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出品]《龙眼》:郎中系列。未必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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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9-11-07 08:33:51 更新时间:2020-11-11 14:53:04

楼主:范修文  时间:2009-11-07 00:33:51
00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坚持写完,这个故事在我脑海里转了半年之久。一直俗务缠身,不敢动手写,这次试着写了下,三个星期,才写了万把字,本来打算写了十万字再发的,可是我这人就是那种得了好玩的玩具就要找人分享的人,希望读者不要拍得太重,给点鼓励。。。谢谢。。另外,我写得实在是太慢了。所以,更得慢也请体谅,再次谢谢。。。


《龙宫药方》

龙宫药方,其实是龙宫海上方,据传,此方乃唐代药王孙思邈游救治昆明龙王后,得龙王所授之仙方。方子都散落在孙药王的具有唐代百科全书之称的《备急千金方》、《备急千金翼方》之中。

我要写的,就是据此而发挥的想象。

勿勿发贴,心虚中
楼主:范修文  时间:2009-11-07 00:36:00
01

第一章 老墙迷画


罗依一安详地躺在病床上的时候,苏浩宇正做着一个怪异的梦。

苏浩宇按着心口醒来,呼吸稍微用力,便觉得胸口一阵牵痛。

他觉得这梦不是一个好兆头,套上鞋便朝卫生院跑去,“哐当”一声,带门时把家人吵醒了,这时,天刚泛白。出门时,连跑带跳,头差点撞到门框上了。

到了卫生院,苏浩宇直奔罗依一的病房,扑到病床对罗依一摸颈听鼻望心跳,罗依一仍是安详地睡着。

“吁……”苏浩宇松了口气,可看着罗依一鼻孔伸出来的胃管,胸口又是一阵刺痛。

罗依一处于植物人状态已过一年,苏浩宇本以为她会有机会醒来,但看样子,醒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加上刚才怪梦的扰乱,苏浩宇此时正心乱如麻。

父母曾旁敲侧击地试探过苏浩宇是否打算跟一个活死人过一辈子,他每次都装聋作哑地糊弄过去,但长期这样也不是办法,维持罗依一的日常护理是笔不小的支出,单靠医院的工资,显然不够。好在苏浩宇医术还算过得去,在工作之余替不便到医院的乡民看病,收以簿利,这才维持一家子运转。

这次听说,南乡有人放出话来,谁能治好曾致庸女儿的怪病,曾家则报以十万元酬劳。苏浩宇心动了,不能不动,想想罗依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却遭了如此大的罪,生命几乎就靠那根小小的胃管维持,他怎能不心动那十万元的巨款?

那话是母亲在吃饭时说给父亲听的,自然而然就传到苏浩宇的耳中了。

这曾家女儿的怪病是如何的怪?倒听过几个版本。

其中最可靠的版本,就是曾家女儿数年来,不能染一点寒气,即便是三伏天,也要裹着棉被而眠。任何滚烫的汤水,别个不能粘嘴,她昂头就能喝。这病拖得她错过了嫁人的大好时光,如今已是二十三四了,在农村,早是老姑娘了,身材却仍似未发育的小姑娘,第二性征极不明显。

至于曾家为什么张榜招杏林能手,也有个说法。

这曾家,曾是书香门第,家产地皮多了去了,据说,陆县城内有两条街是曾氏物业,可惜解放后被当作地富打压,全部归零。直至改革开放后,这曾致庸去申震市一翻打拼,又挣回了百万身家,成为当地一富。

按理说,这么有钱,什么医生请不到?果然,曾致庸曾带女儿跑遍了申震市,药用了,钱花了,女儿的病,丝毫不见好转。于是带回家乡,方圆十里各种乡医土医流浪医全请个遍,依然罔效。

群医束手,深深地打击了曾致庸,他才不得已张榜招贤,花十万巨资邀请杏林高手为女儿治病。他就不信,这病没人能医。可风放出了许久,竟无一人前来试手,慢慢地,曾致庸有些灰心,权当是没了这女儿,只令女儿好吃好住,好让她在最后的日子里有个善终,也算是尽了人父的义务。

这事,早在小镇传得沸沸扬扬,只不过苏浩宇一心扑在罗依一身上,才没有听闻而已。

这回母亲侧面说给苏浩宇,是想苏浩宇做点什么,好减轻家里的负担,或者说,拿点钱好为罗依一做点什么,苏浩宇又如何不明白母亲的苦心?

无能为力啊!

是的,这四个字,最伤人自尊,最伤人自信。

在金钱面前,苏浩宇就是无能无力。

这次,一定要揭下这榜,去曾家走一遭,拿回十万块。

楼主:范修文  时间:2009-11-07 00:39:00
02


摩挲着罗依一的脸颊,苏浩宇咬咬牙准备接了曾家的活,去治他的女儿。至于罗依一的病,只等钱赚到了,才能再作他想。

他抹开额头上刚才被露水打湿的头发,眼神坚定地望着病房窗外,思绪飘到十年前的北溪乡。


北溪,名溪实河,沿河两岸尽是翠竹,不时迎风起浪。北溪乡便座落在下游南岸平坦处。在这个水清山秀的地方,出了一位蛇医高手,罗炳南。

早年,罗炳南不过一介挑夫,在越东北与淦西之间来回贩卖各种小件杂物,勉强得以糊口。罗炳南为人善良老实,做买卖童叟无欺。可世道不行,内战期间,糊口不易,即便加倍努力,也是处于饥饱参半的状态。

越东北与淦西的往来道上,有着各色世会底层的人物,其中便有蛇医。某日,罗炳南挑着谷物在道上,遇一人倒于路旁,近前才发现是饿晕的,于是好心救了这个陌生人,这陌生人便是一名蛇医,他醒来后,见罗炳南有一颗仁心,便将这谋生的蛇医蛇药尽数传给罗炳南。后来,学得医术的罗炳南回到北溪后,便以蛇医为生,而后,又传给了儿子罗大德,于是北溪蛇医才有罗氏一脉。

十年前,那时苏浩宇才上高中,由于苏父多病,他便立志学医,其时,便拜在北溪名医罗大德门下,学习蛇医蛇药,如是三载,尽得其传,而后苏浩宇考入岁城中医学院,主修中医学,打算登堂入室后,便将师父之经验发扬光大。

哪知乐极生悲,罗大德一生弄蛇舞蛇,却是死于蛇,正应了古话:善泳着溺于水。罗大德某日杀蛇宴请乡里,剥皮时,不甚让毒蛇前沟牙划破食指,只损了点皮,没有见血,罗大德便不以为意,席间趁兴大喝特喝,毒借酒性加速循环,不一会儿便蛇毒攻心,当场气绝身亡。
可怜罗大德留下的一女——罗依一,此时却是无依无靠了。罗母当年生罗依一时,几乎难产而死,生下女儿,后期调养不善,落下个病根,没撑两三年便去世了,留下个女儿与罗大德相依为命。女儿成了罗大德唯一的依靠,于是便取名为罗依一。

罗大德死后,苏浩宇刚好从中医学院毕业,他本意是想到岁城蛇毒研究所上班,刚投了简历过去,正在等结果,此时闻此恶耗,忙回家奔丧。帮着处理完师父的后事后,发现师妹罗依一只剩一人了,自己便成了她唯一的依靠,于是,也不等研究所的结果,直接到镇上的卫生院上班了。

这一定下来,便想着过安份日子了,苏罗两人本就是青梅竹马,相处日子一久,家里人便催着成亲,也好有个名份,免得外人说三道四。每当母亲说及此事,罗依一也只是面红一笑,却不多语,这意思是任凭苏浩宇说了算。

苏浩宇是想娶了罗依一,可是家里总得置办点什么东西吧?这刚毕业的,哪来的多余的钱财?于是,便开始了他的业余生活,治蛇咬伤。
师兄妹两人,时常上山采着草药,晒干了备用,有蛇伤便治蛇伤,平素也有人因其他小毛病找上门,苏罗两人都是帮人看的。渐渐地,日子过得富足起来了,这天,两人又上山采药,想着这回采些名贵的药材,钱够了便不干这活了,以后只到药材公司拿货,哪知,就是那天,天空本来明镜无云,正是六月的天,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忽然乌云密布地压得人透不过气,一道道光剑般的闪电从铅块般的云层刺出,伴随着滚滚的雷声。

煞时,苏浩宇只觉眼前出现一块巨大的镜子,反着刺眼的白光,走在前面的罗依一,一声尖叫便倒了下去,苏浩宇跑过去,只见罗依一发头坚起,已是昏倒在地了,地面上冒着白烟。

从此,罗依一再没醒来。

……

楼主:范修文  时间:2009-11-07 00:41:00
03

往事历历在目,苏浩宇眼角挂泪,没有抹开,他推开房门便往家走,到家检查了一遍药箱后,便要去南乡曾家揽下这活。

还没走出家门,母亲就把苏浩宇喊了回来:“你去哪儿?想上南乡?”

苏浩宇点点头。

母亲拿了块毛巾帮苏浩宇擦干头发,说:“这事先缓一缓,村口小卖部大爷说,你大舅刚才来电话,说外婆身子不舒服,想让你过东坝镇看看。我帮你去卫生院请假去。到街上买两馒头就上路吧。”

母亲有命,苏浩宇自不敢违,背着药箱,到街上拦了部摩托车,便去了东镇

一小时后便到了东坝镇竹园村,大舅早在村口等着,还拎着菜园子刚摘下的白菜苗,滴着水。

苏浩宇还没下车就问:“出什么事了?”

“呃,不好说。先回家看看。”大舅替苏浩宇付了车费,领着苏浩宇回家。

苏浩宇外婆家是座大房子,祖上过南洋赚了钱,回来起的。

这房子,是那种带天井的大屋,不同一般的大屋,她这大屋带着三个天井,在主天井两边廂房往左右各再盖一圈,形成三个天井,面积大了两倍,这在东坝镇算是少有的大屋。

由于竹园村地理比较偏,加上这大屋是以住人为主,在过往的那段岁月里,竟无受半点损伤。

外婆住在后堂的深间,那是大屋的最里间了,光线比较暗。屋顶揭了块瓦,换成玻璃,光线就是从上面射进来的,这种采光方式,自然暗。

大白天,仍然要开灯,外婆躺在木床上,蚊帐已经挂了起来。苏浩宇快步走过去,握着外婆的手,只感到满手的老茧,硬,咯手。

“小宇,你来了。”外婆笑了,皱纹爬脸了满。

“感觉怎样?”苏浩宇皱着眉头。

“没事,你大舅小题大做,就是这几天雾大,早上打了露水,怕是伤风了。”外婆握着苏浩宇的手,拍拍苏浩宇的手背。

苏浩宇把把外婆的脉,感觉有点快慢无常,时而停止不跳,一个字——乱,这是结代脉,心脉受损。再看看外婆的舌头,蠕动得厉害。

“还好,只是受惊了,不大碍。”苏浩宇回头对大舅说。

大舅松了口气,说:“我中午白菜苗炒肉片吧。你跟外婆好好说说话。”

说完,便兀自忙活去了。

楼主:范修文  时间:2009-11-07 00:42:00
04

“外婆,你说说,这是怎么了?现在大舅不在,说吧。”

“这要怎么说起呢!”,外婆以手撑着身子:“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

“那您老就慢慢说呗!是什么东西吓到您?”苏浩宇帮外婆把身子扶正,让外婆靠着背舒服点。


“这事,还真得慢慢说。从头说起吧,你死去的外公说给我听,当年你外公祖上去南洋,挣了钱回来起了这大屋。刚起好的时候,可比现在漂亮多了,屋后面本来还有个院子的,那段时期怕惹事,你外公给拆了当菜园子用。你瞧,后院现在只剩一堵墙了。”

苏浩宇透过泥窗往外瞧,确实是一堵墙,不知何故,全给刷白了,与大屋完全不谐调。

“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天阴的时候,那堵墙,总是会出现鬼影。我看了后,晚上老做梦,又不敢说给你大舅听,大家住一屋的,吓着你表弟表妹们可不好。精神头不好的,我也吃不香,睡不牢了。小宇,你说咋办好?要不要请人看看?”

“我先出瞧瞧是怎么回事。回来再跟您说。”说着,苏浩宇便绕到后院去。

那扇墙还算完整,是在建在屋檐下的墙,估计是内墙,保护得很完整,应该是当年外公有意留下的,当年刷的白灰,如今已经变得有点灰黄了。

苏浩宇抹抹墙面,并无特别,嗅一下,也只是石灰味儿。

时刻将近中午,哪也不见什么鬼影。

回头问问外婆,外婆说,那鬼影,只是在晨起的时候出现。

再细问,外婆说,那鬼影里,有座庙,庙里有人在抬着东西,像是画上去的一样,就是这段时间出现的,每次出现的内容都不一样,有时出现的是树木花草、凉亭楼阁什么的,好在不怎么可怕,不然,外婆可就不是什么吃不香睡不牢这么简单了。

有什么原因,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呢?这究竟是鬼魂,还是其他什么?
经过数年的大学生活回来,苏浩宇早已不同当初的毛头小子了,遇到情况,会沉着应对,总是相信,这世上没有无因之果。

如今这道墙,凭空出现鬼影,并且是多次出现,另外,出现的内容前后不一,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看着这道别有意味的墙,苏浩宇心想,会是外公故意留下来的东西吗?还是外公显灵吗?亦或是要告诉我什么东西?

楼主:范修文  时间:2009-11-07 00:45:00
05

苏浩宇围着这堵围,转了七八圈,仍是丝毫不见端倪。

莫非这鬼影只有外婆看得见?这是什么道理?看来,在这转一天,也不会有什么收获,还是第二天晨起再来看个究竟。

于是,苏浩宇回房,给外婆开了道安神的方子,让大舅抓了回来吃。晚上,苏浩宇决定陪着外婆休息。搬了张小床在外婆的床旁边,和衣而睡。

为了安抚外婆,苏浩宇和外婆聊起一些儿时的趣事打发时间。不知不觉,苏浩宇渐渐进入梦乡。

……

苏浩宇发现来到一个水墨画的世界,黑白分明,一片淡雅。

据说,那里是死后的世界,又说是天堂。他在那里见到了许多人,他的外婆,还有他那过世七年的奶奶。这死后的世界原来并不是充满恐怖。

境像突转,很多人围在苏浩宇身边,包着红包给苏浩宇,他拿了这些红包说要去请大家吃饭。

又有人送了幅画给苏浩宇,那一是幅水墨画,面里有河、有鲤鱼、有巨石,最神奇的是——那河水远看竟是流动的,可近前仔细一瞧却又是静止的。

梦中的苏浩宇一脸惊奇,这画技太过神奇,于是他反复端详,果然,远处观看河水湍急流动,近处再瞧却又是一镜清水,梦中的他不停地感叹着国画的神奇。

又有人送了一幅字给苏浩宇,可是他看不懂上面写的是什么字,唯只认得落款是曹颖甫,心中感到好奇,这曹颖甫不是医学大家么?怎又成了书法家?

突然间,画里的鲤鱼幻化成了巨龙——墨黑的巨龙,苏浩宇坐在上面,他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那龙应该是他的外公幻化而成。

巨龙载着苏浩宇直冲云宵,黑白的世界开始变得多彩起来。天空中到处是白云飞鸟,还有其他一些飞龙,太阳金光灿灿,透着一种详和的气氛。

苏浩宇和巨龙一路在水墨世界的上空飞翔,最后飞到一个戈壁上的车站,像是美国西部戈壁的车站,在那里见到了一个伴侣,可那伴侣是男是女无法分清,苏浩宇不知道他是谁,只觉得是一个伴侣,只知道应该是他亲近的人。

那人的模样构成,就像是一个线条简单的幽灵,就如一个人顶着白床单,床单上画两只眼睛,这线条也是用毛笔画成的。

苏浩宇从巨龙身下来,和他一起在车站等车,只见有很多车来,那车是甲壳虫车,都是载着这种线条的人来,却不见有车回去。

苏浩宇心里问,回去?回哪去?

很奇怪,为什么脑海里会产生回去这个词汇?

那人对苏浩宇说,回人间。苏浩宇一脸诧异,他竟然听到了苏浩宇心里的话。

听他这样说完,苏浩宇突然感到无比的孤寂,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苍桑感扑面而来,压抑得几乎无法呼吸。

于是,苏浩宇的心纠纠的痛,挣扎地大声喊到,我要回人间,我要回人间……

……

又是这个梦,又做了同一个梦,这个梦预兆着什么?苏浩宇捂着胸口醒来,枕巾已经汗湿了。

见外婆呼吸均匀地睡着,苏浩宇便轻声起身,踏着月色走到后院。

月亮已经西斜,雾很大,微风裹着露水打在脸上,苏浩宇不禁起了一身的疙瘩,连忙双手互抱,摩擦着取暖。

楼主:范修文  时间:2009-11-07 00:53:00
06

依稀间,看见老墙在月光下影影绰绰,似乎有东西在上面晃动。

“不会真有鬼吧?”苏浩宇心里在打鼓,他揉揉眼睛,再仔细看去,确实像是有东西在墙上,不是眼花。

虽说竹园村地处偏远,有什么山精鬼怪的传说也不出奇,可是眼下那是真真确确有东西出现在你眼前。

但苏浩宇硬是不信邪,在过去几年里跟师时,遇到的事,虽不敢说是大风大浪,比起普通人,那也是见识非凡,哪里会轻易就相信有鬼?

苏浩宇壮着胆子近前,果见墙上有寺庙、有和尙、亭楼阁宇、花草树木,真如外婆所言那般有那么多东西,只是非常朦胧。

可是,为什么白天没有出现,到这凌晨将要天明才显身?果真是怕这日光照射?

苏浩宇摸了摸墙,露水打得湿漉漉的,回身向菜园子望去,西斜的月光透过白雾照在墙上。

看着朦胧的白雾,苏浩宇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想不起什么。脑子里像是蒙了层窗纸,就是捅不破。

直到微风裹着露水再次打到他脸上时,他才恍然大悟,是露水,这空中漂浮着无数的水汽颗粒,折射了光线,将远处的景物照到这墙上。

这是高中时,老师物理教过的海市蜃楼,如果空气的密度两层不同,侧会出现折射现象,出现这种海市蜃楼。

苏浩宇于是立在原地继续观察,直至太阳升起,白雾散尽,墙上的鬼影,果然全都不见了。

苏浩宇满意地将这个结果告诉外婆。

可是外婆提了一个问题:“这附近可没有寺庙什么的,墙上怎么会有寺庙?”

“这个,折射的东西,也可能是十万八千里啊!”苏浩宇牵强地答道。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总不能由着这东西天天出现吧?我看着可是瘆人的。你得替外婆想想办法。拆了这墙行么?”

苏浩宇说拆了也没用,如果是折射出现的画像。

外婆却是听不进去,第二天要大舅子叫了伙人拆墙。

这墙刚拆了一半,不知道是谁弄断了墙头的水管,立时水花四溅。

“唉吖,这水笼是新装了,可就这么弄断了。”外婆可惜道。

“啥时候装的水管啊?咋装在这?”苏浩宇问。

“这不是方便浇菜嘛,就上个月的事,我早上也在这里洗衣服。”,外婆答着,突然:“快瞧,又出现了。”

只见溅出的水花,洇了大片墙头,凡是水浸渍之处,皆显出画来。

“唉,二婶子,你家这里干嘛呢?干嘛拆了这墙头啊?”,村里长房的曾大爷担着尿桶路过,见到这情境,不由发问:“咦?那不是当年二叔他找人画的么?”

苏浩宇赶紧送上根烟,问:“怎么回事儿?曾大爷,你给说说。我外公什么找人画的?”

曾大爷放下尿桶,接过烟点着了,美美地吸上一口:“不错,好烟儿。”,回味了一下,接着说:“这事儿啊,可有好些年头了,当年,这后院子,可漂亮了,像是县城上的庭园。只是,这墙上画着牛鬼蛇神的东西多,怕惹事儿,于是你外公叫我们帮忙给拆了,一人还给了五角钱工钱。我以为他全拆了,原来还留着这道墙,要不是这些画,我还真认不出来,我还以为是他当初砌的新墙,原来是给刷白了。”

说完,曾大爷便挑着尿桶继续干活去了。

楼主:范修文  时间:2009-11-07 00:57:00
07

这说话的一会儿,墙干了,那些画又消失了,一群人看着觉得奇怪,望着拆了一半的墙,都不敢动工。

苏浩宇又弄了些水喷洒在墙上,只见,凡是水到之处,画像又再显现,等干了,画又消失,他重复了数次,皆是显了又匿,匿了又显,煞是神奇。

这画不是海市蜃楼,海市蜃楼不是水汽颗粒的折射,而是不同密度空气之间的折射。苏浩宇望着水龙头,已是明白过来了,回头就叫大舅遣散了工匠。

“外婆,你早上洗衣服时,是不是把水溅到了墙上?”苏浩宇蹲在墙根,拿着大舅给的工具把漏水的水管处缠上水胶布又换了个螺母。

“是的。还有浇菜时,为省事,有时会在水龙头上接软胶水管,捏着管口喷洒菜园,风一吹,也有水溅到墙上的。”外婆答道。

“还有,雾特别大时,墙上是不是会出现画?”苏浩宇再问。

“是。”

“那我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修完水管,苏浩宇站了起来,把工具交还给大舅,又说:“这墙留着吧,留个念想。不碍事的,外婆。”

“可是这……”,外婆指了指墙:“唉……就听你的吧。可是你得给我说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主:范修文  时间:2009-11-07 00:59:00
08

苏浩宇看着断墙出神,没有回答。

“苏浩宇,你来回答一下,什么叫漫反射。”物理老师拇指食指中指用力地撮着粉笔,粉笔指向苏浩宇,眉头上挑,脸带怒气。

苏浩宇望着物理老师那花白的刘海在额前激动地甩着,笑了笑,答道:“当一束平行的入射光线射到粗糙的表面时,表面会把光线向着四面八方反射,所以入射线虽然互相平行,由于各点的法线方向不一致,造成反射光线向不同的方向无规则地反射,这种反射称之为‘漫反射’或‘漫射’。”

“很好,答得很好。但是,请不要在上课的时候望着窗外。” 物理老师脸带失望地把粉笔戳在讲台上,断了,似乎苏浩宇答不出来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下面,我们来做一个试验。”物理老师让苏洗宇坐下后,又布置了一个实验任务。

这是一个关于漫反射的实验。

物理老师给每组同学发了一张洁白的A4纸,然后让大家用原珠笔在上面轻轻地写上字,尽量不要让笔力透过纸背,接着再把纸翻过来,让各组互相交换A4纸片且不准翻过来看在上面写了什么字。

这时,没有人知道各组换回来的A4纸下面写的是什么字。

物理老师见大家都按要求完成了步骤,便说:“大家先不要动,听我说,完成这个实验之前,首先,我们先了解一下纸张的结构——看似浑然一体的纸张,其实是由许多条植物纤维交织堆砌组成的。这些纤维之间,并不是严丝合缝的,它们之间存在着许许多的空隙,但是我们却是看不到这个空隙,这是为什么呢?对,就是漫反射,这个粗糙的坑洼不平的纸张产生了漫反光,令纸张让我们看起来浑然一体平整洁白。现在,你们看,手中的纸张是不是不能看到背面写的字?”

“是。”

“那好,我能令你们在不翻动纸张的情况下,看到背面的字。”

接下来物理老师给每组发了一个小广口瓶,还有一根带橡胶气囊的玻璃吸管。让同学们用吸管吸了广口瓶里带着浓烈花生味的液体,滴在写过字的纸张背面。

看着液体在纸张上慢慢洇开,纸张上逐渐显现出反写的字体——‘加油’、‘跨过黑色七月’、‘天之骄子’……

物理老师笑了笑,让同学们都停下因实验而兴奋的嬉笑声,说道:

“大家明白这是为什么吗?”

苏浩宇站在最外围,并没有积极参与刚才的实验,这时,他本想回答老师的提问,但想想,还是不要抢了老师的风头。

讲演者,通常都爱做一种问答游戏,在讲演进行到一半时,都会抛出一个问题:“知道为什么吗?”

下面的人通常都会配合地回答:“不知道。”

“想知道吗?”

“想”

然后,讲演者便可以卖弄他的学问。

显然,苏浩宇的物理老师有这个倾向。

在同学们大声回答了物理老师预期的答案后,他得意地笑了笑:“这是因为,纸张在粘上水或油之后,里面的空隙都被这些物质填充,降低了漫反射的效应,促进了光的透射。另外,纸张纤维素中的某些基团还可以与水或油结合,改变了纸张的空间结构,进一点提高了光的透射比率,让纸张变得更加透明。这就是为什么,在你们滴了花生油后,就能看见纸张背后的字了。好了,今天的课就讲到这里,下面各组长把实验器材回收好交到老师这里。下课。”

……

楼主:范修文  时间:2009-11-07 01:00:00
09

不经意间,高中时的课堂实验又浮现在苏浩宇的脑海间,学生时代,真是美好。

此时,苏浩宇已完全明白了断墙的迷底。

多年前这墙让外公刷了一层白灰儿,遮住了当年应该要避忌的画,时间久了,竟没有人还记得这上面画着一幅画。

外公死后也没有人再留意过这块墙。直到大舅把水管装到墙根后,在外婆晨起洗衣时,才发现了画儿。

这画能出现,有两个原因,一是雾大,雾水渗透在白灰的空隙中,填满了空隙,降低了漫反射,大大提高了透光率,于是白灰底下的画便显了出来。二是浇菜洗衣时,水管溅洒出来的水,理同雾水。

洗衣和浇菜都是外婆担任的,而晨起雾大时,同样也是外婆洗衣的时候,因此就只有外婆才看到画,等太阳再大点时,雾已散,衣已洗完,画便消失了。

苏浩宇把这个原理详详尽尽地跟外婆和大舅说明了一遍,这才算是解开了外婆的心病。

外婆擦擦了眼角的眼珠:“这死老头,我嫁过来这么久,也没跟我说过这扇墙上画着画。一幅画,紧张个什么劲儿?”

外婆最后一句话,让苏浩宇也觉得奇怪,外公当年为什么要单独留下这一扇墙,为什么留下后,却还要用白灰儿刷白?

外婆神情黯然,自然是想起曾经恩爱的外公。苏浩宇于是又留在竹园村里陪着外婆,顺便又开些药袪袪这些天来染的湿气。

楼主:范修文  时间:2009-11-07 01:03:00
10

外婆这间大屋,苏浩宇只是小时候跟母亲回娘家时来过几次,上学后便很少再来,这次要不是外婆身子不舒服,恐怕也只是逢年过节的才会来那么一两回了。

小时候来,也只是呆大后堂大厅,从不敢多走动,他只觉得这间屋子的偏间太暗,晚上总是听到在屋顶另搭起来堆放农产品的木阁楼里有东西走动,后来表弟表妹拖着他顺着吱嗄作响的木梯走上木阁楼时,才知道,大舅在木阁楼里养了一只猫头鹰,晚上看着谷物,遇到老鼠,便会捕食。那天早上苏浩宇亲眼见到那只长着猫头的鸟,在干哕几声后,吐出一团黑乎乎黏稠稠的物件。后来,他才知道,吐出来的是一种叫食丸的东西,里面是未消化的骨骼和毛发。

今天,他想认真地参观一下这间大屋,他又踏上了木梯,依然吱嘎作响,随着木梯的晃动,不时有尘灰扑下,上到阁楼,苏浩宇拉了一下红色的灯绳,昏黄的灯光下,发现这不是堆放农产品的阁楼,而像是一间书房,里面摆着许多木质书架,书架上却没有一本书,架子上堆着的是一些陶罐,如果不是书架两边的对联“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他根本就以为这不过是摆放腌菜罐子的木架。原来,他来这次来到的是左边天井的厢房,农产品是堆在右边天井厢房的阁楼里。

这间阁楼屋顶揭了四块瓦,都换成淡绿色的玻璃,阳光透过玻璃晒下来都带着绿,靠后堂的墙面,开了两个泥窗,尽管是这样,房间还是显得有些阴暗,窗框是木质的,已经腐朽得有些发黑。

书架旁、泥窗前,有一张木桌,上面摆着一块蓝瓷笔架,还有一支小号的毛笔架在上面,另外一支大号的架在上面的却是鸡毛掸子。看来外婆平时还是会进来打扫的。

苏浩宇拉开抽屈,抽出时,感觉有些艰涩,有东西卡住了,他用力晃了几下,总算是把抽屈拉了出来,看到里面斜摆一个长方形的红木盒子。

他把长盒子拿出来,平放在桌面上,抽开盒缝处的滑动木扣,打开盒盖,看见一把银色的刀,刀柄赫然是一个骷髅头,在透过绿玻璃的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无比诡异。

“啪”苏浩宇条件反射地把盖子合上,装回滑动木扣,抱起红木盒子,就冲下楼去,身后响起了一阵木梯的吱嘎声。

苏浩宇一口气跑到后堂大厅,见外婆坐在大厅端起茶杯正要喝,苏浩宇把盒子往茶桌上一放,问:“外婆,这是什么东西?”

外婆放下茶杯,不高兴地说:“你怎么把你外公的东西翻出来?”

“这是外公的?”

“不然还是谁的?”

“我刚才只是随处逛逛,想看看猫头鹰还在不在,没想到走错了房间,外婆,那阁楼是书房么?怎么书全不见了?”苏浩宇问。

“唉,在我没嫁过来前,你外公家是有很多藏书的,后来听说全烧了,说会惹祸。自从烧了书后,那房间,你外公活着时,都很少进去。不过,我时常见他擦拭银木刀。”外婆缓缓地说。

“银木刀?”

“就是你放在桌上的刀。”外婆拿起盒子,打了开来,左手端着木盒,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刀手、刀柄,仿佛在摸着一个心爱的人。

苏浩宇见外婆沉浸在回忆中,便不敢出声再问。

过了好一会儿,外婆终于回过神来,把盒子放下,端起茶杯,茶水已经不再冒着热气了,她还是喝了一口。

“这柄刀,是有来历的。”

“嗯。”苏浩宇不敢插话,生怕外婆思路一断,又说漏了什么,只是静静听着外婆诉说。

据苏浩宇外婆说,这把银木刀,是外公祖上传下来的,具体有什么作用就不知道了。但是在第七次修纂的族谱里,有一位祖上的旁边有侧写,侧写说,此刀由五瓣子栋木削制而成,刀身成银色,故称银木刀,有辟邪之用,乃曾家(外公也姓曾)祖上赴庙会必备之品。

此刀,须用左手制作,成品才能发挥作用。至于为何要用左手制作,按苏浩宇的理解,是这样的,在中国传统文化看来,左手属阳右手属阴,左手制作显然是想让银木刀充满阳刚之气,方能僻袪阴秽污物。

另外,银木刀握手处,是斑驳绿莹的铜铸鬼头形状,暗示着操刀者不仅不怕鬼,还能把鬼头捏在手上。

对此苏浩宇抱了好大的问号,外公的种种事迹充满着疑团,一是带画儿的老墙,一是辟邪的银木刀。

难道在多年前,外公就知道这扇墙是带着邪气的?才会想到用祖传的银木刀辟邪?

说完这段过往,外婆便让苏浩宇把银木刀送回到阁楼上。

在大屋里,苏浩宇又住了几日,见外婆情绪渐渐稳定,身子也逐渐康复后,他便准备回家,打算去南乡一趟,那曾家女儿的榜还不知有没有人揭。

既然知道了墙画的原因,外婆也就安心了,想着,还是留下扇墙作个念想,便不再叫人来拆了。

苏浩宇见诸事都办妥,于是收拾一下东西便回家了。从东坝镇坐摩托到家,不过一个多小时。在外婆家住了数日,心里一直牵挂着罗依一,好在有母亲帮忙照顾,这才安心替外婆瞧病。这次为了曾致庸的十万元赏金,他无论如何都要上南乡一趟。

摩托车带起一阵山风不管不顾地灌入苏浩宇的领口,凉嗖嗖,他早已神驰南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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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更完。第二章慢慢写,写完就贴完。好看请支持
楼主:范修文  时间:2009-11-07 10:48:00
多谢各位捧场
楼主:范修文  时间:2009-11-07 10:55:00
作者:求无欲 回复日期:2009-11-7 10:51:00 27#

范庸医,快来给某求把把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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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上这位壮士,恭喜你,有喜了。灭哈哈哈哈
楼主:范修文  时间:2009-11-09 18:32:00
11

第二章 伏寒奇症

曾致庸早年做装修,趁申震市百废待兴建筑行业红红火火时,带着帮兄弟在这行里捞了第一桶金,之后,马上转行开百货商店,随着申震市流动人口越来越多,消费速度越来越快,百货商店生意极好,不久便由一家百货商店开至七家,最后又由百货商店转型成为综合大型超市,走上轨道,终于功成名就。

人生总是有起有落,三衰六旺随身带,有得意处必有失意处。不错,女儿曾慧仪便是他的失意处。

这也是曾致庸想不明白的地方,原本两儿一女健康健康,等老来便可享天伦之乐,这长女却是得了这种怪病。他一生乐善好施,凡是有修桥铺路、建校助学的事,他必定是慷慨解囊,却是不甘心好人没好报,怎么会如此下场?

他也听说过,北溪有位名医,叫罗大德,可是罗大德在三年前便去世了,他真后悔,三年前没有带女儿回来,不然的话,就可以请罗老大夫诊治一翻,说不定也就妙手回春了。失之交臂,可惜啊可惜!

曾致庸坐在家中书房摸着他硕大的肚腩,正听着一个老乡说:“我听说,罗大德十年前收过一个徒弟,带了三年,后来,这徒弟去了岁城中医学院读书。准备学成归来整理罗大德的学术思想,不料,罗老大夫乐极生悲,让眼镜蛇在手上刮了个小口,又喝了点酒,给毒死了。”

那老乡右脚勾了勾左脚卷起的裤腿上的泥巴,曾致庸露出一脸的不快,无奈,人家老乡好心来出主意,不好出声斥责。

“嗯,这事我早知道,然后呢?你有什么主意?”

那老乡,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他那徒弟是一表人材,浓眉大眼的,一看就是个聪明人,现在在镇卫生院里上班,听说医道不错,治好了不少病,又在中医学院跟过名师抄方,想是有些水平的,曾老板不妨找他试试?”

曾致庸晃了晃脸上的肉,上下打量了一下那老乡,那老乡被瞧得浑身不自在。

曾致庸耐着性子说:“你的意思,是让我找一个二十六七的毛头小子来给慧仪看病?你……”一句“你脑子里装的是浆糊”差点就脱口而出。

“唉,看在人家是好心的份上,给点钱打发了吧。”曾致庸闭上了眼,向他挥挥手,那老乡讪讪地退出书房,书房外,曾太太给了那老乡十张大团结。

“庸哥,其实他说的,你也可以考虑一下!死马就当……”曾太太说了一半便靠在房门哽咽起来,下半截硬硬地吞了回去。

“唉……,你说,这靠谱吗?”曾致庸身子向后用力晃了晃,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任椅子前后摇摆起来,良久不说话。尽管曾致庸为女儿急病乱投病,但也不能抓把草就当口粮吧?谁能相信一个初出茅庐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曾太太见丈夫陷在摇摆椅中一直不言语,便走进书房,推了一下坐在摇摆椅上的曾致庸:“你倒是出句声啊!”

曾致庸睁开眼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按在曾太太身上:“老婆,你说,这是不是当年我做那事的报应啊?要不是我……。”

话没说完,曾太太便用食指堵在了他的嘴唇上,也堵住了他要说的另一半的话。

在黄牙老乡离开曾家这座新盖的大洋房时,曾太太已拿定主意叫老乡帮忙去请苏浩宇,老乡拿着曾太太另给的一百元,乐得屁颠屁颠地朝卫生院走去,那可是十里地远,这老乡车也不叫,就走着去,走着拍着胸口说一定请到小苏大夫来。

背地里请人,曾太太先斩后奏,这会儿便跟丈夫曾致庸说明已让人去请了。曾致庸想发火已经来不及了,只是悻悻地说,人来了,你招待。然后便走出二楼的书房,到三楼天台上的花圃弄他的罗汉松。

楼主:范修文  时间:2009-11-09 18:35:00
12

苏浩宇从外婆家回来后,在家休息了一会儿,便又回卫生院探望罗依一,拿了病房桌子上的脸盆去洗手间打水,端回来后,又在盆里掺了点热水,拿了门后挂着的毛巾,湿了水,便给罗依一抹身子。从脸到脖子,到胸脯、背,苏浩宇抹得极熟练,当抹到腰时,取起纸尿片,发现罗依一又排泄了,他撸起袖子把带粪便的纸尿片拿掉。又换了三次水才抹干净了身子,才给换上干爽的尿片。平时给罗依一往胃管里打的都是流质,所以排便还是很顺畅。

苏浩宇拿起梳子给罗依一认真地梳头发,一遍一遍地梳,最后拢起扎起来,让她看起来更精神,虽然她还是睡着。他抚摩着罗依一的脸庞,原本亮若银盘的脸,此时却苍白无神,皮肤甚至都有点起褶子。苏浩宇抬起看看桌上镜子里的自己,和罗依一对比起来,不禁一阵心酸,罗依一比自己小,此时却是显得比自己老。

这头护理好罗依一,便把她交给母亲照顾了。回头他又跟院长告了假,准备次日去南乡曾家试手。

这个又高又瘦的院长老头,尽管有点不满苏浩宇这段时间连日请假,同时也不满罗依一独占了一间病房,但考虑到现在镇卫生院人手紧缺,而苏浩宇又确实有些本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摘下黑框老花镜往椅背一靠挥挥手便让苏浩宇退了出去。

苏浩宇前脚才踏出院长办公室的大门,黄牙老乡便后脚跟了上来。

“苏大夫,苏大夫,是你吗?”那老乡陪着笑,露出一口大黄牙。

苏浩宇皱了皱眉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位老乡:“您是?”

“嘿嘿,我啊,您不记得了?我就是去年脚上长镰疮的那个!差点把腿锯了,就是您给看好的,南乡的老李啊。”老张摸了摸上衣口袋,想把那包舍不抽的红山掏出来敬给苏浩宇,苏浩宇却在他把烟拿出来之前递上了一根双喜。

他对南乡这个词可是非常敏感,一听那老乡说是南乡的人便把烟递了出去。老张把手在衣服上抹抹了,边接过烟边说:“怎么好意思抽您的烟。”

老张本想点火吸烟,想起有正事,便把烟挟在右耳朵上,又是弓着身又是点着头对苏浩宇说:“您看,我这,能借一步说话吗?我找您有事。”

苏浩宇本就想找他问清曾家的情况,顺便请他带路的,心想:正好,我也有话要问。两人便移步到医院花池的一角。

“老张,你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南乡曾致庸曾老板你听说过吧?那可是大老板,老有钱了。”

苏浩宇正把烟嘴往烟盒上敲,想把烟丝敲实点,听老张这样问,停下来望着老张,点点头:“是不是女儿得怪病的那家?”

老张一听,就觉得有戏,高兴地说:“嗯,是这样的,既然你已经知道南乡曾老板家的事,我那就跟你就,曾太太让我来请你去他家出诊。”

说完,老张一脸期待地望着苏浩宇。

苏浩宇心里却是吃了一惊,他是个年轻人,经验还有待大家验证,俗语说:医不三世,不服其药。苏浩宇还不算完成出师的人。这曾家还真是有病乱投医,看来找他,也是穷途末路了,没有办法中的办法。正好,苏浩宇本来就是想要去南乡揭榜一试的,便欣然答应了老张。

“那您什么时候过去?”

“你等等,我回去准备一下,这就随你去。”

说完,苏浩宇便回家拿起药箱,跟着这老张,拦了辆三轮摩托车,便朝南乡驶去。

终于来到传说中的曾家大洋房了,这曾致庸本就是搞建筑起家,自己家的房子当然要与众不同。他在自己的祖屋旁边,盖起了一栋三层却是面积极大的洋楼,这洋楼结构为一个回字型,进去后,里面有一大片露天的地方,有些假山假山。楼体外观就像一座微型城堡,也不知耗费了多少钱财才能够盖一栋这样的洋楼。

苏浩宇跟着老张的步伐慢慢走近,只见三米高正门楣上有三个镂刻而成的大字——“贤昌楼”,显得气势十足。

这老张让苏浩宇在门外等候一阵子,他进去先通报一声。苏浩宇看着那近膝高的门槛,心里就一阵反感,都什么年代了,还搞得跟阶级敌人一样,估计也不是好侍侯的主。

片刻,老张就小跑着出来领苏浩宇进去。里面果然别有洞天,前面一座假山当屏风,假山脚下养了一池锦鲤。洋楼虽是三层,但是围起来一圈,估计也有三四十个房间了,尽管房间里面的东西看不到,但还是可以看到窗户上雕刻细致的花纹。

这个曾致庸真是讲究啊!

绕过假山,沿着一条十一二米长的鹅卵石小路到尽头,就是正横位主屋大厅了。曾太太站在门口等着两人。

“你就是小苏大夫吧?里边请。”曾太太笑着说。

“不敢,你先请。”苏浩宇跟着曾太太进了里面,老张识趣地退下了。

曾太太领着苏浩宇到会客室里坐下,又让家里请来帮忙做饭的大妈端了杯茶水来。曾致庸没有下来招呼苏浩宇,他果然对苏浩宇不抱希望。

苏浩宇其实心里早有被冷落的打算,不过,既然来了曾家,就要好好表现。

“我丈夫有点累,在房里休息,所以,苏大夫别见怪。”

“哪里!”苏浩宇客气地答道。

“我先给你讲讲慧仪的情况,还是叫她出来,你先看看?”曾太太试探地问了下。

“还是您先说说情况吧!要是听着我觉得无能为力,也不就不好再浪费你们宝贵的时间了。”

于是,曾太太便详详细细地交待了曾慧仪的病情,从如何得病,经过何种治疗,有何疗效,病情发展情况,一一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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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星期就码了这么点儿。



楼主:范修文  时间:2009-11-11 22:10:00
谢谢各位捧场。这两星期单位有事,没有时间码。现在马上开始码一点。。。。
楼主:范修文  时间:2009-11-11 23:10:00
13

会客室天花板上的茶色吊扇慢慢地转动,也许里面的机油耗损了,吊扇转动时轴心发出有节奏的吱吱声,吊扇带动的风吹得曾太太的黑色长发微微摆动。伴随着风扇的声音,靠在软沙发上的曾太太慢慢地介绍着曾慧仪的情况。

曾慧仪,女,24岁。家住南乡曾家大楼“贤昌楼”。身高165CM,体重40KG,体弱,肤白。

据曾太太介绍病情,约十年前,曾致庸在申震市刚站稳脚跟,便把一家子接过去住。算起来,病了也有将近十年。

也许当初居住的环境不够好,那是从当地农民手中买来的旧式老楼,采光自然不好。住了将近有一年,自那时开始,慧仪便开始怕风,怕冷,怕光……

起初,别人穿短袖的时间,她要穿长袖,秋风刚初,她便棉袄加身。慢慢地,即便是盛夏,她也要穿上棉袄棉库,晚上睡觉必是裹着棉被。而戴着头上的皮帽是从来就不曾脱下,她说,只要脱下,任何一点细微的风,都能令她头痛。

她发病几乎没有任何征兆,随时随地可以发作,一发作,人便倒地不醒。发作的过程是这样的,开始时,只觉得脐部周围的肌肉在跳动,每当这时,曾慧仪便万分紧张,知道又要发病了。跳动的脐周,慢慢地形成一股旋转的冷气,这股冷气循着人体前正中线(也就是任脉所在的位置),从肚脐往咽喉的方向慢慢上升,冷气冲到胸部后即快速扩散开来,像扔进平面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一样激荡开来,整个胸廓里都是冷气,呼吸变得愈加困难,冷气再上升,到了咽部,只觉舌根如遭电击样麻辣、抽搐,口不能言,继而双腿从踝部以上,震颤抖动不止,寒战嘎齿,不能自制,最后冷气直击向脑部,她只听得“轰”的一声,便倒地不起。

另外,她的头痛发作起来更是恐怖,每次头痛发作前,会觉得眼前有金星直冒,星星在头顶盘旋着打转。不要以为那是上帝头顶上的光环,只要看多几眼旋转的星星,就开始觉得头晕目眩,整个眼里世界的画面发生扭曲,像要溶进无底的黑洞里。时间再持续一会儿,人便觉得要晕厥过去,胃里开始泛酸,酸水浸渍到喉咙时,火辣辣地痛,口中也开始不停地吐白泡。而两侧则像是被人用锥尖顶着,隔一会儿就有锤子用力地往锥柄上重敲一下,每敲一下,身子就抽搐一下。不过十来下,人便痛昏了过去。整个过程就是受尽满清十大酷刑一般,令人痛不欲生。

这些便是曾太太向苏浩宇介绍的大致情况。

苏浩宇双手合十握拳放在大腿上,认真听曾太太诉说,没有漏下任何一点信息。

他身后仰了仰身子,让背部的肌肉完全贴在沙发的靠背上从而得到适当的放松,刚才坐得太严肃了,以致背部的肌肉有点发酸。放松下来,他才能比较从容地思考,这是他的习惯。这个姿势,他的眼睛正好望头顶缓慢转动的吊扇,黄色的灯光从扇叶投下的阴影一片一片地从苏浩宇的脸上划过。

曾太太望着这个斜靠在沙发上的年轻医生,看到他那浓黑眉毛下深邃的眼睛逸出了不易察觉的自信的眼神,心想:这会找对了人么?

“像是奔豚。”,苏浩宇打破了会客室的沉默:“就目前你所提供的信息,我初步认为是《金匮要略》所记载的奔豚症。”

当他说完这句话时,他发现曾太太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也许前面有医生下过这个诊断,也用了奔豚汤?”苏浩宇分手合着的双手,把两个手掌撑在两边的扶手上,前倾着身子问。

曾太太点点头,冷冷地道:“是的。难道你也和前面的医生一样吗?那就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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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赶着码了这么点。接下来会怎样,还是要等曾慧仪出场才行。。。
估计得周末才有时间码
睡觉,各位晚安

楼主:范修文  时间:2009-11-12 18:30:00
拜访了天和先生的帖子

喜欢中医的朋友可以过去看看


衷中参西嘛
楼主:范修文  时间:2009-11-15 00:13:00
14

毫无疑问,曾太太眼中此时尽是鄙夷之色,心里定是以为苏浩宇竟是徒有虚名之辈,枉她还对苏浩宇抱有一丝希望,早听该丈夫的,不该多此一举。

苏浩宇却早就料到曾太太有此反应,若是前面的大夫连奔豚都看不出来,那中医实在是该没落。

“曾太太何必着急,且听我把话说完。”

“好,我就听听你有什么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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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更,是没时间写
楼主:范修文  时间:2009-11-15 00:16:00
15

奔豚气病是指患者自觉有气从少腹上冲至心下或胸中、咽喉,伴有腹痛,病发作时,痛苦难以忍受,甚至晕厥。还有的人,甚至可以看到肚子上股起一块东西,凸起来从少腹往上滚动。这么典型的症状,如果不能诊断出是奔豚气病的话,那么这个大夫的水平就可想而之。

可即便能明确诊断,如果治疗方法不完全对症的话,那结果又是另当别论。估计之前请的大夫都是按常规处理,却是不见其效,这才招至曾太太的反感。

苏浩宇要是不能给出有效的药方,那就是步前人后尘,拾前人牙慧,毫无创见可言,下场就是曾太太发出的逐客令。

“奔豚气,如果按常规处理,不外乎就是《金匮要略》里的奔豚汤、桂枝加桂汤、苓桂枣甘汤这三个方子加减。可否让我看看之前大夫开的方子?”

曾太太起身从沙发前面的茶桌上的铁盒子里,拿出一叠药方 ,目测有三十四来张。苏浩宇从曾太太手中接过来,慢慢翻看,有诊断神经官能症、诊断肠胃炎、有诊断幽门梗阻等等,验单、药方一应俱全。

“果然,大多是以这三个方子加减。”苏浩宇一张张仔细看完后抬起头对曾太太说。

“嗯。”曾太太盯着苏浩宇,眼神里透着你有什么高见的意味。

“这三方,所治的奔豚病因大多是吐脓、惊怖、火邪,而你的女儿的病因却并非这么简单,依你前面所言,我目前猜测是以寒邪为主,前医虽是诊断明确,却没有完全针对病因下药,被奔豚的表象所迷惑,开出的方,都是因循守旧,不敢越雷池一步,四平八稳的开出这三个方子。总得来讲,前医的诊断是明确,只是处方略有偏差,却并非是无能之辈。”苏浩宇慬记先师教诲——“不道已长,莫言人短”,说话十分小心。

“那你会怎么处方呢?”

“如依我处方?那晚辈会处以罗氏奔豚汤,即先师的独门秘方。”苏浩宇眼神坚定、率直地回望曾太太,不带一丝迷茫。

“那就请苏大夫开方如何?”

“不急不急,还是先看过曾小姐,把过脉才行。所谓望闻问切,得要四诊合参才能处方用药。否则,对病人而言,是极不负责任的。”

铛……铛……铛……

会客室后那座一人高的老式摆钟,响了八下,钟摆左右“嘀哒嘀哒”地摇摆,这一翻的交谈,耗费了苏浩宇极大的心神,不知不觉已到八点,晚饭时间都过了。

“唉呀,你看,我都忘了招呼苏大夫吃饭了,这样吧,今天苏大夫就在这里吃顿便饭,晚上在这里休息,明天养足了精神再给小女把脉,如何?”曾太太望着苏浩宇的眼神里带着极大的期待,令人不忍拒绝,而且,她的称谓里已不带一个“小苏大夫“了,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尊重。

苏浩宇只好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曾太太笑了,向门外喊了声:“吴妈,把晚饭弄好,我要请苏大夫在这里吃饭,顺便叫曾先生出来。”

苏浩宇这时眼角余光瞥见窗外有火星闪了一下,一股青烟飘过。难道有人在窗外偷听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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