临盆了。她一回来,内人就咽气了,她一直不肯原谅自己,都赌咒说一辈子不嫁人了。”
秋音白净的脸,霎时泛红。如鲠在喉。
“我不会言而无信的,我说不嫁人就是不嫁人。”
“不要胡闹,忆蘅,你已经长大了,明年就是及笄,可以出阁了。萧家公子既然都登门了,你没有必要坚持,事早晚还是要办的。”
“先父有嘱,我与徐姑娘自幼订亲,今生除了她绝不另娶。”
“你可以坚持你的信誓,难道我就不能够坚持吗?”忆蘅俏丽的脸冷若冰霜。
“如果我出嫁了,能带宛儿走吗?姐夫你还要操心政事,有什么精力来照顾宛儿?你就不记得我们在姐姐灵前起的誓吗?你不再娶,我不出嫁,要好好把宛儿抚养成人。”
“你这孩子真是倔,你说不能言而无信,可你是许了人家的,有订物在,你不能反悔的。”
“那是我爹娘为我订下的,不是我答应的,我要退亲。”
忆蘅蓦地站起身,一脸怒气。
“退亲?你说退就退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能是你做的了主的?”林仁肇也火了。
“这是你爹娘为你许下的,你要退了,让你爹娘在阴间怎么向萧大人交代?”
“那好罢,我嫁出去了,你再给宛儿娶个后娘来,让宛儿受苦,或许也不能长大了。我姐可在天上看着呢,要是宛儿受了委屈,她变了恶鬼也饶不了你我的。”
忆蘅美丽的眼睛瞪的滚圆。
“你,你这孩子――”
林仁肇气的说不出话来。
“我不嫁人,就是不要嫁,我要退亲。”
忆蘅转身跑了出去,她已听到宛鸿哇哇的啼哭。
两个男人的心里,都像被什么压着似的。
楼主:秦淮艳妓  时间:2007-02-27 12:55:35
窗  外  芭  蕉
一夜的春雨,洗净了金陵城的尘垢,无比的清新。
忆蘅从睡梦中醒来,看看身边熟睡的宛鸿,粉红的脸蛋花一样的娇嫩。
“这孩子还是太弱,不足月生的,得想想办法。”
忆蘅坐起身,听窗外淅淅沥沥的春雨。
“又下雨了,我该出去看看了。”
忆蘅穿上衣服,趿起拖鞋下了床。
打开门时,门外一抹素白人影,光彩照人。
湿润的鬓发之下,一张真挚的笑脸。
忆蘅不由怔住了。
你在我门前出现 细雨中 你没有打伞 几缕湿润的头发 荡在眉尖 你笑着说 好想见面
秋音盈盈的笑容,目光里柔情似水。
摊开的掌心里,宝石手链晶莹闪亮。
“你,你这是干什么?”
“你不愿嫁给我,我也不会强求。手链还给你,我们之间再无瓜葛。”
忆蘅合口无言,心却颤动的厉害。
“你,你答应了?”
“亲事是父母为我们订下的,不是我们自己选择的,我们现在可以自主。”
“那这珠链也该还给你。忆蘅忙不迭去解颈上的珠链。”
“不,不要了,就当送给你。”
秋音的手是雪莲花的柔白,手链似闪亮的花蕊。
忆蘅的手从颈后滑脱下来,怔怔然静止。
秋音挽起纤细柔荑,忆蘅的眼中溢满惊悸。
他的掌心,融融的暖意,使人有依赖的感觉。
“还给你了,你不用嫁给我了,我们以后还可以做朋友。欢迎你到我的听潮苑来玩。”
忆蘅握着宝石手链,隐约还蕴含了他的体温。
意外哦 震动了我心弦 一时间 只是默默无言 你说声抱歉 笑容僵在唇边
秋音报以温柔的一笑,转身走去。
再回首,盈盈挥手。
望那飘逸的背景,忆蘅久久呆立。
掌心里晶莹的宝石,一抹动心的温度。

春雨过后,又见艳阳天。一切,都和以往一样。
从嘉在自己的宫室,挥笔调色,面前几案上铺开了雪样的澄心堂纸,绘出天使般的笑靥,足以令良辰美景山光水色黯淡的佳人。
那一日桥头初见,鸡鸣寺中共语,她已牢牢生根在他心里。
“师父说的对,我会遇见命中注定的人,我会爱她,娶她,她很快会成为我的新娘,一定会的。”
美丽温婉的形象跃然纸上,从嘉兴奋不已,又提笔在旁边写了“娥皇”两字,犹嫌不足,再题一阕《长相思》:
云一縜,玉一縜。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
写到这半阕,思绪戛然中止。
窗外阳光淡淡明媚态,绿蜡芭蕉含着露珠的闪光,一点一滴跳动青春的思绪。总是流光容易把人抛,年复一年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娇小柔媚的身影出现在背后,一双纤巧温润的手蒙住双眼。
“六殿下,你猜猜我是谁?”
“又是你个鬼丫头,总爱故伎重演。”
从嘉笑着拂下她的手。
“我大哥忙于政事,没时间陪你玩,你就来找我捣乱。”
“你在画画啊,殿下,画的谁呀?可真好看。”
“你看,宝仪,这可真是罕见的人间绝色,你相信世上会有这么美丽的人吗?真是造物主的杰作。”
“娥皇,这是她的名字吗?”宝仪看到边上题的字,“好漂亮的金错刀书啊,她是谁?难道还有女英吗。”
“有娥皇当然就有女英,怎么样?我带你去见见她们。”
“殿下,你既然有了心上人,为什么不跟官家和娘娘说说,他们都在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心呢。”
“我相信她会成为我的王妃的,我和她是缘定三生。”从嘉说,“愿不愿和我一起去看看她?”
宝仪说:“好,希望你不是一厢情愿。为了那个忆蘅,可苦了我们太子爷了。”
“爱上一个人不是没有原因的,然而往往也是莫明其妙的。”
从嘉说:“快回去换换衣服,我们这就去。”

娥皇在自己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晴朗的阳光已洒满庭院。听见嘉敏咿咿呀呀的童音: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姐姐快起床,太阳照到屁股了,大懒虫。”
“好啊,死丫头,敢这么跟姐姐说话,想挨揍了是不。”娥皇笑骂着起身。琉珠已端来了洗脸水。
“二小姐,你难得不睡懒觉,起来不洗脸到处跑,也不怕夫人知道了揍你。”
“你们为什么都说要揍我?娘不会揍我,姐姐也不揍我的。”嘉敏娇俏小脸上写满了天真。
“我肚子好饿,我要吃桂花糕枣泥酥。”
“死丫头,就长个吃心眼。琉珠,快给嘉敏梳洗罢,今天我还要教她读唐诗呢。厨房里早餐可备好了?”
“备好了,二小姐要的点心都有。老爷夫人今天往舅老爷家去了,嘱咐奴婢照顾好二位小姐。”
娥皇坐到梳妆台前,铜镜磨的金子般光亮,清丽娇妍的面容映在镜里。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窗前繁花的海棠树,落红纷飞。窗外飞花与窗内的人,形成天然曼妙的图景。
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温庭筠绮靡的笔风恰恰刻画了娥皇此时的形容。娥皇知道自己天生丽质,对于服装饰品都有非常的讲究。
她不必使用过多的胭脂水粉,只一对明月的耳珰便是天作之合,活色生香,替代许多言语。满头珠翠,错落有致。
娥皇穿上一袭淡粉的衫,下配雪色的裙,自幼生活优越的她,对服饰的搭配无师自通。天然窈窕的身段是卓绝的衣架,任何服装都可以在她身上找到完美的落脚点。
女为悦己者容,想到白衣胜雪风流俊雅的他,嫣红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弯出美好的意境。
楼主:秦淮艳妓  时间:2007-02-27 21:30:06
轻 颦 双 黛 螺
从嘉走进周府花园的时候,满目花红柳绿,银铃般的笑声动人心魄。
宝仪说:“这里好美啊,和我们的御花园一样。”
一面翠色的墙,绽开成千朵雪白的娇艳,一架藤蔓的秋千,一挂挂淡紫的流苏风中摇曳,秋千上天仙般飘逸的少女,一上一下一前一后的摆荡,似春风中飞舞的快乐的精灵。
从嘉踟蹰不前,痴痴相看。
“殿下,她就是你画的人,真的比画上还要美啊。”
“你竟找到我家里来了,好你个李六。”娥皇在秋千上爽朗的大笑。
“是谁带你来的?”
“是相思,相思的线牵引我来找你。”从嘉大声回答,我想你,我好想你。
“再说一遍,你为什么到我家里来?”
“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好爱好爱好爱你。”
“再说一遍,谁爱周娥皇?”
“李从嘉爱周娥皇,李从嘉真的真的爱周娥皇。”
秋千摆荡的幅度越来越小,渐渐停了下来,娥皇从秋千上优雅地跳下来,张开淡粉蔷薇的双袖飞奔迎上。
他微笑着张开双臂,迎接她的投入。
他们拥抱着,倾听彼此的心跳。
“娥皇,我好想你,从第一次在桥上见到你就认定了你。我师父说过,我会遇到那个命定的人,一瞬间就决定要娶她。我现在才知道,命中注定的人就是你,你是上天赐给我的。”
“算命的先生对我说,我很快就会嫁人,会嫁与帝室贵胄。与我牵手共度的,是重瞳子,上天把你送到了我面前。”
从嘉轻轻捧起娥皇娇妍的脸,眼中浓情蜜意无限。
“你,愿不愿意嫁给我?做我的王妃。”
“愿意,我们是缘定今生。”娥皇娇羞地回答。
宝仪害羞地扭过头去。
从嘉白皙面孔,此际漫上红云。
情不自禁便低首,吻上甜美柔和的樱唇。
舌尖的丁香,绽吐无限甜蜜。
“别这样。”娥皇忽然缩回唇舌,中断了亲吻。
“这可是在我家里,当心给嘉敏那鬼丫头看见了。”
“让她看罢,我马上就成她的姐夫了,还有什么忌讳的?”
从嘉抱起娇柔的躯体,快乐的旋转。娥皇的纤纤柔荑,缠绕着优美的颈项,笑声比春风还要动人。
“姐姐跟人抱抱啦,羞羞羞呀。”
咿咿呀呀童稚的笑声,嘉敏欢蹦乱跳着。两个人的欢乐,戛然中止。
“死丫头,笛子是随便拿着玩的吗?快给我放回去。”
“不,就不给。我要去玩啦。”嘉敏俏皮的一笑,大声念诵着:“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死丫头,教你两句你可就现学现用,怕人把你当哑巴卖了。”娥皇笑骂着。
“敢把笛子玩坏了,你可仔细你的皮。”
“可不敢玩坏,这是姐夫给姐姐的定情信物呀。”嘉敏嬉笑着,挥着玉笛跑远了。
“有个小自己很多的弟弟妹妹,其实也挺好玩的。我跟嘉敏这么大时,也成天跟我大哥捣乱,把我大哥气的够呛。我小弟从谦也是,我下棋时他就在一边指手画脚。”
“呵呵,原来你我同病相怜呀。我们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那可不,要不了多久,我们就夫唱妇随比翼双飞了。”
从嘉轻笑,将唇贴上珍珠光洁的额。
柔美的藤蔓,纠结而成的秋千,载起一对快乐的恋人,春风中尽情的飞扬。
好像有种预兆 看见你我的心竟在跳 你看着我微笑 刹那间不知如何是好
我的脸在发烧 晕眩的感觉出乎意料 世界变的美好 幸福的感觉将我围绕
你说你爱我的笑 像十七岁般没有烦恼 我的发香随风飘 不由自己 想把我紧紧拥抱
我的快乐向全世界宣告 心从此有了依靠 爱多奇妙 将两人的心紧紧抓牢
我的快乐要全世界知道 你对我多么重要 阳光再好 比不上你的微笑
我的快乐向全世界宣告 心从此有了依靠 爱多奇妙 让寂寞的心从此解套
我的快乐要全世界知道 你对我多么重要 阳光再好 比不上你的微笑

“六哥,六哥。”从善叫喊着跑进了澄心堂。屋里空无一人。
“咦,六哥上哪去了?”从善的目光停落在案几上,绘了天姿丽颜的画纸,还铺在那里。
“我的天哪,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美的人,想必一定是六哥的心上人了。”从善拿起画纸。
“嘿,原来这个女的叫娥皇呀,有意思,六哥和舜帝一样是重瞳子,想不到这里面还有个娥皇,不晓得有没有女英。”
当从善将美丽的画像呈到父母面前时,李璟和慧如的眼神里有说不出的讶异。李璟说,这女子好生面熟,却在哪里见过。
李璟对于娥皇的确有印象。早在许多年前,他初次下驾周宗家拜访,便听到娥皇弹奏的琵琶曲,惊为天籁。当时娥皇不过七八岁,已美丽的不可言喻。李璟盛赞一番。再一次是在几年前,嘉敏出生满百天的时候,李璟应邀至周家赴宴。周宗为显示爱女的才艺,当场命其歌舞娱众。娥皇彩袖翩翩舞步盈盈,仿若天使坠落尘寰,美不胜收。李璟回宫后,向慧如赞不绝口。慧如说,若真有如此才貌俱佳的女子,与我们的从嘉倒是一对。
“父皇,母后,你们看,这娥皇两字,想必就是这女子的芳名。你们说有意思不,舜帝目生重瞳,得娶娥皇女英,六哥也是重瞳。”
“哦,娥皇。”李璟顿有所悟。
“莫非就是周宗的女儿?几年不见,也该长成大姑娘了。”
慧如喜道:“早闻周宗有女才貌冠绝,想不到竟是从嘉的心上人,这孩子有眼光。”
“是啊,从嘉已经长大了,该是娶妻成家的年龄了。“李璟说,”从嘉的婚事一直是你我操心的,如今既有如此好女,不论出身才貌,样样皆可配得,莫不是天赐良缘呢。“
“从嘉的事有眉目了,可弘冀呢,都快30岁的人了,还孤身一人,为那个小丫头魂不守舍的,没事就爱坐到花园里发呆。这可真教人揪心的,多亏有宝仪照顾他,这孩子伶俐又标致,待再长几岁,给弘冀做个妾室倒好。“
慧如不无担心地说。
“弘冀年岁已长,他现在不需儿女情长,帮朕处理政事,日后即位才是要紧。”
李璟说:“从嘉的婚事,宜早不宜晚。从善,你协助你母后,为你六哥操持婚事罢。”
“儿臣遵旨。”从善十分乐于接受。
楼主:秦淮艳妓  时间:2007-02-28 11:54:10
佳    期
一对才子佳人浪漫了一日,直至黄昏。
娥皇说:“你还不回宫啊,等我爹娘回来,看到我们这个样子,可不好交代。”
从嘉吻着娥皇细密柔美的发。
“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我等着面见岳父岳母大人呢。”
娥皇在他脖后捏了一把:
“死相!还以为你是个谦谦君子呢,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
“六殿下,我们还是赶紧回宫罢,须得禀明官家和娘娘,才好来提亲的。”宝仪说。
从嘉依依不舍,松开眷恋的手。
娥皇说:“我等你,等你来迎娶我。”
嘉敏拉着从嘉的手说:“大哥哥,你什么时候再来呀?”
“要不了太久,我们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

回到宫中,从嘉一脸的喜气,仍未散去。
慧如说:“你这孩子,心里有什么事都瞒不了我,你想娶亲了,你喜欢周家的大小姐对不对?”
从嘉立刻不自然的红了脸:
“那还要请父皇母后作主。”
“太子爷,六皇子都要娶亲了,你不高兴吗。”宝仪看着依旧愁眉不展的弘冀,心里不无担忧。
弘冀说:“作为长兄,我应该为他高兴,可我又怎么样。我爱的人不原谅我,我用什么办法来求得解脱?”
从听潮苑带回来的两瓶美酒,弘冀没让任何外人看到,自己一个人闷头喝光了,只给宝仪倒了两杯。
宝仪问:“爷,这么好的酒,可比宫里酿的还好喝,哪里来的?”
弘冀醉醺醺的回答:“你个小丫头管那么多干什么,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酒醉今朝休。”
“好端端的一个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宝仪忧心忡忡。
她还不能理解,她只盼自己快快长大。

周府上下几日来欢天喜地,72抬108样的聘礼珠光宝气,耀眼的日月失色。长女娥皇进封为吴王妃的消息,令全家振奋。
周宗破天荒与夫人浪漫了一回,一再的说:
“谢谢你为我生了这么好的女儿,强胜儿子百倍。”
周夫人品貌出众,过门近20年只生得两个女儿。周宗常为无子而自卑自怨。好在娥皇的出色让他欣慰。
出阁前夕的娥皇,心里甜蜜的难以言喻。耿先生的话没错,他们相遇并且相爱了。
冥冥中真是有天意的,人生在世得一知己足矣,何况是一个相知相爱的知己。
嘉敏说:“姐姐,你要嫁人了,就不能和我玩了吗?我要和你一起去。”
“傻丫头,哪有姐姐出嫁妹妹陪的道理?你还小,你真当你是女英啊。以后你可以经常去宫里的。”
“不,姐姐嫁了人,以后就没有人陪我玩,给我念书讲故事了。姐姐这一出门,少不得是琉珠跟了去了。没有人跟我睡觉,我会害怕的。”
“那就跟娘睡,你以前不也是在娘身边睡吗?现在不过是回到娘身边去。以后你长大了,也要学着自己睡的。”
“我,我不想长大,长大了还不是一样要嫁人,要离开爹娘。”

仅仅一个月以后,五月石榴似火的季节,六皇子吴王从嘉的婚礼,热火朝天的举行了。
李璟不顾国库空虚财政吃紧,想尽办法要为心爱的儿子办一个风光体面的婚礼。婚礼花费巨大,自然大部分来自百姓。冯延己冯延鲁等五鬼为讨好李璟,不顾一切地从地方上搜刮,苛捐杂税有增无减。
从嘉根本想不到其他,能娶得如此佳人,他心里只被娥皇一个占据。
他现在有些明白,为什么耿先生会离开他。耿先生的预言实现了,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现在,是一个多么好的艳阳天,从嘉一袭火红的盛装,金冠束发,骑着同样披红戴花的骏马,行驶在金陵春光明媚的道路上。前往履行那神圣的美丽的约定。
街道两旁,百姓林立,围的水泄不通。
仰首观看的,乃是这位风流俊雅的皇子,无限的风姿。
人人都知道,六皇子秉潘安掷果盈车之貌,具子建七步成诗之才。
那一脸荡漾的笑意,胜似和煦的春风。
大红的宫轿,扎满彩球珠花,华丽耀眼。多少待嫁的姑娘见到都会羡慕无限,恨不得那是来迎娶自己。
然而今天最快乐的人是娥皇,琉珠为她精心梳妆打扮,直至美丽齐整,如同顾恺之笔下的仕女从画中走了下来。嘉敏在一边凝神的看:
“我有这么美丽的姐姐,为什么还要把你交给别人呢?”
“傻丫头,女孩子大了都要把自己交给一个人的,你长大了也一样。”娥皇说。
“姐姐走了,你在家要听爹娘的话,好好读书,将来也嫁一个像你姐夫一样有学问的人。”
娥皇抱紧了心爱的妹妹,轻吻光洁的前额。
“大小姐,时辰差不多了,花轿快到门口了,走罢。”
娥皇戴上镶满珠宝的凤冠,珠串的帘优美地垂落下来,掩映绝色娇容。绣了戏水鸳鸯并蒂莲花的绯红罗帕,从头顶覆盖下来,隐匿的诱惑。
“嘉敏,去把笛子给姐姐拿来。”
雪玉长笛握在手中,仿佛握紧了幸福。
莲步轻移,走向铺满鲜花的坦途。

“爷,这可是娘娘专叫人为你做的新衣服。今天六皇子娶亲,你这个做大哥的怎么说也得风风光光去参加罢。”
宝仪手里捧着大红锦缎的礼服,不住地劝说着弘冀。
“他娶亲又不是我娶亲,我为什么要去凑这个热闹。”弘冀很不耐烦,“我说过我不想去,我就是不去。”
“六皇子的新娘可是金陵城里第一美人啊,官家为了他的婚事,可是煞费苦心。光给新娘的凤冠,就花了不知几万的金银。你身为太子,亲弟弟的婚礼不去看看行吗?官家和娘娘会生气的。”
“我不是已经上过礼了吗?前日命你送去的赤金佛像,大理国的大红宝石,难道还轻?难道还要把我自己送去不成。”
“不是啊,太子爷,这是礼数,你总该去应一下景罢。”
“那好,你去把我的忆蘅找来,让她陪我去给从嘉贺喜。否则我哪也不去。”
宝仪愕然,眼圈儿立刻洇上了礼服的红色。
“爷,你怎么还是这样。你答应过我不去找那个忆蘅了。自从去年你见到她以后,就再也没高兴过,整天不是喝酒就是发呆。你知道我为你有多伤心吗?我很快就长大了,我会伺侯你一辈子的。”
“你个小丫头知道什么,我爱忆蘅,她是我眼里的天仙。没有了她,这世界对我还有什么意义?我知道我对不起她,让她失去了亲人。如果她能够回心转意,我是宁可不当这个太子,也要和她长相厮守,照顾她一生一世。”
弘冀越说越激动,宝仪看到他的眼眸,泪光莹莹。
“凤儿,我不难为你,你不要管我了,自管到母后身边服侍,让我出去散散心罢。你知道,一个痛苦的人是不愿去分享别人的快乐的,那样只会更痛苦。我不想喝醉以后大闹,搅了今天的喜事。”
“那,爷,你要去哪里呢?不会又去找那个忆蘅罢。”
“不,我要去看我的一个朋友,他待我很好,他很能理解我。你就对母后说,我身体不适,不能来喝喜酒,请二老和从嘉见谅。”
“好的,只要你能愉快,我一定替你保密。”
弘冀换上了本来准备参加喜宴的礼服,宝仪说:“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红色对你不合适。这件衣服做的太糟糕了。”
弘冀说:“我讨厌红色,太俗也太艳,只是喜兴的表示而已。”
“衣服合适不合适,只有自己最清楚。”宝仪叹息着。
“也就好比一个男人身边的女人,可以有很多,总有喜欢的,和不喜欢的。”
楼主:秦淮艳妓  时间:2007-02-28 22:24:14
烛  影  摇  红
赶上这样明媚的好天气,秋音就在园里侍弄花草,和那些美丽的花草为伴,生活便显得极有情调。
自从前几日忆蘅第一次来听潮苑,秋音有更快乐的感觉。美丽的少女在花间扑蝶,谁人见了不会心动?秋音相信自己是恋爱了,爱上了眼前这个女孩。
但是,宝石手链已经还给她了,她说过,她不可能嫁给他的。
秋音是多么希望在自己的花园里迎娶美丽的新娘,曾经做过多少次的美丽的梦,仅仅因为她一个决绝的眼神就予以了否定。秋音暗自慨叹,落花有意流水太无情,有缘无缘只在一念间。
他,还不曾对她动手动脚,完全以礼相待。她的手被玫瑰的花刺刺伤了,他吮吸过她的手指,温柔的说,要小心一些,别伤着自己。
盈盈的翦水双瞳,一脉柔情让他心颤。
修剪着蔷薇的枝条,秋音无奈地叹息。
“弘冀不晓得现在怎么样,他要做的事情很多,但是他应该忘了忆蘅,思念一个人是很痛苦的。”
“秋音,秋音救我――”
满面灰暗憔悴的弘冀,疯了似的冲到了秋音身后。猝不及防,两手已紧握在肩头。
“弘冀,你这是干什么?吓死我了。”
“秋音,你救救我,你一定要救我。”
“到底怎么了?弘冀,你别冲动,说清楚啊。”
秋音方才发现,弘冀这一身实在是太滑稽了:大红的礼服不伦不类地裹在身上,头发很乱,束发冠早不知丢在了哪里。一看就知道是骑马从灌木林里狂奔过来的。
“秋音,你知道吗?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爱忆蘅,我想她想的快疯了,可是我知道我对不起她,她不可能原谅我的。你是她的未婚夫,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可你也应该知道,我有多么爱她。今天是我六弟大喜的日子,我连喜宴都没有参加,专程跑来找你。你是理解我的,你一定要救救我。”
弘冀的表情,绝望,近乎哀求。
“弘冀,你的心情我理解,爱上一个人并不是什么错。像忆蘅那样玉洁冰清的女孩,谁都可能爱上她。情之一字,自古便恼人伤人,作为堂堂丈夫,你要拿得起放得下。我承认,我也是爱忆蘅的,她的坚忍实在让我心动。为了她姐姐留下的孩子,甘愿一辈子不嫁人。我相信她的坚决,所以选择了退亲。宝石手链我已经还给她了。你也应该尊重她的选择,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你是肩负着国家社稷的重任的,不可以为一个情字误了终身。”
“什么,你说你已经退亲了?”弘冀讶异不已,空洞的眼神变的异常古怪。
“你就这么轻易的放手了,我不信,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一定会娶她的吗?为什么!”
“因为我爱她,所以才放手的。既然她坚持,我也不能强求。”
秋音无奈地回答。
“我不希望让忆蘅为难,也为了她姐姐留下的宛儿,那么小那么可怜的孩子不能没有人照顾。她不可能带着孩子嫁给我。如果你真的爱她,你也会成全她的。”
“成全?我贵为一国储君,却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无法得到。难道我做错了吗,上天要这样的惩罚我。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弘冀终于止不住,泪水决堤而出,两手捂住了脸。
泪珠晶莹,从指缝间滚落。
“弘冀,不要哭,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你要知道,一个情字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对心爱的人不能强求,对自己更不要强求。是你的到最后还是你的,不是你的永远也得不到。”
秋音掏出白云般的手帕,温柔的为弘冀拭泪。
“我知道,你到我这里来,就少不了我的好酒。真是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来,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秋音拉了弘冀的手到花亭里坐下。
“现在我们应该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好好的喝两杯,把所有的不愉快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人生短暂,如白驹过隙,握住大好青春,及时行乐,不是比什么都值得吗。”
“也许你说得对,我今天不去喝我六弟的喜酒,倒来你这里陪你喝酒,因为你是最了解我的,你能够帮助我。”
忘记,或者放弃,都可以解脱。别只倒在酒乡里麻醉自己,生活其实有更多的快乐,它就在我们身边。
春风依旧柔柔地吹。零落飞花如雪,仿佛仙境般的童话世界。
只堪叹,生活里原本没有童话。

一整日的喧闹,让盖着绯红罗帕不能视物的娥皇七葷八素,好不容易拜过了天地,由琉珠搀扶入了洞房。娥皇一坐下就迫不及待掀开了罗帕。天哪,没想到女人最幸福的时刻,竟如此的艰难。
抱怨之后,娥皇依然乖乖的放下罗帕,等待最美妙的时刻。
暮色已至,洞房点燃了两支缠龙绕凤的喜烛,烛火荧荧的跳动,跳动深心里跃跃欲动的激情。
娥皇感觉四周都是一片嫣红的朦胧,朦胧了笼罩世界的幸福,伸手可及。
“先生的话是应验了,我获得了无限的荣华富贵。而他,虽然还不是储君,但是谁能保证呢?我是这么的爱他,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娇妍的面容,不由自主地绽放如花的微笑,甜蜜如斯。
听到轻盈有度的脚步声,娥皇不免芳心剧跳,羞涩的红弥漫脸颊。
现在洞房之中,只剩下两个人,烛光中深情对视。
从嘉年轻的心,同样也跳动的剧烈。
眼前天使般的女孩,让他的整个神经亢奋,全部身心全部灵魂相系。她年长他一岁,十足是个姐姐。他倾向于如姐如母的女子。
一片温柔的绯红,自华贵的凤冠上飘起,娇柔绝美的容颜,掩映珠帘之下。从嘉心里,说不出的惊喜。
“娥皇,我真的不敢相信,上天真是太眷顾我了。让我出生在帝王之家,尽享荣华富贵,现在又把你这么完美的女子赐给我,我真是太幸福了。自从见到你,我就像做梦一样,一刹那间就觉得你是我心中最理想的伴侣。我曾经以为,除了我师父,我再也爱不上别人了。直到你的出现,我才发现,我错了。”
“所以你师父把这个送给你,是因为她未卜先知,早就算准了你我的姻缘。我去年在街市遇见她的时候,她为我算命,赠我偈语四句,说我‘若遇重瞳子,牵手度此生。’原来重瞳子就是你。”
娥皇手中依然握着雪玉的长笛,笑靥盈盈低垂。
“原来,原来都是师父一手为我们牵线作媒。”
从嘉激动地扶住娥皇柔软的肩。
“你就像我眼中的女神,吟词作赋,我都会想到你,你看。”
娥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张美奂美伦的仕女图正挂在墙上,栩栩如生。
“云一縜,玉一縜。淡淡衫儿薄薄罗。轻颦双黛螺。这是对你的描述。可惜没写下去。所以又为你作了一首《菩萨蛮》。从嘉坐到娥皇身边,一手轻揽香肩,一手从案上取过花笺,你看,写的好是不好?”
“蓬莱院闭天台女,画堂昼寝人无语。抛枕翠云光,绣衣闻异香。潜来珠锁动,惊觉银屏梦。脸漫笑盈盈,相看无限情。呵呵,谁对你脸漫笑盈盈,相看无限情啦。自作多情卖弄风流,人家不理你啦。”
娥皇娇嗔的笑着,转首。
“就跟你多情,就跟你卖弄风流。只有你会这么温柔的对我笑,回眸一笑百媚生。”
从嘉多情地微笑,伸手取下华贵凤冠,一头乌木色的秀发,盘作曼妙的髻,插了满头珠翠。
“你真的好美,好美,倾倒众生。我快为你疯了。”
“我不需要倾倒众生,只要倾倒你一人足矣。”
娥皇翦水双瞳,望着他,脉脉含情。
顾不得还放在案几上的合巹喜酒,从嘉的心咚咚狂跳着,迫不及待将娥皇揽入怀中,像抱紧了一生的希望,一世的梦想。
“我爱你。”从嘉柔柔的说,双唇带着无限浓情,吻上娇红樱唇。
拥抱的那么紧,两双手互相在深爱的身体上游弋,宽衣解带。
粉红的芙蓉罗帐,优美的垂落,掩映无限旖旎风情。
他将是你的新郎 从今以后他就是你一生的伴 他的一切都将和你紧密相关 福和祸都要同当
她将是你的新娘 她是别人用心托付在你手上 你要用你一生加倍照顾对待 苦或喜都要同享
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才可以一路走来变成了一家人 他多爱你几分 你多还他几分 找幸福的可能
从此不再是一个人 要处处时时想着念的都是“我们” 你付出了几分 爱就圆满了几分
荧荧红烛,依旧温柔的跳动,欲火的燃烧。
楼主:秦淮艳妓  时间:2007-03-01 16:45:13
借 问 汉 宫 谁 得 似
天色渐明,欢腾了一夜的后宫还在沉睡中,喜兴犹未度过。
宝仪在自己的小床上翻腾,彻夜难眠,没有感受到他的气息,便入睡不得。
“太子爷一夜都没有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罢。”
宝仪的心绷的紧紧。
瑶光殿的洞房里,才经过了一夜狂欢的一对璧人,兀自还拥的紧紧,昏睡未醒。
一缕阳光透过罗帏,娥皇睁开了眼,从嘉的手还搭在冰肌雪肤之上。娥皇觉的颈后有些隐隐作痛。她知道,那是浓情的炽烈的唇,烙下爱的印痕。
“起来罢,小懒虫,我们还要去面见父皇母后呢。”娥皇轻拍他的肩。
从嘉醒了。
“怎么这么早啊,娥皇,让我再好好看看你。”便起身将娇软揽入怀中,“哦,瞧你背上这都是什么呀,我弄疼你了吗?”
“没有,你只是因为爱我。”娥皇娇媚的一笑,“时辰不早了,起床罢。”
“你的身体太诱人了,娥皇,这一夜我感觉真是欲仙欲死。”
从嘉溺爱的捧起姣丽秀巧的脸庞。
“从今以后,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们长相厮守,永远永远,都要在一起。”
“我愿意。”娥皇的语音,轻巧妩媚。

待得这对新婚夫妇穿戴齐整,来至殿前,李璟与慧如正在那里等候。
两人躬身施礼:“儿臣拜见父皇母后。”
“皇儿平身。”李璟和颜悦色。
娥皇惊世骇俗的美丽,胜过太阳的光彩,满室生辉。李璟夫妇都不免惊讶。
这样的美人简直是世间的奇迹,面容似姣花照水,步履如弱柳扶风,真让人怀疑她莫非是个纵欲贪欢的仙子,犯了天规被打落凡尘。
“娥皇,朕当初见你时,你也只是个黄毛丫头,抱着那么大一面琵琶弹《十面埋伏》,已经是不可思议了。几年前有你妹妹时,你就已经能歌善舞了。现如今你成了朕的儿媳妇,朕把从嘉交付给你,你可要好好照顾他,毕竟你比他大。”
“臣媳领命。”娥皇满面春风。
“从嘉啊,你娶了这么美丽的姑娘为妻,这可是上天对我们李家的恩赐。娥皇她要如姐如母的照顾你,你也要好好对待他,不可以让她受任何委屈。”
慧如和善的表情,永远都是温柔慈祥。
“好了,娥皇,你这新媳妇一大早就来拜见,朕可是有见面礼相送的。来人,把清音阁那把紫檀木的烧槽琵琶取来,那可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乐器。”
“臣媳谢过父皇。”
不多时,一把制作精美,光鲜亮丽的琵琶已送至殿前。娥皇惊喜地接过:“啊,真是太漂亮了,我从来也没见过这么好的乐器。”
“娥皇,你现在就试弹一曲,让父皇母后听听如何。”从嘉说。
早有机灵的宫女搬过圆凳来,娥皇坐下,纤巧指尖灵动自如,拨动丝弦,优美的乐音行云流水,自指间流淌,有如天籁。
音乐是人类共同的语言,具有不可思议感染力,比天然的美色更能倾倒众生。
“娥皇,你弹的是什么曲子?朕也通晓音律,但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雅乐。”李璟捋须赞叹。“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哪。”
“回父皇,当年教我弹琵琶的师父,是从北方逃难来的,随身就带了一些唐宫中传下来的曲谱。其中多已残缺不全,而我竟找到了先朝唐明皇创制的《霓裳羽衣曲》,我就试着弹奏,并自己揣摩,想把它补充完整,以求重现大唐盛世之华章。”
“真的。”李璟惊喜不已,“唐明皇乃朕之先祖,风流多才,创制霓裳羽衣曲,由杨贵妃亲自歌舞,堪比天上仙乐。可惜以安史之乱,仙乐竟至失传,想不到今天又被你发掘了出来。重现盛世华章,当是我唐国复兴之兆。”
“父皇想的太好了。”从嘉高兴地说,“娥皇多才多艺,比当年杨贵妃更胜一筹。相信她一定可以舞出盛唐神韵的。待父皇或母后寿辰之日,重现盛世之华章,该是多么美好的事。”
娥皇看着他,巧笑嫣然。

甜蜜的一对新人,手牵着手在花园中闲游,池中莲叶田田,鸟语花香令人沉醉。
从嘉说:“娥皇,以前我总觉得这花园中缺少了什么,今天才知道,缺少的原来是你这样的佳人。因为以前没有你,所以这里才显得寂寞。”
“你又在赞美我了,我知道你爱我,可是你不必用这么多语言,甜言蜜语会把我淹死的。”
“不要你淹死,就要我们在一起白头偕老,幸福到死。”
从嘉轻托起娇美脸庞,将双唇轻轻印上眷恋的两瓣樱桃。
那里面,诱人的丁香,是永远吻不腻的甜蜜。
“你们在干什么?狗男女!”
一声怒吼如雷贯耳,两人惊的分离了唇舌。
回首相看,衣衫不整,仿佛野人的弘冀,正两眼血红的瞪着他们。
“大哥,你,你这是干什么?”
“我恨你,我不喜欢看你们在我面前这样。”弘冀抽出银色的佩剑,寒光令人心悸。
“我,我杀了你。”
“大哥,你……”从嘉吓呆了,手足无措。
剑光杀气腾腾,直刺而来,弘冀显然神志错乱,脚步不稳。
娥皇惊叫着:“不,不。”
从嘉挡在她身前:“大哥,不,不要。”
“弘冀,你还是没有听我的话。”
一双柔软有力的手拽住了弘冀挥舞的双手。
“你怎么可以对你的亲兄弟这样,难道昨天我对你说的都是白费口舌?你总改不了冲动的脾气。”
从嘉和娥皇都愣住了,眼前丰姿俊美的白衣男子,仿若天使。
“秋音,你不要劝我了,没有忆蘅,我生不如死,我也不愿看到有人比我幸福。就算是我的亲弟弟。”
“你清醒一下好不好,昨天真不该让你喝那么多酒。我的酒不是给你这种糊涂人喝的,你喝多了只会耍酒疯。”
秋音的表情,痛心疾首。
“爷,你总算回来了,可把我吓死了。”宝仪跑上来搀扶住摇摇晃晃的弘冀,“这一夜你去哪了,没出什么事罢。”
“弘冀他没事,昨夜他和我在一起。”
宝仪松了一口气,忽然表情又绷的紧紧:“官,官家,娘娘……”
“你这个鬼东西,又上哪里鬼混去了?昨天你六弟大婚,到处找不见你。”
李璟气冲冲的瞪着喘嘘嘘的弘冀。
“自打你遇见了那姓徐的小妮子,就跟丢了魂似的。连国家大事都不管了,朕要你这个太子是干什么吃的?你,你现在居然对你的弟弟弟妹动粗,你疯了吗?”
“是的,我疯了,是我爱的人让我想的疯了。为什么他们可以这么恩爱,我连见我爱的人一面都难。既然上天洽谈室了我得不到她,我当这个太子还有什么意思?”
“你再说疯话,当心朕废了你。”李璟大怒,“宝仪,听朕的话,把你的太子送回寝宫去,让他安静一下。”
“爷,听见了吗?官家发话了,让你回寝宫安歇呢。”宝仪温柔的看着弘冀。
秋音也说:“弘冀,你最好冷静一下,要不然谁也救不了你。”
“气死朕了,这个孽子。”李璟余怒未消。慧如急忙劝慰:“官家不要动怒了,这孩子也是一时糊涂。”
“从嘉,娥皇,你们没事罢。”李璟疾步上前,挽住从嘉的手。
“你们受惊了,朕看弘冀他真的有些不大正常,鬼迷心窍了。”
“没什么,多谢父皇关心。不要为大哥的事生气,保重龙体要紧。”
此际的天空,阴云密布。
楼主:秦淮艳妓  时间:2007-03-01 21:39:33
雨 后 新 荷
“做人没有意义,如果不能和忆蘅在一起,我还不如死了的好。”
弘冀倒在床上,两眼怔怔的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全不顾宝仪在近前啜泣,泪落如珠。
“原来你的心里除了忆蘅再也容不下别人了,忆蘅她不原谅你,你不是死掉就是疯掉。我看你是难以清醒了。不如好好睡一觉,或许会好一点。”
秋音痛心地说,一双雪莲花般柔白的手在弘冀的肢体上按摩着。
“睡罢,睡罢,做个好梦,会痛快一点。”
“叶公子,你在做什么?太子爷他……”宝仪揉着发红的眼睛。
“没事的,宝仪姑娘,这样他会好受些。”秋音无奈地回答。
“我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居然对自己的亲人那样,他应该向自己的父亲和弟弟道歉。”
“我们太子爷他就是这样,都怨那个什么忆蘅。”宝仪显的很气愤。“哦,六殿下和新娘娘来了。”
秋音转首,那一对新人正盈盈迈步走来。
“王爷,王妃,叶秋音这厢有礼了。”秋音起身施礼。
“啊,你叫叶秋音。”娥皇的笑靥如花,“真好听的名字,一看就知道你是个有才学的人。”
“王妃过奖。”秋音笑的极温柔。“吴王爷与王妃昨日大喜,我还没来得及道贺。”
“不必了,谢谢你照顾我大哥。”从嘉说。
“叫我从嘉就可以了,我早就想认识你了,你真是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哦,我大哥他……”
“他好像睡着了,睡一觉或许会放松些。昨天他在我那喝的太多了,我们一直喝到半夜。今天我怕他会出事,就送他回来。谁想到他还是这样死性不改,让你们受惊了。”
“我大哥他本来是个好人,勤政爱民,一心为了江山社稷。以前他对女色是不感兴趣的,可是自从见了那个徐姓女子,唉。”
“不,这不是谁的错。忆蘅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女孩,你应该知道,她为了抚养她姐姐留下的女儿,立誓不再嫁人,连跟我订下的亲事都解除了。弘冀他也实在是痴情,看来心病还须心药医,我必须要去找忆蘅说清楚。”
“原来是这样,你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娥皇说:“我刚嫁入宫闱第一日,就大开眼界了。叶公子是哪里人氏?怎会与太子相识呢。”
“我本池州人,出生四个月时父母便把我送与家父,当时在池州任职的萧俨,所以我也姓萧。随父到金陵已近12年了,一直居住在江畔的听潮苑。家父五年前因遭贬黜,已病故。我一个人无牵无挂,守着爹爹留下的大宅子过活。一个多月前,弘冀到江边去散心,走到我的花园里,我们就这样认识了。我们真是一见如故,相见恨晚。”
“像你这么平易近人的和善的人,谁都乐意和你交朋友,你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从嘉激动地握住秋音冰肌玉指。
“多美的一双手啊,不是抚琴的就是握笔的,真是妙不可言。”
“手就是手,是用来做事的。从嘉,我早听说你多才多艺,独创金错刀书,乃当世书法之奇创,还有你的诗文更是了得。啊,一棹春风一叶舟,一纶茧缕一轻钩。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你的词在民间流传很广,我很喜欢你词中的意境。”
“惭愧惭愧,写诗作词,不过一时有感而发,写着玩罢了。我这首《渔歌子》原本末一句是‘快活如侬有几人’,今日见到你,我觉得应改为‘世上如侬有几人’。像你这么超尘脱俗的人物,世上还能有几个呢?”
“哎,这下惭愧的倒是我了。”
三人继续愉快的交谈,弘冀倒是安安静静的睡着,很乖。
宝仪看着安详的表情,心中感到欣慰。
外面,满天阴云,淅淅沥沥的烟雨,无边的濛濛。

“唉,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弘冀这么好的孩子,样样事拿的起放的下,怎么让一个小妖女给迷成这样?难道是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惩罚朕吗?”
李璟倒在卧榻上,头枕在慧如怀里,慧如的手在两太阳穴上温柔的揉弄。也许是因为上了年纪,一遇阴雨天就头痛。
慧如说:“儿女的事最让人揪心,不如下诏把那徐忆蘅召进宫来,了却弘冀心事,一切都好了。”
李璟少气无力:
“不,你以为那小妖女会愿意吗?你不知道她把弘冀伤的有多重。她是祸水,她是妖魔,要是弘冀再有个三长两短,朕一定要她的命。”
“你不要再多说了,弘冀这孩子至情至性,要听到你这样说还不跟你拼命?”慧如叹息着,“好歹从嘉娶了一个这么好的媳妇,我们可以放一份心了。哎,你说,跟弘冀在一起的那个男孩子,听说是以前中书萧俨的儿子,他不会对咱们怀有敌意罢。”
“萧俨,朕记得逐他出朝时,他已经年老多病了。那孩子长的慈眉善目的,对弘冀又这么好,我们应该不必担心。朕看,朕已经老了,还不到知天命之年就力不从心了。弘冀要是和以前一样好好的,朕就打算禅位给他,你我找一个山青水秀之地乐享天年,这该多么好呢。唉,难道是朕造下的冤孽,上天派那个小妖女来报应的吗?天哪,是朕害死了晴儿,为什么报应到弘冀身上呢?”
“不,你不要说,就当没有这回事。”慧如的心在发颤。
“儿臣叩见父皇母后,愿父皇母后福体安康。”
慧如讶异的向外看去,苍白消瘦的弘冀,衣冠齐整立在帘外,一脸的恭敬。
“弘冀,你怎么这会来了?外面下雨了,可淋到了么。”
“儿臣是来向父皇母后道歉的,我今天实在是太冲动了,差点伤了从嘉,惹父皇母后生气。实在有违先贤训导,是大不孝也。”
“别说了,孩子,你冷静下来就好。”李璟喃喃地说。
“父皇今天也是气糊涂了,你别往心里去。那小妖女真是个灾星,让你迷成这样。你要多少女人就可以有多少,宝仪也是难得的好女孩,你不要再想她了。”
“不,父皇,请您不要那么说忆蘅,她是我爱的人,即使我不能得到她,我也会爱她一辈子。秋音说得对,不要强求别人,更不能强求自己。情之一字,并不是生活的全部。”
“瞧这说的多好,秋音那孩子年纪比你小得多,想的都比你有见地。想不到萧俨的儿子如此懂事明理,以后你即位,可多一贤臣辅佐了。”
“是,父皇。”弘冀的语音轻柔,“今天下雨了,父皇的旧病是不是又复发了?看过御医了吗?”
“不必御医了,有你母后这双手足够了。明日把秋音那孩子叫来,让朕好好看看。”
“谢父皇,儿臣告退。”

整夜的烟雨濛濛,秋音在澄心堂与从嘉对坐而视。玉箫不曾带来,手中擎着从嘉的玉笛,幽幽吹奏:
风雷动变化瞬息间 英雄泪如何说从头 前尘灰飞烟没 叹回首月明中
往事如烟似梦 转眼岁月匆匆 谁为谁等候 谁为谁蹉跎 到此刻依然模糊在其中
人间悲欢 缘分不同 你拥有你的来时去时路 我若同行 命运如何
聚散离合 谁能预测 别追问今夕可有旧时梦 烟雨中 心迷濛
“好美丽好忧伤的曲子,我以前都没有听过,是什么曲子呢?”
“叫做《别送》,我爹爹在世时最喜欢听我吹奏了,我的玉箫是我7岁那年,爹爹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多年来只喜欢这一首曲子。”
“哦,我想它一定可以代表你的心情罢,你孤身一人,无亲无故,想必生活的很不快乐,但你至少比我自由。”
“不快乐?那是以前了,现在我有你和弘冀这样的朋友,还有什么不快乐的呢。明天的太阳依旧会升起来,世间最美好的事物,莫过于阳光、鲜花、飞鸟,还有美丽的少女,就像你的娥皇,还有我心里的忆蘅。”
从嘉水晶般的眼眸,有热泪盈眶。
“你没有得到的,并不代表你就会失去,是你的到最后还会是你的。我相信你和她的姻缘,不是说断就断的。”
秋音用衣袖擦拭着眼眶。
“我何尝不想挽回?我是那么的爱她,可是我应该尊重她的选择,她选择的不是我,甚至根本就没有选择过。”

雨后新霁的湛蓝的天空,明净如洗,晶莹的水珠在花朵的怀抱中闪光。池中的小荷,初绽嫩角,含苞待放。
披着一身灿烂的阳光,秋音白衣胜雪,行走在花园中,手里折了一大把青翠的柳条,边走边进行着编织。这手功夫,还是打小跟秀玉婶学来的。
“我可以编一个花篮送给娥皇,她一定会喜欢的。再一个送给忆蘅,也许能使她快乐一些。”
秋音的目光,盈盈如水,忽然间停驻。
碧色的荷塘边,娇小玲珑的小女娃,一袭月白绸衫,梳着可人的双丫角,张着黑白分明的湿润的眼,怔怔相望。
楚楚可怜的形象,堪比池中冒尖的小荷。
秋音心中怜意顿生,上前蹲下身,扶住柔弱的肩。
“孩子,你是谁?告诉我,你从哪里来?”
“我是周嘉敏,我进宫来看我姐姐的,你是谁啊?”
“哦,你姓周,那你姐姐是不是娥皇啊?”
“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你姐姐姐夫的朋友,你叫我秋音就可以了。”
“真好听,我姐姐姐夫现在在哪里呢?我爹娘去见陛下和娘娘了,我是偷跑出来的。”
“你姐姐姐夫现在正准备出门,去我家里玩呢。”
“你家里?很好玩吗。”
嘉敏满脸的天真。
“当然好玩了,我家里有好大好大的花园,比这里还要漂亮呢。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呢?”
“好的。”嘉敏显得很开心,信任的眼神。
楼主:秦淮艳妓  时间:2007-03-02 15:02:50
风 回 小 院 庭 芜 绿
一行三骑快马驶离了宫城,嘉敏和秋音同乘在雪白马上,娥皇着一袭雪青短装,披白色的披风,髻上只一枝赤金细簪,别无花朵。愈显简约的天然之美。从嘉说:“秋音,你看娥皇多么会打扮自己啊,无论穿什么都可以修理出不一样的特色来。”
秋音笑言,所以你应该幸福和自豪,有这样的伴侣,等于把全世界的美都集中了。
“我姐姐本来就是天下第一美人嘛,这还用说。”嘉敏插嘴道。
“好了,鬼丫头,再过10年,姐姐老了,天下第一美人就是你了。”
娥皇打趣的说,两个男人都被逗笑了。
娇软无限的小小身体在怀里,秋音感觉如沐春风。

一路奔向江岸,一路风和日丽,娥皇手扬着马鞭,唱起动听的歌: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
香雾薄,透重幕,惆怅谢家池阁。红烛背,绣帏垂,梦长君不知。
“这是我写的《更漏子》啊,娥皇,你什么时候给谱上曲了?实在太美了。”从嘉欣喜不已。
“这世界真是太美丽了,活在世界上,就是幸福啊,要是永远都这样该多好。”
秋音美丽的脸上,洋溢着春风的美好。
嘉敏笑的似春风中摇曳的花枝。
对于从嘉和秋音来说,娥皇真是个奇女子。

远远的,那一大片花海的灿烂色彩已入眼帘,嘉敏欢叫着:哇,真美吔,好香好香呢。秋音说,听潮苑没有围墙的,我要和大自然融为一体。
漫山遍野,桃花、樱花已凋谢,无限的绿意。
“如果你们可以早一些来,我们可以在花树林里饮酒玩耍了。”秋音说。
有花开就会有花谢,青春逝水,一去不复返。
“天哪,这里简直是人间仙境。”从嘉感叹着,“这么多美丽的花,还有青山秀水,秋音,你太幸福了,连我这金枝玉叶都要嫉妒。”
“哇,小白兔,好可爱的小白兔。”嘉敏看到草地上跳跃的雪白的小生灵,欢叫着追上去。娥皇紧步追上前,抱起了兔子,
“好可爱呀,嘉敏,你来看看。”
嘉敏抚摸着毛茸茸的兔子,幸福。
“小兔乖乖,乖。”
哟,少爷,你可回来了。又有贵客了是吗?秀玉婶急忙迎上前来。秋音说,是,秀玉婶,快去沏茶罢,我们不是有新下来的明前云雾吗?把新摘的茉莉花放上一些。
秋音拉起从嘉的手到花亭里坐下,看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和兔子在花丛间嬉耍。
秋音说:“这样多好啊,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书画琴棋诗酒花,该有多么浪漫,再有心爱的人在身边,人生应该再没什么奢求了罢。”
从嘉说:“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我师父说过,我是没有自由的人,但我能够安享富贵,得如花美眷在侧。相对于你,孤身一人享受着大自然的惠赐。我们说不上谁更幸福,但我愿意和你分享。”
秀玉婶端着茶炊送进花亭。从嘉嗅到了不同凡响的清香。细瓷的茶杯里,放着雪白的茉莉,滚热的茶倒下去,雪样的花朵在清澈的水里,漂浮着生活的真谛。
“请。”秋音端起一杯茶敬给从嘉。秀玉婶说:“少爷,今天我做了你喜欢吃的五仁蜜糕,要不要请贵人尝尝。”
秋音说:“很好,嘉敏想必也会喜欢的,多做一些来好了。”
是的。少不更事的嘉敏是那么喜欢甜食,甜软粘糯的蜜糕咬在嘴里,就可以代表小孩子的幸福。
“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家里从来就吃不到。秋音,我要是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多好,有好吃的糕,还可以有这么美丽的花园,你会带我骑马。”
“只要你愿意,你每次来都可以吃到。”秋音笑着抱起了嘉敏。
“小丫头哎,以后长大了,一定会和你姐姐一样美,只不要欠缺了你姐姐那份才情。”
“我现在嫁进了宫闱,怕是没有机会教嘉敏读书了。秋音,如果你愿意的话,嘉敏读书的事就拜托你了。你能够把她调教好。”
娥皇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信任。
“嗯,没问题,为了嘉敏,我会尽我所能的。”
“我要是跟着你读书,就可以天天跟你在一起,天天有糕吃?”嘉敏欢喜不已,“太好了姐姐,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想爹娘也不会介意的。”娥皇拍拍嘉敏的头。
“从今天起,你要学的东西可多了,不只要背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要样样行呢。肚里没有一点墨水,将来怎么嫁一个你姐夫那样的人呢?”
“嗯,姐姐,我长大了,嫁给秋音好不好?那样我可以永远住在这么美丽的地方了。他会带我骑马,陪我一起玩。”
秋音雪色的脸,霎时涨的通红。
“小孩子家家的,童言无忌。”
楼主:秦淮艳妓  时间:2007-03-03 12:05:51
秋   歌
整个宁静的夏天,嘉敏都是在欢笑中度过的。周夫人本来并不赞成。
“嘉敏还这么小,怎么能随随便便交给外人带呢?”
娥皇说服了母亲,才没有让嘉敏哭闹。
夏天里听潮苑鲜艳依旧,蜂飞蝶舞。嘉敏学会了李白和白居易的诗,学会了用箫吹简单的曲子。
由是秋音一夏天没有见到忆蘅。忆蘅在家里照顾体弱多病的宛鸿。金陵的夏季炎热,忆蘅怕宛鸿出痱子,夜夜不曾安寝,彻夜挥扇驱蚊纳凉。而自己终日憔悴苍白,本就瘦弱的身体愈显单薄。
顾妈心疼地说:“二小姐,你自己也还是个孩子,要知道爱惜自己啊。叶相公也不说来看看你。”
忆蘅说:“宝石手链我已经还给他了,我和他之间没有任何瓜葛,各走各的路。”
然而某一个清净的白天,一双雪莲花般柔白的手搭上了林府的墙头,扔进一个纸包。顾妈捡起来打开,一纸包柔软喷香的东西,还有一封信。顾妈不识字,交给了忆蘅。忆蘅认得那清秀的字体,纸包里是安神消炎的花粉,正是她和宛鸿需要的。
“难得他这样的好人。”忆蘅的心在颤抖。
还记得他把她的手指吮在嘴里,那温柔如水的目光,几乎把她的心融化了。白衣黑发的美丽少年,何尝不曾拨起心湖的涟漪。她尚且年少,还不懂情意。可是她不讨厌他,甚至可以说是喜欢。
“如果我第一次遇到的人是他,该有多好,我说不定会嫁给他。”忆蘅痴痴的想,将花粉调了药给宛鸿抹在身上。娇软的小小身体洁白如玉,没有一丝瑕疵。
林仁肇常常心疼的看着忆蘅:
“忆蘅,你瘦的太厉害了,为了宛儿,你到底会变成怎样呢。”
忆蘅笑言:“姐夫你是知道的,只要宛儿能健健康康,我再苦再累也值得。”
又一天早上,一瓶新采的蜂蜜放在了院里的石台上,瓶上还贴了纸条。忆蘅明白,感动的几乎落泪。
“忆蘅,人家秋音对你这么有情有义,你为什么就那么绝情?”林仁肇感慨的说。
忆蘅淡淡地回答:“如果不是为了宛儿,我一定会嫁给他的,我会遵从我的誓言。”
忆蘅再也不会想起弘冀,初见时那种眼神让她心悸,之后是厌恶。更不会在乎,他如何的想念。
金陵城的暑气在消散,源源不断的礼物让忆蘅过的安心,宛鸿只发过一次烧,没有别的病痛。

八月,紫薇花凋谢的时候,一袭白衣黑发飘飘的人儿,来到了林府。
“你终于还是来了,我以为你不会再想见我了。”
忆蘅看着他的表情,平淡,眼中却溢满浓情。
“好久不见,忆蘅,你瘦多了。”秋音怜爱的望着她。
“宛儿的身体还好吗?没有再闹病罢。”
“没有,谢谢你的花粉和蜂蜜,宛儿很好。”
“我好想你,忆蘅,我今天想请你去听潮苑一叙,好吗?”
忆蘅不会拒绝,叮嘱了顾妈几句,便上了秋音的马背。

一路上,两个人相对无语。忆蘅的心情却不那么沉重,甚至有些愉悦。
秋音的手揽着她的腰,毫无轻薄之意。

听潮苑的秋天,依旧繁花似锦,早开的桂花满枝金黄。花间仍有蜂飞蝶舞,闹喧喧。
“我喜欢这里,我喜欢这里的一切。如果我嫁了你,这里就是我的。可是,我不能,不能嫁给任何人,也包括你。所以,这里不属于我的,我只是个陌生的来客。”
两人并排行走在秋色连波的山坡,忆蘅这样说。
“不,你不是陌生人,忆蘅,我们还是朋友,听潮苑永远会欢迎你。这里不属于你,你属于这里。”
“你在安慰我。我属于我自己,属于宛儿。我要为宛儿尽一个母亲的责任,看她健健康康快快乐乐的长大,我就能对得起姐姐了。我不在乎什么贞孝美名可以传扬后世。这是我必须做的。”
“你真的和别的闺门女子不一样,你没有父母,又失去了姐姐。你和你姐夫孤男寡女的,能在一个屋檐下平静的生活,已经够不容易了。你小小年纪,还要抚养一个孩子,古来见诸史册口耳相传的贞女烈女,我看在你面前都会黯淡失色的。”
“不要信口开河赞美我了,什么孤男寡女,我和我姐夫在我姐姐灵前起过誓的,他不再娶,我也不嫁。我们之间清清白白,身正不怕影子斜。”
“不,忆蘅,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我爱你,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确定了。我相信这是天意,天意要我们相遇,相爱。我们的姻缘是上天早已注定的。我爱你,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还要相信,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这世上爱你的人也许不多。我以为我不可能比弘冀更爱你,他可以为你痴,为你狂,我甚至相信他会为你去死。我希望你以后可以好好的生活,保重自己的身体。”
“谢谢你的开导,我的事我自己会有分寸。”忆蘅还是不冷不热。
“如果你想对我说的只是这些,就不要白费口舌了。我要回家了,宛儿见不到我,会哭的。”
“不,忆蘅,不要,我现在只想你能多陪我一会。这多年来我都是孤独的,遇见了你我才相信世界是美丽的,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是快乐的。我相信你也爱我,你会对我笑。”
忆蘅苍白的脸上,没有了愠色,眼中流转脉脉柔情。
秋音的目光,充满了怜爱。
雪莲花样柔白的手,轻托起苍白秀丽的小脸,柔柔端详。
情不自禁,直至意乱情迷。秋音红润柔情的唇,吻上了小巧娇艳的樱唇,舌尖轻轻交接,交融了两个人的甜蜜。
忆蘅没有推却,任由浓浓爱意交融,流淌过寂寞心田。
青山坡 斜一道彩霞 多少黄昏 有我有她
她像流云 她像昙花 长久等待 见时一刹
当她光芒照射 射进我 心海底下 当她随日落滑下 我茫然 又像没有家
但愿我能变成燕子 展翅追过青山彩霞
不远处的山坡前,一骑孤独人影停驻,朦胧泪眼相望。

“忆蘅,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真的好爱好爱好爱你。”
落英缤纷的桂树下,秋音紧紧抱着忆蘅曼妙的身体,激动的语无伦次。
“我也爱你,可是为了宛儿,我不可能嫁给你。是天意注定了我们相爱,却不要我们在一起。”
“不,为什么不要,只要你回心转意,你完全可以带着宛儿到听潮苑来,我们一起抚养她,也算了了你姐姐的心愿。”
“不,我不要。”忆蘅从他胸膛上抬起头来。
“人生天地间,无始终者非君子也。我虽没读过什么圣贤书,但我自己许下的誓言,绝不可以违背。不然,不但对不起姐姐,也对不起宛儿,更对不起我自己。你说过,你尊重我的选择,你不能言而无信。”
秋音没有回答,只是捡起一枝落在草地上的桂花,插在柔和的发间,温柔的抚摸。
忆蘅依旧乖乖的在他怀中,脸深埋在宽厚的胸膛。
柔柔的落花,如云似雨,暗香浮动,拂落了相爱的人。
楼主:秦淮艳妓  时间:2007-03-03 21:36:14
昨 夜 风 兼 雨
黄昏,伴着满天密布的云,两个人回到了城里。
“谢谢你秋音,只要你常来看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我有的是时间,只要有机会,我会经常来看你和宛儿的。”
“嗯,”忆蘅报以甜蜜的笑意,“等宛儿长大一些,你来教她读书好不好。”
“好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会全心全意帮助你的。”
马儿停驻在林府门前。两人都惊奇的发现,门前石阶上坐着个小女孩,淡青的衣衫,梳着辫子。
看起来,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
“宝仪姑娘,你怎么来了?”
“叶公子,原来你也被这个女人迷住了。”宝仪冷冷的回答。“她真的好有本事啊,让我们太子爷为她死去活来,现在又和你在一起。”
“宝仪,你别乱说,你不知道……”
“我为什么不知道,就是这个徐忆蘅,让太子爷他害了相思病。爷亲自登门来求婚,竟让她打了出来。原本好端端的一个人,再也快乐不起来了。整日神志昏乱。我是太子身边最亲近的人,我不能看他这样下去。”
“原来你是来找我算账的。”忆蘅显的无所谓,径自向门中走去。
“有你这么忠心的丫头,他应该感到惭愧。回去告诉他,我起过誓,我永远不会嫁人的,我要照顾宛儿。”
“你在说什么?谁是宛儿,我今天来就要你给我一个交代。要么你就从了我们太子爷,乖乖做太子妃。或者你至少也该去见他一面,让他了却这份心愿。”
宝仪小脸涨的通红,眼神倔强。
“宝仪,不可如此。你还不知道,你忆蘅姐姐的心有多苦。她不肯嫁人,是因为她还有重任在肩,这样使她一辈子都不快乐。”
“你在说什么?她为什么不会嫁人,你们刚才那个样子,我知道她是和你订过亲的。叶公子,我一直敬重你,太子爷和你交情那么好,把你当生死至交。可是你……”
忆蘅仿佛没有听到,自管叩击门环,顾妈打开了门。
“二小姐可回来了,今天多亏姑爷在家,要不这孩子我可弄不住。”
“宛儿没哭吗?顾妈,晚饭好了吗?今晚有客的。”
“叶相公吗?哦,我得去厨房看看。”
忆蘅说:“你们都进来罢,外面怪不好待的。”
宝仪随秋音走进庭院。忆蘅已进了厅堂。
“姐夫,我回来了,宛儿没哭罢。”
“没有,这孩子很乖的。”林仕肇说。
“再有一个月宛儿就满周岁了,会叫爹,会叫姨娘了。这都苦了你啊。”
宝仪立在门口,讶异的看着屋里的人。
“宝仪,你都看到了罢,你忆蘅姐姐再没别的亲人了。她姐姐在去年生下孩子后就去世了,她是为了抚养她姐姐的孩子才发誓终身不嫁的。她姐夫也立誓不会再娶。她才比你大不了几岁啊。我和她的亲事已经解除了,我尊重她的选择。”
“那就是说,她选择的是她姐姐的孩子,没有选择你,也没有选择太子爷是吗?”
“是的,这是她的选择,她要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我爱她,她也爱我。可是她绝不会嫁给我。她是遵守信诺的人。宝仪,你也知书达礼,应该知道古人守信践诺的故事,言而无信非人也,你难道不懂吗?”
宝仪若有所思的点头,嗯,我懂。
“宝仪,你的心意我明白。”忆蘅转过身来,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剪刀。
“我的想法你也知道,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明晃晃的剪刀,伸向垂在肩头,系着蓝丝带的一绺青丝。
“忆蘅,你别……”
“嚓!”那一绺青丝已握在忆蘅手里,生生铰断。
看到的人都惊呆了,秋音上前握住她的手。
“好好的头发,为什么要剪断呢?忆蘅,你到底想做什么?”
“宝仪,把这个交给你的太子,告诉他死了这条心,我宁愿出家去当尼姑,也不要嫁人。我以后的生命里,只有宛儿,等到她长大成人,我也老了。”
忆蘅的眼神,决绝。
“忆蘅姐姐,你……”宝仪讶异失色,接过那绺美丽的发。不知所措。
“这是我唯一能回答他的了,对不起。”

沉沉的黑夜,阴绵的秋雨,压抑的人心忧伤。
窗外雨打芭蕉,滴答,滴答,敲击心灵,一点一点的疼痛。
弘冀的房间一片昏暗,一个人躺在床上发怔。
从嘉坐在床边,轻抚瑶琴,乐音铮铮琮琮,低沉忧郁。
秋风多,雨相和。窗外芭蕉三两窠。夜长人奈何。
曾经只作了半阕的《长相思》,如今有了下文。从嘉总觉得与上半阕对不上榫。
但这却是描写了此刻弘冀的心情,秋风秋雨愁煞人。
前几日,洪州那边有人来报丧:太子妃姚氏洛萱,实际上不过是前燕王妃,在孤守了三年之后,已于数月前病逝。
弘冀无动于衷,他心里只为忆蘅一个人所占据。李璟叹息着,厚赏了来使,下令以太子妃之礼厚葬。
慧如说:“弘冀,你不该如此绝情,她好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你该去祭奠一下。”
弘冀一脸的迷茫:“她是谁?我不认识她,她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弘冀病了,终日价阴郁苍白,身体乏力,还莫明其妙的头晕脚软,心悸呕吐。半年光景瘦了一大圈。宝仪每天早上为他梳头,头发都是一把一把的掉,不过30岁的人,竟已生了白发。
御医的诊治没有任何效果,那些安心定神的药,弘冀喝了没有不吐的,只有宝仪用蜂蜜花粉调的羹汤还有些作用,但也是治标难治本。从嘉说:“哥,你的病在心里,解铃还需系铃人。”
但是弘冀心里清楚,心里的结是自己结下的,怨不得别人。
从嘉甚至想,这是不是因果报应,南吴杨家阴魂不散,冥冥中在作祟呢?或者,是屈死的弘嘉和景遂,在阴间发的恶咒。
为了让亲爱的哥哥心情好一些,从嘉动用自己的技艺,抚琴以慰长夜寂寞。
“从嘉,我明白你的好意,我想我快不行了,让我再见忆蘅一面罢。你有重瞳子,天生就是帝王之相,或许这帝位以后该是你的。”
“哥,你说什么呀。我不想当皇帝,更不会当皇帝。你会好起来的,唐国的江山社稷今后还要靠你,你能够创下一番宏图伟业的。”
“笑话,现在的我半死不活,还有什么能力去治国创业?没有心爱的人在身边,活着也和死了一样。你是多么幸福啊,有那么一个美丽优秀的娥皇在身边,就胜过全世界。”
从嘉缄默不语,深邃的眼瞳中,泪光莹莹。
“爷,你怎么样了?”夜色中哭腔哭调的声音,宝仪扑到了床前。
“凤儿,你到哪里去了?”弘冀的手伸了出来。
“爷,我求求你,放过你自己,放过忆蘅姐姐罢。忆蘅姐姐是为了她姐姐留下的孩子,才发誓不嫁人的。她与叶公子两情相悦,却不能和他在一起。她让我向你说抱歉。”
弘冀接过宝仪手上那一绺青丝,隐约还有眷恋的气息。
眼泪,霎时决堤而出。
“放手罢,弘冀,想开一些,既救了你自己,也放了忆蘅。”
白衣胜雪的秋音走了进来。
“你病了,是你自己在折磨自己,这是我们都不愿看到的。毕竟我们都爱你,你要保重你自己。”
“哥,秋音说得对,爱情是不能一厢情愿的。家国社稷更重要。既然你那么爱她,就该让她过的幸福。”
弘冀热泪盈眶。
“我会的,我不会辜负你们。你们都是我爱的人。”
阴霾的秋雨,无边的濛濛。
楼主:秦淮艳妓  时间:2007-03-04 12:39:05
说的好,炫耀与否不是我的本意,都是一时惊喜,你们要如何评价我是管不着的。
有兴趣请继续砸砖!不这样BH我会被继续54的。灌点水大惊小怪?
如此马甲能吸引那么多眼球偶也不相信?干吗要把读者看的那么傻呀?我也一样无语。难道炒作招谁惹谁了?
JJ是我的老家,我会继续填那个坑的。我不会忘了我写文的初衷。
楼主:秦淮艳妓  时间:2007-03-04 12:40:44
绣 床 斜 凭 娇 无 那
半月之后的金陵,秋意融融。因了李璟45岁的正寿而格外喜兴。更有风华绝代的吴王妃将在寿宴盛典上重现盛唐华丽的《霓裳羽衣》。只存在于天宝衰世糜烂绮丽的华章,倾世红颜杨玉环衣袂飘飘中的仙乐。渔阳鼙鼓动地来席卷的烟尘便湮没殆尽。想不到今天又重现在六朝金粉浮华的金陵。曾经的美好不会被历史遗忘。总有偶然的有心人将它重新拾起。
含光殿前宽阔的场地,向来是李璟携满朝显贵后妃皇子聚会之所,布置的富丽堂皇,四周摆满了五彩缤纷的菊花,大有先唐大明宫之气势。长宽数丈有余的红毯,一尘不染,喷洒了名贵的香水。
南唐宫中所设歌舞教坊,实力较先唐时绝不逊色。先唐教坊中的百余种曲乐,后世皆发展为词牌,有词配乐,更显生动。教坊中数百名伶人乐师,歌儿舞女,早已在娥皇教授下熟谙曲谱,演奏自如。李璟令人猎捕禽鸟无数,取其精羽制舞衣。娥皇的舞衣如云似雪的洁白,令她看起来有飘飘欲仙之感。
就这样,摆开了绝世华丽的场面。娥皇在24名彩衣舞女簇拥中,展开了天使般的姿态。整个大殿仙乐飘飘,蓝天白云华丽的太阳,鲜花盛宴绮靡的霓裳,营造出天堂的印象。
所有人都惊奇的注视着,也许一生只有这一次的视觉盛宴,只有记忆可以保存。
宽宽的长袖扬起,像扬起一片薄云,舞步回旋,如履云端;那一个曼妙无比的身体,尽情的飞舞,让人想到江上白鹤,一飞而冲天的骄人情态。手中的两把硕大羽扇,恰如双翼,自由的飞翔。
天使般的面容,始终流露动人微笑,与每一观众相对,昭示着人间的奇迹。
坐在父母身边的从嘉,幸福溢于言表。这天使般的女郎,一时真以为是降临凡尘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可她是他心爱的妻,用一生加倍守护关爱的人,完完全全的属于他。
“她真是上天给我的恩赐,我这一生夫复何求,已经无悔无憾。”
从嘉惊喜的发现,阴郁苍白的弘冀,此刻竟也面露笑容。
浅浅微笑中,饱含淡淡苦涩。

夜已阑珊,醉态可掬娇弱不胜的娥皇,在爱人的搀扶下回到卧室,满嘴不停的醉语。
“天哪,没想到你这么能喝,那一屋子人都干不过你。从嘉也有几分醉醺醺了。小姑姑也是出了名的海量,都让你喝翻过去了。以后再有这样的聚宴,你替我出头就好了。”
“有,有什么不可以的。”娥皇呓语着,一手勾揽着从嘉的脖子。“你,你以为我醉了吗?我,我没醉,再,再来两杯,也,也没关系。”
从嘉揽抱着娇柔曼妙的身体,倚坐在绣床上。纤纤腰肢玲珑有致,像河谷一样低陷下去。
娥皇双颊酡红,眼眸流转着醉人波光。
“娥皇,你真美,你的巧笑倩嫣,真让我看不腻。”
低垂了双唇,吻上还略带酒香的嫣红樱桃,吮吸丁香的甜蜜。
沉鱼落雁 闭月羞花 美得无处藏
人在身旁 如沐春光 宁死也无憾
国色天香 任由纠缠 那怕人生短
你情我愿 你来我往 何等有幸配成双
啊 待我拱手河山 讨你欢 万众齐声高歌千古传 你看远山含笑 水流长 生生世世 海枯石烂
啊 今朝有你今朝醉呀 爱不释手你的美呀 莫等闲白了发才后悔
啊 今朝有你今朝醉呀 爱不释手你的美呀 让我抱得美人归
吻过许久,云散雨收,从嘉顺手取过床头案上水晶瓶里一枝红艳艳茶花,轻抚过天使般的面容。
花如人面,人面胜花。
娥皇轻启贝齿,一口咬住了娇柔的花瓣。
“唔,好甜的,和你的嘴唇一样。”
娥皇嚼咬着红色的花瓣,娇憨之态,不可胜述。
从嘉陶醉的看着,痴痴无语。抱在怀里的美妙的尤物,如诗,又如画。
“噗!”一点嫣红唾向白皙如玉脸庞,轻盈的滑落。
“真是妙不可言。”从嘉喃喃道。
晚妆初过,沉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
罗袖裛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楼主:秦淮艳妓  时间:2007-03-05 21:12:52
聚 散 真 容 易
柴荣果然说到做到,很快便下令毁佛。身体健全的僧侣一律还俗,遣返回乡从事生产。一县只准保留一所佛寺。任何人不得再借任何名目修造寺院和剃度僧侣。
柴荣的态度很坚决,一些信佛的大臣想反对,一看皇帝的表情,都吓的不敢开口了。
百姓的态度证明了毁佛是正确的。躲避战乱寄身佛门的人们纷纷回到了家乡,与亲人团聚,高高兴兴的种田做工,生产力大大增加了。人们都说,不幸的时代总算过去了,现在终于可以快快乐乐的生活。
柴荣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身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除了处理好现在的国事,还有就是要攻城掠地,广拓疆土。这需要武将们为他苦心征战。匡胤在武将们之中,是首当其冲。
王景、向训率领的先遣部队已开赴陇西,目标是西蜀治下的秦、凤、成、阶四州。先前攻北汉时虽然大胜,却未占寸土。这四座军州乃西蜀北境的战略要地,势在必得。
“三弟,你有信心拿下这四州吗?”柴荣问。
匡胤很有把握地回答:“为陛下开疆拓土是臣的职责,微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朕相信你,你在军事上的才能胜朕十倍,现在你又有了展示的机会。”

天是灰色的,地也是灰色的,世界也是这样迷迷茫茫的,看不到希望,看不到未来。
昏暗的房间里,京娘像个木偶一样机械的活动着,脚踏着纺车的轮子,一下,一下,经纬两线纵横交错,一寸一寸的布便延伸出来。
几年来她的生活就在这日复一日的纺织中度过,还有挑水砍柴做家务,瘦弱的她用稚嫩的肩膀支撑着这个家,从母亲去世后一直是这样。
“哥,你在哪里呀?为什么一直都不来看我。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啊。”
思念对她是一种安慰,一种寄托。梦中高大俊朗的身形,是她不灭的梦想与希望。她不止一次梦到他醉人的笑容,温柔的看着她,亲昵的唤她妹子,她投身他的怀抱,幸福无边。可是梦醒的那么快,醒来便是无边黑暗。
“贱货,就那几尺布能织多长时间?都快晌午了,还不快去做饭!”
刀子样尖刻的语言随乱七八糟的瓜子皮纷飞过来。京娘噤若寒蝉:“嫂嫂,我,我这就去……”
“半天才织了这么一点,想什么呢你,贱货。”面目凶悍冷漠的女人近前来看,“我就知道你又偷懒,想你那个野男人了是不,当心我扒了你的皮。”
“不,嫂嫂,他是我哥,是我的救命恩人。”
“你哥?你哥保不定今天又赢了钱找哪个相好鬼混去了,这个死鬼,看老娘怎么收拾他。”
瓜子皮继续从两片刻薄的嘴唇间飞出来。凶恶的女人转身迈了出去。
“贱货,等老娘回来饭要是没做好,有你好受的。”
京娘默不作声,起身出去挑起水桶,向井边走去。
挑着一担沉重的水,京娘弱小的身子摇摇晃晃,经过的人都视而不见。
“这是个不吉利的女人,小小年纪就在外面招蜂惹蝶,还带个野男人回来,不要理这个臭不要脸的。”有人在悄悄议论着。
京娘的心里,像有千百只虫在咬噬。
京娘知道,后悔药是没地方可以买的。她只不过是兄嫂的一件财产,供他们驱使的奴隶。村人眼中的她,早已是卑污可耻。
如果有一个好心人同情她,爱她,娶她,或许她还可以幸福。
可是,上天并不怜悯她,没有把救星派到她面前,她的苦难还是得继续。年止双十的她,尚且青春美丽,年华在苦难中消折。
京娘默默无言,只是做她的工作,一味的逆来顺受。
义兄给她的那些财物,早已被嗜赌的兄嫂赌光输尽了。家境是一天不如一天,兄嫂还要拿她当出气筒。
哦,苍天啊,神灵啊,如果你们真的存在的话,为什么要这样惩罚一个无辜的善良的人呢。她纯洁的如同一张白纸,命运女神却要将她抛入深渊,不得救赎。

直到哥哥嫂嫂一路扭打着回来,京娘战战兢兢。
哥哥果然又输的精光,嫂嫂跟他狠狠吵了一架。这对白披着人皮的狼又把火撒到了可怜的京娘身上,连打带骂,什么丧门星、婊子之类不是人的脏话都从他们嘴里飞出来。京娘已经受惯了,只有默默流泪。
她又一次昏了过去,醒来时天已经黑了。
她倒在柴房里,面前放着残羹剩饭。哥哥嫂嫂把她当牲口一样的喂。
她听到那对恶男恶女在屋里嘀咕。
“你看,现在咱们再也拿不出钱去赌了,人家要再来逼债,可就是抢屋夺地了,要把那贱货也拉走,可就不值什么钱了。”
“说的也是,不如把这贱货卖了,她长的不错,还能值不少钱。如果再有几十两银子在手,不只可以还债,也可以翻个本了。”
“嗯,前几天东村的王家婆跟我说,镇上的吴员外去年死了老婆,要续一个填房,别的不论,只要是良家女子,年轻貌美就行。我看这贱货正可以卖个好价钱。”
“这是个好主意,明天你就去找王家婆谈价钱,我看着那贱货,敲个百八十两的不成问题。”
京娘听的心惊肉跳。
耳边似乎有声音在说:逃罢,你快逃罢。难道能坐以待毙吗?再不逃,可就再见不到你的义兄了。
京娘再不敢迟疑,匆匆扒完了那碗剩饭,不吃东西是没有力气逃跑的。待狠心的兄嫂睡着后,她才好打起包裹,悄然离开。
这个冷酷的村庄是一点不值得留恋的,现在只有离这里远远的,才能够寻找到生的希望。

黑漆漆夜里,一溜瘦小身影,月光下行色匆匆。
她不知要往哪里去,没有目标没有方向。
前路茫茫,等待她的还是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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