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最后一盏电灯，关上门离开了。
小静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有个很急的项目明天就要出图了，今晚必须赶出来发给总工审核。想到总工还得连夜加班审她的图，内心稍微平衡了些，至少她不是一个人在加班，人家还是领着好几倍工资的总工呢。当小静走到设计院大门的时候，门卫室的灯是亮着的，可门卫却不知道去哪了。小静等了好一会，只好自己把大门推开，走出去了再掩上。
从设计院走出来的一段路是一条狭小的街巷，街巷老旧，两旁尽是低矮破落的老房子，在夜色中看上去像是两堵山墙，把这小巷夹在中间。在平时的夜晚，还是有些住这里的居民出来散步的，但不知为何今晚路上怎么没见到一个人，可能是今天加班太晚了吧，现在已经是接近凌晨时分了，小静给自己一个这样的解释。
今晚的空气有些沉闷，不知道是不是将要下雨的缘故，小静闻到一股烟熏的气味，在氤氲的空气里，弥漫着呛味，一张尚未烧尽的纸片飘落在眼前。小静不禁打了个喷嚏，有被呛到了。今晚搞什么，是那里走水了吗？这时候，小静看到路旁一栋房子的门边上，隐隐约约的看到两根白蜡烛插在门脚处，豆大的火苗还在跳跃没有熄灭，蜡烛旁边摆着一个火盘，里面还有一些未烧尽的那纸钱，刚那张还未尽的纸片大概就是从那里飘过来的。搞什么，谁大半夜在那里点蜡烛烧纸钱的，想吓死人啊！小静嘴巴里嘀咕着，放快脚步走过那地方。怎知，到了前面，看到了更多的白蜡烛和燃烧的纸钱，分落在巷子两旁，甚至还有些白蜡烛就插在花坛里。巷子里蜡油混杂着燃烧纸钱的烟味儿更重了，烟雾弥漫，鬼气森森。纸钱的灰烬在空中随着气流飘荡，像无根的浮萍。那灰烬粘在衣服上是会留下黑色的残痕，洗不掉就很麻烦很讨厌了，小静厌恶地拍了拍裙子，底下的脚步更加快了，她要穿过这一段巷子，在那看不见的尽头处就是小静的住所。虽然住在这里也有两年了，平时也经常有加班到半夜的时候，但还从没感觉到像今晚那么阴森的。赶紧回家吧，家才是安全的，心里虽然是害怕，但路还得自己走下去。小静走着走着，那颗悬着的心倒慢慢放下来，毕竟也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本来嘛，除了这些讨厌的白蜡烛和烧着的纸钱，和平时也没什么不一样啊。
不知道是不是走快了，脚底下忽然打滑，差点就整个人摔地上了。狼狈间，小静发现一张纸粘在了鞋底。撕下来一看，哈哈，心里乐开花，好久没见过现钱了，一张红色的老人头，百元大钞啊！难道财运来了吗，不摔都不行呢！小静高兴起来，感觉这巷子也没多阴森了，甚至还觉得那些白蜡烛纸钱也没那么讨厌了。话说加班那么久，都没见那次发过加班费，领导最多说一句，小静你辛苦啦！唉，老天爷都看不过眼啦！这一百块就当做老天爷给自己的犒劳好了。小静收好这一百块，心里美滋滋的，倒是走着怎么觉得肚子有点饿了。话说那么巧，刚好不远的前面有一个卖关东煮的小推车，仿佛那滚热的香味已经飘到鼻腔了。正当小静想走过去的时候，好像感觉那里不对劲，只见摆摊的小贩似乎一动不动，推车前也没别的顾客，但锅里的水都烧得直冒泡了。再看，那小贩似乎也看到了他，但是他头是转过来了，可身子却是纹丝不动的，露出一丝诡异的感觉。小静顿时脚上有千斤重，嘴巴张大大却也喊不出声音来了。
那小贩，似乎没看见她，也可能是假装没看见她，竟然缓身推起小推车，想要离开的样子。眼看着推车的小贩走远，走到一个地方时，忽地隐身不见了。过了好半天，小静才缓过神来，这是搞什么鬼！真的遇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吗？把心中认识的不认识的，东方西方的神佛念叨拜托了一遍之后，那千斤重腿终于可以挪动了，真是冒冷汗的倒霉事，今晚都遇上了。缓缓地，小静移动到那小贩消失的地方，原来那里有一条很不起眼的巷道，就是两栋房子夹起来的那种，平时几乎是不会引起注意的。正当小静正在犹豫要不要看个究竟的时候，“哗啦啦”一阵声响，那小推车竟从巷道里冲了出来，差点就撞到了小静！
“啊~！”
“啊~！”
一男声，一女声顿时响彻街巷，有几个房间的窗户的灯已经亮了，自然还伴随着耳熟能详的三字真经。
“你吓死我了！”
“你才吓死我了呢！”
“你干嘛鬼鬼祟祟的？”
“你干嘛大半夜还穿红色裙子的？”
这个时候，小静才意识到今天穿的是红色套裙，新买的。也怪不得小贩哥把自己当鬼了，这时，小静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连忙和小贩哥道歉。
“我跟你说啊，今天是七月十四，你穿这样子是打算出来吓人的吗，会吓死人的！”小贩哥嘴里还嘟囔着，看得出他那颗心仍在高速运动。
“知道啦，知道啦，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看日历啊，不知道今天是七月十四，打工人的苦你又不是不知道，看阳历就不错了，还要看阴历啊，今天领导又不会放假，你看我加班到现在才得回家不是？”小静一边解释也一边在抱怨，“得了，你给我弄一碗关东煮吧，遇到不如撞到，算你走运今晚该你发财了，给姐来一碗大的，每样都要一点！”
“大姐啊，你看都几点啦，收摊啦，不做生意了！”小贩哥说道，“今晚这么鬼阴森，不早点回家，你还在外面闲逛什么，招财啊！”小贩哥说着就要推车走人。小静心气上来，加上肚子实在报警不断，连忙拉住推车，说道：“别，今晚该你一定要发财，姐今天有钱，这一百块不用找了，赶紧麻溜地给我弄一碗来！”小静啪地把那张刚到手的红色老人头拍到小贩哥的手上。
“这，这……”小贩哥定睛一看，货真价实的百元大钞。“唉，都是打工人，出来都不容易，那我就辛苦一点帮你弄一碗吧。”说着一边赶紧把钱收好。
一碗麻辣的关东煮端过来了，小静啪嗒啪嗒地吃了起来。这关东煮怎么吃到嘴里没味道？这小贩哥也太抠了吧，盐都没放够，过去拿了盐就往碗里倒，还是觉得不够劲，晃眼间，看到花坛里长着一根白白的大葱，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小静一把拔起来，放嘴巴里嚼起来，这大葱竟然味道不错，吃起来真是人间美味。

一具盖着白布的担架从设计院大楼里抬了出来，装上一辆有殡仪字样的面包车，开走了。几个路过的人看到这一幕，不明就里，顿时石化在当场，懵了。
警察，法医进进出出，还有一些警察在找人谈话笔录，二所的设计室是不能进去了。一帮小年轻在设计室外面，有人哭泣，有人害怕，还有更多的是目无表情，显得无所事事的样子。呵呵，带薪吃瓜，这可不是经常能碰到的“好事”。在二所设计室隔壁的一个独立办公室里，二所的所长，李所急得不得了，今天是没办法干活了，正是院部要求提交项目成果的日子。她恨不得现在就叫外面的年轻人继续工作，但理智告诉她现在不行。院部的电话已经催促好几次了，可她想不到任何办法。这时，一个警察走了进来，告知要和她谈话做个笔录。
李所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就差把“烦”刻在脸上了。经验丰富的警察见惯不怪，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姓名？”
“李彩桦。”
“李……菜花？”警察抬头看了她。
“彩桦！”李所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一把抄起桌面上的笔纸，写下自己的大名，幸好眼前的警察不是第一次质疑她的名字的人。
“哦，不好意思。”警察继续询问道，“说说你昨晚的情况，你最后一次见死者是什么时候？”
“晚上九点左右吧，具体我记不清楚了。”
警察看着李所，李所瞄了一眼，继续说道：“我打电话叫她回所里，让她加加班把手头剩下的两张图弄完，今天要交出去了。”
“嗯，之后呢？”警察继续问道。
“布置好工作我就回家了，没了。”
“和死者一起加班的，还有谁？”
“这个，好像是李妮吧，我走的时候她还没走。”
“好了，暂时先问这些问题，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我们会和你联系的，谢谢你的配合！”
“什么？还会找我？你，你有什么问题一次问完啊，还有完没完了？”李所一听，心里不痛快了，很不客气的问道：“我们的办公室什么时候可以还给我们，我们还要工作的！”那警察本想走出去，听到了，回头看着李所，“死者死因未明，死亡现场正在勘察，事情做完了自然可以解封！”李所分明感受到了一种杀气迎面压来，再不敢多问一句了。
传言或谣言，像无声生长的藤蔓在设计院大楼里蔓延，除了极少数脑袋像石头一样的老古董外，都知道了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当然设计院的工作仍然和往常一样正常开展，只不过底下却已经是暗潮涌动。
“哎，你听说了吗，二所的小静昨晚上死了！”
“什么，不会吧，昨天不是还参加她们所小刚的婚礼吗？”
“就是了，还穿着一身红裙子，吓死人了。”
“我听说小刚是她前男朋友吧？她怎么也去了，你说这关系多尴尬啊，她不会和这个有什么关系吧？”
“别瞎说了，就是加班太晚太累了，猝死的。”
“年纪轻轻怎么也会猝死，真是难以相信。”
“你说，出了这么大的事，院里面有什么说法吗？”
“听说陈主任已经跟小静家属谈妥了，院里赔了一大笔钱，解决了。”
“这么快啊？也是，这种事也不好传出去，会影响领导的前途啊。”
在院部的行政科陈科长的交涉下，警察终于同意把二所的办公室解封了，不过，也留下一句话，在没有警察允许之前，死者的工位，所有物品桌椅必须保持原位，不得随意扰动。
不管如何，至少二所可以正常工作了，李所赶紧把手下集中起来，开了个小会。自然是先稳定人心，对小静的突然离世感到痛心，很快就进入主题，这个项目的进度问题。询问一轮之后，各专业都完成了自己手头的任务，就差小静这一块。李所转向身旁黄总工，问道：“小静，她……昨晚有发给你成果吗？”
黄总工一听，脸色变得有点难看，缓缓回答道：“这个，我再看看邮箱……没有，确定没有收到小静的邮件。”
李所看了一眼远处小静的工位，若有所思地说道：“警察不给动她的东西，但也没说不给连她的电脑啊，好像她电脑没关……”周围很安静，比平时开会安静多了。
“妮子，你想办法到小静电脑上找找，看看小静完成得怎样了，好了，散会！”李所根本没有打算让李妮有什么机会说话。李妮气得差点想跺脚，但只是想一下而已。
设计院很大，整栋大楼上下至少有上千号人，十几个设计所。而这个二所，只有二十来号人，只是院里面一个普通的设计所而已，把各个专业所摆在一起是属于不起眼的那种，李所原本以为捡到个狗屎运，破天荒得到院部安排负责这个市政府重大项目的设计工作，可以借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下，谁知道现在骨节眼上摊上这个事情，唉，但愿被院部少说几句就谢天谢地了。

“陈科长，这份文件是小静家属签好的协议，您要不要再确认一下？”
“确认啥啊，赶紧给哈院长送过去，等他签了就安排财务马上打钱了，这事不能拖，赶紧的！”
“好的，我这就送去。”
“等等，回来！”
“陈科长，您还有什么事吗？”
“小陈，等下你要安排家属去那个林仔饭店吃饭，订个包间，不要给些不相干的人看到了。当然，也不要让家属看到什么相干的人，明白了吗？”
“陈科长，那林仔饭店离我们院好远呢，这……”
“年轻人，你懂个屁！照我说的去办，你叫张师傅开单位车送过去，菜标可以适当提高点，一定要招待好了！对了，还有家属的住宿问题可以安排在丽都酒店……算了，还是小元连锁酒店吧，能省就省点，给院里节省点经费。至于其他的，你看着办吧！”
看着年轻人出去的背影，陈科长拿起桌面的电话。
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在一间豪华的办公室里踱来踱去，脚底下的暗红色地毯都快磨出一个圈了。那个姓陈的年轻人在一旁大气不敢出一下，他从没见过院长如此烦躁。
“好你个老陈，真会给我办事，这不是割我的肉嘛！”哈院长几次想把那份协议甩回去给年轻人，但手高高举起又无一例外地一溜缩回到自己的面前。经过一番堪称经典内心戏的自我表演后，哈院长还是回到那又长又大的办公桌前，在协议上署上自己的大名。随着年轻人出去带上门的关门声，哈院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瘫在那宽大舒服的办公椅上，眼睛刚刚想闭上一会，听到“啪”一声把他又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碎成大小不一的几块水晶碎片散落在办公桌下的地毯上，还有一个咕噜转的碎片滚到哈院长的脚下，哈院长捡起来一看，那是缺了一小半的水晶人头，依稀看到那人头还在咧嘴笑。吓得哈院长赶紧随手一扔，那人头飞到了一角的沙发底下。“晦气！”哈院长嘀咕了一声，走到窗边把厚厚的帘布拉开，办公室顿时显得明亮起来。
李妮对着电脑发呆足有一个钟了。从网络登陆小静电脑的网络共享文件夹，发现里什么都没有，全被清空了，或者说，小静没有把文件放进去。不可以到小静的电脑上去查看，那也无法知道小静到底有没有完成最后那两张图。事情不能再拖了，所头责怪起来，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但是这样去跟李所汇报，又少不了一顿白眼冷讽。“要不，到小静电脑上看看？”内心里跳出一个声音。李妮心忽然一紧，不自禁地看去小静的工位，那警察拉起的蓝色警戒线，犹如孙猴子划下的法线，无人敢逾越。
一只手按在李妮的肩膀上，李妮吓得差点魂都飞了。回头一看，是飞哥。飞哥是二所里的老员工了，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两只眼睛显得小小的，白皙的皮肤保养甚好。其实也不能说飞哥老，年纪也没过三十，比李妮大不了几岁，但是因为是二所成立的时候就在了，所以大家都叫他飞哥，甚至连李所也不例外。
“李妮，别害怕，有飞哥在。”飞哥一脸真诚地看着李妮，就像他自己的亲妹妹一般。
“哎呀，你这个飞哥干嘛不声不息就跑人后面了，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李妮一点面子不给飞哥。
飞哥一本正经地对李妮说道：“我看你目中无神，一定怪可怜的，如果需要飞哥温暖的怀抱你就开口好了，飞哥受得住！”
“我呸，飞哥啥时候看上我这个豆芽菜了，找个富婆不才是你的菜吗？”李妮的嘴巴可不好惹。
“没错，我身强体壮，一表人才，我的理想伴侣应当是一个富婆，等到那天我遇到了意中人，我一定会邀请你参加我的婚礼的。额，不过不要穿红裙子就好。”飞哥毫不介意李妮的讽言讽语，还以为李妮真的是误会他呢，甚至还想到了到时候李妮参加他的婚礼可别穿红裙子。李妮差点一口血没喷出来，对于眼前的飞哥她竟毫无办法。飞哥的特立独行在院里都能排得上号的，他内心强大，无比清高，但又毫不掩饰自己想要寻找一个富婆当老婆的目标，他认为这样能少奋斗二十年。不认识了解飞哥的人，一般印象会觉得他眼角高过天，动不动就出口伤人，但相处过的同事也知道，飞哥也就得一把嘴，其他的也还算好相处。
“我们飞哥相貌堂堂，玉树临风，只要在咱们院门口一站保管有无数的富婆跑过来，争着抢着要把飞哥娶回去呢！”李妮突然口风一转，张口就夸起飞哥来了。飞哥听了自然受落，虽然一时还听不出为啥是被娶回去，但还是很高兴李妮对他的肯定，大大增强了自己娶到富婆的信心。
“飞哥，小妮现在有个难事，飞哥你能不能……”李妮图穷匕首现。
“没有问题，有啥难事飞哥不能解决的，尽管开口！”现在的飞哥你喊他做什么都能答应了，何况眼前是一个鬼灵精怪的小美女。“男人啊，真是没有用，两句话就被牵走了。”李妮心想道。
“李所，上午您让我到小静电脑找那两个图，实在找不到，不过飞哥他答应帮忙，下午就能把图赶出来，保证不拖项目的后腿！”李妮跑去和李所汇报了。
李所可不管谁去做这个事，有人着落这个事就行了，表扬了几句李妮，夸她会做事。李妮谦虚地回答李所，说为所里出力是应该的，李妮的回答妙就妙在到底是她还是飞哥为所里出力，她没有说。

纷扰的一天过去了，夜里的设计院大楼依然灯火通明。
项目的设计成果还是未能如期出来，虽然院部也没有说什么，但是李所的心里已经开始紧张了。下班前，李所下死命令，要求今晚无论如何完成手头的工作，汇总到总工的电子邮箱。年轻的设计师们终究没能逃得过晚上的加班，当然，今天晚上也不太不适合在外面浪，因为今天是中元节。昨天晚上小静猝死引发的震惊，很快就被加班带来的疲倦抛诸脑后，年轻的设计师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着什么时候能回家睡一个好觉。
小明，猴子，飞哥还有李妮，加上猝死的小静本就在一个设计组，恍然间少了一个人，组内的气氛有点压抑，另外时不时地要经过小静的工位，每个人的心里总是有点怪怪的。
猴子悄悄地碰了下小明，压低声音说道：“你有没有发现，今天李妮的行为怪怪的？”
小明抬起懵懂的脑袋，好一会才回答道：“谁怪怪的？”这一抬头，刚复制的大样又不知点到那去了，在屏幕上放大缩小找了好几回。猴子看见小明那笨样子，忍不住要作弄，就在好不容易找到那个大样的时候，故意用手一碰小明的鼠标，大样又飞了。
“李妮啊，今天一整天都六神无主的样子。听说，昨晚她和小静是最后两个留在设计室的。”
“她们是好朋友，发生这个事情就够伤心了，你还觉得她要怎样？”
“我看未必，我觉得李妮这个人有点虚伪，小静可能把她当朋友，可她未必……”
“嚼什么大舌头呢？”猴子背后传来一把甜美的声音。
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晚上也不可以随便说人啊！猴子转过身来，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说道：“小妮，我看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人去不能复生，你可要节哀多保重啊！”
也不知道李妮有没有听见猴子在说她的坏话，朝着猴子翻了一个白眼，一声不响就走开了。小明在一旁捂着嘴巴“赫哧赫哧”地笑，猴子见状，气愤地扇了小明后脑勺一巴掌。
夜色渐浓，设计院外面喧嚣的街道，逐渐沉寂下来。行人不多，倒是穿梭其中的却是黄蓝制服的外卖小哥风驰电挚，无论街头还是小巷，就没有走不过去的路，就算没有，走多了也必然成了路！离设计院不远有一条不长的街巷，名叫宝气街。这宝气街和其他老城区的街道一样狭隘压抑，更与众不同的是，这条街是这座城市里最古老的街道，街道两旁大部分的房子在解放前就有了。城市这些年经过旧城改造之后，老房子所剩无几，但在宝气街却奇迹般的遗留了下来。原因无非有两个，一个是据说经过有关部门组织的专家评定后，这些老房子有一定的历史意义和艺术价值，符合这座城市的历史特色，建议保存下来，作为一张城市的名片。另外一个说不出的原因就是，这地方有点邪门，故此没有开发商敢动，就算旧城改造了，也十分肯定这座城市里的居民为这里的房子埋单的。
宝气街的邪门也没有多神秘，只是因为这里一直是市里出名蜡烛宝钱拜祭用品一条街而已，因为这里的货品齐全，便宜量足，上了点年纪的人都习惯来这里逛逛，其中还有不少的铺头卖的是古玩新奇的玩意，时不时传出有人在这里淘到好货。年轻人也喜欢来这里逛，不过不是白天，是晚上。一到入夜，不知从那里钻出来的小贩就推着小摊汇聚到这里，各种宵夜啤酒小吃，还有特色的灵魂烧烤，让年轻的荷尔蒙有机会得以挥洒释放。所以，宝气街的名声越来越大，无论白天黑夜什么时候都是人气满满，不过一年总有几天是不寻常的，比如，今天的中元节。
今夜相比以往，宝气街冷清了许多，只有少数的几个食客分散在几个小摊上，埋头顾吃，吃完结账走人，没有一丝想要多待会的意思。摊贩店家倒是没闲着，手中的锅铲不停地翻炒，一盘接着一盘的炒螺或者炒粉出锅，打包好给外卖小哥带走。
街头的一角，几个在等出单的外卖小哥聚在一起闲聊，其中一个问道：“今晚你们跑了几单？”
“今晚不错哦，我一个小时不到就跑了五单！”
“吹牛吧，你！”但诸位羡慕的眼神还是投射到那位五单哥身上。
“我跟你们说，今晚的人都不爱出来，宅家里呢。可是又嘴馋，想解解瘾，所以呢，今晚我们生意好做，说不定一个晚上的单子顶其他三个晚上呢！”
“哥，是不是啊，你能跑那么多单，附近一定都很熟了吧！”
“那当然，做我们这行的，这附近那个喀喇缝不懂？我看你面生，刚入行不久吧？”
“正是，哥好眼力，我刚做没几天，还要向几位多多学习，请哥几个带携小弟一起发财！”说着，这位小哥赶紧掏出烟来分给各位。
“我看你说话文绉绉的，刚读书出来哈？年轻人，不要紧，干久点就什么都懂了！”那位年纪稍长点的小哥说道，“我们这行也没什么要注意的，不过，晚上如果太晚了，最好别送果澜巷那边。”其他几个一听，都看向他。
“也没什么，避讳而已，那边不太干净。”
“哈哈……”众人哄笑，“老哥，你还信这个，你在宝气街说那边不干净？哈哈……”那位老哥不以为然，说道：“只是顺带说一句，信不信由你，到我单了，下次有机会再聊！”
众人一哄而散，只剩下一个从未出声的小哥在当场。只见那个小哥低声嘀咕，“妈的，早知道刚才就不送那什么鬼设计院了，真他妈衰！”

妮：‘在吗？’
明：‘在。’
妮：‘我有点害怕。’
明：‘？’
妮：‘没什么，我就想说说话。’
明：‘哦。’
妮：‘你在忙吗，那算了。’
明：‘好’
明：‘刚你说啥来着，害怕？’
妮：‘是啊，刚你有没有认真看信息？’
明：‘是因为，小静这事？’
妮：‘嗯’
妮：‘今天我一天都憋得慌，不知道跟谁说。’
明：‘我也感觉不太好，她人昨天还好好的……’
妮：‘我想哭’
明：‘这，我……额，你别哭’
这时，猴子的声音在小明背后响起：“你这呆瓜，你应该回‘请到我的怀中来……’”小明没料到背后有人，吓得立马站了起来，后脑勺直接顶在猴子的下巴尖那里，猴子也没想到小明的反应那么大，毫无防备，直接后仰摔倒在地，小明也好不到那去，手捂住头，呲牙咧齿的。
弄出来的动静，顿时吸引了在办公室加班的人的注意，有人跑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小明和猴子连说没事，没事。坐在较远的李妮倒是没有过来，只是投来不爽的目光。
“有谁看见飞哥吗？”有人问道。
李妮听见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飞哥的工位，没人。飞哥去那了，不是偷溜了吧，所头还没宣布可以走呢。李妮看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22点十四分。这时候，听到外面的门响了一下，只见飞哥神色慌张地走了进来。
猴子迎上去问道：“哟，飞哥去那潇洒啦，好久不见了？”
飞哥更加慌张了，回答道：“没，没去那啊，我就在外面逛逛……”
“外面？你当设计院是小公园啊，外面黑灯瞎火的能逛那去？”
“我就在外面抽了根烟，”不知道飞哥为什么这么慌，明显心虚。
“哎，所头找你，你跟所头解释去吧。”猴子没好气的说道。飞哥一听，赶紧跑进李所的小办公室，很快又跑了出来，追着猴子骂道：“你这个臭猴，又骗我！”猴子早就躲一边笑翻了。
妮：‘小明’
明：‘怎么了，额，你好点了吗？’
妮：‘嗯，求你个事’
明：‘好’
小明的心有点跳动得厉害，李妮平时跟自己好像也没什么交集，但今晚怎么老找他说话的，难道是？虽然他很快打出那个‘好’字，但却实在不知道李妮想要求他什么事了。
过了大约十秒，李妮回复了：‘陪我去趟洗手间，行吗？’
小明看到信息，脸顿时涨成酱红色。还好，这次猴子没在后面偷看。小明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估摸着脸色转回正常后，回了一条信息给李妮：‘那我就先出去外面等了哈。’
办公室外面的走廊虽然不像猴子说的黑灯瞎火那样夸张，但是照明的灯是明显不够亮的，甚至还有些个灯泡似乎要坏的感觉，发出的光线不太稳定。洗手间在走廊的尽头，走过去，还要经过电梯间。过了好一会，李妮才从办公室里面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没有说话，这时，小明心里不知道有多别扭，这么大个人了，还从没陪别人上过厕所，还别说是陪一个小美女去了。在经过电梯间的时候，小明有注意到，其中有一台电梯正在上行，那么晚了，还会有人过来加班么？走廊不算长，可是小明总觉得走了好久，他感到了身后李妮身体散发的气息，有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到了洗手间门口，小明扭捏地对李妮说道：“我……”李妮带着命令似的语气说道：“你就在这等我好了，别跑开哦！”小明脸又红了，幸好灯光确实不太亮，李妮没有注意。在李妮走进洗手间，里面听见关门的声音后，小明轻轻地吐了口气，今晚莫名其妙享受了一次别人“男朋友”的待遇。
小明在洗手间门前百般聊赖，总觉得李妮上了好长的时间了，心里现在最拜托的就是别来人看见他现在的囧样。心里是这样想着，偏偏就有人出现了。
好像电梯那边“叮”地一声响，接着门打开的声音，很快就有一个穿黄衣服的身影出现，一个外卖小哥。只见小哥看了一下指示牌，便往二所办公室那边走去，那小哥准备走到的时候，停了下来，左瞧右瞧的，似乎找什么。踌躇了一小会，就往小明这边走来。小明正准备问这个外卖小哥需不需要帮忙，小哥就从他身边走过了，貌似小哥没有瞧见他，看小哥的态度，小明也不好意思开口了。小明就这么看着这个小哥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不少于三回。终于，小哥停了下来，好像在和谁说话，没两句就走了。听着电梯门关的声音响起，小哥应该是下电梯了。是谁这么晚还点外卖啊，小明心想，可也没见人出来接东西啊，真是奇了怪了。
“喂！”
小明又吓了一跳，“姐姐啊，求你别那么大声啦，吓死人了！”小明狂拍胸口。
“你还好意思说，刚我喊了你好几声了，你都没反应，我也不想那么大声啊！”李妮说道，还带着责怪的眼神。
“有吗？没理由听不见啊，刚那个呆子才会听不见呢。”小明不满地说道。
李妮觉得奇怪，问道：“什么，刚才有人来过这里？”
小明说道：“是啊，一个外卖小哥在这里走来走去，找不到地方还没带嘴来，问我不就知道咯。”
李妮想了一会，说道：“不对啊，外面的人怎么能进得来大楼，外卖都是放门卫那里的，怎么可能这么晚还有外卖小哥上得来呢！”
这样一说，小明也觉得有道理，可是，刚才那个小哥是怎么回事呢？两人想不明白，正准备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遇到了正急冲冲要从里面出来的飞哥。只见飞哥一边走一边嘀咕：“我的单子还没接到，就说已经送达，妈的，是几个意思，不投诉就我就不是飞哥！”小明和李妮顿时明白，这单外卖是飞哥点的。
李妮拦住飞哥，说道：“飞哥啊，怎么自己点个外卖还要鬼鬼祟祟啊？”
飞哥没想到在门口遇到李妮和小明两个，小秘密暴露了。飞哥企图做最后的抵抗，搪塞道：“其实我是想点外卖给大家一起吃的，你看这个项目都辛苦那么久了，现在还在加班呢……”李妮不容飞哥把话说完，一把抢过飞哥手中的手机，刚好屏幕上还是亮着的，页面上显示外卖是两只鸡翅。
“哟，飞哥好大方，点两只鸡翅慰劳我们全办公室的同事啊！”李妮脸带微笑。“事情是这样的，我先点两只试一下味道如何，如果好吃我就再点多一些给大家品尝。”飞哥又开始一本正经的解释了。俗话说，自己不尴尬，那尴尬的一定是别人，真不错。
“对了，刚才你们有看到外卖小哥上来吗？”飞哥还反问他们两个了。
“有啊，刚那个小哥才下电梯。”小明说道。
“怎么可能，我刚才一直在办公室门口等啊，人影都没见一个，小明你不可以骗飞哥哦！”飞哥说道。
小明急了，说道：“飞哥，我小明什么时候骗过人，刚才确实有外卖小哥上来啊，不信你问……”小明发觉刚才确实是只有他看到那外卖小哥，李妮在上洗手间呢，不能扯到李妮那里，不然就解释不清楚了。
“问谁啊？”飞哥不解道。
“问门卫啊，门卫肯定看见！”不知道小明的脑子这个时候能转得那么快，放平时肯定是接不上了。
“对对对，问门卫，这下外卖小哥就不能抵赖了。”
看着飞哥高兴地去打电话给门卫，李妮在一旁小声说道：“门卫肯定没看到了。”

这班是加不下去了，人心惶惶。二所里几乎每个人都在窃窃私语，谈论着刚发生不久的奇怪的事情。飞哥打电话到门卫处，门卫坚称今晚就没见过有外卖小哥来过，并且保证说他今晚一直在守住门口，连洗手间都没去上过。那奇了怪了，小明看到的外卖小哥是怎么回事呢？大家都相信小明没有开大家玩笑的理由，而且小明是公认的老实人，如果换作猴子来说这个事，那可能就不会有多少人相信了。
事情传到所头那里，李所也不好强压大家，因为小静的突然猝死，大家的非议还是多少传到她耳朵里的，今天要不是实在迫不得已，她也不想让大家在这个时候加班的，李所让大家把工作带回去，尽快完成。
设计院大楼的灯终于熄灭，楼体硕大的身影在这片老城区里显得有点突兀，尽管天上圆月亮眼，也总会留下身后漆黑的存在。小明，猴子，李妮和飞哥一起走出设计院大门，飞哥差点还想再去问问门卫，结果被猴子一把拽走了。众人的此刻的心情多少有些沉闷，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刚才那件不能解释的事情，更不愿把这件事情和小静猝死联系起来。可是，越不愿意去想，这事情就越往脑子里钻，最终还是猴子忍不住说道：“你说这，世上会有鬼么？”
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更何况，今晚正正的中元节，现在提这个鬼字，那真是大大的不吉利。李妮忍无可忍，拍了一下猴子的脑袋。猴子反讥道：“拍谁呢，上个洗手间还得带上保镖。”李妮一听，就要和猴子急了，小明见状，赶紧把两人架开。
“大家少说两句了，赶紧回家洗个澡睡个好觉，明天啥事都没有了。”小明劝道。
“小明说的没错，我要回家了，下周上班见！”飞哥溜得比什么都快，甚至可以夸张地说，话音刚落人就没影了。猴子惊叹飞哥是不是有轻功在身，怎么可以走得这么快。
“既然飞哥都走了，今晚的宵夜是没有着落啦，我也要拜拜了。”猴子说道。正当猴子转身想走，却被小明一把拉住。猴子问道：“干嘛啦，小明你想请猴哥吃顿宵夜就早说嘛，何必拉拉扯扯呢，让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小明却暗示猴子别吭声，猴子顺着小明的目光，只见一旁的李妮呆立着不说话，出神的样子看上去怪可怜的。
猴子上前问道：“小妮姐姐，怎么啦，谁又惹你不开心了？要不要猴哥耍套猴拳让你乐乐？”放在平时，李妮非要暴揍猴子不可，可眼前的李妮却露出难言的表情。
小明低声问道：“小妮，怎么啦，有什么困难就跟我们说吧，猴子也不是故意要气你的。”
小妮看着他们两个，说道：“今晚我没地方去了。”
“什么？”小明和猴子异口同声喊道。
猴子立马嚷嚷道：“死小明，刚才你拉着我干嘛，人家想跟你回家，你竟然拉我当灯泡，真是愚不可及！”小明一时不知所措，看看猴子，又看看李妮，最后还是问李妮道：“小妮，你是不是忘记带家里钥匙啦？”
“不是，你看现在几点了，最后一班公车早走了，现在路上一辆的士都没有。”小妮说道。小明看了看四周，路上果真一个人，一辆车都没见着，倒是有不少的没烧完的纸钱在空中飘着，远处还有几支没燃完的白蜡烛。这情形，就像电视里的鬼域一般。这不大不小的问题是有点麻烦了，小明肯定不能带李妮回去，猴子更加不愿意了，但能去那呢，都不知道要走多远才能走到有出租车的地方。
设计院出来这条狭小的街道名叫果澜巷，老破旧的房子虽然历史没有宝气街那么久远，但也经历了好几十年的风雨。这条街名字由来，自然跟它名字里那个“果”字有关，曾经在某个年月里，这一片区域的水果行集中，城市的居民都来这里购买各色水果，当年能在这里拥有一栋楼的已经算事业有成的富户了，可惜随着时光流逝，历史的变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的生意逐渐冷淡，除了一直居住的老街坊外，就没什么人来这里逛了，自然水果行生意也消失了。现在就算是白天，也没有了昔日的繁华，更别说现在大半夜的，鬼影都没一个。不对，三人的眼前可能出现一个了。
“开什么玩笑，中元节大半夜的还真有人摆摊！”猴子远远看到一个宵夜摊，一个人，一辆小推车，几张桌椅，就在街角处。“奇了怪了，刚才怎么就没看到有这么个宵夜摊呢，说起来肚子真有点饿了，飞哥真是抠门，点个宵夜还偷偷摸摸的，下来吃不就得了！”
三人虽没商量，但就在这小摊旁坐下来了。“老板，你这里有什么吃的？”猴子喊道。
老板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头发已经有些许白头发，圆头圆脸的，像个弥勒佛，笑嘻嘻的过来说道：“三位？”
猴子不满说道：“老板，你还用数啊，难道你还看见有第四位么？”
老板还是笑，说道：“是是，吃点什么，我这里的煮螺不错。来两碗？”
“有煮螺？不错哦，是田螺还是石螺？”猴子问道。
“都有。”
“那就要三碗石螺吧，多放点紫苏，一点点辣。整快点！”猴子不由分说就帮李妮和小明做主了，“今晚就算我请你们好了，谁叫我是单身狗呢！”
小明一脸苦笑，李妮却不答应了，她可找着机会怼猴子了，说道：“哟，请客就请了，才来一碗石螺，打发叫花子啊？喂，老板，加六串牛肠子，一碟干炒牛河，还要……”猴子一听急了，差点就想过来捂住李妮的嘴巴，喊道：“老板够了哈，就整这么多得了！”猴子不敢再得罪眼前这个小美女了，说道：“今晚和你们在一起算倒霉了，还得掏钱请客，猴哥当是破财消灾了！”
不一会，老板就把螺和吃的端过来了，三人一看清香的石螺，闻到辣味的螺蛳汤混着紫苏特有的味道，简直馋死人了，话不多说，赶紧开干。
“老板，你这手煮螺弄得不错啊，赞！”猴子大叫道，“我在这里混几年了，怎么都没见过你在这摆摊的？”
老板还是那一副笑嘻嘻的表情，回答道：“年轻人，我在这里摆摊也有二十年了，也没见过你来啊，呵呵。”
其实，猴子就是这么随口一说，其实他也不知道老板是不是天天在这里摆摊。他要不是跟着小明和李妮在果澜巷一直走，他回家的方向是设计院出门左转往河东那边走的。
老板幽幽地接着说道：“这条路人来人往，有人来了，又有人走了。就说嘛，以前天天见着的一个小姑娘，这两天就看不到了。”

今天周末，晚些时候更新一节。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老板这么一说，引起了李妮的注意。“老板，拿两支啤酒过来，你这螺不错，给我再来一碗。”老板闻声，便起身过去准备。可猴子一听，内心是崩溃的，刚想对李妮说点什么，却被李妮在桌子底下，轻轻地踢了猴子一脚。
“小妮啊，你搞错了，小明在你左边……”猴子说道。
“笨猴子！”李妮骂了一句，直捂脸，只好压低声音对猴子说道：“刚老板说最近两天没见一个小姑娘来，你说，会不会是小静啊？”猴子一愣，说道：“不是吧，你怎么整天疑神疑鬼的，哪有这么巧的事，再说了，就算是小静，那又怎样？”李妮白了一眼猴子，和拿来啤酒端着煮螺过来的老板闲聊起来。
李妮给每人倒上一杯啤酒，也给老板倒了一杯，问道： “老板，刚才你说那个小姑娘长什么样的哈？”老板看了一眼李妮，拿起啤酒抿了一小口，说道：“和你年纪差不多，梳起来两根羊角辫，蹦蹦跳跳的像个学生模样。嘿，聊起来才知道她已经参加工作了。”稍微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对了，还和你一样，她喜欢我这煮螺，经常来吃。”
李妮三人面面相觑，世界上的事情真有那么多巧合吗？“怎么，你们都不吃了？”老板看见他们都停下来了。
“没，没我们在听你说呢。”李妮说道。
老板不在意，继续说道：“这小姑娘人不错，有时候路过还来我这里帮忙，有意思。我问她做什么工作的，她说就在附近上班，回家路过我这里没什么事就帮下我咯。”老板停了下来，向李妮问道：“你们，是不是认识这个小姑娘？”李妮三人的异样，终于引起了老板的注意。李妮和猴子慌忙说不认识，怎知一直默不作声的小明说道：“不会是小静吧？”
“原来你们是那位小姑娘的朋友。真是巧了。”老板也没多想他们三个说话矛盾，笑着说道，“有几天没见她了，不是生病了吧？”
小明正想回答，猴子抢着说道：“对对，她生病了。”
“要紧吗，你看这人哪一不注意就生病，一生病就什么做不了了。年轻人，你们可要好好照顾好自己！”老板感概地说道。这老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怎么都倒不完，让猴子肉痛的是，自己三个没喝多少，倒是老板自己一杯接着一杯喝干，感情是喝得越多，钱赚的越多！“知道啦知道啦，你这老板第一次见面就口水多过茶，抵你发达！埋单了，算一下多少钱哈！”猴子没好气地说道。
结账的时候老板还算厚道，把啤酒钱免了，说是他请客。不过这一顿还是花了五十多块，猴子心痛得像刀割一样，嘴碎碎的追着问李妮和小明可不可以AA，李妮反讥猴子太小气，活该单身。
小明感觉头有点晕，他记得好像都没喝多少酒，怎么就有点醉了。他不记得是怎么回去的，只是有点印象好像有人叫他慢点，走稳了。晚上没有风，又觉得房间是闷热的。小明伸手一抹，额头都是汗珠，口干舌燥，想起来找水喝，却天转地旋，又倒回床上。鼻子嗅到床铺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好熟悉。
恶心想吐又吐不出来，小明迷离的眼神似乎看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看那纤细的背影似乎是一个女人，从背后看，还一边绑着一条辫子，这不是小静么，她怎么会在这里，在自己的房间里呢？小静好像也发觉小明醒了，忙过来轻抚小明，叫他多睡一会。小明听着这温柔舒服的声音，竟又真的再睡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刺眼的太阳刺痛了小明的眼皮，这才弄醒了小明。感觉好多了，头没有那么痛那么晕了，小明努力把身体撑起来，才看清一个不一样的房顶，尖的，圆的？小明努力眨眼睛，没错，又圆。“是到了天堂了吗？”小明不禁心想。
小明摇头晃脑地爬起来，这时候才令他震惊了。他发现刚才自己是一丝不挂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这不是自己的家，这又是那里？昨晚上的女子是谁，小静？哎呀妈呀，这时候小明慌得已经不能思考了，能在夺门而逃的时候还记得穿回衣服，就已经很难得了。
回到自己真正的家，小明的心还是跳得像要跳出胸腔那样强烈。脑子稍稍能转一下了，他拿出手机想问李妮和猴子，昨晚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俩说好的，都没接通电话，连发几条信息也没见回一条。
“这两个家伙死去那里了！”一向老实本分的小明也爆了粗口，李妮如果知道小明用家伙来代替她名字，一定会很吃惊的。

一个难熬的周末过去了。
一整个周末小明都浑浑噩噩，不敢想那个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也确实想不起来整个事的来龙去脉。他只记得那天晚上和李妮猴子在一起吃了宵夜，还喝了点啤酒，但不知道怎么就在那个特别的房子里了，还没穿衣服，最令自己害怕的是，好像看到了小静，不知道是真实还是梦境。奇怪的是，李妮和猴子都没接他的电话，也没回他的信息，这两天诡异得很。
周一来到了办公室，早上开例会，李所脸色铁青，把他们骂了个遍。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大气都不敢出。小明偷瞄坐在不远处的猴子，猴子装作没看见他，又看另一边的李妮，李妮倒是看过小明这边，目光却一扫而过，没有停留。一个上午都在开“挨骂会”除了一直火力输出的李所，底下人挨骂都被骂崩溃了。
终于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年轻人都涌向二楼的设计院食堂，家有老人小孩，又住附近的人就回家吃饭。饭堂的伙食很好也不贵，年轻人也可以脚不下楼就把饭吃了，相当于设计院的一项隐形福利。小明找到自己的碗，一只看上去比别人的大上一圈的铁饭碗。随意冲洗了下便排队等候盛饭盛菜。食堂阿姨也从吝啬，身强力壮从不手抖，大勺子一勺起来是多少就多少，不够还给你添点。这时候小明的铁饭碗就派上用场了，虽说小明样貌身材都是普通至极，但在饭量上却能力压群雄，气势惊人。所以有时候，小明是不反对加班的，加班，意味着可以在饭堂管饱，而不用考虑钱包的厚度。
小明端着一碗满满的饭菜，在猴子旁边坐下。猴子头也不抬，说道：“我说你这个小明啊，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你的饭碗是设计院最大号的吧？”小明盯着猴子，趴了几口饭，小声问道：“别装，周末这两天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不接我电话？”
“没有啊，你有给我打电话啦？”猴子算是装到底了。
小明一听，差点气得想把一碗饭扣猴子头上，还好，他脾气还不算那么坏，不过也差不多了。“我说猴子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无赖了，难道是我小明看错人了？”
“好像，好像你是给我打过两个电话吧，刚好我忙着，后面就忘记回你电话了。有事吗？”猴子若有所思，好像记起来了，但又没完全记起来。
小明把猴子碗里的鸡腿夹过来，直接放嘴边啃，说道：“你说，有……事吗？”
猴子没想到小明还能来这一手，想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大叹看口气，才说道：“你就知道吃，好好，给你吃去，猴哥又不缺只鸡腿。”
“那你可以老实交代了吧？”小明不依不饶地问道。
“我交代什么啊，你也没问我什么啊？”猴子说道。
“那我问你，中元节那天晚上加班，出来后我和你还有李妮，三个在路边吃宵夜，后面……后面怎么了？”
猴子看着小明一脸奸笑：“后面，后面怎么啦？我怎么知道你和李妮后面怎么啦，我也想知道后面……怎么啦？”
小明没想到猴子会这样反问，脸却开始有点泛红：“我……你说是李妮送我……这，猴子你太不够朋友了，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送我？”
猴子却不客气了：“什么送不送的，是你跟她走的好不好？也不知道是你对人家有意思还是人家对你有意思，反正你们就一起走了，还好意思在这里向单身狗示威么？”
“我不是喝醉了啊？”小明疑惑说道。
“没看出来你喝醉啊，就算你说你喝醉了也假假地装一下吧，哎呀我说你这人到底是不会装还真会装呢？”猴子有点看不起他了。
“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这……我当时一定是醉了。”小明的底气似乎也不那么足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小明心里嘀咕着。
下午，小明干活总是心不在焉，今天的任务进度明显拖后，总工催了几次还没见提中间成果，再这样下去估计就要告到所头那里去了，这几天，特别是今天，李所头顶正在冒烟，就看那个不长眼的碰枪口上去。小明也不想，可就是精神不集中，眼睛时不时地往李妮那里瞟。
正好飞哥从小明旁边经过，小明一把拽住飞哥，差点把飞哥直接放倒地上。飞哥喊道：“想谋财害命吗？哥有的是钱，但必须留着找富婆，你撒手！”
“飞哥，你过来聊两句，富婆的事，有机会我介绍个给你！”小明说道。
飞哥一听说跟富婆有关，立马来了精神说道：“大人不计小人过，你赶紧跟哥说说！”小明刚才就那么顺嘴一说，没想到飞哥就顺杆爬上来了，没得办法，小明只好继续忽悠，虽然这个也不是他的强项，但飞哥对富婆是没有免疫力的，就算说得离奇古怪，想必飞哥也是会相信的。
“飞哥，是这样的，昨天我刚接到个电话，电话那头是个富婆，重金求子那种，你有没有兴趣？”小明这个话也实在是过于假，换个别人没有会相信的，但面对着的是飞哥，他信。
飞哥听了犹豫了好一会才说道：“这好事是好事，不过我这两天有点虚，不知道还行不行。”
“飞哥你行的，一定行！”小明赶紧说，“对了飞哥，还有个事，中元节那天晚上我们是不是一起下班回去的？”
“是啊，我们是一起走的，说起来那个外卖真是气人。”飞哥说道，“刚你说的那个富婆是年轻的吗？”
小明看了眼飞哥，说道：“这个嘛，可能年纪会比你大些，合适吗？”
“合适啊，这太合适了，年长些好沟通，不会随便发个脾气什么的，哎不过就算发脾气，我飞哥也受得住，对吧？”飞哥真切的眼神看着小明，小明有点把不住了，飞哥现在的状态，只要把富婆标签插在一坨屎上，飞哥也能啃得下。
小明赶紧说道：“飞哥，回头我给你电话哈，只要那富婆同意，我立刻通知你！不过现在你先得跟我好好聊聊中元节那天晚上的事，行不？”

正当小明要详细问飞哥中元节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设计室的门被一把推开，李所快步走了进来，问道：“猴子呢，猴子在那？”
正在画图的猴子听到李所在叫他，正想回到说在这，李所已经径直走到一个年轻人那里，指着鼻子骂道：“猴子，你给我说清楚，我那里对不住你了，你说！”
那年轻人看见李所走过来对着自己破口大骂，有点慌，不是想着解释，而是赶紧关显示器。李所见状更加恼火，“你是不是做贼心虚了，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年轻人更慌了，手足无措，小声说道：“李所，我没干什么啊，我……”
猴子小跑过来拦住李所，说道：“李所，李所，我在这呢，什么事啊？”
李所看了看猴子，一把推开，走到正在吃瓜的小明和飞哥面前，指着飞哥说道：“你这只死猴子，我正在找你呢，你干嘛躲那么远？”
飞哥一脸无辜状，说道：“李所，你认错人了吧，你看猴子那么胖，而我这么帅……”
李所肯定地说道：“没有！我怎么会认错人呢，我说你当面都敢不承认，你是不是个男人？”
这时猴子追了过来，拉着李所的手说道：“虽然我没有飞哥那么瘦，但我还是帅胖帅胖的，你看看我？”
李所一把甩开猴子的手，警告猴子说道：“我说你这个人干什么，老过来妨碍我，等下我收拾了猴子我就收拾你！”
这时候，大家都有点明白怎么回事了，赶紧过来拉住李所，有劝的有哄的，还有人去跟院里领导汇报的。小明没想到眼前会发生这个事情，李所竟然疯了，而混乱中，小明发现李妮不见了。
二十分钟前。
院部，哈院长办公室。哈院长坐在他的宝座上，用力拍着桌子，啪啪的声音把面前的陈科长憋得大气不敢出，拍完后，哈院长又用力的甩了甩手，显然把手拍肿了。
“我说老陈啊，你怎么办事的，这个事办得真不好！”哈院长气哈哈地说道。“小静这个事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陈科长理了下思路，平静地说道：“起初家属确实同意了我们院的条件，也签字了。可是今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家属提出新的要求，说要在我们设计院门口烧香拜祭，我说这个怎么可以呢，就没同意。那小静家属就闹开了，说那份协议不算数……”
“行了，行了！在单位大院门前烧香绝对不行，这影响太坏了！你赶紧再跟家属那边谈，就算再多给些钱，也不能下大门前烧香！”哈院长斩钉截铁地说道。“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老陈你知道的！”
陈科长应声出去了。
哈院长气还没全消，自言自语说道：“不就是钱嘛，闹什么闹，闹就有了吗？”停顿了下，“也是，闹闹确实有了。我就再多给二十万又如何？才多大点钱啊，随便个项目就收回来了。”
想到这里，又想到二所正在做的那个政府项目，顺手就抄起电话，打到二所所长办公室。“李所啊，你下来我办公室一趟。”
李所很快就到了哈院长的办公室，哈院长一脸严肃地盯着李所看，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脸上那一块不对劲，好一会才叫李所坐下旁边的椅子。问道：“那个政府项目，不是前两天就要出成果了吗，现在怎么样了？”
李所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回答哈院长道：“这个，本来是按进度的，可是，您也知道，刚好小静这个出事了，工作就有点打乱了，所以就……”
哈院长一向不会听别人解释完，他让人解释就只是个由头而已，他只会按自己的想法和判断发射炮弹。“你别说了，困难总是会有的，意外也可能发生的，解释没有用，事实上你就是没有按照院里的要求按时把这个设计成果拿出来。你们所太令院里失望了，当时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们就是以为你们能挑起重任，现在拿不出来了，设计院的面子在领导面前也丢没了。首要责任在你！”
李所一听到“首要责任在你”这句话，心里是咯嘣了一下。这几天为了这个项目是有多睡好，周末还没见几个人来加班，也预示着哈院长这个训斥是迟早要来的。她是不知道怎么走出哈院长的办公室的，直到刚才，失心疯了一样冲进设计室。

二所的头疯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不到半天功夫，设计院又传遍了。四处都有人说，这是前几天死去的年轻人在作邪，又有人说是那个所头给那年轻人小鞋穿，受不了才自杀的。传言的版本逐渐多了起来，话说得也越来越玄乎，越来越难闻。
小明，飞哥还有猴子，凑在一起，看着奔忙的各人。“哎，你说怎么回事啊，李所到底怎么啦？”猴子向着空气说话，眼角却瞄向飞哥这边。
“这个得问你啊，猴子。”飞哥说道，“李所不是找你麻烦吗？到底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李所的事情，把李所气成这样？”这下猴子急了，“哎哎，我说飞哥你是没看见咋滴，李所这样子明明就是失心疯，怎么能怪我了？”
“我怎么觉得大家都很怪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小明说道。
“就是，连李妮这个清高的妹子都会看上小明，确实是怪事。”猴子阴阳怪气的说道。
“我说猴子，我可没得罪你啊，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小明反驳道。
“单身有罪啊！”猴子开始风凉风语了。
“对了，李妮呢？”飞哥在旁边疑问道。
“早就不知道去那了，李所喊你做猴子的时候就不见了。”小明说道。
“干嘛，刚不见一会就想我啦？”
“我靠，为什么，为什么人都是在背后出现的！？”小明又收获一次惊吓。
“我看你们几个聊得开心就在后面看一会呗。我说猴子，你最近怎么老针对我的，小心老娘收拾你。”李妮似笑非笑地说道。
“我的妈哟，还自称老娘了，等你爬到我上面来再威风吧！”猴子和李妮怼起来是不会服输的。
“那你等着瞧呗！”李妮冷笑着走开了。
“飞哥，你说这女人是人是鬼呢，怎么每次一提起她就会在你背后出现呢？”猴子看着李妮的背影，问道。
“我不知道啊，如果你问的是一个关于富婆的问题，我倒是有动力去弄清楚。”飞哥回答道。
猴子说道：“别说，我看李妮来到我们所，奖金没少拿，估计八成也是个富婆，飞哥，你没想法？”
飞哥想了一会才吐出一句话：“兔子不吃窝边草。”
猴子对飞哥一脸不屑。
小明是很想问李妮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可是总没有和李妮独处的机会，也只能暂时憋在心里，等合适的时候一定找李妮问个清楚，一想到那所奇怪的房子和似梦非梦的情景，小明不禁打了个冷战。
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不能一日无头，特别现在任务那么紧迫的情况下。有些头脑灵活或者消息灵通的人士开始活络了，到处打听消息探知动向。据说，院部已经收到医院医生建议，李所近段时间是不可能返回设计院工作了，傻瓜都能想到，院里一定会指派一个人担任二所的代理所长，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所长。
“喂，你说院部会派谁到我们所当头呢？”二所的一个小年轻在食堂悄悄地问旁边的同伴。“反正又不是你，谁当头都在你上面，老实工作就是啦！”那个同伴似乎并不关心，继续说道：“老老实实混几年经验，去到外面的设计公司，那个不比这里强，收入高？”
旁边的飞哥听了实在忍不住，说道：“我说同事们，你们在李所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能不能说点好听的，话说李所对我们有那点不好了？”
那两个人转头一看是飞哥，不敢吭声，赶紧扒饭走人。猴子对飞哥说道：“还是飞哥对李所忠心耿耿，不负所望。放眼二所诸位同事，论经验论资历，李所下来也该轮到飞哥了。”这时飞哥不再说什么了，但猴子看得出，飞哥眼中有光。

李妮看着楼下的行人，每个人看上去像蚂蚁般大小。徐徐的清风从身体拂过，把她头发都吹乱了，李妮用手捋了下头发，往后稍稍退了一步。她感到有点目眩神迷，刚才那一刻，她有一种想跳下去的想法，李妮捂住胸口，舒缓着那种可怕而又刺激的感觉。转身回去，从一道隐秘的狭窗跳了进来。
在设计院大楼，每一楼层的走廊，靠近西面的位置都设置有一个小隔间，用于堆放杂物，也可以存放清洁用具。隔间向外开着一扇狭小的窗户，用于换气。李妮从窗户跳回到隔间，准备从隔间的门回到设计室。李妮拧了下门把手，锁上了。这道隔间门，平时是虚掩着锁不上的，怎知现在却拧不开了。李妮尝试着各种方法，可怎么努力就是开不了。李妮敲了敲门，外面没有动静，这个位置太偏僻，平时就几乎没有人到这里来的。
“这门怎么就锁上了。”李妮心想。环顾四周，想看看有什么趁手的工具能把门打开。这里摆放着几件清洁用具，还有一些杂物，都是些没有用的东西，上面积满了灰尘，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甚至可能搬进来的那些人都忘记这回事了。地上也是一层灰尘，仅有的几个脚印是李妮自己的，李妮是前段时间工作忙累了，出来透透气的时候发现了这个隐秘的所在，就成了自己时不时溜进来放松的一个小空间。
隔间里除了杂物以外，还有两个文件柜，款式很旧的那种，是木头制作的。李妮觉得有些好奇，总觉得这里怎么会有这样老旧的柜子，设计大楼虽然不是近些年建好的，但也不至于能在这里看到至少二十年前款式的文件柜吧？之前进来的时候，还没怎么注意，另外个原因，这两个文件柜门都有一把老式的弹簧锁锁住，不知里面是否还有什么资料文件。李妮轻轻地拉扯了下柜门，确定是打不开的，就放弃了。还是想办法怎样才能出去吧，呆久了也是会发闷的。
一只小壁虎从角落里爬了出来，看见李妮似乎吓了一跳，咻地钻回到阴暗处。过了没多久又探出它的小脑袋，朝李妮处看过来，看来这时它的地盘，忽然间看见个陌生人自然充满了不友好的敌意。李妮定定地看着它，它也看着李妮。李妮想伸手触碰小壁虎，小壁虎又想逃回去。李妮手一按，刚好压住小壁虎的尾巴，小壁虎猛地挣扎，断尾求生。断掉尾巴的小壁虎拼命逃跑，竟从旧文件柜的缝隙钻了进去。
李妮恼怒地拍打柜门，摇晃文件柜子，想要把小壁虎赶出来。就在拍打过程中，一个不经意，竟然把那把锁头给拧下来，柜门“吱”地一声，自己打开了。李妮愣住了，不知道是不是锁头年岁久了，那环扣的铁件竟然锈断了。一股陈旧木头的气味迎面而来，不知有多久没有开启过。
文件柜里空空如也。一个废弃的旧文件柜而已，怎么还会放有东西呢。就在李妮有点失望地想把柜门关回去的时候，好像看到中间的隔断最里面似乎有个小小的物件。李妮好奇地伸手去掏，弄得白衬衣的袖子都沾满了灰尘。那小物件取了出来，一看，大小有点像U盘，其中还留有一个3.5的音频接口。李妮觉得有点好笑，怎么一个这么老款的旧文件柜里竟然还有一个像U盘的物品。她忘记了刚才的恼怒，甚至不记得为什么要去抓那条小壁虎，只是拿着这奇怪的小玩意在猜是什么。
“啪”李妮无意中竟把隔间的门拧开了，之前怎么都没办法打开的门就刚才随意一拧就开得了。李妮一时发懵，想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不管怎样，至少可以出去了，李妮随手把那像U盘的物品收进口袋，赶紧回设计室。
当李妮回到设计室的时候，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好像每一个同事都在看着她，有人直勾勾地看，也有人假装在工作而偷偷地看。李妮再次检查身上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后，便走到小明那里，小声问道：“喂，刚才是发生什么事吗，我怎么感觉每个人都在看我，你是不是也在看我？”
小明忙说道：“没有没有，我怎么会看你，我……你真不知道吗？”
李妮说道：“什么事，关于我的？”说得李妮感觉也有点紧张了。
“看看院里的OA吧，通知那里。”小明说道。
李妮一脸疑惑地回到工位，打开OA，最新的院部通知里赫然写道：“即日起，任命李妮为二所临时代理所长……”一个没有任何人能猜到的结果，连消息最灵通的人也不知道，二所的代理所长竟然会是李妮，一个才工作两年的小姑娘！李妮也似乎被吓了一跳，难怪所有人在她走进来的时候，投向她那异样的眼神。
另一边，猴子发现飞哥用杀人般的眼神望着李妮，幸好李妮还沉浸在呆滞的状态里，感受不到。

昏暗的酒吧
四喜酒吧，就没人会问为什么叫四喜，三喜，或者五喜不可以吗？反正就是个名字了，客人如云就行。飞哥在大厅里一个人喝着闷酒，有几个小姐姐想过来搭台子，却被飞哥拒绝了。嘈杂的音乐不知道在播放什么，DJ在喊麦,舞池里的年轻人在挥洒荷尔蒙。桌子与桌子挨的很近，旁边的靓女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用手臂肘子触碰到飞哥的腰间，害得飞哥几次刚好喝酒的时候差点喷出去。
一个帅哥拿着瓶酒在飞哥面前坐下，还对飞哥抛眉眼，飞哥见状连忙换了张桌子，躲到角落里。飞哥不喜欢这里的环境，可今天实在心情不好，这不喜欢的环境也算对得上他不好的心情，酒真是个好东西，能让人放松，让人癫狂，让人做平时心里想做而又不敢做的事情。
飞哥只想在这里“冷静”一下，不需要别人打扰到他。事与愿违，也不知道是因为飞哥的“颜值”太高，还是恰好今晚遇到桃花鬼附身，又来了个靓女走到飞哥桌子前。靓女与舞池那边的年轻姑娘有些不太一样，就算不识货也看得出靓女一身的派头不简单，高档货，合身的短裙，开胸刚刚好的V领，脖子上还悬着一颗能晃瞎飞哥眼睛的钻石。靓女看上去算不上年轻，但皮肤也保养得十分地好，一白遮百丑。靓女就站在飞哥面前，既不说话，也没有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飞哥，只有尖尖的下巴扬了扬。
飞哥摄于靓女强大的气场，又或者刚好符合飞哥的审美标准，只好示意靓女可以在这桌坐下。靓女一笑，白皙的双手随意收拢下裙子，就在飞哥面前坐下了，那一瞬间，一股好闻的香气渗入飞哥的心扉。实话说，飞哥嘴巴总是离不开“富婆”二字，可实战经验确实不多，来酒吧喝酒也是以为心情不佳，平时也是少来的。
对于眼前这位，飞哥正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排解他郁闷的心情，还是抓住眼前的机会实现他最渴望的梦想？靓女已经不给他做选择题了，或者二合为一，答案简单为两瓶全是洋文的一个叉叉一个圈的洋酒，还有一打的功能饮料。只见靓女亲手拧开一瓶洋酒，全倒进一个装有不少冰块的高玻璃壶，再打开四瓶功能饮料一并倒进去。混好后，分装一部分在一个小一点的酒壶里，最后帮飞哥和自己倒了一杯。从坐下到现在，靓女一句话都没说。
飞哥傻呆着看这一套下来，丝毫没有自己出声的机会，完全被对方的气场压制住了。靓女终于开口了：“干了？”
看似征求的语气，却丝毫没有还价的余地，飞哥顺从地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入喉很顺，因为掺入了甜味的功能饮料，稀释了的洋酒并没有太辣喉咙，倒还有点特别的感觉。之前飞哥已经自己喝了两瓶啤酒，这杯洋酒下去，很快就打开了飞哥的话匣子，形势逆转了。
靓女在飞哥发表演说的过程中，很少说话，最多偶尔点点头。此刻的飞哥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以前在幻想中才有的一切，现在都变成了现实，这酒真他妈是好酒。
小明在离四喜酒吧不远的河堤边静静地坐着，也是孤身一人，吹着河风，欣赏着这个城市的灯火。他这两天很想问李妮的问题恐怕再也没机会问了，李妮一下子成了自己的领导，哪怕中元节那天晚上还一起吃宵夜呢。“嘟——”一艘货轮从江面驶过，轰着低沉的马达声。为什么自己会那么纠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呢，难道是那所特别的房子，还是那女孩的背影。小静？
小明身体抖了一下。怎么会有这可怕念头，不可能是小静，一定是不可能的。难道那是梦吗，但又如此的真实。可那确实是一个人的话……小明脸红了。最近脸经常红，真是如此难堪。大江东去，水流不可能复返，这事就永远由它过去吧。

也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李妮有点不安，也有点兴奋，更多的是惶恐。直至昨天，这张办公桌还是属于李所的，更是早几天，李所还坐在这桌子后面表扬过她，而现在，她竟坐在李所坐着的位置。
李所的这个办公室除了一些文件，图纸和资料，基本上没有几件私人的物品，可以推断得出，李所是一个比较专注于工作的人。只有一样，李妮看到有一个相框挂在墙上，相里的漂亮女人就是李所，笑容灿烂，穿着一条影眼漂亮的红色连衣裙，大方得体，恰到好处的裁缝刚好衬托出女人优美的线条，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看见了都会怦然心动的。“李所年轻的时候一定练过舞蹈。”李妮心里肯定地说道。不过又想道，“现在却变成了那么歇斯底里了。”
“叮铃……”这时候，桌面上的电话响了。李妮稍一迟疑，才拿起电话，“喂？”
“是李所吗？”
“额……不是。她生病住院了。”
对方过了几秒才说道：“那不好意思，你是李妮？”
李妮回到道：“是的。有什么事吗？”
“我是行政科的小陈，科长让我通知你，警察那边通知说，小静的工位可以解封了。”
“哦，是这个事啊，那小静……她的死因查明了？”李妮说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了，警察那边通知就是这样了。你可以安排人处理吧。”
“好吧，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哦对了我还是叫你李所吧，日后也经常会有工作交接的。”
“额，好吧，再见。”
二所设计室
非常安静，安静得有些不自在。这二十多号人都在静静地等着新官说话，虽然没有吵杂，可各人手头上的事都没停下。李妮也不知道要说点啥，这个代理所长下来得太突然，工作上也完全没有交接到她这里，现在就是一头雾水，不知从何说起。
“我来说几句吧。”一旁的黄总工见状看也不是办法，只好过来帮圆场，“李所……小李所还没掌握所里的一些情况，我就先说说我的吧，毕竟任务分工我还是熟悉的。”
李妮感激黄总工为她解围，投去感谢的目光。而底下却有几道带有嘲笑的目光射向了她。所里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和李妮差不多年纪，平时的态度就是做完自己工作就行，谁当领导都无所谓，只有几个觉得自己有能力坐上所长位置的，才心有不甘，忿忿不平。其中，当数第一的就是飞哥。
论资排辈也好，论专业的技术水平也行，在二所里，数来数去飞哥去坐所长的位置也没什么问题，退一步说，就算让黄总工当所长，飞哥可能也不会这么不服气。可是看见眼前的李妮，现在得喊她一声所长，飞哥的气就不太顺了。
“黄总工，你干脆就当所长算了，反正大家做的活你都清楚，我们都听你的！”飞哥说话了。
气氛霎时凝固住了，不过紧接着底下开始窃窃私语。既然有人挑头把话说出来了，骚动自然也跟着出现了。李妮脸色有点尴尬也有点不太好看，黄总工赶忙撇清说道：“大家别乱开玩笑！院部安排李妮来当二所的代理所长，当然是合适的，自然有院部的道理。再说了，我这个老家伙，能当个总工就很好了。所长责任重大，我是万万担当不起的！”
黄总工的话并没有什么作用，倒是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眼看场面上的非议声嗡嗡作响，李妮差点就要开口说不干了，这个时候，有一个人站出来了，说道：“大家安静！我来说两句！”
大家顺着声音看过去，竟然是猴子。
“大家也别吵啦，谁当所长也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吵有什么用？我认为，眼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二所要团结一致，这几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们做工都受很大的影响，手头的活都不知道能不能按时完成了，想必这已经影响到各位的年终奖了吧？年底能分多少奖金，除了各位的努力之外，还得靠我们的新任小李所长把这重担挑起来，对不对呢？”
平时叼不拉稀的猴子竟然在会上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顿时令众人刮目相看。更何况，平日里和李妮经常不对付的猴子，竟然都帮李妮救场了，那大家也没什么闲话可说了，确实不会改变什么现实，好好的争取年底多拿点奖金不好过吗？
李妮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猴子卖了一个大大的人情给她，日后她总得找个机会还了才行。

这个办公室，李妮很少到。就算在设计院工作了两年，来的次数一个手掌都能数的完。坐在她前面的那个人，在设计院里拥有最高的权力，能让人去扫厕所，也能让像李妮这样的年轻人坐上所长的位置，院里的事情，他说了算。
李妮不明白，也不习惯大白天的把窗帘拉起来，整个办公室都是漆黑的，除了哈院长桌前的那盏亮着的台灯。在李妮看来，坐在桌子后面，被那台灯照着脸孔的哈院长，无异于就像一只眼睛直勾勾盯着她的怪兽。
哈院长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以前不是没注意到，只不过因为上下级关系隔得太多，没什么机会接触。不过，现在有机会了。哈院长鼻孔扩张，做了一个深呼吸的动作，不知是不是想把空气中丝许香味吸入肺腑，而在李妮看来，这又是一个令人不适的行为。
哈院长努力调整着，作出亲切体贴下属的声调对李妮说道：“李妮，今年多大了？来我们院多上时间了？”领导总会找一些废话来说，如果哈院长连这点都不清楚，他又是如何任命李妮当这个代理所长呢？
李妮不可以不回答，回答道：“哈院长，我前年毕业就来二所了。”李妮也没全回答，至少她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年龄，她觉得这个是不礼貌的。
哈院长也不在意，他就是没话找话说而已，继续问道：“嗯。那时候你好像是，是和谁一起到我们院来着？”
李妮身体一震。
“是和小静一起来的，我们同个学校毕业。”李妮回答道。
李妮的回答似乎让哈院长想起了什么，沉默许久才说道：“对于小静的突然离世，这是对我们院的一个损失，多好多年轻的姑娘啊，我们会对她的家庭作出适当的补偿的……”哈院长说着，那嘴巴一张一合，更像一只张开血盆大口的怪兽了。
李妮感觉不适，想着把事情说完就离开，便鼓起勇气向哈院长说道：“哈院长，我才到院里工作两年，资历尚浅，担负不起代理所长这个职务，希望院里重新考虑任命更有能力胜任所长职位的同事接替我。”
“年轻人，对自己要有信心！当年我老哈来设计院不到十年，就坐到院长这个位置了，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当然，你是年轻了些，当个所长总会有些人说些闲话的。不要管他，我支持你的工作，放心大胆地去做就是了！”
李妮正听着哈院长说话，忽然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按在她的肩膀上，不知何时，哈院长竟来到自己的身边了。肩膀承受了不该承受的分量，令李妮难受的是，那只大手还往复轻抚，令人头皮发麻。“只要你听话，前途无量。”耳边响起哈院长那“亲切”的声音。
李妮实在坐不下去了，身体往旁边一偏，站了起来，对哈院长说道：“哈院长，我知道了，所里还有些事情，我要上去了，再见！”没等哈院长反应过来，李妮夺门而出。
真相和流言往往都是混杂在一起的，没有办法分得开。这几天，二所成了设计院的每日头条，在著名的消息聚发地，食堂，每天都有吃瓜群众在这里打听最新的热辣新闻。
“没想到吧，二所那个李妮当上所长了！”
“那是代理所长。”
“有啥区别呢，听说老板看好她，你懂的……”
“别瞎说，领导不是那种人。”
风言风语太盛，李妮已经不敢在食堂吃饭了，正发愁怎么解决吃饭问题的时候，一个人帮她打饭上来了。

“猴子？”李妮愣住了，当她看到猴子手中拿着她的饭碗时。
“我在食堂打饭，刚好看到你的碗，额，所以，就顺便帮你打一份上来了。”好吧，这理由不管别人会不会信，李妮一定是不信的。但是毕竟猴子曾帮她在会上解围，当然也不好当面驳猴子的好意，便顺着意思接受了。
“就在这里吃？”
“就在这里吃。”
李妮以前没觉得猴子这人怎样，就是偶尔有时候令她觉得讨厌，因为总会讲些不好听的话气她。李妮打开饭盒的盖子，却差笑出声来，里面的菜是一大块扣肉。“这是他爱吃的吧？”李妮心想。
“你这是想讨好新所长吗？”李妮故意问道。
猴子露出窘困的表情，看上去就像一只膨胀了的红色气球。“绝对不是，你怎么能误解了我的好意……”猴子慌忙解释道。这时候的李妮心情大好，看着猴子的“表演”，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满足感。
食堂的人逐渐少去，食堂阿姨肥波正在收拾，听见门被推开了，抬头一看，一个中年男人推门进来，左看右看。肥波把拖把一立，叉着腰问道：“你是哪位啊，食堂准备打烊啦！”一副中气十足的样子。
那人眉毛一扬，似把剑一般，说道：“你好，这里是食堂吗，陈科长说可以来这吃饭。”
肥波上下打量了那人，看他穿着崭新的保安服饰，说道：“新来的？”
那人客气地说道：“啊是，我是新聘到设计院的门卫，今天第一天上班。你可以叫我英叔。”
肥波笑道：“英叔是吗，哦，我叫肥波，年轻人也叫我肥姨。”肥姨从厨房里端出饭菜，放到英叔面前，顺便坐了下来，肥姨的吨位把椅子压得嘎吱一响，对面的英叔不由得哦了一声。“英叔啊，我看你一表人才，怎么来这里做个门卫啊？”英叔回答道：“现在环境不好，有份工做就不错啦，以前我也做过门卫的，这份工我熟。”
“哦，也是。”肥姨附和道，“现在像你这样的实在人不多了，哦，对了，那财叔去那了呢？”
“财叔，那个财叔？”英叔好奇问道。
“就是之前的门卫啊？”肥姨说道。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我来的时候没见着，是陈科长聘我进来的。”英叔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肥姨若有所思，继续问道：“英叔，你会捉鬼吗？”
英叔正在啃着一块大猪蹄子，一听吓了一跳。赶紧放下大猪蹄子，问肥姨道：“什么鬼？”
“啊，你不知道啊？”肥姨惊异地反问道。
“不知道啊，我只是来做个门卫而已。”英叔说道。
“那也没什么大事，都是大家乱说的。”肥姨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眼神斜瞧着英叔。英叔睁大眼睛，恳求肥姨不要话说一半，一定要把这事说清楚。
肥姨吊足英叔胃口，才小声说道：“财叔是呆不下去才走的，说是见鬼了。”
英叔这下真的吃不下去了，刚来第一天就听见这么惊爆的事，他只是应聘个门卫而已，没理由跟鬼过不去啊。起来想转身就走，这工作不干了。
肥姨一把拉住英叔，“英叔别走啊，我才开始说你就害怕啦？胆子那么小，还当什么门卫啊？”英叔一脸无奈，说道：“肥姨啊，我就想找份安稳工作，那想到还要抓鬼呢？”
肥姨继续劝道：“你想走也等我把话说完啊，这设计院的饭不吃白不吃啊，对不对？”
英叔瞧了瞧那大猪蹄子，想想也对，急啥呢，吃完再走呗。“那肥姨你继续说，我就继续吃了啊。”
“七月十四那天晚上，我们这有个小姑娘加班，累死在上面了。”肥姨指了指头上。“那天晚上，财叔就坐在门卫室里，没看见人出来，但是看见设计院的大门不知道被什么推开了，又关了回来。第二天财叔说出来都没人信，直到后来有警察过来调监控，才证明财叔说的一点都不假，你说，这不是鬼是什么？”肥姨说完，看着英叔。
英叔一边吃，手一边抖，差点大猪蹄子都拿不住了。
“还有哪，第二天晚上，就是中元节那天，就是小姑娘那个科室打电话到门卫室，问才是有没有看到外卖进来。财叔说院里从来不给外卖进来，不可能有外人进院里的。但是又有人确实看到外卖小哥确实进到楼里了，财叔说不清楚，可能一气之下，就不干了。”
英叔听了算是明白了七分，原来肥姨早就知道财叔不干了，故意引他说事的。“就是这么个回事？”
“就这么个回事。”
“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事，这门卫我还干下去了。”英叔说道。
这下轮到肥姨惊讶了，刚还看见英叔手抖脚抖的，没料到听完故事，反而不走了。“英叔，你刚才不还在害怕吗，怎么？”
“只是一份工而已。”英叔手一抹嘴巴，淡淡说道：“肥姨，这大猪蹄子不错，明天还做么？”

小明在门外徘徊，几次想进去李妮的办公室，又退缩回来。看见猴子在李妮办公室里有说有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回到自己的工位，无精打采地敲打着键盘，他甚至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小明，在吗？”
小明看了眼信息，是飞哥。“在的，飞哥有啥事？”
“今晚飞哥带你去玩，去不？”
“不去了，我事情还没做完，要加班呢。”飞哥从来不会邀请别人去玩，请顿饭都抠得要死，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哎呀我说小明，我飞哥请你都不给面子？”
“飞哥，我真是要加班，明天拿不出来李所就让我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要跟我提那个小妖精，就会给领导擦鞋，有什么本事能当所长，我飞哥就看不起她！”
飞哥不愿意提起李妮，小明何尝不是呢，李妮自从当上所长之后，似乎有忙不完的事情，哪怕有机会和小明面对面，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倒是看见猴子和李妮突然走近了，有什么事情猴子都主动去帮李妮，一点都看不出以前两个人是一言不合就开怼的关系。
小明还是忘不了中元节那晚的事，但找不到答案，很想找李妮问个明白，但紧接着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快，现在却不好去问了。而李妮也从来没有和小明说起，好像这事情根本就没发生过。
“对了，我可以找那个夜宵摊的老板啊，他一定记得的。”小明终于想到这一点。不过说起来是不是太夸张了，人家老板是否还记得他，更别说那晚关于他的情形。
“小明，你看见我的水杯了吗？”小明抬头一看，李妮站在她面前。
“你刚才说什么？”小明看着李妮好一会，才想起来刚李妮在问他。
“搞什么，发什么呆啊，我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水杯。”李妮有点不满地说道。
“没有啊，没看见。”小明喃喃地回答道。
“真是婆妈，没看见就直接说了，害我等了半天！”李妮转身走开，丢下身后有点手足无措的小明。这时，老远的地方传来猴子的声音，“李所我帮你找，放心，肯定能找到，包在我身上！”
夜幕降临，设计院二所的楼层仍旧灯火通明。大部分人还在加班，除了少数几个人不在，其中就有飞哥。飞哥一下班就早早地走了，根本没把李妮要求全所加班的话放在眼里，话确实不是放眼里的。李妮毫无办法，她这个代理所长能有人听她的就不错了，像飞哥这样的老资格没给她当面捣乱就哦你托福了。
灯忽然全灭了，设计院大楼顿时陷入黑暗之中，全楼上下一片哀嚎之声。“有没搞错啊，停电？”“我还没保存……”“我的图啊，今晚白忙了！”
英叔找出一个手电，正要出去看看什么情况，院大门外面响起了急促的喇叭声。“等一下，别按了！”车大灯直晃晃地照在门卫室，英叔用手挡住亮光，走到车前。
“下班了，不给进去了。”英叔说道。
“开门啊，不认识我啊？”车里的司机喊道。
“你谁啊，不认识。”英叔看不清楚司机的脸，直接把手电对着司机照。英叔只看到一个长得有点像王晶的脸，在手电照射下略显狰狞：“你个老鬼，我哈院长都不认识，想被炒鱿鱼啊？”

“哈院长？”英叔愣了一下，马上说道：“哈院长不在，明天上班你再来找他吧！”
司机一听气得更加狰狞，说道：“你等着，我现在就打电话！”
“喂，老陈！你叫个什么白痴过来做门卫的，赶紧叫他给我进去！”司机说完，把手机递给英叔。英叔看了一眼，接过来听电话。
“啊，是哈院长啊？好，好，我现在就开门给他进去。”英叔接完电话，把手机还给哈院长。“不好意思，哈院长，陈科长说可以让你进去。不过你开车小心啊，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哈院长一边放手刹，一边骂骂咧咧，发誓明天就要叫英叔滚蛋，谁知道脚底下一轰油门，车子熄火了。
哈院长脸有点挂不住，再重新打火，谁知道一脚油门，车子又熄火了。哈院长就算在外面一片漆黑中都能感受到来自英叔嘲笑的眼神，妈的，怎么自动挡都能熄火？
连续打火几次，车子终于挪动了，怎知道，火急火燎的哈院长这一脚油门踩大了，车头往前一窜，撞到左边的院门的墙，左大灯应声而灭。真是阴沟翻船，到家累死老司机。哈院长重来没有如此失态过，更何况是在一个才第一天上班的门卫面前。
设计院终于来电了，电工查找了半天，也找不出什么原因，供电局那边坚称线路没有问题，但是不管如何，来电了总是好事。因为停电，一个晚上的时间过去大半，眼看着时针就要摆向十点。小明整理了一下手头的工作，停电前刚好没做太多的工作，停电带来的“损失”倒不是很大，就在小明起来想去倒一杯水的时候，看到了李妮的杯子。小明正想过去把杯子拿给李妮，才想起来，那个工位正是小静生前使用的。
李妮的杯子怎么会在小静那桌子上呢，难道李妮曾去过小静的工位？小明走过去，拿起杯子正想走，桌上的电脑显示器屏幕亮了，可能是不小心唤醒了吧，所里的电脑大多不关机，方便第二天上班就能进入工作状态，因为桌面上的图都是不关的。
小明好奇地看了一眼，想看看小静去世的那天晚上在做什么。除了还没关闭的CAD之外，屏幕上还打开着邮箱的界面，上面显示邮件已经发送成功。“好像那天黄总工不是说没收到小静的邮件吗，这里明明就显示发送成功了嘛。”小明心想。虽然心里有些疑惑，但小明不敢动电脑，正要走开，屏幕突然弹出一个图片，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可爱姑娘，穿着红色的体恤，大大的眼睛正对着他笑。小明吓得不轻，原来是电脑的屏保。小静用自己的照片当屏保，那是对自己的“颜值”有足够的自信，看着“小静”的靓照，小明不禁想，以前怎么就没注意这姑娘呢，满符合自己的审美观的。
猴子悄悄地把李妮叫过来，李妮纳闷猴子有什么事不能当面说，踏进设计室的时候，看见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一个方向，顺着众人的目光，李妮看见小明正在小静的工位上站着发呆，脸上还带着古怪的微笑，更令李妮脸红的是，小明怀里抱着她那只保温杯子，另一只手还在撸……
哈院长停好车，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刚在外面应酬回来，谁知道到了设计院竟然遇到一个“二百五”门卫，大呼倒霉。哈院长没有去办公桌哪里，走到办公室一角酒柜旁，左看右看，终于选出一瓶红酒，再从橱柜的架子上拿起一个高脚杯，走到沙发那里坐下。哈院长的办公室极大，差不多独占了设计院大楼的一个楼层，说是办公室，其实就是一个豪华套间，还有会客室，洗浴间，小卧室和更衣室。在平时，一般的设计人员是没有机会到这里的。
哈院长松了松衣领，解开两颗口子，露出颈部肥腻的皮肤。哈院长拧开红酒的木塞，倒了半杯，放到嘴巴轻轻抿了一下，眉头一皱，又站起来走到冰箱那里取出一盒冰块，倒进冰酒桶里，把红酒瓶放了进去。
哈院长在等冰镇红酒的时候，走到窗前，猛地拉开窗帘，一缕月光洒了进来。中元节已过，虽然已经变形，不再是圆月，但依然晃眼，像那白嫩的什么……。
哈院长坐在沙发上，摇晃着红酒杯欣赏着这月色，另一只手在沙发上轻拍，想起在这沙发上曾经发生过如何香艳的往事。就在哈院长迷离欲仙的时候，他似乎感觉到这办公室里似乎有人，没看见，只是有一种感觉。
“不可能，错觉，错觉而已，可能是自己的喘气声。”哈院长自言自语道，可是身体却有点发抖。他从办公室走进小卧室，又看了更衣间，甚至跑到洗浴间里看个究竟，什么都没有发现。“自己吓自己罢了。”
还没自我安慰完，就在他身后的洗浴间里传出了花洒喷出水的声音。哈院长吓得六惊无神，滚圆的身躯瞬间弹出了他豪华的办公室。“有鬼啊！”
英叔几乎是被哈院长拽着来到他办公室门前，哈院长对英叔说道：“你进去看看，看看有没有鬼！”英叔一脸无辜，心想明天就要被炒鱿鱼了，现在倒还要帮哈院长抓鬼，有没有搞错！
“哈院长，不是每一个英叔都会抓鬼的，我只是个门卫而已。”英叔说道。
“你就帮我进去看看，明天我加你工资！”哈院长完全忘记曾说过要炒英叔鱿鱼这回事了。
“真的假的，能帮我涨三百就好，两百也行！”英叔拉住哈院长的手，很认真地说。
“你他妈别再啰嗦了，我给你涨五百！”哈院长咆哮了，英叔被一把推进门去。

我在起点那边写了，名字是《七月十四夜》 ，这里也会更新，但不保证及时更新。

不知道是不是写得太累了，现在一直听到不知是小孩还是女人的抽泣声，好像就在隔壁。是产生幻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