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历史小说《战国》,长篇连载,乱世枭雄谁主沉浮?(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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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0-07-26 22:50:10 更新时间:2021-05-02 10:02:38

楼主:萧野1988  时间:2020-07-26 14:50:10


前言

首先申明一点,这是一本包含战国、侠义、百家学说及部分玄幻的书,故事发生在一个类似古战国的东方世界,至于为什么不以中国历史为背景,以下会有说明。
众所周知,我们的民族有着悠久的历史,而且一直延续了数千年至今,这是当今任何一个国家及民族都无法相比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我们最值得骄傲的一点。
上古时期的蛮荒大地,这是东方神话的起源,也是古时人们幻想的人类起源地。盘古开天地、女娲补天、精卫填海、黄炎二帝大战、涿鹿之战、大禹治水、武王伐纣等等神话故事,皆出自民人之手传入民间,世人皆谓之大神,顶礼膜拜之。
春秋战国,乃是华夏大地最为精彩的一个时期。王侯将相各显神通,闾巷草野更是才人辈出。
伯牙子期创造了知音的由来、勾践卧薪尝胆诠释坚忍不拔的精神、廉颇负荆请罪、蔺相如完璧归赵、扁鹊起死回生、蔡桓公讳疾忌医等等;儒家孔孟、道家老庄、兵家孙武、墨家墨翟、法家公孙鞅、纵横家王诩、及阴阳家邹衍等等;后有始皇帝嬴政灭六国一统天下,这是何等之雄心壮举;西楚霸王项羽杀郡守,破秦军,入关中,威名震海内,这又是何等之神勇霸气,古往今来能有几人耳?
能人怀才待遇,良禽择木而栖,群英荟萃,百家争鸣,演绎出了一个接一个精彩绝伦的传说。
然则,历史终归是历史,后人不能凭着自己的喜好而胡乱篡改。这或许能让那些故事看起来更有立体感,但是,最严重的一点是,这会让后人沉迷其中从而曲折正史。
越精彩的故事往往越偏离历史的轨迹,如是像《封神榜》之类将一段历史写做神话,倒是更为妥当,毕竟人们在阅读之初,心里就会将其定义为神话故事的范畴。而若是像《三国演义》这般,以正统三国之名义流传乡野,后人便很难区分其中编造之成分,从而沉迷于幻想中。
《三国演义》被誉为我国四大名著,其精彩之成分毋庸置疑,其影响力更是世人皆知,它的好就不用我在此细说了。
然此作却过份偏向于蜀汉,这便导致如今青少年大骂曹魏是狗贼,愤青们反击说他们不懂正史,怒斥刘备是伪君子等等之类的现象发生。其实双方都没有错,《三国演义》带给我们无尽的激情和感动,它更没有错。只是某些体制所限,我们现在需要的往往不是那些真实的东西。
我不想再跳入这“误导”的藻泽,我更希望大家都能正面一些事情,无论对于错,好与坏,我们都该去正视,至于最终的结果,由各位在心中评判。这是一种习惯,一种很重要的习惯,我坚信每个人都有其独立的思想,因为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都能在心中区分好坏,只要你愿意。
故而,我心即向往那金戈铁马歃血为盟的时代,亦不能因此亵渎历史,这是我内心所不能允许的。若此书中出现某些经典桥段,望大家不必拿与历史对比,这只是我虚构的故事,一切皆归幻想。
做我所做,爱我所爱,做一个有思想的人,活出自我,活出自由,便会活出精彩。
谨以下面短文,献给名著《三国演义》,我将此命名为《三国演义赋》,至于它是属于哪一类型的文,就由各位自行评判了。
东汉末年黄巾乱,各地诸侯把乱平。
宦官集团政权握,何进将军把董迎。
恶汉废帝新君立,王允貂蝉妙计拼。
文台意外得玉玺,归家途中遇伏兵。
群雄割据战乱起,阿瞒明智拥戴君。
公瑾点拨赠术玺,伯符得兵江东居。
玄德再三徐州让,奉先率兵抢先机。
挟持天子令诸侯,枭雄终于露野心。
公路狂妄自称帝,众家反感灭其军。
飞将乱舞曹刘怒,沉溺美色浑不觉。
曹家伐吕城墙破,三姓家奴命归西。
本初雄师至官渡,曹操无惧弱兵赢。
袁家三分众心离,终是并入曹家军。
妻离子散刘无后,刚胆子龙救主归。
走投无路皇叔恨,慕投景升新野城。
卧龙先生名声震,三顾茅庐请得君。
百万神兵江边驻,曹得灵感短歌行。
蔡瑁张允双双投,众将齐心士气足。
铁锁连船水军练,草船借箭十万只。
蒋干盗书信为真,阿瞒大怒水将毙。
万事俱备东风欠,诸葛孔明通神机。
曹操壮心无需改,强兵登船入江行。
周郎一把天火纵,曹家大军逃命急。
孟德败走华容道,云长仗义放其归。
孔明出策荆州借,入驻巴蜀亦不还。
三番两次讨不回,怒火攻心瑜成疾。
临终余怒犹未减,感概生瑜何生亮。
孙刘两家盟约裂,羽坐荆州江山稳。
兄长顺利汉中夺,关公趁势北伐曹。
水淹七军于禁擒,斩杀庞德震四方。
前有温酒斩华雄,如今刮骨亦静心。
奈何大意荆州失,败走麦城就义凄。
孟德突见关公首,吐血成疾病不起。
一代枭雄就此终,其子野心更甚之。
废帝登基立国魏,誓要把那孙刘吞。
玄德称帝蜀汉立,出兵伐吴报弟仇。
出师未克三弟死,两仇并加誓灭吴。
大才伯言逸待劳,夷陵大败蜀汉军。
遥想桃园结义情,身心憔悴含恨终。
孔明受命扶新君,鞠躬尽瘁无人及。
七擒七纵蛮王服,出师一表定决心。
六出岐山粮断绝,积劳成疾遗憾终。
诸葛辞世蜀汉乱,马岱奉令魏延殆。
大将伯约接衣钵,坚决北伐屡建功。
无奈国衰民众弱,终究回天无乏术。
蜀灭吴降天下归,三国之名从此无。
曹魏强兵天下霸,怎奈终为司马衣。
故事精彩看官爽,然则史实终为实。


第一卷:西山之战



第一章:落阳边关传急报

建和四十八年,仁帝三十二年春。
西山郡,落阳关外。
一袭兽皮甲的轻装骑士正快马朝落阳关方向驶来,高大的石墙已经遥遥在望。骑士紧紧握着手中黑色令牌,俯身马背,用力一夹马肚,骏马一声长鸣,更加卖力的狂奔而去。
“前方骑士,作速下马!”城墙哨兵大喝一声,女墙上的弓箭手已经拉弓待命。
骑士高高举起手中黑色令牌,扬声高喊道:“黑鹰令在此,军情急报,速速开门!”
黑鹰令是赵邦所设的秘密斥候营特有的令牌,黑鹰斥候营不同寻常的斥候营,他们是专为刺探呼延军动向而成立的,他们的装扮跟呼延骑兵无异。哨兵不敢怠慢,厚重的关门被隆隆拉起,骑士飞马入关后,关门又迅速落下。
落阳关共分三重关,第一重关高五丈,长百丈有余,厚三丈。每重关之间相隔二十丈,可供五千兵士自由出入,第三重关厚度达到五丈,厚实程度直追皇城级别。
落阳关被称为天下第一关,是中原最临近西域的地方,也是抵御呼延军最坚实的盾牌,只要落阳关不破,便可保中原无事。
自建和三十五年开始,西域呼延军大肆渡江犯境,赵国江岸数县均被洗劫一空,三年内,死者数以万计。
十年前,赵国名将赵衍亦在一场惨烈的保卫战中战死,而后其子赵邦请命出战,于五年内力拒呼延军,并挥师猛进,一举夺下原属呼延大汗的七百里领地,亦将以呼延姓氏命名的大江划入赵国领土。
此战让他名声大震,同时也彻底惹怒了呼延汗。
此后五年,大小战役百起,胜败各有,然土地从未丢失,去秋激战斩敌两万,对方主将战死,本方损军三千,可谓大获全胜!落阳关便是呼延江对岸的第一道关口,也是唯一一道。
赵邦初到此地正值黄昏时分,落日西去,远方的天空被残阳染成了血色。这让他想起多年来把守边疆的艰苦岁月,有感而发,吟道,“落阳西去临边疆,血染红云大地苍。”
便在此处设一关卡,取名“落阳”!
中军幕帐内,前军主将魏信威严的坐在正中,步兵主将、副将,骑兵主将、副将,千夫长及各级军务文官分列两侧。
一日前,黑鹰斥候营传来军报,西方呼延军出兵三万,已经穿越大漠,正朝落阳关方向压来。
“打不怕的狼崽子又来了,诸位都有何高见啊,说来听听。”魏信首先开口,语气显得颇为轻松。
步兵主将何力粗声大气道:“鸟高见!打呗!熬了一个冬天,鸟蛋都快憋熟了。”
说着活动了两下肩膀,“不打仗,我浑身都疼。若听到有仗要打,嘿!我这老胳膊老腿,立马就好!”
年过五十的老将军破锣嗓子一开,立时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何将军老当益壮,去秋一战,两狼骑左右夹击老将军,怎料老将军大手一扬,直接给拽下马。两边胳肢窝一边夹一个,生生给夹死了!”一位千夫长绘声绘色的讲诉着。
魏信赞道:“何老将军臂力不减当年啊,有老将军在,我赵国步军可谓是所向披靡!”
骑兵主将吕田调笑道:“他两膀子要夹人,不夹人就疼,一夹人便好。”
“你小子!”何力只是那么轻轻一推,吕田立马就摔了个底儿朝天,又惹来众人大笑不止。
“黑鹰斥候到……”一声长报打破了帐内轻松的氛围,一位手持黑鹰令的兽皮甲男子匆匆进账,“禀报将军!呼延军已在关外五十里处扎营,兵数三万,皆为轻骑,方圆五十里未见伏兵迹象。”
“好,休整片刻,午时过后再探一次。退下吧。”魏信满意的大笑了两声,“哈哈,蛮人猖狂,区区三万破骑就敢前来挑衅。传我将令!各军整备军装,明日随我出关迎战。斩杀狼骑,耀我军威!”
“斩杀狼骑,耀我军威!”
众将军异口同声,气焰高涨。
各军将军四下散去传达军令,负责军备和粮草的文官也都走了,唯有掌军政的中军司马还在。
“司马有话要说?”魏信笑着问了一句。
中军司马踱步来到幕帐后面的军机山水图前,仔细查看起来,时而皱眉轻叹,时而蓦然沉思,就是不回话。
“怎的?莫不是这图不对劲?”魏信大惑不解,随后又大笑了两声,“我找人重画便是,司马何须在此长吁短叹啊。”
中军司马摇头道:“非此图不足。”
他指向落阳关外四十里处的那块平地,“将军且看,此处便是贫泽之地,周围二十里荒芜至极,于我军十分不利,明日呼延军必选此处交战。”
魏信不以为然道:“便是地形对狼骑有利,区区三万兵也不足为惧嘛,司马多虑了。”
“去秋呼延军损兵折将,今次再来犯,绝非盲目行为,将军还是谨慎些好。”中军司马仍是不放心。
魏信沉吟了片刻,点头道:“也好,我去上将军府走一趟,这里就交给你了。”
“将军放心吧。”中军司马送别魏信后,就匆匆去军营巡视了。
岩俆城距落阳关仅一个时辰路程,赵邦为了方便处理边关要事,便依着落阳关筑了一城。魏信抵达岩俆城时已是午时过后,在外劳作了一个上午的农民们此时正陆陆续续赶回来吃午饭,人来人往,使得这座偏僻的小城也格外的热闹。
赵邦的府邸位于城中,说是上将军府,其实只是一所三进式的普通住宅。第一进是接待宾客用的会客室,第二进是赵邦处理军务的军机室也是他的书房,第三进则是寝室了。
魏信直接来到了第二进的军机室,屋中案台上的竹简满满的堆成了一座小山,将一位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围在了中间,旁边茶案上摆着一盆肉汤和一碟野菜,此时已无热气,放在这里该是有段时间了。
魏信摇头轻叹道:“将军,该用膳了。”
赵邦头也不抬,指着旁边的茶案道:“放那吧,我等会儿便吃。”
魏信苦笑道:“放很久了嘛,已经凉了。”
赵邦抬头望去,惊讶道:“魏信老弟,你怎么来了!”
忙起身舒展了下筋骨,只听“咯吱咯吱”的响声随之传来,两人对视一眼,不禁都笑了起来。
“入冬后无战事,这不,闲着也是闲着,我就找来一批典籍打发时间,眨眼便窝了一个冬天。”赵邦示意魏信坐下,随后问道,“你来找我定是有事,快跟我说说,狼骑有何动静了?”
“哈哈,什么事都瞒不了你。”魏信笑道,“也无甚要紧事,你先吃点东西,吃完再讲。”
“成,我看你也应该没吃,咱们就边吃边聊。”
说完朝门外唤了声“程伯”,随后一位健硕的老人便匆匆进来了。吩咐程伯将案上的两样物事热一热,再加上一叠肉饼一并送来,程伯虽内心不忍,但还是应诺一声,端起已经冰凉的汤、菜又匆匆出了门。
程伯刚走,赵邦又问起了关外的情况,魏信拗不过他,便将近日来黑鹰斥候刺探到的消息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赵邦沉默了良久,猛然道:“不对劲!”
他起身找来一幅详细的边关地图,直接铺在了地上就仔细看了起来,两条卧蚕眉越凑越紧。魏信默默的看了片刻,急得直挠大腮胡子,“这,这哪里不对劲嘛?”
赵邦将一根竹片折成四段,将一段放在地图上标示着“贫泽”二字的荒地上,“三万狼骑在这里……”
接着又将一段摆在对面位置,“我军两万在此处,若是你来指挥,此仗该如何打?”
魏信也折了几段竹片,略作思考后,他先将一段在“狼骑”周围划了个半弧,然后摆在“狼骑”的后方,“我自领一队骑兵疾行绕至敌军后方,敌军必定认为我军胆怯撤退而全军出击……”
指向“狼骑”前方的竹片,“何力领步兵在此结阵以待,如此前后夹击,片刻便可全歼三万狼骑也!”
赵邦点头赞道:“此招诱敌深入,不失为一法。”
他将一段竹片摆在“狼骑”的后方,“假使狼骑有三万伏兵呢?”
“两万对六万,那我肯定撤军嘛。”由于兵力悬殊,魏信毫不迟疑的回了一句。
赵邦摇头道:“狼骑一律轻装上阵,此处周遭二十里又皆是荒原,我军若撤,必遭围剿!”
魏信“啪”的一下将一段竹片拍在地图上,毅然道:“那我全军出动,四万对六万,我军仍有胜算!”
赵邦仍是摇头道:“你若出动全军,狼骑一旦直奔落阳关,以我军之速度能奈之若何?关口被破,损失的不止我四万精兵,我赵国又将被卷入无尽的战乱中啊!”
“你这不是瞎折腾嘛,哪来那么多狼崽子。”魏信对于赵邦的这种假设颇显不满。
赵邦却肃然道:“狼骑平常都是在关外二十里处扎营,此次选在了关外四十里外的贫泽,加之去秋大败,不由得我不重视。”
赵邦将地图收起,语重心长道:“你呀,有时间多看看兵书,行军打仗也能添几分底气。”
“鸟!魏信大老粗一个,大字不识一箩筐,读来何用?”魏信说完与赵邦对视了一眼,随即二人不禁豪放的大笑了起来。
此时程伯已将热好的汤、菜还有一碟肉饼端了进来,赵邦忙道:“程伯,不劳烦了,狼骑动向不明,我随魏将军回军营吃一顿便了。”
说着便跟魏信急匆匆出了屋。
老人服侍了赵家两代将军,自打赵衍兵败为国捐躯,赵邦子承父业打下了一片天地后,一晃十载,便就没有好好歇过。当年血气方刚的豪侠义士,如今刚到不惑之年,两鬓已然花白!
回想这种种往事,年迈的程伯不禁老泪纵横。
赵邦和魏信回到军营已是黄昏将至,黑鹰斥候营又传来军报:呼延军扎营处方圆百里未见伏兵迹象。赵邦仍是不放心,将各级将领召集到了幕帐来集合。
赵邦环视了一圈众将领,威严道:“我没有特别吩咐,但是有一条军令。今夜留五队哨兵轮流巡视,其余军士一律早歇,三更起来生火,五更造饭,破晓时分我将亲率大军迎战狼骑!”
“诺!”众将领同声应诺,声振寰宇,铿锵有力!能和这位举世闻名的将帅之才同上战场,让他们感到极为荣幸,也让他们更有了底气。
待到将领们散去下达军令,赵邦才去用了他今天的第一顿膳食。


第二章:无声一击勇狼王

落日西去,晚霞似血,在天地交接处,连绵的毡包延伸在茫茫天际线上。
呼延残看着眼前广阔的荒漠出神。
年少时,他随母亲历尽艰辛翻越术家割据地的黑岩山脉,前往中原拜兵家名士为师。历经十数载,学成归来,尽显才识,得汗王信服,随即在西域合纵二十二部落,联兵伐赵!
第一战面对的便是中原各国最为敬重的名将“赵邦”!赵邦之名不仅传遍中原,亦是远在西域的游牧民族最为熟悉的中土将军,对于这个名字,西域呼延汗国除了敬畏外,更多的是痛恨。
在呼延残看来,若没有赵邦的奋勇抵抗,彪悍的西域游民在骁勇善战的呼延大汗的领导下,早在十年前就可以荡平中原,建立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一个帝国!
此一战是呼延残第一次将书中兵法运用到实际作战中,面对如此强大的一个对手,他内心的激动是无法描述的,同时隐隐也有些担忧。
去秋那一战,两万骑兵一个不剩,被杀得干干净净,统帅大军的还是王族中人,简直是丢尽了王族的脸面。身为呼延大汗之子的呼延残很清楚,他们的汗国太需要一场胜利了,而且必须是大胜,这对于今后统一整个西域是最为重要的一步。
如此关键的一战,绝不容有失,而且必须胜得漂亮,胜得让西域各部族胆寒,胜得让中原人再也不敢轻视呼延汗国的力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将呼延残思绪拉回,他转过身来,一位精瘦的西方汉子笔挺的立在他身前,恭敬的将右手手掌贴在胸口,“王子,落阳关哨兵森严,但奇怪的是,没有再见到黑牌子出入,关内也是静得出奇。”
精瘦汉子将他们隐藏在落阳关附近的斥候,所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转述给呼延残,他们将“黑鹰斥候”称为“黑牌子”。
呼延残沉声道:“按计划行事。”
精瘦汉子有些担心道:“可是,赵军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呼延残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猎物已走入圈套,你只管去便是。”
“是!”精瘦汉子立正身躯,将手掌放在胸前,坚定的领了命令。随后骑上一匹快马,远去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一望无尽的大漠中。
“拓拔志。”呼延残大喊一声。
名为拓拔志的人快步来到呼延残跟前,手掌贴胸,恭敬道:“王子。”
此人黄发碧眼,生得虎背熊腰,裸露在外的臂膀显得强壮有力。
呼延残道:“召集各部族头领来我大帐议事……”
略一顿,又道,“将雪狼王也请来。”
拓拔志领命而去。
赵军的动静,让呼延残已经有了九分把握,一场迫切需要的大胜正在向他招手。他回到自己的大帐内,少许片刻,陆陆续续的头领也都进来了,一个个都生得威猛非凡,尽显蛮人本色,相比而言,坐在最上方的呼延残要显得更单薄一些。可能是成长在中原的缘故,让他看来更像是一位来自中原的儒雅先生。
帐内的草墩子坐满了七八,各部族头领互相间炫耀自己部落的牲畜多么多么健壮,自家的兵器多么多么锋利,豪放大笑间,俨然没把坐在最上方的最高统帅放在眼里。
呼延残静静看着帐内喧杂的局面,脑子里在思索着怎样才能将这股分散的力量凝聚在一起,他十分清楚自己在这群头领们心中的地位。在私斗成风,强者为尊的西域,他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即便是披着呼延汗王之子的身份,在没能展现足够强大的才能前,要想让这群野蛮人信服,何其难哉!
正一筹莫展,只见一个膘肥庞大的身体大摇大摆的进到帐来。
此人披头散发,肌肤呈墨绿色,一对“牛眼”红得吓人,肥厚的鼻子往上翻,露出两个塞满了黑毛的巨大鼻洞,那张血盆大口里面长着两排参差不齐的黑色尖牙,咋一看,简直一个食人的怪物!
“怪物”看都没看呼延残一眼,径自“摇”到距离呼延残最近的位置,猛一脚将坐在草墩子上的那头领踢了个狗吃屎,口中大骂道:“滚开,这是老子坐的!”
原本喧闹的大帐顿时安静下来,各头领虽未再开口,但都纷纷看向被打的那头领,满脸都是嘲笑之意。
被打的头领愤然爬起,指着怪物的“朝天鼻”怒吼道:“颉霸你……”
“嗯?”颉霸那对“牛眼”睁得比刚才大了一倍,狰狞可怖的“熊脸”吓得那头领将接下来准备问候他祖宗的话,生生给咽了下去,赶紧改口道:“这里是呼延王子的大帐,不是你的扎阎部落,你别太嚣张!”
说话间,朝着呼延残作了一个贴胸礼。
“哈哈哈哈……”颉霸扯着嘴巴大笑起来,笑声犹如鬼哭狼嚎般极为刺耳,帐内众头领都难受的捂起了耳朵。
笑声猛然打住,颉霸怒瞪着被打的头领,恶狠狠道:“当今西域,我颉霸只服汗王一人,你算哪坨牛粪!”
话是对挨打者说的,可意思却是指向上面的呼延残,呼延残当然再明白不过,拍案而起,大怒道:“颉霸你放肆!”
呼延残身体比之颉霸要小上好几圈,但他的气势却丝毫不落下风。
“怎的?你还要吃了我不成!”颉霸却也毫不退让,腆着浑圆的肚子顶向了呼延残。
各头领面色肃然,纷纷围拢过来,内心却都在偷着乐,只等着接下来上演的好戏。
扎阎部落可是西域出了名的食人部族,族人各个力大无匹,从来不将他人放在眼里,其头领颉霸更是一个凶神恶煞的恶魔,谁见了都得避让三分。由于长年以人肉为食,扎阎人的肌肤渐渐变成了墨绿色,见者无不色变。此次召集各部族讨伐赵邦,让众头领意想不到的是,呼延残居然敢把颉霸这样的角色也拉拢过来,他们都在期待着,眼前这位年轻瘦弱的王子接下来会做出怎样的回应。
“锵!”一声清晰的钝器与地面的碰撞声在帐内回荡着,久久不能消散,将众人的眼球都集中了过去。
门口立着一位白袍银甲的少年,此少年身高足有八尺八寸,面如冠玉却是棱角分明,两颗绿宝石般的眸子闪闪生光,银色长发披在后背如流泉飞瀑般倾泻而下,生得虎体猿臂,狼腰彪腹,头戴狼头银箍,腰系狼牙金丝带,手中那杆森黑的长枪深深插入地面,竟比他还要高出几寸,威严站立着,俨如天神一尊!
“是雪,雪狼王!!”众头领大惊失色,纷纷退向两侧,给这位年仅十九岁的西域神人让出中间一条道来。
要说颉霸是恶魔,见者避让,那雪狼王便是魔王,强大的气场足以粉碎在场任何人脆弱的灵魂。
此子姓赫连,名白狄,乃是格伦王次子,五岁时开始和父汗饲养的三匹雪狼幼崽相伴成长,八岁便通狼语,至此终日与狼成伍,被西域人称为“第一勇士”!
他那身高超的本领都是从雪狼身上学来的,故而才有“雪狼王”之名。
颉霸稍一愣神,猛然回过神来,“呸”的一口将一坨泛着青绿色的粘稠物猛的吐在地上,不屑道:“当今西域,我颉霸只服汗王一人,你算……”
赫连白狄却不言语,大手一挥,那杆黑色长枪瞬间消失不见,所有人根本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听到颉霸嚣张的声音突然就顿住了。回头一看,颉霸那张丑陋的脸已经扭曲变形,圆睁的双目几乎要暴突出来,大张的血盆大口里面伸出一根森黑的长杆子,插在他嘴里的正是赫连白狄的“飞石枪”!
尖利的枪头从他后脑刺出,鲜红的液体正慢慢顺着枪尖往下滴,频率逐渐变快,最后汇成一条血线,将地上厚密的羊毛地毯迅速染红。如此迅猛的一击,力量却掌握得恰到好处。
要知道,赫连白狄的“飞石枪”可是由天外飞石精工打造而成,点石即成灰,赫连白狄之能耐可见一斑。
赫连白狄来到颉霸身前,平静地抽出长枪,颉霸膘肥的身体轰然倒下,血液犹如奔涌的火山般从他后脑那个血肉模糊的洞口喷溅而出,身下白毯上的那圈红斑越浸越宽,片刻已经大了数倍。
赫连白狄冰冷地扫视众人一圈,各个头领忙避其锋芒,身体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只听赫连白狄仰天狼嚎一声,雪白的身影猛然冲入大帐,三匹足有一丈长,五尺高的巨型雪狼闪现在赫连白狄左右。
雪狼目露凶光,冲着众人“嗷嗷”大叫,尖锐的獠牙在火把照射下闪闪生寒。
赫连白狄指向趴在血泊中的巨大身体,三匹雪狼凶猛的扑了过去,瞬间便将颉霸开膛破肚,一股强烈的腥臭味顿时扑鼻而来,充斥着帐内每个角落,“咔咔”的骨裂声仿佛来自地狱,冲击着每个人的灵魂。
在场的二十一位头领完全被吓傻了,一个活生生的吃人恶魔就这么说杀就给杀了,不对,是根本就没有预兆就被杀了,而且他们正亲眼目睹着“恶魔”的身体被一群更加凶残的雪狼肆意瓜分。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所有人都来不及做出反应,然看似弱小的呼延残却是淡然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从他平静的脸上丝毫也找不到名为恐惧的东西,似乎这一切都在他预料中一样。
“我哈兹部族誓死效忠呼延王子!”被打的那位头领首先从惊恐中挣扎出来,面向呼延残郑重的宣誓效忠,他紧贴胸口的手掌仍在不停的颤抖。
头领们恍然大悟,争先效仿。
“伊尔霍部族永远效忠呼延王子。”“艾德斯部族任凭王子调遣。”“契亚部族……”
不消片刻,二十一位头领全部宣誓完毕,那具庞大的身体此时竟只剩下一堆残骸。
赫连白狄一甩身后的狼皮披风,大步而去,三匹巨型雪狼舔着嘴角的血液,恶狠狠盯着众人看了一眼,也都跟了出去,头领们一直紧绷的神经这才稍稍得以放松。
“拓拔志。”
拓拔志应声入账,他恭敬的朝呼延残行礼,“王子请吩咐。”
面对地毯上那具猩红的残骸,他却是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将颉霸随从全部斩杀,一个不许漏!”
呼延残宏亮的嗓音清晰传入众人耳内,这一决定让刚刚放松的诸多头领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位年轻的呼延王子,手段居然如此毒辣。


第三章:奇招频出显本色

拓拔志领命而去,两名侍卫将颉霸的骨骸收拾完毕,也跟着出了大帐。帐内头领们表面故作镇定,内心却是惶惶不安,紧张的氛围压得他们到了窒息的边缘。
“诸位头领不必惊慌,颉霸一族为恶多端,死不足惜,跟尔等没有牵连。”呼延残按照中原礼仪,朝众人环拱一圈,真诚道,“诸位召集部族,不远千里随我穿越大漠而来,如此大义之举,呼延残甚为感激,诸位请受我一拜。”
说完便郑重的向诸人屈身一拜。
起身又道:“呼延残不才,愿同诸位共襄大业,只要我等同心共力,拿下落阳关并非难事。落阳关一破,七百里旧地收回,诸位皆为有功之士,到那时,便可共分这七百里肥地。”
一席话彬彬有礼,让在场的诸多蛮人头领一时都难以接受。
见众头领一脸茫然,呼延残笑道:“诸位放心,这是大汗的意思。”
契亚部族头领,亚里元道:“西域人重信诺,不讲虚礼,王子只管吩咐。”
说着重重将手掌拍向胸口,“我等任凭王子调遣便是!”
一声声沉重的闷响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整齐的呼声,“我等任凭王子调遣!”
“哈哈,好,够爽快!有我西域之风采!”呼延残爽朗的大笑,扬手高声道:“来啊,将我制作的沙盘取来。”
四名侍卫随之将一口方圆丈许高约四尺的木盘抬了进来,端正地摆在中央。
“此乃我按照贫泽地势亲手制作的沙盘,所示之土丘、荒地、小山乃至树林,皆跟实物无异。”呼延残来到沙盘前,掀开盖在上头的毛毯,伸手召集各路头领,“诸位请看。”
呼延残拔出腰间长剑,边指点沙盘上的地势边介绍道:“此处是我军扎营地,向东十里便是贫泽中心,周遭荒芜,最适合我军自由冲杀。明日交战首选为此处。”
他长剑所指的贫泽中心地带是平坦的土地,周围几乎没有任何掩体,西域轻骑最擅平地冲杀,若在此处交战,西域骑兵的优势将会得到完全体现。
诸位头领围过来仔细观察沙盘上的地势,边听边点头表示赞同。
“听说赵邦智勇超卓,贫泽地势平坦,以他的经验,应该不难看出地势不利于他们啊。明日交战,赵军要是不迎战,该怎办?”艾德斯部族的头领乌乞荼首先提出疑点。
呼延残点头道:“以我西域作战之法,断然不会选择迎战,然赵邦即便明知处于劣势,却亦必定出战。诸位可知缘由?”
见众头领纷纷摇头,呼延残又道:“赵邦谨慎多疑,我军又动向不明,加之中原兵法都讲究大战战于野,不到万不得已,是断不会死守城池的。”
他笑了笑,接着道:“落阳关的沉寂已经告诉我答案,明日赵邦将亲率军队迎战。”
他的一番话说得自信满满,然而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故意隐瞒了一些事情,只是粗犷的蛮人头领们察觉不出。
虽是不明其中要领,就此事上,诸多头领也再无异议。
“赵兵装备精良,步兵弓箭可是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就算我们速度上有优势,恐怕也抵挡不住赵兵拼死突围啊。”契亚部族头领亚里元谨慎的提到。
此言一出,所有头领都皱眉陷入了沉思。
赵军的弓箭手各个身怀绝技,百步之外能准确命中任何部位,这一点在西域甚至被传为神话般的存在。
西域的局面极为的混乱,号称头领千人,部族间为了扩张领地而互相厮杀,最大的呼延族一统西域之心更是人人皆知了。
这次呼延残主张合纵攻赵,各路头领争着响应,他们争什么?争的就是能抱住呼延汗这棵大树,确保掠夺邻邦时呼延军不插手,他们都是各怀鬼胎,没有谁愿意帮助呼延汗收复失地而真正卖命的。
所以,谁打先锋?这是他们都不愿触碰的话题。
头领们的私心早被敏锐的呼延残洞穿,他大笑了三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后,才道:“亚里元头领多虑了,扎阎部族不就是最好的先锋么?”
头领们面面相觑,大惑不解。
扎阎部落的头领颉霸,不是已经被雪狼王给刺死了吗?不说明日帮助联军冲锋陷阵,今夜颉霸的五千食人部队一到,首先遭殃的可是他们自个儿啊! 呼延残不提也罢,这一言道出,反倒惊出众人一身冷汗。
“只是要想办到这一点,还需头领们助我。”
说话间,呼延残猛的挥剑斩向自己的左臂,锋利的剑刃在他消瘦的手臂上留下一条又宽又长的血疤,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袖。呼延残连退了数步,倒在最上方的长案上,紧咬着牙,面色痛苦,额头已经爬上细微的汗珠。
“王子!”头领们大惊,都围了过来。
乌乞荼一把推开众人,用撕下来的碎布一边紧紧捂住呼延残的伤口一边大喊:“军医!军医!!”
军医踉踉跄跄进了大帐。
“快!快看看王子伤势如何!”乌乞荼焦急地催促军医。
军医掀开压在伤口上,已经完全被染红的布条,显露出促目惊心的伤口。手臂上的皮肉翻向了两侧,裂开一道半寸宽的口子,血正不停的流出。
“快压住!”军医刚说完,乌乞荼立即捂住伤口。
“谁人伤的王子!”
拓拔志这时冲进了大帐,眼中杀气腾腾,身上满是血污,怒视着帐内众头领。他手中握着随身佩戴的腰刀,刀刃上鲜红的液体仍在往下滴,显然是刚执行完呼延残下的命令。
呼延残虚弱的挥手,示意拓拔志退下。拓拔志摸了把脸,脸上印出几条血印,转身很不情愿的出了军帐。
军医紧张的忙活了一阵后,血总算是止住了,现在正在给呼延残的伤臂裹纱布。
“调养一月,伤口便可痊愈,只是期间不宜运动,否则伤口裂开,短时间很难再康复。”军医叮嘱道。
“王子啊,你这又是何苦啊,哎!”哈兹头领懊恼不已,要不是他跟颉霸起了冲突,事情也不会闹到这步田地。
呼延残缓缓摇头,蠕动着乌青的嘴唇,发出微弱的声音,“赵军夜袭营地,掳去千名兵士,扎阎族人拼死迎战,无一生还,颉霸头领愤而追杀出营,却被乱箭射杀,尸体亦被掳去……我等虽尽力,亦是徒劳。”
“诸位可,可都记好了?”呼延残吃力道。
在场的头领默然点头。
“王子放心,谁若不从……”乌乞荼拔了下腰间弯刀,露出亮闪闪的一截,提高声音,“便是与艾德斯部族为敌!”
艾德斯部族在西域算得上大部落,领地宽阔,战马精良,这次又召集了万人部队,众头领中就数他兵力最强。有乌乞荼这句话,呼延残倒是放心了不少。
哈兹头领将呼延残扶起,关心道:“王子先去换装吧,等下还要演一出戏,夜间风大,可别凉了身子。”
呼延残看了看满身的血污,挤出一丝笑容,“这样不是正好?”
“正好,正好。”
乌乞荼摸着自己的黄胡子,大笑了起来。
夜半时分,八万联军浩浩荡荡穿越大漠,与贫泽的三万呼延军会师,这可比赵邦预期的三万加三万援兵的数量要多得多!八万联军皆为配备弯刀的轻骑,领军的是一位精瘦汉子,他名叫乌苏干,乃是呼延残的亲信。
联军到达时,军营内一片狼藉,很多军帐都有不同程度的破损,随处可见裹着纱条的“伤兵”,军营内的士兵明显也少了一部分。
呼延残面色惨白,身上满是血迹,左臂缠着厚厚的纱布,却还是有鲜血溢出,显然伤得不轻。他在拓拔志的搀扶下,来到军营门口迎接联军,身后是参与合纵的二十一位头领。
乌苏干翻身下马,飞奔来到呼延残身前,急切询问道:“王子伤势如何?”
“我无大碍。”呼延残的声音很低。
“父亲!”
颉霸之子颉鳍冲入人群中,焦急的寻找颉霸的身影,却不见。
他拉住身边一个个头领,不停的问,“我父亲何在?有没有见到我父亲,你知不知道他在哪里?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啊!”
他歇斯底里的嘶喊。
众头领面色沉重,却没有一人回答他。
“一个时辰前,赵军袭击了本营,你叔父被掳走,颉霸头领追杀敌军,不料却被乱箭射杀,尸体还被赵邦绑在马后羞辱……王子为了救回你父亲尸身,领兵追击,不但没成功还身负重伤,我呼延族军士也……哎!也被掳去了千人!”拓拔志沉重的将事先编好的谎言告诉了颉鳍,后者听后暴怒,提起双锤就要杀去落阳关,却被乌乞荼死死地抱住。
呼延残在一旁劝道:“如今你已是扎阎族首领,该以大局为重,不可鲁莽。我千余族人被掳去为奴,汝之心情,我又何尝不知?”
呼延残奋力推开扶着自己的拓拔志,右手紧紧握住颉鳍的肩膀,坚定道:“明日我同你当先锋,必要手刃赵邦,拿他狗头祭你父亲之灵!”
“赵邦,我誓要生吃你全家!”颉鳍咬牙切齿地仰头咆哮。
今夜种种变故远在呼延残预料之外,颉霸大闹军帐,赫连白狄分尸颉霸,每一件事情都只会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然而这件件看似火烧眉毛的大事,却在呼延残精心的安排下,反倒彻底扭转了局面,让将士们众志成城!
楼主:萧野1988  时间:2020-07-26 14:55:17
第四章:雷霆一击骇猛将

翌日,天空方现鱼肚白色,乌苏干就匆匆进入了呼延残的大帐。
“王子,你真是神了。天尚未亮,落阳关内,三骑飞出,全是牧民扮相。”乌苏干咧着干瘦的嘴皮,显得异常兴奋。
呼延残听后霍地弹起,手臂上传来的巨痛让他不禁大叫了一声。
“王子当心。”乌苏干忙扶着呼延残。
“不打紧。”呼延残强忍着疼痛起身,“三人现在何处?”
“走了不到十里就给我逮着了,都绑在帐外,等你处置。”乌苏干朝帐外大喝一声,“将黑牌子带进来!”
随后,三名穿着兽皮甲的中原男子被压进了大帐。
“跪下!”侍卫用力压着三人肩膀,想强行让三人下跪。
其中一位较年轻的后生猛的挣脱,昂首挺胸道:“赵国男儿铮铮铁骨,上跪青天下跪父母,要我跪尔等蛮人?呸!”
后生狠狠对着呼延残吐了口唾沫。
“大胆!”
乌苏干大怒,一脚便将后生踢倒在地,随后便被侍卫紧紧摁住,动弹不得。另外两名黑鹰斥候也都被侍卫踢倒跪在地上。
“你,可有话说?”呼延残用凌厉的目光紧盯着后生。
后生冷哼一声,将头扭向一侧。
“那我来告诉你。”呼延残轻笑,“此处有我西域天军十一万,一旦交战,你们还有几分胜算?”
后生巍然不惧,大声道:“我赵国上将军赵邦将亲率大军出征,尔等匹夫作速逃命为上,免得沦为荒野孤魂!”
“就等这句!”呼延残突然大笑起来,赵邦果真如他所料般亲自领军出战,如此那九分之外的一分把握也紧紧被他握住。
他将一直守在外边的拓拔志唤了进来,吩咐道:“挑选三人,要相貌相似,通晓赵语。拿上黑牌,飞马回落阳,给赵邦传个信。”
转而面向乌苏干,诡异地笑道:“替我送份礼物给颉鳍,先涨涨食人军士气。”
乌苏干嘴角露出阴森的笑容,拍胸领命,将三人压了出去。
呼延残随后穿好护甲,手握长剑,意气风发的出了大帐。
这一切都在按照他事先布置好的战略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
另一方。
赵邦已经亲自带领两万精兵出关。落阳关两侧初现绿色的巍峨大山渐渐远去,银白的长龙在迷蒙暮色中前行,走向广阔的荒芜地带。
三条急速赶来的身影划破迷雾,停在前军主将魏信马前。魏信听完情报,随即掉转马头,飞奔向后方部队。
“上将军!哈哈,上将军!”魏信纵马飞奔,一路兴奋的大喊,到得中军位置更是大笑不止。
赵邦勒马急问:“快说,有何情报?”
“哈哈,不多不少嘛,还是三万狼骑,满满一地都是青溜子烟,这准是还没填肚子。”魏信异常激动,“上将军下令吧!趁他饿,要他命!”
赵邦大喜道:“好!传令下去,全军疾行!”
此时已是再无顾虑。
传令兵一路奔驰高呼,银白的长龙快速游进了茫茫荒地。
……
日出时分,贫泽中心坚硬的土地迎来前所未有的热闹,黑压压的人头仿佛平静的海面,随时可能汹涌奔腾。烈烈北风卷起荒草地上白蒙蒙的细毛,这些附在荒草上的细毛是低温下凝结的寒霜,飘荡在两军间暂时空旷的地带。
此时的西山一脉刚刚化雪,冬季的寒流并未退去。
北方小土坡上密密麻麻排满了清一色的轻装骑士,他们穿着简单的兽皮甲,腰系半月弯刀,一个个稳坐马上,怒目而视。
部队正前方是一名头戴狼头箍,身披一件宽大狼皮披风,脚跨血红骏马的高大男子。他雄视前方,手中长枪斜刺地面,整个气势像极一匹蓄势待发的凶猛雪狼!
严峻的气候并未影响他们的斗志,反而更刺激着他们血统里流淌着的刚强血性,这便是被赵人称之为虎狼之师的“呼延狼骑”。
三箭之外的南部平地,银白盔甲的枪兵迎风而立,后边是拉弓搭箭的弓箭手和甲胄精良的骑兵部队,这是正规的防守阵型。晨光下,银色大纛旗上的“赵”字清晰可见,此处是由赵国上将军赵邦所统帅的精锐部队。
对面密集的骑兵布满了整个土坡,并且一直延绵出去,灰压压一片,很难估算数量。如此阵势,是赵邦从未见过的,领军那白袍男子气势不凡,以赵邦多年来的阅人经验,此人必是大有来头!
赵邦面色肃然,高声道:“对方主将何许人也,可有人识得?”
片刻仍是一片死寂,赵邦身边的将士们面面相觑,却无人应答,就连随他征战多年的猛将魏信亦是一脸茫然。
和呼延狼骑交战了十个春秋,还是头一次碰到对于这支突然袭来的部队毫不知情的情况。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没有了以前的盲目冲锋,有的只是镇静,仿佛这场战争还没开打,就已经宣告了他们的胜利。
“难道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实力吗?”此时的赵邦,亦在心里开始重视这个对手。
“卑职认得。”
一个声音从后方骑兵阵中传来,将赵邦思绪拉回,他回头望去,一位青年正挤出骑阵,向他这边靠过来。
“碎娃子,你蛋大个鸟,能认得对面那小子?回去!”魏信大嚷了一句,就去赶那青年。
赵邦伸手制止道:“魏将军莫急,且听他说完。”
青年来到赵邦身前,定好马步,拱手道:“卑职曾在西域住过一段时日,对于那边的情况还算了解……”
说到此处,他伸手指向三箭之外的白袍男子,“他便是叱咤西域的雪狼王——赫连白狄。乃格伦王次子,去秋被斩杀之敌将是他叔父,幼时曾授他武艺,二人感情形同父子。”
稍许沉吟,又道:“赫连白狄虽名扬西域,但他从不参与军政,此次竟连他亦亲自出马,想必是为复仇来了。”
“区区小儿,何足道哉!上将军且在此稍候,待我杀将过去,片刻取贼狗命也!”魏信听到“授他武艺”之处,已是按耐不住,去秋那贼将被他十合斩杀,如今他徒弟来了,岂不是三两回合就给解决了。
他那精铁大斧已提上手,只待赵邦一声令下。
青年忙道:“将军有所不知,赫连白狄乃是西域公认的第一神将,他终日与狼成伍,比武格斗无人能敌,故而才有雪狼王之名。”
此言一出,气得魏信直吹大胡子,正待发作,只听赵邦不紧不慢的问道:“小将军如何称呼?”
青年肃然拱手施礼道:“卑职乐喜,是魏信将军麾下一先锋卒。”
一席话说得不卑不亢。
赵邦目光一闪,随后微微点头道:“职微而性不馁,好!乐喜,以你对赫连白狄的了解,此仗该如何打?”
乐喜略作思索,随后坐直身体,朗声道:“敌军数倍于我,且皆为轻骑,断不可正面交战,然敌军势众,我军亦不能全身而退。赫连白狄虽勇猛过人,然此人少触军事,勇过而无谋也。以卑职愚见,此战当且战且退,以弓箭拒敌,长枪辅之。另遣三支千人骑队,绕至敌军后方,于战时袭之,敌军必乱!如此一来,大军可退也。”
“此法甚合我意!”一向心高气傲的魏信,听完后忍不住拍手称赞,方才的气恼也被一击而散。
“上将军,末将愿亲率三千精骑奇袭敌军,若有失,提头来见!”魏信再次毅然请战,浑身散发着昂昂激情!
“卑职以为不可……”
“怎的!你小子比我更能耐?!”
乐喜方有异议,就被魏信大声打断,刚刚散去的恼怒又及时给召了回来。
乐喜拱手施了一礼,肃容道:“将军言重了,区区小卒怎能同将军相提并论,只是这奇袭工作确实不能由将军来完成呐。将军乃上将军帐下第一大将,神勇过人,大名早已传遍西域。将军想想,若是两军交战之时,将军不在阵中,呼延军一旦发现,必会生疑,如此一来,袭敌之策恐难成矣。”
这一席话直中要害,又不乏抬举之意,可谓恰到好处。
魏信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但是这么重要的任务,除了他之外还有谁能胜任呢?眼下敌军正蠢蠢欲动,情况十分之危急,哪来那么多的时间供他们思考。
“那你小子说,由谁个去最合适嘛!”
魏信开始急躁起来,眼神显得颇为无奈。
乐喜默然不语,黝黑发亮的眸子紧紧盯着远处山坡上的赫连白狄,若有所思。
而一直未曾开口的赵邦仍是静默,他炯炯有神的注视前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又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卑职愿率军袭敌,敌军不散,誓不还师!”乐喜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慷慨请命,终是下了决心!
“好!”赵邦猛然拔出腰间天义剑,郑重下令道:“本将授你为后军主将,命你率三千精骑袭敌。乐喜接剑!”
“诺!”乐喜双手接过宝剑,一跃上马,转身匆匆而去。
远方天空逐渐黯淡,浑浊的乌云悄无声息的爬了上来,灰色大军犹如无边无际的大布,铺天盖地而去,夹在滚滚黄沙中若隐若现,宛如鬼魅。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即将打响!
……
另外一边,赫连白狄凝视着对面整齐排列的银白方阵,平静地问道:“哪一个是魏信?”
“最前面手握大斧,满脸大胡子的便是。”
顺着拓拔志所指的方向看过去,赵军前方一虎须壮汉手提精铁双面斧,势如烈马,好不威猛。
赫连白狄不由双眉紧皱,“青狮双面斧!”
这是他叔父生前所用兵器。
就在这时,乌苏干手指赵军后方骚动的骑阵,大喊道:“王子快看,赵邦要逃了。”
话音落间,赫连白狄已飞马驶出,独自冲向了正在撤退的赵邦军队。
“浓眉玉面,骑坐黑马的是赵邦!”拓拔志冲着赫连白狄的身影大声的补充。
凌厉的寒风吹刮着穿着简单兽皮甲的西域骑士,众骑士无畏严寒,怒视着卷起黄尘渐去的赵军,只待统帅下令。
呼延残转身面向浩浩大军,面色肃然,猛然拔出佩剑,指天高喊道:“西域人是什么!”
“狼!”十一万个激昂的声音震动了大地!
“西域人为何而战!”
“复仇!!”西域蛮人好战的血液彻底沸腾了。
群情激昂的场面使得呼延残心中前所未有的亢奋,他毅然回头,长剑一指,嘶声大吼,“杀!”
“杀!!!”十一万个兽皮甲轻骑犹如决堤的洪水,呼啸着从土坡上倾泻而下。颉鳍带领本族五千部队首当其冲,扯着嘴不停嚎叫,“生吃赵邦,生吃赵邦!”
“颉鳍等我。”呼延残在后面“拼命”的追赶。
“我替父报仇,与你何干!”颉鳍的声音远远传来,五千食人部队更加疯狂的奔腾而去,生怕赵邦落入他人之手。
与大军远远分离的赫连白狄,手中飞石枪斜插地面,疾行如风,所过之处火花四溅。
前方,赵军的身影已经越来越近,负责断后的魏信一看身后追来一高头小子,正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赫连白狄,好强斗狠的他甚也不想,回马冲出阵就是一声大骂:“呔!狼贼小儿莫要猖狂,你魏信爷爷在此!”大叫着举起大斧便杀向了赫连白狄!
临近之时正欲出击,不料赫连白狄那匹血红烈马的前蹄骤然跃起。不及反应,只见赫连白狄高坐马上,飞石枪舞定一圈,正是马首高昂,人形后仰之时,简直人马融为一体。
须弥之际,长枪力劈而下,整个身形沐浴在身后朝阳中,宛如一尊天神!魏信大惊失色,慌忙双手举起大斧抵挡。
“锵!”巨响绕耳,胯下骏马顿时化作肉泥,手中精铁斧整个凹陷。魏信翻倒在地,一口血水喷出,耳鸣胸闷,只差没死掉!
看似乳臭未干的小子,借着马力只是一个简单的劈枪动作,他所乘之上等良驹便瞬间化成了肉泥,连最后的嘶鸣都来不及发出!这是多么可怕的一股力量?
魏信内心第一次生出恐惧!
“拿命来!”
眩晕之际,飞石枪迅猛刺出,划出一条森黑的光线。
面对迎面而来的锋利枪头,魏信顿时通体冰凉,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就这样了结了吗?
“当!”
耳边的钝器碰撞声震醒了他。
千钧一发间,一柄偃月长刀及时出现,将飞石枪撞开。
“将军上马,我来战他!”何力一跃下马,扬起长柄大刀护在魏信身前。
魏信不敢多想,猛烈摇晃了下昏昏沉沉的脑袋,踉踉跄跄地爬上马背,朝本阵直奔过去。
嗜武成狂的赫连白狄顿时来了兴致,完全不顾正在逃走的魏信,反倒饶有兴致的打量起眼前的何力来。
方才全力一击,才勉强救下魏信,何力自知根本就不是眼前白发少年的对手。
因为刚才那一下,他的虎口被震裂,双手已经发麻,以气力见长的他一旦力量处于下风,那是绝对没有胜算的!何力的状况,被赫连白狄看了个通透,他冷然一笑,枪身疾走,呼啸成风。
何力甩刀力挡,偃月刀应声断成两截,整个人飞去一丈外,重摔地上,翻滚不止。飞石枪紧随而至,刺穿甲胄将其挑向半空,赫连白狄驱马赶到,凌空接住,就给摁在了马背上,朝着逃亡的魏信追了过去。
魏信刚冲进断后的两千弓箭阵中,紧随而来的赫连白狄的身影也紧跟着出现。
所有弓箭手都愣住了,因为他们的步兵将军何力正被赫连白狄挡在身前。
在密集的箭雨中,即便是身怀绝技的他们,也不能保证不会误伤到老将军,这一刻他们犹豫了。
面对眼前一幕,何力不顾一切的大喊:“不要管我,放箭!”
十年的朝夕相处,何力待他们情同手足,眼下要他们亲手杀死最亲密的战友,谈何容易!
血红骏马却在毫不迟疑的全力冲刺着,彼此距离已不足五十步,眼看勇猛的赫连白狄就要杀到身前,却是束手无策,这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
此时,何力开始疯狂的挣扎起来,歇斯底里地吼叫:“放箭啊!!!”
赫连白狄不耐烦的一掌拍在其后背,何力随即软软趴在马上,再也没了声音。不远处翻滚的黄沙中,一支墨绿色肤色的怪物军团狂奔而来,两名千夫长再不犹豫,咬牙吼道:“放箭!”
刹那间,早就列好阵势的两千副拉成满月的强弓一齐开射,密集的箭雨便在一片尖啸声中向赫连白狄高大的身体倾泻过去!急奔中的红马顿时惊得长鸣止步,赫连白狄忙舞动长枪,形成一圈坚实的屏障,“当,当”的声音不断的响起,急速飞来的箭矢纷纷被弹开。
奈何他一身高强本领,也只能化去人马之危,困在原地,却再也进不得寸步。
“生吃赵邦!生吃赵邦!”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滚滚而来,彪悍的食人军团终于追上了赫连白狄的步伐,将大部分火力都吸引了过去。赫连白狄心中大喜,勒马疾走,长枪抖动间带起阵阵枪花,硬是穿过了弓箭阵,直追魏信而去。
没有了赫连白狄的纠缠,闻名天下的赵国弓箭兵终于解脱了,每一支射出去的箭矢都准确的命中敌军要害,无数个墨绿色身体接连落马。顷刻间,地上便躺满了扎阎族人的尸体,迎面冲来的马队一浪接一浪地倒下,奔跑中的战马惊得四下逃窜,任凭马上骑士如何折腾也是无济于事。
开战已经有了一段时间,可身后的十万援军却迟迟不见出现,先前信誓旦旦的呼延残更是没了踪迹。
一心想着替父报仇的颉鳍彻底愤怒了,血红色的眸中怒火愈烧愈旺!他深知眼前的变态弓箭阵是根本无法穿越的,可是若不越过这条防线,怎能手刃赵邦来祭父之灵?
就这么短短的一段时间,五千族人已经死伤过千,没了之前的气焰嚣张,一个个都成了瘪茄子,嗷嗷乱叫着自顾保命!颉鳍再也顾不得其他,跳下马来扛起两具尸体,怒吼道:“都给我下马冲!不要停,生吃了他们!”
马上的人纷纷跳下已经失控的战马,就近找来同伴的尸体挡在身前,不顾一切的冲进迎面射来的箭雨中。精锐的赵国弓箭兵再也抵挡不住扎阎人的拼死冲杀,终是被凶猛扑来的墨绿大军淹没。
楼主:萧野1988  时间:2020-07-26 15:44:00
第五章:渺渺生机险中求

刚刚歼灭两千赵军弓箭阵的颉鳍部队,伤亡已经过了半数。战场上尸横遍野,诱人的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开来,让食人军团忘切了复仇,抓起身旁的死尸就是一顿狠狠地撕咬。
贫泽的荒地上,成堆的扎阎人犹如饥饿的荒野豺狼般,肆意瓜分着人尸,颉鳍更是沉浸在中原人的肉香中无法自拔。
忽听马蹄声急,颉鳍抬头望去,一位顶盔贯甲的年轻将军,手提宝剑杀将过来。手起剑落人马擦身之际,颉鳍头颅弹飞出去,在空中不停旋转,口中甩出一大块还未来得及咽下去的血肉,就这样丢了小命……
呼啸而来的三千精骑在乐喜的领导下来回冲杀,锐不可当,不到一刻功夫,荒地上再也见不到还能站着的扎阎人的身影。至此,颉鳍带来的五千族人最先成了呼延残战略下的牺牲品。
原本身负扰敌重任的乐喜所部,策马绕到敌军后方时,发现的却只是零散的几千老卒,根本就毫无战力可言,那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已经不知去向了。急行赶回本阵的途中整好碰见这支食人部队,二话不说就是一番冲杀。实是因为乐喜亦是生在西域,对扎阎族好食人肉的风气早已恨之入骨。
可是一路过来,仍是不见大军踪迹,难道已经率先突过去了?以地上躺满的扎阎人尸体来看,却不像。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西域联军定是以同样的方式从另一侧绕去切断本军退路了!
“不好。”乐喜心下一沉,猛夹马腹,“快回,去救上将军!”
三千精骑朝着本方撤退的方向急奔而去。
另一方面,赵邦没想到赫连白狄居然以一己之勇硬是突破了训练有素的两千弓箭阵,紧追着魏信冲入了本方阵中,竟是力大无穷,无人可挡。
本就步骑混搭的赵军行军速度并不快,身后又有赫连白狄的纠缠,撤退的速度骤然变得更慢了。无奈之下,以大局计,赵邦只能留下枪兵弓兵各三百,才将赫连白狄困住。继续往东边落阳关方向逃亡。
逃了不到十里,周围猛然杀声四起,无以计数的西域轻骑从四面八方涌来,凝聚成了一片辽阔的灰色森林,将赵邦所有退路全部封堵,消失的十万大军终于出现了!
赵邦早已料到此招,大吼下令,“步兵列阵,突出重围!”
训练有素的枪兵快速列好方方三十的八个千人方阵,迎面冲杀过去,五千弓箭手率先发动攻击,密匝匝的箭雨铺天盖地地射出去,围拢过来的西域轻骑顿时摔了个人仰马翻,连绵不断地倒下,成片成片的。
魏信带领的步兵方阵一遇骑兵,便立即化为百人队小阵冲杀,打法却是极为奇特:扬起长枪刺翻第一批后,随即左手拿起背在身后的盾牌,右手抄起腰间长剑,盾牌一搪马上弯刀,长剑便同时挥出;不砍别处,专盯马头,战马即或不是当场毙命也是鲜血四溅,狂跳嘶鸣间骑士都被掀翻下马;刚刚落马,立即又是长剑跟上,“噗嗤”一声便是身首异处,必死无疑!
这便是赵邦研制出来对付西域骑兵的惯用打法。
不消片刻,赵邦军队的周围就堆满了人尸马尸,紧接着又有更多的骑兵连绵不断的冲进战场!
呼延残将绝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退往落阳关方向的位置,其他地方任你冲,但是绝对不会让你逃回落阳关!
这就是呼延残的作战方略。
赵邦这次带出来的部队骑兵五千,枪兵弓兵各八千,开战以来伤亡已经过了五千,另外还有三千骑让乐喜带走了,就凭仅剩的一万三千兵力,是断不可能突破由呼延残亲自坐镇的至少六万人的大军。
“向南突围!”赵邦毅然改了命令。
部队再不纠缠,魏信翻身上马和吕田带着两千骑兵在前面开路,步兵迅速集结成阵,紧随其后,向南方兵力薄弱处全力冲杀过去。
此处是由乌乞荼率领的一万本族部队,由于大多都是以游牧民成的军,根本挡不住已经杀红了眼的赵国精锐之师,顷刻间便被冲开一道缺口,拼死逃亡的赵军咆哮着鱼贯逃出。
然而,在这片广阔的贫泽荒原上,西域联军轻装上阵的优点彻底体现出来了。
虽则突出了重围,但刚刚突破出来还来不及逃脱,身后紧跟而来的又是山呼海啸的吼叫声,大批的轻骑从两翼疾速驶过,很快又将他们团团围住,从四方合力绞杀!
赵邦正一筹莫展间,敌军的阵势却忽然缓下来不少,追赶他们的骑兵纷纷调头冲了回去,只留下封堵前路的少数兵力。赵邦目光闪动,顿时明白过来,大吼道:“全力冲过去!”
赵邦率先冲了出去,身后将士见自己的上将军奋不顾身的冲杀,顿时疯狂了!
一时间吼声震天,群情激奋!
堵在前面的游牧骑兵何时见过这等阵势,根本无力还击,混乱的骑阵顷刻便被冲垮,赵邦的军队终于彻底地挣脱了束缚!
虽然战斗开始打到现在,本方伤亡人数已经过了半数,但是赵邦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痛快!
是战得痛快!
这种将生死置之度外,不顾一切地抛头颅、洒热血,只剩纯粹的互相砍杀的战斗,确实是让人血脉贲张,完全忘切了痛苦!
摆脱了纠缠不休的游牧骑兵,前面就一马平川了,赵邦走在了部队的最前方。
极目望去,远处旷野上耸立着的一座小山若隐若现,赵邦心中不禁狂喜。只要有了掩体,他赵国弓箭手的威力便可发挥得淋漓尽致!
正待下令全军加速奔过去,后方“踏踏”马蹄声急促传来,定睛一看,是乐喜带着他的骑队从层层叠叠的轻骑森林中冲出来了!还将被赫连白狄俘获的何力老将军救了出来!
看到这一幕后,赵邦军队的将士们兴奋得嗷嗷大叫,赵邦心下明了,方才帮他解围的果然是乐喜。
魏信立即从前军转向了后军,随时准备接应乐喜的回归。
刚刚来到队伍最末端与乐喜会合,一条脚跨红马的白色身影就从凶猛涌来的人海中冲出,口中直喊道:“乐喜休走,与我再战三百回合!”
魏信一看此人正是险些一招要了他性命的赫连白狄,顿时大惊失色,大叫道:“这该怎办?!”
乐喜却是泰然自若道,“将军自去,我再杀回去便了!”
说罢策马疾走,三千精骑咆哮着紧跟而去,迎面又杀了回去!
一向心高气傲的魏信早已被赫连白狄的勇猛吓丢了魂,哪敢怠慢,带上昏迷不醒的何力,飞马就回到了部队最前方,和赵邦带着所剩一万不到的兵力,不顾一切的往小山逃亡。
乐喜跟赫连白狄刚一照面,对方九尺长枪便猛刺过来,乐喜提剑虚挡,没敢硬碰,同时低身附上马背,两匹快马擦身即过。
乐喜却是再不理会赫连白狄,直接冲向了眼前无尽的人海,手中天义剑舞动得出神入化,煞是好看,迎头部队犹如被砍瓜切菜般纷纷落马。
三千呼啸而来的精锐骑士分列两队紧跟其后,清一色的六尺长剑又厚又宽,全部横着一左一右的摆好,在快速奔跑的惯性下,顶盔贯甲全副银装的乐喜所部,犹如一条锋利的铁刃长龙,所过之处血肉横飞惨叫连连,生生在这片密集的骑兵森林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伤疤!
冲入敌军腹地时,乐喜急转马头,带着这支“绞肉机”部队又重新杀了回去,见者避让,碰者即死,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
“阵中何人?报上名来!”
呼延残慌忙大喊,仅仅一来一回的功夫,纷涌的西域联军就被一支不足三千人的部队如此轻松的斩杀了千人,便是他有神将如赫连白狄,对方根本不与之接触,如之奈何?呼延残顿觉面红耳赤,这一战积累起来的自豪感被冲得烟消云散。
纵马飞驰间,一个宏亮的声音传了回来,“赵军先锋小卒,乐喜是也!”
“先锋小卒?”
一个小小的先锋兵就能把他的大军冲得七零八碎?呼延残顿时恼羞成怒,暴跳着嘶吼道,“快给我拦住!杀了他!杀不了都给我死!”
可是这群各怀鬼胎的部落联军根本就不愿出全力,在彪悍的乐喜面前完全是不堪一击,目送着乐喜部队绝尘而去。
此时的呼延残,直后悔没把自己带来的三万“呼延狼骑”留在身边!
赵邦所率部队刚刚冲上小山,乐喜所部也跟着上来,后面的赫连白狄紧跟而来,显得异常的兴奋,独自一人穷追不舍!
赵邦立即下令弓箭手埋伏在通往山顶道路两侧的山头,赫连白狄一出现,密密麻麻的箭雨就扑了过去,如此这般,赫连白狄才掉转马头,意犹未尽的离开。
所剩不足六万的联军追至山脚,已是人疲马乏,东倒西歪的靠在一起,没人愿意再战斗。呼延残也拿他们没辙,就下令全军就地休整,另派出一万人去收拾尸横遍野的战场。
然而,问题来了。
呼延残带来的三万狼骑现在何处?拓拔志与乌苏干两位得力大将又究竟去了哪里?
楼主:萧野1988  时间:2020-07-26 21:34:53
第六章:汝弊吾利两茫茫

广袤的平原在正午艳阳的照射下竟是混沌无边的雾红,放眼望去,伏尸遍野,褴褛的战旗插在尸体中间兀自猎猎飘飞,负伤的战马犹在悲切嘶鸣。赵邦站在山顶久久伫立瞭望着这辽阔的战场,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有两个疑问困扰着他。
其一,从开战前一天至开战前夕,所有刺探到的军情都表明呼延汗国此次出动的兵力只有三万,为何两军对垒时却暴增了八万?
其二,呼延汗国著名的“呼延狼骑”最善骑射,交战了一个上午,却连半根箭矢都未见到。这一点暂且不说,光论战力,无论是单兵作战能力还是大范围的团队配合,与他交战的这支大军都跟他所熟知的“呼延狼骑”有着明显的差距。
除此外,他所熟悉的呼延军统帅一个都没见到,统军的将领都是陌生的面孔,其个人能力甚是平庸,从八万大军困不住两万人便可看出此点。
“上将军,乐喜前来还剑。”乐喜单膝跪地,双手捧着天义剑呈给赵邦。
刚回过神的赵邦连忙将乐喜扶起,轻轻将剑推回道:“物择良才,方能物尽其用,天义剑赠你了。”
“谢上将军赏赐。”
乐喜正欲再拜谢恩,却被赵邦笑着制止。
眼前的这位青年将才,生得高大威猛,眼神坚定若常,身上散发着一股赵邦极为熟悉的气息,这种气息围绕了他十年也困扰了他十年,是一种并不属于中原的刚强血性!
“你是新国人?”赵邦忽然问道。
“是!”事到如今,乐喜也不再隐瞒,“我本是呼延人,十数年前跟随族中老人迁徙来到江岸定居,因得上将军仁慈,便才归了赵国。”
赵邦听完后默然点头,难怪乐喜骑术如此精湛,原来有此缘由。
今日面对西域数倍大军,因由老蛮人相助才得以侥幸活命,这倒是让赵邦欣慰不少,盘旋在他头上的阴霾也被一扫而空。
思绪至此,赵邦眼前顿时一亮,问道:“今次大战,你可察觉异样之处?”
乐喜似乎早有所察觉,毫不迟疑,拱手即道:“我袭敌之时,恰逢一支食人部队,此乃西域臭名昭著的扎阎部族,专食人肉为生。此外,与大军交战时,大部分骑士都是来自不同部落的游牧民,并非正统的呼延骑兵。因此我猜想,这支突然出现的大军应该是由各部落拼凑而成,极可能是连夜疾行穿越大漠而来,才让我军毫无察觉。”
这番话点醒了赵邦,看来他估计的没有错,黑鹰斥候此前探到的情报也没有错,错就错在他认错了对方统帅,更认错了今晨传来情报的黑骑!
整支西域大军的真正统帅应该不是赫连白狄,或是说赫连白狄仅是与他交战的这支混搭联军的统帅,操纵大局的那位人物极有可能带着那三万狼骑去取落阳关了!
只是赵邦不知道的是,西域的局势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和睦,否则也不需要赵邦眼中那位真正的统帅“呼延残”来坐镇联军。
若是在没有呼延残指挥的情况下,联军还能困死赵邦,那么呼延残亲率狼骑偷袭落阳关,那便真的就沦陷了。
只因造化弄人,被分隔两地的赵邦军队才有了一线生机。
“中军司马,将魏信找来。”
赵邦口令一下,中军司马疾步便往山口奔去。
目下赵邦急需证实心中所想,而能给他答案的只有魏信。
过了片刻,满身血迹的魏信匆匆赶到赵邦身前,他不解为何在他紧张部署,准备随时迎战敌军冲锋的时候,上将军会将他找来。
强压内心的不安,赵邦平静地问道:“今晨传情报的黑骑何在?”
“收了情报,我就将三人遣回关了,怎的?”魏信满头雾水。
“糟了!”
伫立在旁的乐喜顿时大惊,连第一次统军的乐喜都能看出其中危情,而号称赵邦麾下第一大将的魏信却仍是懵懂不知,赵邦顿时又急又气道:“落阳关危矣!危矣!!”
不论何时何地,赵邦都是冷静面对任何事情,这次却是急得面色通红,只差没破口大骂。
魏信这才恍然大悟,今晨那三名黑鹰斥候肯定是对方的细作!将错误的情报给了他,才酿成现下险情,而他却还毫无察觉的让三人回了落阳关!三人一旦将大军被困的情报带入,诱使守军出关救援,那必然会中了埋伏,到那时……
魏信已不敢再往下想,每战必冲锋陷阵的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出和他交战的这支敌军的异样,他何尝不疑问狼骑的去向,只是一战下来惊喜交加,九死一生,本就不好使的木头脑袋更是一下子就短路了。
“乐喜啊,你带部队突围吧,去救落阳关。”赵邦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沙哑。
这位年过四十的儒雅义士,此时却像一位风前残烛的老人。
“可是上将军,你……”被赵邦侠义之心深深感化的乐喜,怎么也舍不下他所敬重的将军。
赵邦缓缓摇头,脸上浮现安详的笑容,“去吧,只有保住了落阳关,才有国,才有家,才有安定的生活,血脉也才能延续。”
此时他心中所愿,除了保全落阳关外,别无他求。
深思远虑的乐喜明白了赵邦的意思,他在心中下定决心,一定不负重托,即使舍弃自身性命,也要保住将军的血脉!
为了守卫自己热爱的国土,让战争来得更猛烈些吧!
乐喜坚定的点头领命,默默挑选出一百最精锐的骑士,卸去重型盔甲,全部简装,从密林深处悄然下山了。
赵邦定了定心神,招来众将领,决然下令,“全军集结,准备全力一战,掩护乐喜突围!”
……
再说呼延残方面。
暂时的停战给了呼延军众头领喘息的机会,大战之时还没察觉,大战方止,他们才发现冲锋陷阵损兵折将的是他们,呼延汗国的那三万骑兵早已不知去向了。
众人聚在一起探讨这个话题,稍微有些头脑的亚里元头领首先发现不对劲,他左右揣摩,得出一个结论——呼延王子让他们在前线拼命绞杀赵邦,而他自己的三万骑兵却在拓拔志等人的带领下偷偷潜去落阳关方向了。
这一结论顿时激怒了各家头领,可是呼延族势大,这是他们任何人都得罪不起的,加之每家都有不等的损伤,他们又不甘就此撤军,思来想去也琢磨不出个得当的主意,都一脸茫然的齐看向亚里元,眼中满是期盼。
“你们都看我作甚?若有主意我早说了。”亚里元也显得颇为无奈。
“要不,咱们同去找王子讨个说法?”哈兹头领小声的提议着。
“成!”
“我看没问题,王子通情达理,该会给个解释。”
“我们这便去。”
提议一出,众家纷纷附和,一群人便吵吵嚷嚷着去见呼延残。
而相比其他头领,脑袋更好使的乌乞荼早早便来到临时搭起的军帐,和呼延残探讨着如何才能迅速剿灭依山而守的赵邦。
乌乞荼别的不强,相人的功夫却是一绝,战前呼延残多处精妙的部署让他已经开始重视这位年轻的王子,战斗打响时呼延残变化莫测的调兵遣将更是让他深深折服。
在幅员辽阔的西域,呼延汗国可谓一家独大,将来统一西域也只是时间问题。
乌乞荼看得比别人都要远,他就看到了这一点,趁着眼下这个难得的机会,只要抱好这棵大树,将来呼延汗横扫西域时不仅能保全部族,还有可能得到重用,到时候更是封地封汗前途无忧!
“王子,赵邦但灭,各家头领该当何如?”乌乞荼借着这个话题来探听呼延残的口风。
“赵邦不好灭啊。”呼延残长叹一声,巧妙的避而不谈,让乌乞荼那把锋利的语刃落到了空处,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其实,这句话也并非呼延残随口敷衍,这也是之前多方收集情报和一战下来得出的结论。
呼延残用兵之妙在“知己知彼,攻心为上”,他对赵邦抵抗呼延军的方略以及其麾下众将的性格特点都有极为深入的研究。
赵邦为何攻下七百里领地后选择了固守五年,而不是一举取了整个西域?
那是因为有一片纵深一千三百里的大漠横在两地中间,习惯山林作战的赵军一旦踏入,便是有去无回,何谈作战?呼延残此次将八万联军隐藏在沙漠中,也是背负着极大的风险。
那么呼延汗又为什么久攻不下落阳关呢?
还是因为这片无垠的大漠。有了它的限制,粮草辎重一应攻城必不可少的物事都不能得到充足的补给。
若是有足够多的攻城器械,再坚固的关口也会被攻破,赵邦深知这一点,落阳关并不是坚不可摧的。
若想攻下落阳关只有一法,便是迁徙族群来到落阳关外定居,如此在大漠另一侧才有了根据地,才能制造器械攻打落阳关。
但是这一带能运用的土地却不多,深谋远虑的赵邦当然也知道关外百里沃土对于呼延军的重要性,所以他才会每战都选择野战,目的就是提前打跑对方,消除潜在的隐患,同时配合黑鹰斥候的日夜查探,让呼延军根本就是毫无办法,每每都是大败而归。
然而,呼延残的问世却彻底改变了这一现状,原本看似天衣无缝的御敌方针,在呼延残的合理利用下,却成为了赵军最不利的因素。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乐喜的强势登场成为了扎在呼延残心头最锋利的尖刀!
乐喜,一个无人问津的小卒,却有着逆天的本领,要是没有他,这一切的计划该是多么完美?!
喧闹的气氛将呼延残思绪拉回,二十位头领熙熙攘攘的挤进了并不宽阔的军帐内,众人簇拥着将亚里元推了出来,都面色肃然的看向他。
呼延残脸上有着些许困惑,其实内心却跟明镜儿似的,早已看穿众头领此刻为何而来,但他并没有率先发问,而是似笑非笑的一一扫过众人,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亚里元身上。
此时,乌乞荼适时的退了半步,昂首站在了呼延残的侧后方,态度再明显不过。
此情此景,原本气势汹汹的众人,顿时气焰消了一大半,大多纷纷低下了头。
离亚里元较近的几人,你一下我一下的推搡着亚里元,将他推向风口浪尖。
话说蛮人生性豪放,为人处世只从本心,哪会这般扭扭捏捏。实是因为呼延残手段太过凌厉,这两天已经完全让各部头领诚服,更何况此次合众而来的二十二部中最大的艾德斯部族,似乎已完全靠向了这位新晋崛起的王子。
亚里元就算再傻,此时也能看出利害关系。
于是他果断出列,来到呼延残面前,右手拍胸,颔首道:“我亚里元只是前来向王子明誓,今后无论成败,全听王子调遣,绝无怨言!”
说完毫不迟疑的来到了呼延残的另一侧,昂首而立。
这下其他头领全懵了。
咱们不是来讨个说法的吗?怎么你小子屁颠屁颠的就跑去站队了?
这还怎么玩?
硬钢就是找死,扎阎部落血淋淋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那能怎么办?宣誓罢!
然后,就同昨日般,一个一个头领排着队又昧着良心宣誓效忠。
呼延残脸上挂着暖暖的笑意,默然接受了,心里也对乌乞荼高看了一眼,若不是乌乞荼的站队,这个场子还真就没这么容易镇住。
末了,呼延残厉声道:“今日我军浩浩十一万天军,却未能擒住赵邦,简直就是耻辱!尔等心中何想,我是知道的,若是今日之败让汗王知晓了,怕是……”
此话一出,惊得众头领倒吸冷气!哪敢去计较话中明显有误的十一万数字。
此番话可大可小,全凭呼延残计较,这使得头领们更不敢有异心了。
不过,打一棒子还是得给颗糖的,呼延残的语气缓和下来,温和道:“诸位不必太过沮丧,只要稍后随我一举夺下落阳关,今日之辱又何足道哉?汗王大义,不仅不会挂心,反倒还会好好嘉奖各位。”
赏赐不赏赐的,诸头领现在是不敢去想了,只盼着下次不要再犯错,别给自己落下污点就成。
“那赵邦呢?咱们不围了吗?”有个头领小声的问了一句。
此时根本不用呼延残开口,亚里元就不满的大声呵斥:“你的脑袋怎么比木头还要木呢?只要咱们夺下落阳关,哪怕赵邦最后能活着回去,那也是死罪一条。”
至此,头领们都不敢再有半点异议。
呼延残看着表面顺从的众人,心里不由得轻轻一叹。
他深知,没能生擒赵邦,他的这份功绩就要大打折扣,他在父汗心中的分量就要轻很多。
只是,眼下局势看似明朗,却又隐藏着一些不确定因素,乐喜便是现在最难以掌控的一点,若是今日不能一举拿下落阳关,怕是以后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权衡利弊之后,呼延残得出一个结论:此战需速战速决,不可因小失大!
“休整片刻,半个时辰后全军出动,拿下落阳关!”
楼主:萧野1988  时间:2020-07-28 12:47:05
第七章:远古神山有隐士

两日前,云峰之巅。
洁白无垠的雪地上巍然挺立着一名劲装青年,他双目被一条厚厚的黑布遮挡,距他三十步之外有一棵两人合抱粗的大枯树,树上结满了冰锥。
寒风吹过,树梢上的冰锥随风摇摆,撞击出“叮铃铃”清脆的响声,就像一个天然形成的风铃一般。
就在此时,青年开始动了起来,他右手迅速翻转,两指间随之出现三根木针,只见手腕一抖,三根木针以极快的速度齐射向大树方向。
“叮……”
一声长响,三块冰锥同时化作齑粉,随风卷走。
“叮铃,叮铃……”
碰撞之声不断响起,青年双手频频翻抖,动作潇洒至极,冰锥接连被击破,空中飘动的冰晶碎片越来越多。
突然,一声急促的破空声从身后传来,目标直指正在专心练功的青年。
青年身形猛然一顿,此时箭矢距他仅毫厘之差,他猛一侧身,箭矢擦身而来,他左手食指轻轻一弹,箭矢略一抖擞,旋转着发出清晰的呼啸声。
“乓!”
一半箭身重重刺入枯树的树身,巨大的冲力震得大树不住摇摆,前方的土地上赫然下起了一阵冰雨。
青年毫不迟疑,细若发丝的木针紧跟而去。
“叮、叮、叮……”
一块被击破,两块,三块,十块……时间仿佛静止了,青年的动作快到了极限,他飞快抖动的双手带出无数条幻影,只见密密麻麻的黑色线条从他的方向激射而出。
在极快的速率下,每一次出手都像预先计算好一样,正中冰锥中心,居然无一失手!
片刻,风止。
峰顶归于平静。
青年悠然收手,他摘下黑布,漫天飞舞的细小冰晶静静落下,透过阳光,映射出绚丽的七彩光芒。
“哇,好漂亮呀。”
一位赤发红衣的少女飘了过来,她手中握着一张火红色的烈焰弓,站在枯树下,欢快的转着圈,盈盈笑道:“师兄,快看啊,好漂亮,呵呵,好漂亮。”
青年名叫萧野,字入云,年二十,自幼跟随隐士高人在云峰修行。
少女乃是他的师妹,名云姬,姓氏不详,年十八。
二人是那高人唯一的两名弟子。
“确实。”萧野看着那团欢乐的‘烈焰’,微微笑了,“不过不及云儿漂亮。”
火红的‘烈焰’飘了过来,抓住萧野的手,惊奇地道:“师兄此言当真?”
“当真。”萧野显得格外亲切。
“师兄逗云儿开心咧。”云姬松开手,“师兄可曾记得,去年仲夏,云儿随师兄初到西域时,那位武士是如何说的。”
“当然记得。”
云姬幽幽道:“赤发黑颜,比之牧场妇人尚不及,中原村妇也就这般模样嘛。说的就是云儿。”
萧野不以为然道:“村妇怎的,村妇实在,我的云儿何其美哉,西域蛮人懂甚。”
随性的一席话,就已深深打动云姬,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已胜过千句甜言蜜语,只因此话出自师兄之口。
其实云姬生得十分标志,只是天生的红发和古铜色的皮肤,让她异于常人而很难被世人接受罢了。
砰然心动的云姬开心极了,村妇也好,贵妇也罢,此时对她而言已不再重要,她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欢快道:“对也,云姬就是村妇,是生在这云峰上的村妇。”
“哈哈,小村妹,回了。”
笑声未止,一条黑影早已飘向了远方。
云姬忙将手中长弓一扣,长弓迅速变形,随后她将变形的长弓环在腰间,两头一对接,居然成了一条精致的腰带。
“师兄等等,云儿来也。”
三两下身形闪动,红色的身影也消失在茫茫白色尽头。
云峰上有一道裂缝,由山顶直至山脚,将云峰一分为二,深不见底,长不可测。
云峰本无名,其名源自一则古老神话:传言,太古时期的天空是没有云彩的,红日之烈焰异常凶猛,无云可遮,中土大地一片荒蛮,地上之人苟且难生。有一勇夫名弈布,于山间得利剑,忽听天外之音,方知云掩山内。遂往山顶,挥剑而下,山裂,云始出,暴雨至,万物方生。
后人便将这座神山唤作“云峰”。
一红一黑两条身影在削壁上你追我赶,像飞快奔跑中的蹬羚那般灵活自如,踩踏之处几乎没有痕迹,轻功十分了得。
位于裂谷中部的峭壁上有一个并不起眼的山洞,两条身影奋力一跃,同时踏入洞内。
云姬长出一口气,抱怨道:“师兄若不耍赖,这次便输了。”
方才竭尽全力,才勉强追上。
萧野油然一笑,道:“好罢,便当你赢一回。”
“不行,师兄比我先走,而后一同到达,按理而论,便是云儿赢了。再者,师门较量,不可让却,赢便是赢,输便是输,岂有便当一赢之说。”
此前较量,云姬从未赢过,即便是平也没有,这次好不容易追平,自然要据理力争。
因为和师兄较量是云姬一直很重视的事情!
萧野认真听完后,点头道:“师妹所言极是,师妹勤于修炼,今日有所突破,该当一赢,是我输了。”
俯身郑重地施了一礼,“师门较量不容儿戏,师妹一席话震聋发聩,萧野当谨记,方才言语不当,还望师妹见谅。”
他生性洒脱,与云姬自幼相识,同门修行,相辅相成,言语间自然不拘一节。
然则,门派修行是他极为看重的,还有云姬的快乐,此两点一结合,便是生性使然,他也必须得克制。
“入云,进来,为师有事吩咐。”
苍老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沙哑却又清晰的传来。
拍拍云姬肩膀,萧野道:“好好修习,下次师兄可要出全力了。”
“师兄,我……”
话未完,萧野已径自入洞,留下云姬呆若木鸡。
刚才一番话实是云姬肺腑之言,由衷道出,因为她在意师兄,所以重视两人间的每一件事情。
她喜欢师兄的洒脱,喜欢他的放声大笑,她一直都在努力修炼,她想通过自己的进步来给予师兄动力。
然而目的是达到了,可是……
云姬坐在峭壁边上,看着裂谷内迷迷蒙蒙的云雾,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 “可是,怎会如此?”



第八章:身负重任出云蛟

洞为隐云洞,顾名思义,名字源于“弈布放云”之神话。
隐云洞内其分洞共计九十九个,九十九分洞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常人根本无法分辨每一洞的具体位置。
萧野来到第四十九洞,洞内光秃秃的,唯有中央有一处石樽,石樽上盘坐一老者。
老者长发披身,须发皆白,白袍裹身,面色滋润,看起来不似声音那般苍老,也看不出究竟多大年岁。
萧野站好身姿,恭敬地朝老者拱手一拜,才道:“请家师吩咐?”
老者养育他并教育他,萧野把他当成世上唯一的长辈,故而称之家师。
老者略一拂袖,宽大的长袖带起一阵清风,将萧野所站之处吹得干干净净,这才道:“你且坐下。”
待萧野坐好,老者缓缓问道:“胡国你可知?”
“徒儿略知。”萧野拱手作答,“胡国覆土辽阔,统治伏魔山脉以北的一半土地,盛产盐、铁、玉器,乃北方霸主是也。”
“嗯。”老者徐徐点头,又问道:“赵邦你可知?”
“赵邦者,天下大义之士也。十年抗击呼延,寸土未让,于国,忠也;分田到户,废除奴隶制,于民,仁也;释放俘虏,或分金还家,或收作新国人,于敌,义也。如此忠、义、仁三全者,徒儿只知其名,却未曾有幸结识。”萧野恭敬作答,语气中难掩些许遗憾。
老者扶须轻笑道:“为师替你安排一回,可好?”
萧野精神为之一震,正色道:“若能结识此人,乃是徒儿三生之幸,当然再好不过。”
说到此处,猛然打住,心中不详之感油然升起。
“赵邦可是有灾祸?”他试探性的问,这些年间,凡是师父安排的事情,总是震惊当世的大事,师父有此安排,赵邦定非无事。
“为师昨夜纵观星相,只见万里夜空星光渺渺,唯西方天狼星异常夺目。”老者平静如常,并没有直接回答他。
萧野心中顿时一沉,忙问:“此为何人?”
星相学问,萧野还算精通,对于师父描述的星图,他自然了解其意。
从表面看,这幅星图寓意西方将有一位千古奇人问世,可实际寓意却远非如此。
众星暗淡唯一星闪耀,当是一人俯瞰群雄,世人望而却步之解。
老者只道出二字,“你知。”却不是名字。
萧野内心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身体猛然震颤了一下,一个熟悉的名字脱口而出,“赫连白狄?”
老者并未作答,嘴角隐约漂浮着一抹神秘的浅笑,他的静默让萧野几欲抓狂。
赫连白狄,强大的对手,这是他至今所有对手中唯一未曾战胜过的,两人鏖战整整一个昼夜,不分伯仲。
若星图所喻之人是他,那么此次有难的恐怕不止赵邦,而是整个赵国!
想到此处,萧野已经不敢再往下想。
老者似乎猜到他思路已了,那把苍老的声音及时传来,“此次密访胡国为首要任务,贫泽之地不可久留。”
“徒儿谨遵师命。”萧野拱手领命,内心虽忐忑,表面却镇定自若,这是身为隐派弟子最基本的素质。
贫泽是西山郡边关四十里外的一片荒地,师父即已点出地名,看来赵邦之难不可避免了。
他现在只期盼自己能及时赶到,或许才有可能帮他脱难。
老者又道:“第八十一洞石壁内藏有一颗灵珠,你去取来。”
说完便兀自闭目养神,萧野明白,师父已经没有吩咐了,遂起身,恭敬的拱手施礼,“徒儿告退。”
……
第八十一洞,洞壁凹凸不平,却严丝合缝,表面看来根本找不出可以藏东西的地方。
隐云洞九十九分洞各有玄机,其中每一洞玄机又各不相同,萧野知道除第九十九洞之外所有洞穴的奥秘。
只见他来到左壁前,测好步伐后站定,双手贴在墙上,猛一发力!
“轰隆隆”的声音缓缓响起,整个洞穴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萧野仔细观察着洞壁的变化,因为他知道,将有一个石盒从左壁内弹出,师父所述之灵珠就藏于此盒内。
一阵“轰隆”过后,洞内归于平静,就在此时,左边石壁上突起的一处石块突然被吸了进去,随后一个方形石盒弹出,合盖自动移开。
萧野赶紧过去,小心的从石盒内将“灵珠”取出。
此洞奥妙在于用深厚的“灵气”震碎石壁里面的机关,机关破了之后石盒弹出,却不可碰触石盒分毫,否则石盒收回,宝物将永存洞内。
因为隐云洞所有机关都是一次性的,一旦破了,将再也无法启用,所藏宝物可能放在洞穴里面的任何地方,哪怕是将整个洞穴破坏,也几乎不可能再发现。
所以,若是不得其中要领,即便有人侥幸来到隐云洞,又侥幸破了其中一处玄机,想得到宝物,亦很难!
“灵珠”被取出后,石盒归位,被吸进去的石块又弹出,又是一阵“轰隆”过去,整面石壁还原,一切就像从未发生过。
萧野端详着手中“灵珠”,此珠鸟卵大小,透明,珠内有一条黑色的身影若隐若现。
将珠子收好后,萧野便不再停留。
……
“家师,灵珠已取回。”萧野双手捧着“灵珠”,呈给石樽上闭目养神的老者。
老者并未开眼,只是缓缓道:“时机已到,为师将此物传与你,你只需将血滴在珠上,此珠便为你所有。”
“是。”
萧野两指从衣服上滑过,指间便多出一根细若发丝的木针,他用木针刺破手指,将血滴于“灵珠”上。
猛然间,本是幽暗的珠子顿时光芒万丈,一股强劲的暖流从珠子里面喷射而出,吹得老者须发齐舞,长袍猎猎作响。
暖流愈来愈强烈,珠子里面的黑色身影闪烁得愈发迅速,地上积淀的尘石全部被吹起,却并未混杂在一起,只是漂浮在半空。
就在此时,四散的暖流迅速聚集,从萧野头顶直灌而下,萧野顿觉身体极为舒适,又突然感觉极为不舒服,这种极为矛盾的错觉不停冲击着他,已经让他无法控制的想要大叫。
但是他不能,身为隐派弟子,就当忍常人不能忍之苦,这是第一则师训,萧野一直铭记。
他紧咬牙关,忍受着这说不出什么感觉的奇怪感觉,直到结束,尘石静静落定,老者须发衣物重归齐整,他已是满头热汗。
整个过程维持的时间并不长。
“这是怎么回事?”
萧野现在觉得眼前的世界更加明亮起来,就像阴雨过后,天空放晴那般。
他的眼力本就异常出众,但是和“灵珠”结合后,他能明显感觉到眼力相比之前有显著的提高,难道“灵珠”帮助自己的修为取得了突破?
“此珠乃天地所生,历数千年,吸纳万物精华,灵力非凡。在你临危之际,可保你性命无忧。”
老者的话总是那么深奥,字字充满玄机,而句句却都不点破玄机,若想了解其中秘密,还得自行勘破。
还没完全消化刚才那句话的意思,老者沙哑艮长的声音又传来,“不到万不得已,断不可使用此宝,切记,切记……”
萧野拱手恭敬地道:“徒儿记住了。”
“去吧。”
老者长袖一挥,身体慢慢消失在石樽上,萧野一直拱手俯身,直到老者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起身出去。
目下首要任务是尽快赶到贫泽,看看那边情形究竟如何。
萧野来到自己的住处,补充好木针,取了几块金饼后就匆匆上路,临到洞口时,云姬追了上来。
“师兄哪去?”
“办事。”萧野简短回答。
云姬嬉皮笑脸道:“我也去。”
萧野老实道:“胡国不同它处,就连圣富国都忌惮它三分,你若去,我不放心。”
云姬仍是笑嘻嘻道:“不怕,我去。”
“师……”
“师父准的。”云姬打断。
萧野无奈道:“好吧,先随我到贫泽走一趟。”
“师兄跟上了……”云姬已率先跳到一处石崖,她那少女清脆的声音仍在耳边缭绕,“云儿这次可要出全力了。”
看着逐渐远去的火红身影,萧野笑着摇了摇头,提气运功,也跟了上去。
楼主:萧野1988  时间:2020-07-30 23:43:10
第九章:西域联军险瓦解

贫泽以南三十里。
原本伏尸遍野的战场已被西域联军打扫干净,成堆的尸体被堆积在大漠边缘,宛如一座小山。
为何不掩埋?
西域不同中原。
在西域人看来,死亡是踏入天国的必然之路,而雄鹰,便是带领他们前往天国的使者。所以西域人死后都是选择天葬——既死后将遗体置于野外,让雄鹰啄食。
信仰虽如是,但也有不少兵士在此驻足,大多默然视之,不发言语。
联军大部皆由牧民组成,其中有年青力壮的青壮年,也有身材魁梧的中年,甚至还有年岁尚幼的孩童。上马他们是战士,下马他们就是牧民,而他们的战友,可能大部分也是他们的亲友。
不远处,有一孩童焦急的扑向了尸山,他跪伏着,费力去推开一具遗体,只是稍一错愕,也顾不上手上的血污,却是又去翻探下一具。
他就这么一具一具的找,找完一边又跑去另一边,直到找到一张看似比他年岁更幼的面孔时,他木然楞住了。
遥记得去秋的这个时候,他和阿弟还在家乡的大草原上跟着嫫呐相依为命。
那时候,阿弟常跟他说:等我长大了,我要用战功去换牛犊子,这样嫫呐就能治腿病了。
他笑说阿弟傻,可是阿弟却固执的说,阿妈临终前说过,只要嫫呐吃上肉了,她的腿就能好……
“阿妈是想让你好好活下去啊,我的傻阿弟。”
孩童轻轻拉起了眼前那只乌青的小手,一滴泪瞬间模糊了他清秀的眼睛,接着无声滑过他稚嫩的脸庞,他的眼却连眨都不眨,抬起血迹斑驳的手掌,将泪水坚决抹去。
他不能哭!他要带着阿弟的那份信念,一起好好活下去!
“赵军打过来了,大伙儿快去迎战啊!”
喊杀声从远处传来,孩童最后看了一眼静静躺在尸堆中的幼童面孔后,毅然转身,捡起一把满是豁口的弯刀,朝大军方向冲去了。
……
当西域众头领去呼延残军帐议事之时,赵邦抓准了时机,命魏信和吕田各率两千骑兵,分两路发动突袭,他自领两千长枪兵于山下密林处做埋伏,随时准备接应。
剩余除两千弓箭兵居高而守外,其他人等皆伐木造箭,以备不时之需。
没了赫连白狄的强势镇压,魏信的领兵能力在这一刻得到了真正体现。抱着必死之志的赵军精骑在他的带领下,呈锥形从两侧呼啸着冲杀而来,以雷霆之势将士气低落的懒散联军冲得七零八落,血肉横飞,直冲向中军大帐方向。
嘿,一番砍杀之后,魏信惊喜的发觉,那勇猛无双的雪狼王似乎此刻并未在军营中。这一发现可是让他振奋不已,整个人的气势突然暴涨,提起一把新板斧借着烈马的冲锋左右横劈,气力堪比猛兽狂牛,迎面而来的兽皮甲骑士不是身首异处,便是被拦腰斩成两截。
一时间,竟是无人敢掩其锋芒!
憋着一肚子怨气的魏信本想仗着骑兵雄猛之势,一举捣毁呼延军的大本营,若能趁机杀他七八个头领,那是再好不过。
只是遥遥望去,却见大帐外已有骑兵列阵以待,他们每人手中握着一张牛角大弓,牛筋制成的弓弦此刻绷紧得让大弓“呲啦啦”作响,兽牙箭头上似是抹了剧毒,在烈阳下散发着碧绿的光芒。
如此配置,乃正牌呼延狼骑没跑了,可冷静中隐隐流露出的那股肃杀之势,却是从未见过。
不久前吃过苦头的魏信不敢大意,他急勒缰绳让身下烈马停住,也让正跟随他冲锋的骑兵止住了势头。
“以百人为基数,各自列队冲杀,散!”
魏信号令方下,锥形的骑阵立时散开,由百夫长各领各部人马四散而去,杀向远方,将散乱的西域联军冲杀得更乱了。
不远处已杀红了眼的吕田所部,见主将变阵,也是果断下令,阵势一变再变,呈扇形向外围卷杀而去。
整个战场由最初的联军大营一直延绵开来,喊杀声此起彼伏,振聋发聩,西域各部族的游牧民本就是半吊子兵,此时早已是吓破了胆,哪还有心思迎战,连受到惊吓乱冲的战马都顾不上,自顾奔走逃窜,惨叫声不绝于耳。
乌乞荼是第一个从大帐中冲出来的头人,他放眼望去,中军大帐外已经杀成了一片,四面荒野一片战马嘶鸣,他自己部落的军士一个个不见了踪影。
一个随从一边踉跄闪避一边急声说道:“头人,赵邦的大军杀过来了,咱们好多族人被杀,大军也被冲散,大家全都逃命去了!”
“慌什么!没用的东西!”
乌乞荼一掌将这丢人的随从拍翻在地,自己拦住一匹脱缰的战马,纵身而上,拔出腰间弯刀便向魏信方向杀将过去。
“凡怯战者,归乡后,老幼妇孺皆死!”乌乞荼砍翻一名重甲骑兵后,凶悍的大喊一句。
随即,紧随其后出帐的头人们亦是纷纷效仿,更有甚者直接抽刀将逃向此处的兵士砍翻在地。随即众头人就去寻各自兵马,就地集结散乱的人群,发起抵抗。
然而,将七零八落的游牧民再集结成军谈何容易,哪怕他们都服从命令,可是赵军骑兵早已将大军冲散,有些人甚至已经逃到五里开外,头人们的命令此时都不一定能传达过去。
联军的人数本来远超魏信和吕田所率的骑兵数量,可是一波接一波集结起来的散军,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就仓促迎战,战力近乎为无,死伤惨烈!
“大家不要乱,拿好兵器,将受惊的战马稳住,上马随我拼杀!”
乌乞荼心思敏锐,一心想依靠呼延大汗的他深知,只有彻底让此次的主帅呼延残满意,他才有可能搭上这条大船。
而此刻,不就是天赐良机吗?
乌乞荼在这支联军中的威望还是颇高的,他振臂一呼,迅速就集结了千余之众,便迫不及待的正面杀了过去。他找的不是别人,正是对方主将魏信!
他的马上功夫可谓是十分了得,一手弯刀也是耍得极好。赵军精骑刺出的枪矛每次看似就要扎中他健壮的身体,却都被那把弯刀好整以暇的挡住,随即便如游蛇般将枪矛勾住,顺着枪杆盘旋而上,直划向对方咽喉要害。
两位铁甲骑士左右夹攻而来,相互配合默契,两杆丈许长枪一个刺人一个刺马,本以为一人一马必有一者倒地。怎知这乌乞荼看似壮莽,却是极为灵敏,他的臂展更是长得吓人,两手一抬竟是凌空就将两杆长枪左右握住。
手上用力那么一抬,两名顶盔掼甲的骑士居然直接被他高举向天空,然后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鲜血便再动弹不得。
乌乞荼看也不看,纵马直追魏信。紧随其后的千余轻骑从地上两名骑兵身上呼啸而过,甲胄都被踏得稀烂,混着血肉淹没在滚滚黄沙中。
魏信早已发现身后动静,打眼一看,确定敌将并不是赫连白狄后,本就好胜心盛的他,哪还憋得住!
根本不顾所部骑兵是否跟紧,他便独自一人迎面杀将过去,口中直骂道:“狂妄蛮贼,欺我赵国无人乎!”
“锵!碰!哐!”
兵戈相接。素有猛将之名的魏信气势饱满,每一斧都是直劈要害,而打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乌乞荼也是毫无惧色,不仅将对方攻击尽数化解,还时不时能找到空隙反击一刀。
两位猛将战得是难分难解,十数回合后,跟随而来的各部骑兵才真正接触,凶猛的轰杀向彼方!血肉断肢一时间纷飞不止,喊杀哀嚎声混杂在一起,战马的嘶鸣更是响彻天际!
乌乞荼带来的轻骑,虽然数量上稳占优势,可是赵军甲胄精良的的优势更大,居然隐隐有以少胜多的趋势。
彼此缠斗了片刻后,魏信和乌乞荼皆知如此下去彼此都落不得好,便也不再纠缠,各自收拢各自人马,朝别处杀去了。
而全副简装的乐喜所部,早已在战斗刚打响的时候,便趁乱向落阳关方向疾行而去。
……
呼延残此时也来到了中军大帐外,随即便被本部千人精锐护送到了一处安全地带,然后被层层叠叠围在了正中间。
“雪狼王在何处?”呼延残问道。
战局虽乱得不堪入目,不过呼延残看起来却冷静如常。
“回禀王子,雪狼王只说是去大漠中遛马,属下已遣快马去寻他了。”
呼延残眉角一抽,也没往心里去,雪狼王之喜好,他自是再清楚不过。他望向主战场外围密匝匝的人群向西北方越逃越远,心里思绪万千。
此时的战场拉得越大,对于他的联军就越不利,因为留在此处作战的是来自各部落的散兵游勇,他们一旦溃逃,将会越逃越远。由于战场太乱,哪怕他们各自的头领还在,恐怕也再没办法将这群逃兵找回来。
所以,眼下最紧要的不是跟赵军决死战,而是要将大部分还未逃远的军士集结为一处,发挥最大战力,方可有一战之力。
这似乎已是最佳方略,但呼延残却并不满足!因为联军仅仅只是有一战之力,最终也不会对赵军造成太大损伤,相反己方可能伤亡更惨重!
魏信和吕田带领的骑兵数量并不多,可是就凭这几千人的骑队,却有破竹之势,把六万多的联军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呼延残总感觉赵军骑兵的战阵没那么简单,他仔细观察了一阵后,发现果然如此。赵军的阵型虽看似松散,却又颇有章法。
骑兵为何杀伤力大?
正常军卒提枪奋力刺出,如果不受外力干扰的话,一般能将一人刺透。要是有战马冲刺的辅助加成呢?那一枪出去可是能刺穿一连串的,直到战马力竭方止。
赵军骑士们就深知这个道理,而且灵活的利用到了实战中。
你且看,他们的百人小部骑阵,人数虽少,可却再细分为更少的十人小队,这十个小队却又再分两批轮流冲杀。第一批力竭后原地修整,第二批马上补上来继续向前冲杀,如此复返,可谓配合绝妙,竟可发动不停歇的猛攻!
如果不加以控制的话,以赵军此刻的高昂士气,怕是不消片刻就能轻松屠掉联军两万之众。
呼延残心下明了,细细琢磨一番后,已有决定,而此时乌乞荼和亚里元两位新晋死忠头领,正好杀了一圈后,又回到了此处。
“两位头人来得正好。”呼延残将二人唤到身边,而后指向主战场北方远处的人群,“乌乞荼,你挑选一半头人去将那处逃兵寻回,尽量不要有遗漏,且切忌直接参战……你可就地休整片刻,待人员齐整后,再分千人为一部,去寻赵军骑队。记住,只围不攻。”
乌乞荼领命而去。
“等等。”呼延残将他又叫了回来,想了想,声音一冷道,“你可一路奔走相告。就说,天汗最敬勇士,凡奋勇杀敌者,一首可换一犊。”
“是。”乌乞荼策马急急而去。
这话乌乞荼倒没多大反应,反倒亚里元听得是浑身一颤。
要知道,在西域,一头牛犊可是比一条人命值钱多了!
亚里元此刻内心躁动不已,可是理智的情绪却又让他慢慢冷静下来。他深知莽牛的价值,若真是能一首换一犊,那他自有手段大捞一笔,可若这只是一句空话,他是断不会以身犯险的。
可万一,这是真的呢?
亚里元内心细细思量起来,一时竟纠结无比。
表面看来,呼延残似是一直望着喊杀震天的战场,似乎在思谋战略,殊不知眼角的余光却已将亚里元的神态尽收眼底,此时却是故意连正眼都没瞧上他一下,便淡淡问道:“亚里元,这偌大的战场虽看似已被赵军掌控,然我军人数仍占优势。若是叫你带领剩余头人领军反击,你可有信心?”
“有是有,只是……”亚里元故作犹豫状,他偷偷去看呼延残的反应,见对方根本毫无表示后,他谄媚的笑了笑,壮着胆子试探着道,“只是王子方才所言一首换一犊,可,算数?”
此话方出,呼延残猛地看了过来!周围千人近卫随着迅速做出反应,铁器出鞘之“锵锵”声不绝,吓得亚里元一个激灵便失足落下马背,脸上本就不太自然的笑容顿时僵住了,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应。
呼延残却是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紧紧盯着亚里元,声音冷冰冰道:“你若能活着,自然算数。”
这可把亚里元吓得不轻,他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言,狼狈的爬了起来,骑上战马慌忙去寻其他头人去了。
楼主:萧野1988  时间:2020-07-31 22:24:13
第十章:落日孤峰苦鏖战

战场之形势瞬息万变,没有谁敢保证,战场上的一切皆能被他掌握。乐喜的出现证明呼延残不能,而有呼延残的临场调度,扭转败局易于覆手,魏信更是不可能稳操胜券。
乌乞荼的办事是真真高效,他雄伟的身形本就是一种力量的体现,很容易让尚武的西域蛮人们信服,加之他一路集结乱军的同时高喊呼延大汗的承诺:一首换一犊。这大大拉动了军士们参战的热情。
而且,随他而来的还有其他九位头人,也是在一旁信誓旦旦的做保证,这样一来便更是稳妥了。
原本没了斗志的西域散兵们,此刻有了新的计较。他们深知,这一路逃回去,背负的可是叛逃的罪名,各自部落的头领肯定轻饶不了他们。
难道回去后要去过亡命天涯的日子吗?西域号称部落千个,如此之乱,岂是可苟延残活之地?再者,有那茫茫千里大漠横亘在中间,他们能不能活着回去都还不一定呢!
现在出现新的转机:只要杀敌一人,便可换来一头牛犊子!
别小看了这区区一头牛犊,如果养肥了之后,知道能给他们换来什么吗?一头成年莽牛不仅可以让牧民娶妻生子,而且还能多换来整整十头羊羔!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莽牛对西域人来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小一点的部落都不一定能有一头存在,更遑论是牧民个人拥有。对于呼延汗国之外的其他西域各部落来说,这样的赏赐简直就如天神赐下来的恩典,很多人一辈子都不敢去想。整个西域也就只有呼延大汗在灭族大战中承诺过,然而所赏之人皆为呼延族人。
今次之战,作为外族人的他们,却有幸得此犒赏,岂不人人拼死力战?
牧民们决定不再逃了,他们纷纷骑上马匹,拔刀响应,没有马匹的便跟在马后蜂拥而来。有人拾起战旗高举,有人帮忙去找走失的战马,更有人疾奔而走,去寻逃得更远的亲友,生怕落了他们的好。
不消片刻,围拢在乌乞荼身后的轻装骑士越聚越多,约莫着一看,乖乖,起码有两万之数,且仍有一些骑士从远方狂奔而来。
眼看着己方兵力,已远超战场中心的赵军铁甲骑兵的数量,头领们一个个都是焦急不已。实因他们早已把那被铁甲包裹全身的赵国铁骑,当成了一头又一头健壮的莽牛,正傻傻的在不远处等着他们去取哩,此时只差没流口水了。
有人就忍不住提议道:“赵军连战半个多时辰,已现疲态,咱们不若现在杀过去,将他们趁机屠个干净。”
“不急,我自有计较。”
乌乞荼却并不急躁,而是依照呼延残的叮嘱,很有耐心的等待更多兵士的加入。
战场北面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魏信自然是早已察觉到了,只是略作思量后,他便果断下令。
“骑阵拢收,且战且退!”
吕田一枪将一兽皮甲骑士戳下马,也扬声高喊道:“骑阵拢收,且占切退!”
随即便调转马头,朝魏信那边汇合过去。
“快看,赵军要逃了!”
“艾德斯头人,你赶紧下令吧,再不下令,赵人可都要跑光了!”
乌乞荼被说得心潮澎湃,此时也有些立功心切的心思,倒不是因为一首换一犊的承诺,他知道这八成是假的,他的战功只为了能加深呼延残心中的印象,从而达到最终目的。
他眼光四面一扫,见兵士聚集得差不离,便叫来其他头领,下令道:“你们各自挑选千骑,去截赵军退路,但不可冲杀,只将他们围住即可。”
听得这话,头领们却并未动身,有个脾气暴躁的头领没忍住嚷嚷了一句:“只让围不让杀,这以首换犊的买卖,怕是不想做数罢了!”
其他头领虽未言语,但也都点头,算是认同了这种说法。毕竟他们和乌乞荼一样,都是此次合纵而来的部落头领,平日里或许会卖给乌乞荼几分薄面,可现今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没有哪个头领想退让。
乌乞荼何等之精明,哪里不知他们的小心思。他也懒得计较,只是语气平淡的说道:“这是王子的命令,至于从不从,你们自行考量。”
此话一出,头领们哪还敢不从,悻悻退下,挑选兵士去了。
待到九个千人小队远去,乌乞荼本想带领剩余人马从正面去拦魏信所部,没料到被人抢先了一步。
亚里元和另外一部分头领,此时已将主战场内大部分散兵集为一处,约莫万众,正跟铁甲骑兵缠斗在一起。
眼看赵国的骑兵有被围在中心包饺子的风险,情势所逼之下,埋伏在远处孤峰外面的密林中,一直暗中观察战场局势的赵邦和他的重甲枪兵,此时也终于紧急出动。
“速去传令何力将军,命他除伤兵外,带领其他将士全部下山,与呼延军做最后决战!”
对中军司马下了最后的命令,这位早已声名远播的将军便一改往日儒将的风采,他手握七尺长剑,愤而跃上马背,抱着满腔热血,大声嘶吼道:“赵国的儿郎们!此一去,我们九死一生,可是我们不惜一战!为了赵国疆土,为了赵国子民,更为了我们的家人!面对外族入侵,我等当手握七尺长剑,奋起抵抗,血战沙场……保家卫国,死有何惧乎!”
“保家卫国,死有何惧乎!”
两千重甲枪兵握拳重重撞击在胸前铁甲上铿锵作响,他们齐声呐喊,声振寰宇,气势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杀!”
“杀!!”
“杀!!!”
众将士纷纷将长枪架在身前,弓着身子俯冲向前,紧跟在他们最敬重的将军身后,杀向战场中心!
中军司马眼中噙着泪水,目送他们远去后,也纵马飞驰上山,传令去了。
……
一直未有行动的乌乞荼所部还有不到两万之众,属于目前所有军势中最强的一股,他正犹豫要不要去跟亚里元合力将魏信斩杀时,赵邦的突然行动让他精神为之一震。
“若能将赵邦擒住,不说王子,或许呼延大汗都会对我刮目相看,如此再言和邦,岂非易如反掌?”
心念至此,乌乞荼再不迟疑,带上剩余人马,浩浩荡荡向着赵邦的白银铁甲的枪阵杀去。
另一方面,亚里元觉得不管战功的兑换是否属实,这一战他也必须卖些力气了,皆因自己方才在呼延王子心里落下了阴霾,若不能好好表现一番,怕是自个儿回去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臭名昭著的扎阎部族都能被灭得一个不剩,他亚里元一个威名更不及的头人,又能有多少底气?
于是,自认为聪明的亚里元,便独自领着一队人马冲在了最前面,可是还没到得魏信身前,他就已被神佛难当的赵国猛将给吓破了胆。这亚里元本就没多少本事,能当上头领全靠祖上的传承,经得这么一吓,他即刻便慌忙调转马首,正欲逃。
“呔,贼将哪里逃,吃爷爷一斧!”
一声大喝吓得亚里元猛一哆嗦,慌忙向后一看。
早已被鲜血染满全身的魏信,正大睁着那双斗大的眼睛,宛如沐浴在血河中的鬼神般,手起斧落,便将错愕的亚里元给齐腰砍成了两截。上半身轰然一声就落下了马,下半身还夹在马背上随着受惊的战马远去。
魏信看都不看,只当随手宰了一只鸡,他双手将大板斧舞得虎虎生风,将两拨杀将过来的轻骑砍翻后,率部全力突围,去往赵邦方向汇合。
赵军马蹄方走,一个小童不知从哪边马队中踉踉跄跄的扑了过来,举起手中那把满是豁口的弯刀,一刀便将躺在地上不停吐血的亚里元的脑袋给砍了下来,干净利落!随即他将弯刀扔向一边,双手抓起亚里元脸上那把络腮大须,将人头倒提在了那双稚嫩的手上。
小童提起亚里元的脑袋就跑,可是没走两步就被一队骑兵给抓住,压到了呼延残跟前。
一直在观察战场动向的呼延残,自是将方才一幕看在眼里,不过他非但没发怒,反倒还饶有兴致的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小娃娃。
小童的个头不算高,满身都是灰土和斑斑点点的血迹,此时虽被层层叠叠的精兵猛士围着,他双手紧抱在胸前的人头,却也未见他松过分毫。
真个是人小胆大,毫无惧色!
呼延残盯着他看了良久,脸上带着玩味的笑,问道:“小娃,你可知你手上抱的是谁的脑袋?”
小童耷拉着头,默不作声。
呼延残又问道:“那我问你,你为何要砍下他的脑袋?”
小童猛然抬头望了过去,那双清澈的眸子本该天真无邪,可此时,里面却有着强烈的杀气一闪而没!他干燥的嘴皮动了动,却是仍未开口,只就盯着呼延残那张有些病态的白脸看。
眼前的孩童,眼中满含倔强、坚强以及不甘的复杂情绪,这一刻深深触动了呼延残内心深处的那一片净土,这让他回想起自己年幼时,跟随母亲背井离乡前往中原的情景。
那么的孤独,那么的落寞,小时候的他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你且大胆说来,本王子不会怪罪于你。”呼延残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小童这才大声说道:“他杀了我的阿爸和阿古,我便要杀他!”
虽是稚气未脱的童声,一席话却是铿锵有力,不容置疑。饶是自认为心若磐石的呼延残,此刻也不禁浑身一震。
他压了压有些汹涌的情绪,平静问道:“你几岁了?”
“九岁。”
呼延残在侍卫的搀扶下,从马上下来,他大步来到小童身前,抓起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扔向一边,伸手将小童拉了起来。
“你可有名字?”
“蒙克。”
呼延残点了点头,平静的说道:“你以后就跟着我罢。”
他左手缠着纱布,右手拉着蒙克的小手,在近卫军的拥护下,望向杀声四起的战场怔怔出神。
……
这一战一直打到了傍晚时分。
放眼望去,方圆五里的荒原上,伏尸遍地,满目疮痍。渐渐落去的红日将整片天地染成了无边的血红,残破的旌旗在烈烈寒风中兀自飘飞,战马悲切嘶鸣,哭嚎声,喊杀声阵阵。
双方死伤惨重,却仍在酣战!
魏信的骑队早已被打散,他的战马也不知跑去了何处,吕田跟他并肩杀了一路,最终还是走散,此时也不知是死是活。
庆幸的是,他终是跟赵邦的枪阵汇合了。然呼延军势众,一番激战后,虽然赵邦训练出来的“白银武卒”远近闻名,却也是死伤惨烈。
枪矛长戟打折后,战士们就用随身携带的佩剑当武器。直到后来剑也砍废了,牛皮盾牌上面也到处都是破洞,身上的银白色铁甲被干涸的血液涂成了乌黑色,他们就用自己的拳头当武器。
更惨的是,箭矢用尽的弓箭手们只能抽出防身的短刀或匕首,去跟被战功洗脑过度的彪悍蛮人血拼,简直像是以卵击石,顷刻间几乎死绝了!
整个弓箭手军团最后也只剩何力老将军一人还在苦苦鏖战,他已是披头散发,身上的盔甲残破不堪,此时被十数个骑马的蛮兵围在了中间。蛮兵们一边驱使着马匹绕着圈往前走,一边趁机往老将军满是伤痕的身上又砍上一刀。
眼看着老将军力竭的身体摇摇欲坠,一个蛮兵急不可耐的跳下马,挥舞着弯刀就砍。
何力却是苦苦支撑起了破败的身体,用尽全力侧了侧身,虽是避开了要害,可他的手臂却整个被砍了下来。他大叫一声,忍着剧痛,用另一只手将对方死死抱住,一口将其喉咙咬断,随即便仰头畅快的大笑起来。
其他蛮人见状,赶紧一拥而上,将他扑倒在地,一刀将其削首,争抢中自相残杀了起来。
这个时候,一匹血红色骏马从天地尽头疾奔而来,一位白袍青年威严的坐在上面,在他旁边,还有三头巨型雪狼与他齐头并进,残阳将他们高大的身影在视线的远方越拉越长。
不待近身,白袍青年便猛将手中的飞石枪飞掷出来,直指向身陷囹圄的魏信。
魏信顿时心灰意冷,仰天痛呼了一声。
“我命休矣……”
楼主:萧野1988  时间:2020-08-01 13:28:07
第十一章:密林血战惨败走

日出时分,飞马入关的三名呼延人假扮的黑鹰斥候,他们将呼延残事先制定好的假令传到了将军府:上将军被十万呼延军围困,身陷囹圄,命落阳关即刻发兵救援。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假令刚带到,三人便立即被下令拿下,压入了大牢。无他,因为现时镇守落阳关的将领不是别人,正是赵邦的嫡子——赵杰。他比谁都清楚,他那受万众敬仰的父亲,哪怕是战死沙场,也断然不会向落阳关求援的!
若是守关将领是他人,或许还真就信了假令,说不得此时已是紧急发兵出关,实因赵邦在整个西山郡是如救世主般的存在,人人皆心系他的安危。自从十年前赵邦接管西山郡后,百姓再没受过西域蛮人的劫掠,日子虽说不上多么富庶,却也是安居乐业,子孙长养。
原本赵杰是不在落阳关的,他并未在昨日跟随赵邦入关,他是今晨无意间看到程伯在默默流泪,一问之下才知,此次狼骑行动诡异,恐生异变。
他便立即快马赶到落阳关,却还是迟了一步,他敬仰的父亲,已亲自率军前去迎战。虽是忧心忡忡,但他也清楚,父亲若是知道他也来了落阳关,定会让他严防死守,不可轻动。
从小在父亲熏陶下长大的赵杰,最是清楚,国和家乃是父亲心中最重的两座大山,只有守住落阳关,家园才不会被外族侵略。这落阳关乃是父亲毕生心血,是断断丢不得的。
可是,他的心里还是有些隐隐担忧,说一千道一万,也无法改变,那可是他的父亲啊!
所以,人肯定是要救的。
既然呼延军能以假乱真,想必也是掌握了己方不少情报,而这假情报里面,除了赵邦求援之外,其他可能全是真的。这份假令的最终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引兵出关,好让呼延狼骑趁关内空虚,一举夺下。
细细思量后,赵杰心里已有决定:既然你诡计多端,那我便就将计就计罢!
他拟了一封诏令,遣人快马加鞭送往岩徐城,随后换上军装,再戴上甲胄银盔,匆匆去了军营。
……
贫泽之战打响后,乌苏干和拓跋志两位呼延残的心腹大将,便按照呼延残的命令,没有参加围剿赵邦的野战,而是带领三万呼延狼骑直奔向落阳关。
按呼延残所想,他们出了贫泽之后,应该很快就会遇上,从落阳关方向前来增援的赵军才对,可是他们一路狂奔了二十里,哪里见到半个人影。
乌苏干勒马扬手,示意军队放缓速度,让疾奔下的马匹缓缓劲。
拓跋志骑马跑了过来,他极目眺望着远方,纳闷的问道:“乌苏干,咱们是不是跑得太快了?”
乌苏干也看了看天色,这会儿骄阳初升,怕是回去传令的假黑骑也才刚刚回去不久,加之点兵也要一些时间,可能他们的行军速度真的有些快了。
“是有些急切了。你去传令,让大军按照王子训练的阵型,列阵缓行。”乌苏干话音顿了顿,又道,“叫兵士们将大弓拿在手里,我看落阳关的援兵应该差不多快到了,做好随时作战的准备。”
“好,我这就去传令。”
拓跋志一路策马高喊,骑士们纷纷将背在身上的木质长弓握在手中,按照呼延残教习的方法行进。很快,三万士气饱满的呼延骑兵就列阵完毕,如长蛇般,横亘在广袤的大地上,蜿蜒盘旋着前进,首尾相隔甚远。
这是最典型的一字长蛇阵法,可攻可守,最适合轻装上阵的呼延狼骑。因为呼延狼骑的特性,阵型拉得越开,他们攻击时覆盖的范围就越广。同理,由于赵邦最出名的是神射弓箭部队,故蛇形的站位可以大大避开箭雨的覆盖范围,能将中箭的几率降到了最低。
大军又行进了十里,前方出现一片茂密的树林,乌苏干之前看过呼延残所制作的沙盘,他很清楚,穿过这片树林,他们将直面落阳关外那片地势险峻的大峡谷。十年来,这片峡谷已不知绝了多少呼延汗国的精兵猛将,在西域它有个可怕的名字——碧落黄泉路!
最先是从呼延汗国,一位大败而归的将领口中说出的,随后很快便传遍了整个西域!
大军停了下来。
乌苏干看着眼前广阔的密林,心念电闪,他想到了很多。不过最终,他还是下令全军变阵,由纵队变成了竖队,并从中间的道路穿过树林,不准停留。
在方才,他有那么片刻质疑过王子的策略,很快他又打消了这种念头。他知王子深谋远虑,断不会出错,至于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一时也是想不通,或许只有到了落阳关下,才能找到最终答案。
这片树林皆是参天大树,茂密的树枝将阳光遮蔽,眼前顿时暗了下来。一明一暗的巨大落差,让马背上的骑士们不禁绷紧了心神,道路两侧幽暗的密林深处,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盯着他们看,凄厉的山风从前方峡谷呼啸吹来,犹如厉鬼在哭嚎,瘆人得紧。
乌苏干干瘦的身子微微弓在马背上,拉了下旁边与他齐头并进的拓跋志,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
勇而无谋的拓跋志疑惑的看向他,随即大笑了起来:“哈哈,乌苏干,你该不会是害怕了吧?”
话音方落,笑声还在树林中回荡着,乌苏干只听到“噗”的一声闷响,他旁边一个骑兵的眼中突兀地扎进了一支箭,箭头从这个骑兵的后脑穿透而出,一滴鲜艳的血珠正挂在最前端尖锐的箭梢上摇摇欲坠。
随着“扑通”一声,这个骑兵的身体便软绵绵的落在地上。
紧接着……密匝匝的箭雨在这一刻从两边的树林深处,如狂风暴雨般倾泻而来!来不及反应的呼延狼骑们如飓风过境后的麦田般,成片成片的倒下,无人约束的战马在惊慌中狂奔乱撞,一时间混乱不已。
“快跑!”
拓跋志大喊一声,当先纵马来到军队的最前方,一边挥舞弯刀劈开射过来的箭矢,一边带队突围。然而不消片刻,只听前方喊杀声震天响,大量骑兵全被堵在那里进退不得,拓跋志也是好不容易才挤了出来,又急匆匆地折返回来。
“不行,前面被赵国的铁甲武士堵住了,走不通。”
“有多少?”乌苏干忙问。
拓跋志焦急道:“我也不知道啊,只看到白茫茫一片,到处都是。”
听了这话,乌苏干心下一沉,立即下令:“向后撤退!”
还不待骑兵调转马头,只听得又是一声炮响,后面又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波又一波的银甲武士,放眼一看,果真是白茫茫一片,如山呼海啸般凶猛的卷杀过来。
前后的道路皆被堵死,两边密林中,又有不知多少弓箭手隐藏在暗处放冷箭。眼看大军已经是退无可退,好勇斗狠的拓跋志心下一狠,又冲到了前方,他仗着高大健壮的身体和强横的臂力,居然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
然而,不待后面的骑兵跟上,训练有素的白银武卒,就迅速将空隙给堵上,拓跋志反而被孤军围在了中间。眼看马是没法再往前走了,他索性跳了下来,凭着高超的武艺,与白银武卒们展开了血战。
乌苏干也迅速做出反应,大喝一声:“全军下马,马在外,人在内,死战到底!”
赵邦训练出来的弓箭手素有神射手之名,简直就是每个西域人心中梦魇般的存在,乌苏干清楚的知道,当下唯有跟前后的白银武卒混战,才能让躲在暗处的弓箭手有所顾忌。
可是他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
这白银武卒的战力却一点也不比神射手弱,单拿出来每一个,都有以一当十的本领。赵邦当年训练白银武卒全副甲胄,手持一杆长矛,身背牛皮木盾与一把三十斤的重剑,同时携带三天的军食,总重达八十余斤,连续疾行一百里还能立即投入激战者,方可为武卒。
可想而知,在马背上长大的呼延狼骑,一旦下马跟白银武卒缠斗在一起,那简直成了一面倒的大屠杀。
形势之危急,容不得乌苏干半点犹豫。他虽不及拓跋志那般雄壮,但在西域,他也算是一流的高手,别被他干瘦的身材迷惑了,他一旦发起狠来,可能比拓跋志还要更加可怕!
“拓跋志,回来!随我一起杀出去!”乌苏干大喊一声,旋即又跟身边的传令兵说道,“传令下去,全军撤退,所有人跟随我突围!”
“是!”传令兵右手拍胸,随后一路高喊着去传令。没成想,刚跑出去不过两三步,就被一根箭矢扎进了喉咙,他嘴里“呜呜”的想说话,最后却是一口血吐了出来,就这么死了。
没办法,乌苏干只能叮嘱左右兵士,叫他们一边传令一边让其他人复而大喊军令,这才将命令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而此时的拓跋志正杀得兴起,他惊奇的发现,这一个个顶盔掼甲的家伙,不仅气力惊人,剑术和枪法也是不错,分明就是一个个穿着铁甲的猛兽。虽然缠斗在一起战了已有一段时间,然真正被他杀掉的武士却并不多,但也是杀得畅快无比,竟让他有些不愿脱身的感觉。
杀了片刻的乌苏干久不见拓跋志踪迹,回首一看,气得是又大喊了一声:“拓跋志!”
没辙,满身血迹的拓跋志不情愿的应了一声,他挥刀横扫,将挡在身前的三名白银武卒劈开后,也顾不上他那被团团围住的黑色骏马了,双足一边发力狂奔,手上的弯刀一边格挡劈砍,往乌苏干那边赶去。
两位大将一重逢,便立即带领一队先锋猛士冲到了最前面,极力拼杀,眼看就要突围成功……
“少将军。”密林深处的步兵校尉看着旁边淡然自若的赵杰,声音略显急促的轻唤了一声。
一直默默关注战局的赵杰,此时终于下令:“传令下去,除弓箭手外,全军合围,别放走一个狼骑!”
“诺!”
号令一下,掩藏在树林中护卫弓箭手的左右各一千武卒,也呼啸着杀了出来,和前后各四千,共计一万白银武卒,从四面八方将所剩不足两万的呼延狼骑,给围得水泄不通。
这下可是彻彻底底,被神勇无比的白银武卒给包了饺子,再想逃,难于登青天!
乌苏干心下一横,大喝道:“用刀刺马臀,让战马开路!”
士兵们恍然大悟,纷纷让战马面向撤退的方向,然后用刀对着战马臀部狠狠扎了下去。无数无辜的战马发出痛苦的嘶鸣,不顾一切的向前狂奔,饶是白银武卒有铁甲防身,也是被撞的横飞出去,竟是硬生生闯出了一条退路!
“呕吼!”
密集的狼骑军士们趁机鱼贯而出,齐声发出了重获新生般的嘶吼,乌苏干和拓跋志两位大将,也是就近各自骑上一匹战马,飞奔逃亡。
“哎呀!”步兵校尉发出惋惜的一叹。就只差那么一点点呀,他们就能将三万狼骑全部歼灭。
跟随着大部队一路追杀到了树林边缘,赵杰也是叹息一声,下令道:“穷寇莫追。”
便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溃不成军的狼骑绝尘而去。此时已是艳阳高照,这一战居然杀了整整两个多时辰。
“少将军快看,那是何人!”眼尖的步兵校尉指着远方大喊。
赵杰极目望去,只见一小队全副简装的骑兵猛士,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败逃的呼延狼骑方向奔去。为首的那名年轻勇士高举手中宝剑,在灼灼烈日照射下,折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如天神降临,威猛无双!
“是乐喜大哥!”常年混迹在军营中的赵杰,一眼便将其认出,惊喜的大叫,原本失落的情绪,顿时一扫而空。
还是那句话,战场之形式瞬息万变……
楼主:萧野1988  时间:2020-08-02 19:36:35
第十二章:在世真仙隐云峰

孤峰这边。
两拨人马激战正酣时,呼延残的贴身侍卫们匆匆分散去大漠中,焦急寻找赫连白狄的踪迹,却是苦寻不见。
而本就爱马如痴的赫连白狄,他骑着神驹,带着朝夕相伴的三头巨型雪狼,在茫茫大漠中纵情狂奔,尽情发泄着心中烦闷。怎知申时末酉时初之时,天公不作美,大漠中刮起了大风,狂沙飞尘让赫连白狄兴致全无,便意兴阑珊的回去了。
一路行来,只见零零散散的西域人惊恐的往大漠中逃亡,一问之下才知,赵军奇袭军营,联军被打得溃不成军,就连诸多头领亦被斩杀,恐怕连呼延汗国的王子,也是凶多吉少了。
赫连白狄是听得心下一沉,别人死不死,与他无关,可是这呼延残却是万万不能死的。他可是在出征前,向呼延汗王承诺过,会庇护呼延残的周全,汗王才勉强答应让他跟来,这呼延残若真是出个意外,那他可能就永远没法再来中原玩喽。
不敢细想,更不敢再迟疑,赫连白狄用力一夹马肚,让胯下神驹全力奔驰起来。眼见战场越来越近,浓浓的血腥味迎面扑来,满地狼藉,如尸山血海般,惨不忍睹。
“糟了,那呼延王子莫非真是死了?”赫连白狄心下烦闷,驱使着神驹跑得更快了。
隔着两里地,目力惊人的赫连白狄便看到,赵国的主将魏信,正沐浴在鲜血中大杀四方,如鬼神般锐不可当。这可把他气坏了!之前本可一枪将这厮捅死,却是一而再的被人解救,此次哪怕是有天神庇护,这杀他叔父的仇人也必须得死!
心念至此,便是纵马飞驰间,右手将点石成灰的飞石枪高高举起,怒视着全身上下都已涂上一层厚厚血痂的魏信,奋力甩了出去。他所骑之战马乃是世间仅有的绝世良驹,能日行三千里,瞬间的爆发更是举世无双,得名天火!常年相处下早已跟主人建立了某种心灵上的联系,此时似是明白了主人的意志,在赫连白狄将飞石枪扔出去的瞬间,天火也是全力一冲。
飞石枪先是“嘭”的一声,然后便是带起一阵“刺拉拉”刺耳的声音飞了出去,仿似此刻,空气这层无形无状的壁垒被撕裂了一般,让战场中,正在血拼的兵士们皆停止了厮杀,纷纷捂起耳朵,痛苦不已。
激战中的魏信,本是血液沸腾如奔涌的山洪般不受控制,直到他被破空声惊醒,赫然望去,却发现一杆长枪正如流星般在血色夕阳的映照下,直指向他,速度极快!
魏信顿感浑身冰冷,仰天悲鸣道:“我命休矣……”
“魏信老弟!”苦苦支撑着疲惫身体拼杀的赵邦,大喊着冲了过来。
“将军!”死伤惨重的赵军士兵们悲愤嘶吼。
这一刻,还活着的西域头领们放声大笑,面色平静的呼延残嘴角慢慢上扬,他旁边个头小小的蒙克却是死死盯着那划破长空的飞石枪,眼中满是惊异的光芒。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空气像是凝固。
赵邦奔跑中的身体一点一点往魏信那边移动着,移动着,他的右手慢慢一点点伸出再伸出,渴望能拉魏信一把;赵军将士在嘶吼中,眼睛一点一点的慢慢闭上再慢慢睁开;站在魏信前方的西域联军兵士,惊慌中,身体一点一点的往下,或趴或倒下;三头巨型雪狼正追逐着飞石枪的方向狂奔,兴奋的舌头一点一点慢慢从嘴巴里甩出,飞溅而出的口水如晶莹剔透的水珠凝固在空中,慢慢变形,再慢慢落下,四条腿一点一点慢慢抬起再一点一点慢慢落下……
电光火石间,强劲的气流仿似一场飓风般将黄沙卷得纷飞旋转,两旁的人群弹飞而退,飞石枪竟已是近在咫尺!
赵邦终于绝望的闭上眼睛,身体一时脱力扑在了地上。魏信也是紧闭双目,张开双臂,糠然赴死。
“不!”赵国仅剩的兵士们嘶声怒吼。
却听得“叮啷”一声响。
就在所有人认为魏信此间必死无疑之际,急速旋转中的飞石枪,却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后,枪头骤然向下一沉,却是险之又险的,狠狠扎进了魏信前面的黄土中。真就像是天外飞石坠地,轰然炸开,周遭众人纷纷被卷飞出去。
同样的这一刻。大笑中的西域头领们,笑容顿时僵在了粗犷的脸上,呼延残扬起的嘴角也突然顿住,他旁边的孩童蒙克,却是两眼放光的望向远方的天空。
原本扑倒在地的赵邦,见状猛地爬了起来,一把将炸伤倒地的魏信迅速拖着往后退去,狂喜中的赵军兵士门也是连忙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拿起折损的兵器,速度极快的将两位将军围在了中间。
这个时候,所有人才愕然发现,有什么东西正从远方的天空以极快的速度飞来,再仔细一看,似乎是个人,而他的脚下,似乎踩着一根通体赤红的……箭矢?
乌乞荼惊呼:“此乃仙人乎?”
一向泰然自若的呼延残此时内心也是震动不已,轻声言道:“没想到,世间还有此等高人逸士。”
小小的蒙克紧握着两只小小的拳头,此时却是下了个大大的决心。
而策马奔驰而来的赫连白狄,却是猛然抬头,遥望着空中越来越近的人影,脸上的神情从愤怒慢慢变成了惊讶。同时他又发现,那呼延王子正被千人虎豹狼骑重重围在中间,活得好好的,内心也跟着明朗了不少。
乘箭飞来的奇人在到达战场中心后,单足微点的脚尖往前一踢,脚下那支赤红色的箭矢便带着“呼呼”的风声飞向了赫连白狄。赫连白狄勒马止步,他微微一笑,只见他就那么随意的一抬手,极速飞来的箭矢就被稳稳的握在了手中。
“中原小子。一年未见,功夫不见长,却是有十足的派头。”赫连白狄把玩着手中精巧好看的箭矢,语气中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那群西域游牧民成军的蛮人,何时见过这等情景,别说他们,恐怕连他们的头领也都未曾见过吧,所以一时间所有人居然都愣在原地,齐刷刷看向呼延残所站的方向,不知该作何反应。呼延残见从天外飞来的青年人似乎与赫连白狄是旧识,便示意手下人先别轻举妄动,他想看看这人是甚么来头。
此时,赫连白狄口中的中原小子,已经从五丈高空中,稳稳落在所剩不足三千的赵国残兵之前,面对着周遭杀气深深的氛围,浑然看不到半点畏惧之色。他昂首目视前方,拱手淡淡说道:“赫连兄,近来可好?”
不待赫连白狄回话,一个火红的身影不知从何处飘了过来,娇喝道:“哼,西域莽夫,你还是这般无礼吗!”声音空灵如幽谷燕啼,却是格外好听。
“哟,这不是那中原村姑嘛,没想到许久未见,你还是那般泼辣。”赫连白狄将手中的赤红箭矢放在鼻尖轻轻闻了闻,一股淡淡地清香让他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看着赤发黑颜,脸蛋却美如画中女仙般的少女,戏谑着说道,“若是看我不顺眼,你大可与我决一死战,口舌之争乃是妇人所为……”
说到这里,赫连白狄先是一顿,随即哂笑道:“也是,你不就是那妇人吗。”
“无耻蛮人,快将箭矢还与我。”
骂罢,少女灵动的身体如脱兔般弹射而去,仅是眨眼的功夫,就已跃上高空,伸出如柔荑般芊芊玉手,去夺赫连白狄手中之箭。她皮肤光洁细嫩,螓首蛾眉,火红长裙迎风飘舞如翩翩彩蝶,玲珑有致的身体舒展开来如谪仙起舞,美得不可方物。
看得在场众人是瞠目结舌!
赫连白狄心中想着“好美”,握箭的手却是巧妙的躲开,口中调笑道:“这送出来的礼物,岂有要回去的道理。若是你想借此机与我决斗,大可明说便是,我雪狼王是明理之人,自然会奉陪到底。”
少女倩倩香足轻巧点地,从容面向着赫连白狄。虽没能如愿将箭矢夺回,不过少女也不懊恼,她只是轻哼一声,嘴里小声嘀咕着:“哼,我才不会上当呢,你这个嗜武成狂的疯子。”
她本欲就此离开,却见旁边有一头雪狼正坐在那里大张着嘴,吐着长长地舌头在“哈哈”的喘着气,她便对着这头不长眼的雪狼的大肥臀踢了一脚,旋即扮着鬼脸恶狠狠的说道:“笑什么笑,再笑我就把你煮了!吃了!”
这让整个西域的蛮人皆胆寒的凶猛巨兽,却只是缩着脖子站起来,嘴里可怜兮兮的“哼呜哼呜”着退到了赫连白狄身后,看得赫连白狄是大笑不止。
与此同时,赵邦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在两名兵士的搀扶下从重重伤兵中走了出来,他轻轻推开兵士,看着眼前英气逼人的劲装青年,拱手就欲施以重礼。
青年人连忙将赵邦扶住,柔声说道:“将军不必如此,请问将军可是赵邦赵义公?”
赵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摇头叹息一声:“哎,我与英雄素未相识,却得英雄仗义相救,英雄知我名字,而我却不识君,赵邦我羞愧难当啊!”
青年人忙劝道:“将军言重了,将军之德行,遍传中土大地,就连遥远的西域,都流传着将军赫赫威名,能助将军,乃是在下三生之幸也。”
说完,青年郑重的对着赵邦施了一礼,自我介绍道:“在下萧野,乃是隐派弟子,师从于神隐子先生,此次前来亦是受家师之托。”
少女巧笑倩兮,步伐轻盈的走了过来,也如男儿般拱手施礼道:“小女子云姬,也是神隐子先生的弟子。”
听得两人介绍,赵邦惊异无比道:“你们二人居然是神隐子先生的弟子?!可是那隐居云峰深处的神隐子?”
萧野点头道:“是也,将军可是认得家师?”
赵邦似是想起某件陈年往事,脸上尽是向往的神采。
“我年幼时,曾有幸随父亲远远见过一面,真可谓是,世间真仙人也!”
楼主:萧野1988  时间:2020-08-03 14:09:23
第十三章:神勇云姬战狼王

“若没记错,那一别,距今已过三十余载,然当年之情景,仍是历历在目。”赵邦难掩崇拜之神情,回忆道,“当日神隐子先生,于薛国一处山谷中开坛讲学,各诸侯国之达官显贵、名臣大将,皆趋之若鹜。其间,燕国有一将军与先生讨教兵法。将军曰:无兵无卒,排兵列阵该何如之?却见先生淡然自若,于席间抓起一把绿豆,随手撒出,落地便成千军,又挥剑斩乱草,落地便成万马,如此千军万马于谷间,呈黑、白二色列阵以待。”
“如此,众人皆谓之天人也!”
“哈哈,撒豆成兵,斩草为马?简直可笑至极,此番胡话,也只能出自尔等中原人之口。”赫连白狄听完后不屑的大笑,他将飞石枪从地上拔了出来,指向眼前被围困的三千残兵败将,冷喝道,“若能胜我手中之枪,我才尊他为天人。若不能,哼,皆为土鸡瓦狗耳!”
此言一出,自有雄霸天下之气概!
方才之战,在呼延残的调度下,西域联军已是反败为胜,现下所剩两万之众本就士气饱满,加之有西域第一神人之雪狼王坐镇,狂言一出,引得众蛮人心潮澎湃,士气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众人齐声高呼。
“威武!”
“威武!”
“威武!”
喊声震天,杀气迸现!
赵邦虽已是精疲力竭,此时却是将身体站得笔直,他昂首望向赫连白狄,目不斜视,巍然不惧!身后三千兵士皆慨然而出,或瘸、或拐、或相互扶持,来到他们的上将军身后,却是无一例外,皆昂首对立,毫无惧色!
“莽夫休要妄语,辱我师尊便是与我云姬为敌,此仇不共戴天,云姬必诛之!”
神隐子养育教导云姬,云姬早已将其视作这世上唯一长辈,敬仰之情早已深入骨髓,赫连白狄狂妄之语,彻底将她激怒!
而云姬这一番肺腑之言,却是引得哄堂大笑。赫连白狄何许人也?对尚武的西域人而言,那可真真便是天神般的存在,只论武力,整个西域无雪狼王一招之敌,此何等之霸道?而看似一柔弱少女却口出如此狂言,岂不让蛮人们笑话?
虽如是,然成长于中原的呼延残却是另有所想。他自是听过神隐子名号的,或者换句话说,整个中原大陆,凡名家大能,无不识神隐子者。他所拜之兵家名师,亦是跟神隐子有师徒之实,却无师徒之名。而眼下二人却敢称为隐派弟子,若为真,那便当得是,不世出之大才也!
雪狼王似乎对二人颇有兴致,如此呼延残也不便插手。他静观场上局势,眼角余光看到,蒙克此时那双亮晶晶的清澈眸子,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云姬看,满脸皆是向往之色。
“小蒙克,你可是看上那位中原姐姐了?”呼延残突然问了一句。
蒙克赶紧摇头:“我看上了姐姐手中之弓,又是腰带又是弓,厉害的咧!”
呼延残笑着问道:“如此说来,小蒙克是想学武了?我若请雪狼王教你,你可愿意?”
“真的?”蒙克却并未如其他小孩般大吼大叫,也没有迅速答应,反倒静静的抬起他尖尖的小下巴,看向呼延残,声音稚嫩中却又是异常郑重。
没有回答,呼延残只眯着眼睛,微微笑着,将手放在蒙克乱糟糟的脑袋上揉了揉,这一刻,他病态发白的脸上,那抹笑,却是前所未有的灿烂。
“师妹且慢,可别忘了,你我此次为何而来,当以大事为重。”
眼看云姬已是开战在即,萧野连忙将其制止,云姬这才隐忍下来,手中握着烈焰神弓,狠狠瞪着赫连白狄。
赫连白狄却是大笑道:“哈哈,你师兄说的没错,若要战,也是他与我战,我雪狼王还不屑与一女子交手,传出去岂不辱我名号。”
“莽夫你欺我太甚!”云姬彻底大怒,绝美的脸上已是杀气深深。她转而看向自己的师兄,银牙紧咬,“师兄莫要再阻云儿,云儿今日定要诛这狂妄之徒!”
言罢便从萧野手中挣脱,身形一闪,如一团熊熊烈焰,已出现在百步之外。仅此一招,便就让围观的诸人不敢小觑,不及众人有所反应,只见那团火红烈焰迎风狂舞,数之不尽的赤红色箭矢如漫天火舌般,齐齐喷吐向端坐马上的赫连白狄。
方才虽是口出妄语,然此时赫连白狄却是收起心神,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略一发力,便从天火身上跃起,不闪不避,直接迎面扑向箭雨中。
天火与三匹雪狼立时飞也似的跑开,原本围在中心的诸多西域蛮兵,早已奔逃向外围,哪还敢轻视这个他们口中的“弱女子”,只怕自己逃得太慢,丢了性命。
“叮!叮!叮!”
方一接触,赫连白狄凌空将飞石枪舞得飞快,仿似一面密不透风的黑盾,将接连不断急速飞来的箭矢纷纷弹开。弹飞出去的箭矢犹如一颗颗火石般,落地炸响,顿时扬沙遍地,尘土纷飞。
赫连白狄却是愈战愈勇,借着猛冲向前的势头,居然迎着箭雨,速度极快的直冲向云姬,宛如一尊魔神带起滚滚黄尘卷杀而来。
云姬泰然无畏,烈焰神弓在她两只手中来回一震,竟突然定在了眼前。只见衣裳飘动,羽袖猎猎,数十只赤红箭矢猛然从两边袖口中飞出,那双细嫩玉手一握,两把箭便尽数握在手中,双手一左一右,速度极快的将两把箭矢一根一根搭在弦上射出。
纤纤玉指弹不断,寸寸弦音幽扬长。动作轻柔中透着内劲,潇洒灵动,绝美至极,如天上仙子下凡尘,弹奏箜篌催断肠!只是这长弓箜篌,是倒着弹奏罢了。
箭雨纷飞,破空声不绝。赫连白狄丝毫不乱,长枪舞得出神入化,尽数将飞来的箭雨化解后,已是跟云姬近在咫尺。
“此弓绝妙,我收下了。”赫连白狄并未发动反击,而是伸手就去夺,悬在两人之间的烈焰神弓。
“痴心妄想!”
云姬一声娇喝,率先伸手将弓收回,往腰间那么一靠,便就成了一条精致的腰带环绕腰间。旋即她脚尖连点,身型晃动如欢快的雀儿,避开赫连白狄大手的同时,羽袖一震,两根箭矢便握在了手中。
面对强大的赫连白狄,云姬却是毫无惧色,娇柔妙曼的身躯俯冲向前,两支箭或划或刺,正面与赫连白狄大战起来。
赫连白狄亦是信心十足,毫不避让,飞石枪左劈右挡,时而舞起一阵枪花向前猛刺,时而旋转如盾强势格挡。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如冰与火般战了数十个回合,天色早已是大黑。
“点火,为雪狼王助势!”
呼延残一声令下,在场的所有兵士迅速燃起火把,纷纷扔向了场中,两万支火把堆积成了一座熊熊燃烧的小山,将决斗的中心照得通亮。
西域兵士每人又燃起一根火把,高举着兴奋齐吼。
“雪狼王,杀!”
“雪狼王,杀!”
“雪狼王,杀!”
而赵军这边所剩将士,虽皆有伤在身,此时亦是热血沸腾。一个女子,面对绝世强敌,却毫不畏惧的为他们而战,为他们这些素未谋面的人而战!此等之胸怀与胆气,岂能不让他们振奋!
“战!战!战!”赵军将士们紧握双拳怒吼,恨不能将自己的力量全交付到云姬手中。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将昏迷中的魏信惊醒,他发现自己此时正靠躺在赵邦负伤的胸口上,连忙坐起,疑惑道:“上将军,这是……”
赵邦打断,指向萧野的方向,说道:“方才千钧之际,是这位侠士出手救你。此人姓萧名野,乃神隐子嫡传弟子。”
“哦?居然是神隐子嫡传弟子!”魏信慌忙站起,来到萧野面前,抱拳郑重说道:“萧少侠救命之恩,魏信谨记在心。魏信是个粗人,不善言辞,日后如有用得着我魏信的地方,少侠尽管开口,我这条命任凭少侠差遣。”
一直专注于场中决斗的萧野,一看是魏信来谢恩,也是赶紧拱手回礼,真诚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将军莫要放在心上。”
魏信却道:“此事对少侠而言,或是随手为之,可对魏信而言,却有再造之恩。如此大恩大德,我若不能知恩图报,那我与那牲畜又有何异?”
萧野点了点头,算是默领了这份情,便不再多言,专心的关注着场中二人的决斗。
“萧少侠,我观你师妹与那雪狼王战了五十个回合,丝毫不落下风,应是无碍。”赵邦明察秋毫,虽然萧野脸上从未透露出半点担忧之色,却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眼睛。
萧野苦笑一声:“让将军见笑了。”
赵邦看得没错,他此时确实是有些担忧的。他知师妹勤奋,武学造诣亦是极高的,然他更知赫连白狄之能耐。据萧野的观察,赫连白狄应该是没有尽全力,若是全力一战,不说败,他的师妹此时应该已经处于弱势,只因女子气力终是要弱上一些的。
楼主:萧野1988  时间:2020-08-03 14:09:46
老是吞帖子,好无语啊,经常传不上来是个什么鬼?
楼主:萧野1988  时间:2020-08-04 16:40:17
第十四章:破天一剑震八方

云姬身法绝妙,不仅轻巧避开赫连白狄的攻击,手中之箭矢,亦是很是适宜的不断给与还击,居然是,又战了二十多个回合,仍旧不分胜负。
围观的西域将士们皆是惊叹不已,实在是没想到,这个中原女子居然这般厉害,竟能跟威霸西域的雪狼王激战半个时辰,却不落下风。同样的,见得此情此景,赵军这边的将士,内心更加振奋,助威呐喊声简直震动黑夜。
云姬与赫连白狄,二人力拼一击后,各自退到了十步之外。
“一年未见,没想到你进步如此之快,神隐子这个名号,果然有几分分量,不过嘛……”赫连白狄淡笑着看向对面微微喘息的云姬,继续道,“你若想胜现在的我,最少还得勤学苦练三年,不过三年后,我依然会更强……我看不如这样,你我就此休战,也免得让你,在眼前这群废物面前,败得太过难堪。”
赫连白狄边说,边用飞石枪点指着前方那三千遍体鳞伤的赵军兵士,俨然把他们当成了,可随意碾死的蝼蚁。
“蛮人你好胆!”
“若不是兵力悬殊,我赵国精兵猛士,早已将尔等屠戮干净!”
赵军将士们牙关紧咬,目眦欲裂,恨不能亲手宰了眼前,这狂妄无比的雪狼王。
然而,赵邦却默然不语。谋战,亦是制敌手段的一种,并无不妥,兵者,诡道也。今有此一败,皆因十年来对西域蛮人建立起的了解,让他们一时无法,从蛮人不懂谋略的固化思维中跳脱出来。
“哼。”云姬轻哼一声,她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仅是一息间,略显紊乱的气息便恢复如初。
眼见云姬没有半分退让之意,赫连白狄一声叹息:“也罢。”
言毕,他扬手将飞石枪甩向了远方,一头巨型雪狼凌空一跃,张嘴便将长枪刁在了口中。
对赫连白狄而言,萧野是他生平所遇最强之敌,两人虽文化各异,却是惺惺相惜。虽经常嘴上调侃,然在心里,赫连白狄一直也是把云姬当做妹妹看待的。眼下云姬全力与他大战数十回合,此等胆气和魄力,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
飞石枪,乃世间神兵,赫连白狄想着,若他拿着飞石枪,与仅用两根箭矢当武器的云姬决斗,岂不是有欺她之嫌,何况她还是个女子呢。
于是,赫连白狄将飞石枪扔了,他决定用自己的双拳为武器,毫无保留的出全力,去赢下这场决斗,这也是他尊重对手的一种方式,只因他实在太强,有这样的资本。
“来吧,接下来我可要出全力了。”
对于赫连白狄的这般作态,让云姬反而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她紧了紧手中的箭矢,娥眉微蹙,毫不留情的喝道:“聒噪,战便是,何须废话!”
话音方落,她火红的身影便弹射而去,不带半点迟疑,速度之快如一道赤色闪电,划破黑暗的同时,两根箭矢在她灵巧的手中连刺带划,不断变化着招式。赫连白狄不敢轻视,云姬双手的每一次攻击都是相辅相成的,当你挡下左手的招式,右手却又在同时变为直指要害的大杀招。
没了飞石枪这把大杀器的辅助,面对云姬层出不穷的绝妙杀招,赫连白狄不敢硬碰,只能收紧心神,极力躲闪,一时居然落在了下风。
“好!”
赵军兵士齐声高喊!西域蛮兵们也是毫不示弱,纷纷大喊着为雪狼王助威。
云姬是愈战愈勇,身体灵动如风,柔软似水,如彩蝶翩翩,似仙女起舞,看得所有人如痴如醉。赫连白狄却是有苦难言,面对如此绝色佳人,他不仅忍不住想去欣赏,同时又要极力克制心中欲念,方可化解危机,不敢有丝毫懈怠。
“真是奇女子也!”在远方观战的呼延残不禁赞叹。他忍不住想到:这世间奇人异事何其之多,中原之能人又是何其多哉?一个中原少女便厉害如斯,她的师兄,岂非更甚?
心念至此,呼延残望着远处,那站在烈烈寒风中,不动如山的英俊青年,他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北风萧瑟,严寒透骨!
夜色越来越深,然兵士们却热情似火,决斗的二人,却是又战了五十多个回合。
在此期间,赫连白狄虽未能发起反攻,却在不断的熟悉和试探下,也是防守得游刃有余。不间断的专注攻击,让云姬已显疲态,以守待攻的赫连白狄反而更加气势饱满。
就在云姬凌空跃起,又一次如俯冲的大雁般,全力刺出之际,赫连白狄抓住了一闪即逝的细小破绽,终是发起了,自赤手空拳决斗以来,第一次反击。
这绝对,是一次绝地大反击!
两个身影在空中不断接近,一个高大威猛,一个娇小柔弱。电光石火间,双方略一接触,赫连白狄的拳头犹如万斤重锤,便将云姬刺出的箭矢轰得粉碎,她娇柔的身躯亦随着漫天飘舞的红色木屑,向远方飘去。
空中倒飞的云姬,双腿连踢,两根箭矢毫无预兆的,从飘舞的长裙中飞射而出,赫连白狄连忙侧身闪躲。就在这短暂的一瞬,云姬倒飞的身体却是在空中翻转,同时左手往腰间一拉,一条精致的腰带,已迅速变形成为一张烈焰神弓,当她翻转的身体,在空中呈站立姿势时,右手已将弓弦拉成了满月状,一支箭矢赫然出现其间。
纤纤玉指轻柔拨动时,一道电光紧随之前的两根箭矢,发出微不可察的声响,悄然袭来。
“呼,呼”两道风声从赫连白狄侧着的胸前和额头飞过,紧接着只觉脸上一烫,一道红光紧跟着从眼前一闪而没。他抬起一根修长的手指在脸上轻轻擦过,放到眼前一看,指尖有一滴鲜血,光彩夺目。他将指头放入嘴中吸吮,嘴角抽动了一下,笑了。
萧野纵然一跃,在空中将云姬失控的身体抱入怀中,轻轻落地。
“傻云儿。”萧野动作轻柔的,将云姬嘴角溢出的血迹拭去,眼中满是柔情。
如此情景,看得赫连白狄内心一阵颤动。他深深望去,那个以前被他称作中原村妇的少女,此时正安静的躺在她师兄怀中,乖巧动人。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在这一刻,却让他的心,有些痛了。
“少侠,那蛮人厉害得紧,今日我与他交战之时,险些被他二合刺死,你师兄妹二人,还是尽快离去吧。我等赵人各个是顶天立地的儿郎,哪怕战死,也不愿看到你们负伤。”魏信劝说,他遥望着雪狼王,那尊高大威猛的身影已在他内心深处,留下了永不磨灭的痕迹。
“是啊,两位少侠不若就此离去,不必为我等犯险。”
“无妨。”萧野抬手打断周围人的劝说,他看着怀中师妹略显发白的脸,轻声埋怨,“我的傻云儿,决斗这种小事,以后交给师兄就好。”
“嗯!”云姬只觉鼻头一酸,重重点头。
萧野将云姬轻轻放在地上,脸上柔情似水,动作温柔无比。当他抬头的刹那,整个人气势徒然一变。他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寒风骤然吹来,长衫猎猎,青丝飞扬,他每走一步,烈烈风声,便更足了一分。
“将你长枪取来,我与你一战。”萧野望着赫连白狄,声音淡如水。
周围嘈杂的声音突然在这一刻全然消失,只听到无尽风声从那个中原青年人身上传来。他的身材并不高,身体也并不强壮,而他此时的势,却如烈虎,刚猛霸道!
“当年大战三个昼夜,未能分出胜负,今日定要战个痛快!”赫连白狄大声说道。
“枪来……”一抬手,那杆插在三头雪狼中间的飞石枪,便已经到了他手中。
萧野则将背上背着的长形布袋取下,手腕一抖,便是一把宝剑在手。
“你居然会用剑?”赫连白狄诧异。他一直以为,萧野只会用细若发丝的木针来攻击,而那个一直背在背后的布袋,应该就是存放木针用的,岂知居然是一把剑。
萧野驻足,平静介绍:“此剑长三尺三寸,其名无锋,你是第一个见到此剑之人,或许也是最后一个。”
随着他的一呼一吸,大风吹得更猛烈了,他披撒的长发迎风狂舞,瘦小的身体却安如磐石。
“哈哈,好!那便让我试试这剑的斤两!”赫连白狄大笑,飞石枪猛地被抛出,身体也发足狂奔了起来,每落一步,仿似大地都震动了一下。
此时,萧野用大拇指,轻轻将无锋宝剑从剑鞘中推开一条缝……风声在这一刻骤然停止,那团由火把堆积的巨大火焰,在摇曳不定中重归平静,丝丝长发重新披撒在后背,飘舞的长衫安然落定。
很快,飞石枪在眸中越放越大,那个高大的身影也紧跟而来,这一刻,时间仿佛定格在一瞬间。
就在这一瞬间,萧野终于动了,他剑眉轻挑,右手拔剑,向前刺去。
“轰!”
剑与枪接触的瞬间,一声巨响令天地色变,平静被打破,狂风暴起,席卷向八方,那团熊熊涛焰被瞬息吹灭,赫连白狄身后的狼皮披风,被吹得上下不停翻动。
眼前一片黑暗。
“给我破!”赫连白狄面色狰狞,大手猛然握住枪身,聚全力往前送去。
萧野保持刺剑的姿势,巍然不动,巨大的阻力将赫连白狄瞬间弹开,身体飞快向后倒退,他的双脚就这么被直直扎入地下,一路留下两条长长的沟堑。
片刻后,风止。
那团消失的火焰,似是被吸了回来,复而又重新落入火把堆中,将现场照得通亮。
这一剑,有破天之势,威震八方!
楼主:萧野1988  时间:2020-08-07 12:06:18
第十五章:千军万马吾往矣

偌大的战场,在茫茫夜色中,只有火把烧得“噼啪”的声音时而响起。
尚武的西域蛮人们沉默了,整个西域皆谓之不败战神的雪狼王,这一次,居然败了。仅仅只是一剑,虽然雪狼王赫连白狄,并没有负重伤,然此时他整个人的气势,却是要更逊一筹的。
萧野归剑入鞘,静静看着已经在百步之外,身形略显狼狈的赫连白狄,不动如山,任清风轻轻撩动他的发丝。
赫连白狄紧握住插入地下的飞石枪,身体有些禁不住地颤抖。
“我败了。”
他双眸闭合,微微顿首,简短的三个字中,却透露着无法掩饰的颓丧。一向自视甚高的雪狼王,在这一刻,默然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并非他丧失斗志,他若战,定能再与萧野大战百十回合,哪怕最终仍是一败。只是这二十载的辉煌岁月,将他捧得太高太高,他自信,他有傲视天下的气概,却又并不是盲目自大,他不屑去在意他人的看法,他便是他,是威震西域的雪狼王。
他有自己的骄傲,哪怕是败,亦要败得坦荡荡。来日方长,技不如人,刻苦奋发便是,有甚大不了!
“锵”的一声,飞石枪拔地而起,双足亦从沟堑中抬起。一看,用上好牛皮缝制的战靴,已是破烂不堪,赫连白狄索性脱了下来,就这么光着大脚踩在地上。
夜色宁静,繁星点点。
赫连白狄遥望东方广阔的天地,满天星河,仿似在诉说着道不尽的辉煌岁月,他默然片刻,坚定道:“十年后,我要踏遍这片大地每一寸土地。”
他缓缓将视线拉回,转而落在面色肃然的萧野身上,高声说道:“那时,你握着你的剑,我拿着我的枪,你我再来一战,至死方休。”他脸色平淡,不悲不喜。
萧野握剑静立,不置可否。
“我走了。”赫连白狄骑上天火马,深深看了一眼脸色发白,却满心欢悦的那个中原少女,他便蓦然调转马头,纵马而去,再不回头。而那团火红的烈焰,在将来的岁月中,或许会一直在他心中久久燃烧。
三匹巨型雪狼也紧跟随主人的身影,追逐奔跑,渐渐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雪狼王!”西域兵士们齐声悲喊,然未能得到任何回应。
另一边,呼延残实在是没料到,这神隐子的弟子,竟厉害到如此地步,勇冠西域的雪狼王,仅被一招击败,就这么悻悻然的走了?
他忍不住低头看去,本以为蒙克又该是眼冒精光满脸崇拜,却发现他此时却是格外的安静。
“小蒙克,你怕了?”
蒙克却坚定摇头:“不怕,我要成为这世上最强的武士,我要打败他。”
“哦?”呼延残苍白的脸,笑了笑:“你可知,就连雪狼王,将来能否胜他,都犹未可知,你小小年纪,又何来的自信?”
蒙克回想起,曾经,他的阿爸和阿古也是善战的武士,只是在一次猎首行动中,只因阿爸和阿古太过神勇,便被部落头人亚里元残忍杀害,他的阿妈因悲愤成疾,没多久也过世了。嫫呐独自抚养他和阿弟,终是积劳成疾,腿脚也不灵便了。
本想着,这一次和阿弟参军,能有一番作为,可他才七岁的阿弟,却先他一步战死,成为这离家乡数千里之遥的东方大地上,一个无人在意的荒野孤尸。
小小的他,将背负起这莫大的责任,他已然知道,若要改变命运,唯有不断变强,强到自己能傲立群雄!然而,王子的话却又是非常有道理,自己最最敬仰的雪狼王都铩羽而归,自己又凭什么说大话呢?
于是,蒙克眼前一亮,改口说道:“那我便和雪狼王一起联手,将他打败!”稚嫩的话语中,流露出本就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童真。
身边千人虎豹狼骑护卫,皆是不禁笑出声。
呼延残也被逗乐了:“呵,你这小娃,倒是有几分急智。”
而此时,看着赫连白狄落寞的身影逐渐远去,萧野不由得感慨万千。
一年前,他与师妹游历西域时,曾在一个小部落借住,边临几个部落的游牧民,时常带队来这里掠夺牲畜和抢夺女人。
因由帮助这个部落打跑了十多批掠夺者,一则关于远从中原而来的少男少女,以二人之力,接连打败大批掠夺者的消息,很快在尚武的西域流传开。当苦寻对手的赫连白狄听到这个消息后,便马不停蹄赶来,那时,他还像今日这般无理,而师妹亦如今日般斥责他。最终便是,血气方刚的萧野,冲冠一怒为红颜,与赫连白狄大战了三天三夜,直到战得饥肠辘辘,二人才就此作罢。
所谓不打不相识,便就是这般道理罢。
往后,赫连白狄便带他们游历西域各地,有这么一个踏遍了整个西域,只为寻力士决斗的壕主作伴,西域的风土人情可谓了若指掌。这段朝夕相处的岁月,赫连白狄的豪爽大度,深深打动了本就生性洒脱的萧野,二人很快成了挚友。
只是今日这一战,似乎重挫了赫连白狄之锐气,又似乎在他内心埋下了一颗更强大的种子。十年之约,以死字作谈,不知是福还是祸。
萧野收回心神,内心古井无波。往后事,往后再看,大丈夫何须忧愁?
在众目睽睽之下,萧野从容的将无缝宝剑,再次用青布包好绑牢,随后背在了背上。
放眼望去,褴褛的战旗被寒风拍打得猎猎作响,遍地伏尸乱糟糟堆叠在一起,在火光映照下,甲胄鲜明的赵军兵士,哪还有一具完整的尸身,人头皆绑在那些举着火把,目怒凶光的蛮兵腰间。在这个寒冷的深夜,显得格外悲凉与恐怖。
萧野平静的内心,仿佛落入一块沉甸甸的大石,激起千层浪涛。他仰头闭目,不忍看这般残忍景象,直到他深吸一口气,双眸倏然睁开,这一霎,仿是无尽星河在他眼中绽放,夺目异常,直看向远方最亮之处,那被重重护卫在中间的,呼延残方向。
“列阵!随我保护王子!”
乌乞荼反应极快,大喊一声后,便率先纵马飞奔向中军大帐方向,原本呈包围之势,将赵军残兵围困的众轻骑,也紧跟其他头领身后,策马急奔过去。两万轻骑在呼延残前方百丈内迅速集结,遥望着独自一人矗立在不远处的中原侠客,皆是面露惊容,如临大敌。
自西域蛮人寇边以来,两百多年的纷争岁月里,大大小小战役,已无可计数。这些年来,战士们为各自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奋战沙场,然从未有过今日之惨状。西域那边统军的将军,不知用了何种手段,竟让以劫掠为主的蛮人们,疯狂抢夺人头当军功。
如此残暴行径,简直丧尽天良!
萧野怒从心中起,他强压满腔愤怒,大步走向,那火光在苍茫大地上延绵,如有野火燎原之势的浩浩大军。
“师兄……”
云姬轻呼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中隐隐有些担忧。
萧野顿了一步,然,仅是顿了一步,他便再次昂首阔步,毅然前行。这一刻,他心怀天下,纵然面对千军万马,吾往矣!
楼主:萧野1988  时间:2020-08-09 16:20:48
第十六章:我便杀你奈若何

萧野步伐稳健的,一步一步朝大军方向走去,马上的蛮人兵士们纷纷拔刀,心里却直打鼓,无一人敢向前。
“喂,你别再过来了,不然别怪我们乱刀将你砍死!”
有个小兵装模作样的大喝,却只顾嘴上说,胯下的战马却是未动寸步。见萧野仍是一往无前的架势,最前排的一些兵士们,左右互相对看了一眼,猛一咬牙,一起冲了过去。
然,不及靠近,只听狂风呼啸,沙尘纷飞,仿似有一股强劲的飓风,从萧野身上暴起,凶猛的吹刮过来。冲向前的西域联军骑兵,根本无法靠近,战马悲鸣一声,便是慌乱中跑向了远方,将背上的骑士直接给掀下了马。这些掉下马背的兵士哪还敢迎战,扬起手臂遮挡风沙,便急急退去。
萧野面色平静,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不疾不徐。风声强劲,森寒透骨,以萧野为中心,向三丈外扩散,这是他的势,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
迎面的骑兵不由得纷纷往两边退让,生生在浩浩荡荡的骑阵中间,辟出了一条道。不是他们要让,而是这股势太过强大,本就无多少斗志可言的混搭联军,自然不想白白送死。
乌乞荼却是驱马向前,拔刀大喝道:“止步!勿要再前行,否则……”
为了理想,他是真拼,然话未说完,便是捂着脖子,呜咽了半天,却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一千呼延虎豹狼骑,这一刻皆是将牛角长弓握在手,另一只手同时取下箭矢,搭在弓上,将弓弦拉绷得“刺啦”作响。
萧野悠然的扫了乌乞荼一眼,随后慢慢将手放下,淡然道:“方才我用木针将其哑穴封住,并无性命之忧,一个时辰后可自行解开。”
一千呼延虎豹狼骑,却仍是将弓瞄准萧野,满脸肃容,只待呼延残一声令下,便是千箭齐发。
萧野淡然处之,毫无惧色,不过也并未再前行。
呼延残将视线从乌乞荼身上收回,他自然是知道这群散兵游勇无法阻止萧野,也知乌乞荼不是其对手,可他为何又不制止他们呢?很简单,态度。呼延残只想要一种态度,联军之态度,头人们之态度,更重要的是乌乞荼之态度,这关乎将来,他是否可以放心大胆使用这依附他的部落头领。
扬手示意护卫们将弓箭收起后,呼延残这才看向已在二十步之外的萧野,饶有兴致的打量了起来。
“萧野。”萧野将“势”收回,风声骤然而止,略一拱手,只是简单介绍个名字。
“好,好一个萧野。”呼延残一边点头,病态的脸上一边挂着一抹笑。他从层层护卫中穿过,站在了最前方,直面萧野,脸上的笑让人难以捉摸。
萧野冷声问道:“你不怕我杀你?”
“怕,自然是怕的,连雪狼王都仅是你一合之敌,我这个病恹恹的身子,岂有不怕之理?”呼延残坦然。
“那你不怕死?”
“哈哈……”呼延残不禁大笑起来,此刻却有些坦荡之感,跟他久病的身躯有些格格不入。
笑毕,呼延残看着萧野的眼睛,认真问道:“这世上真有不怕死之人吗?”
萧野慨然回道:“面对外族入侵,热血男人皆奋起抵抗,哪怕战死沙场,亦是无怨无悔。难道这遍地的尸身,还不足以证明吗?”
“非也。”呼延残摇头,他放眼扫过这凄凉的战场,声音有些低沉,“若是许给每个士兵一世荣华,他们还会如此奋不顾身吗?”
萧野默然不语。此话自然没错,若是世人皆富贵,谁人不想多享几年福?然,人性本恶,为了满足私欲,王权贵族压榨底层平民的手段层出不穷,而平民为了反抗,自然是杀人取财,无恶不为。
强国欺弱国,穷国抢富国,国与国,族与族之间的战争永无止歇。有人的地方便会有纷争,有纷争便会有杀戮!
萧野不由得在内心感慨。这个西域统帅果真不简单,一口开便甩出了人性这把利剑!
“还有,你也并不会杀我。”呼延残显得自信满满。
萧野轻笑道:“我要杀你,易如反掌。”说着扫视了一圈呼延残身后,那一千威武的精兵护卫,讥讽道,“别说他们,即便再来十倍之数,亦是枉然。”
“这一点我自然是信的。不过嘛……”呼延残边说边扬手,再次示意愤怒的护卫们不要轻举妄动,他斜眼看向萧野,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不过嘛,你若真想杀我,你到来之时便就把我杀了,何须等到现在?要说你不知我是西域大军之统帅,我是断然不会信的。”
萧野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呼延残又问道:“我且问你,你此次为何而来?”
萧野平静作答:“自是为救赵邦而来。”
“哈!”呼延残又是一声大笑,更是一脸得意之色,“如此说来,你便更不会杀我了。”
“哦?如何见得?”萧野仍是一脸平静,只是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的反应让呼延残十分满意,再次斜眼瞥了下萧野后,呼延残接着说道:“你但杀我,以你之能耐,自然可来去自如。然,就凭赵军这区区数千残兵,真能抵挡我两万大军的绞杀吗?你既为救赵邦而来,又如何能杀得了我呢?”
“是吗?”
突然,萧野脸上的笑容骤然转冷,猛地前冲,一把抓住呼延残的颈脖,顿时吓得他脸色煞白。乌乞荼虽被禁了哑穴,此时却毫不犹豫的拔刀冲来,那一千虎豹狼骑护卫亦是反应极快,瞬间便是长弓在手,齐齐瞄准过去。
萧野只将呼延残的身体往空中那么一举,乌乞荼立马将刀扔向一边,跪伏在地上不敢再动,千骑护卫此时哪敢真放箭,亦是纷纷将弓箭扔掉,齐下马跪伏在地。
“战士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死得其所!可你却指使部下将对方头颅全部割去,让这些战死的战士,死得毫无尊严,此等残暴行径,简直天理难容!你此时不仅不思悔改,还在此大言侃侃,认定我不会杀你,我今夜便是杀了你,这天下人又能奈我何?!”
萧野大声讲述呼延残的罪行,随后一把将他拉到面前,在他耳边冷声说道:“我还要告诉你,即便我杀了你,不止我和我师妹能来去自如,便是带走赵邦,你们也阻不得我分毫!”
如此罪恶滔天之人,若让他回了西域,便是放虎归山,往后卷土从来,只会更加残暴。虽然诛杀此人,会绝了赵邦麾下那数千伤兵之退路,然,大丈夫为国为家,便是马革裹尸又何妨?
左右权衡后,萧野已是下定决心,眼中杀机毕露,正欲一抓掐死呼延残。
“你不要杀害王子,求求你了,不要杀王子。”
只见一个约莫十岁的小童,哭喊着从护卫中冲了出来,他因太过焦急悲伤,瘦小的身子踉跄着来到萧野身旁。
小童身上穿着的那身粗麻布衣,破烂且脏得不堪入目,一双满是血污的小手,此时正紧紧抓住萧野的衣角,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已是泪水汪汪,又好似藏着无尽的悲凉。
这一瞬,萧野想起曾经在西域时,那些小部落中的孩童。西域人好勇善战,壮年男子大多在劫掠或是被劫掠中战死,因此留下数量庞大的孤儿,而这些孤儿,最后不是被逼上战场,便是被卖为奴隶,下场十分凄惨。
眼前这个小娃娃,不就是这般吗?他的眼神在这一刻深深触动了萧野,他的话更是让萧野有了顾忌。
若此人真是呼延汗国王子,恐怕今夜还真是不能将他杀了。若杀了他,呼延汗王必将大怒,到时一旦百万骑兵挥师东进,一个小小的赵国,可能真有灭国之灾。
且先不说灭不灭国,只说这一旦发动灭国大战,又不知有多少将士赴死,更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将流离失所。这是萧野万万不想看到的结果,他为止战而来,岂可做挑战之事?方才不知这统军主帅的身份便罢,眼下既然知晓,却是只能将他给放了。
萧野随手一甩,便将呼延残扔了出去。
乌乞荼眼尖着呢,赶紧从地上爬起,用他健硕的身体,凌空一把将呼延残紧紧抱住,随后便忙不迭往后退去,那千人护卫也是赶紧围了过来,将二人团团围在中间。其他两万轻骑,此时却是尴尬异常,竟全部楞住了。
萧野却对眼前一切危机皆视若无睹,他轻轻擦掉小童脸上的泪痕,声音轻柔无比的问道:“小娃儿,你可有姓名?”
小童却是只摇了摇头,他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冲着萧野磕了三个响头后,便起身,也不拍身上尘土,转身就走。
萧野看着这个孤独的背影,将他瘦小的形象,深深烙在了心里。
楼主:萧野1988  时间:2021-04-27 20:47:32
第十九章:就地正法立军威

送别乌苏干,萧野看着远处那骑在马上指挥若定的年轻将军,有些迟疑不定。
“咳,师兄,咱们不若过去作个介绍,互留个名号?”云姬捂着胸口轻咳一声,幽幽问道。
萧野略一思量,还是摇头道:“云儿受了内伤,咱们免不了要在赵将军这里住些时日,来日方长,不急这片刻。”
“可是胡国……”云姬秀眉微蹙,有些担忧,“胡国距此万里之遥,师父亦曾叮嘱,胡国事大,赵国不可久留。”
云姬眼神坚定道:“云儿身体无恙,师兄勿要挂心,咱们还是尽早赶往胡国为好。”
“云儿多虑了。”萧野却是不以为然道,“胡国事大不假,然胡国之事却不急,非一两日能完成。眼下云儿有伤在身,加之路途遥远,翻山越岭,大江泛舟无可避免,若不能养好精气神,就怕半路新生变故,你我力不从心矣。”
此番话思虑周全,云姬只感觉心头暖暖,亦是无话可辨,便就同意了。
赵邦自是早就遣人备好了马匹在此等候,见二人主意已定,便是远远赶来,将马匹交予他们。随即,当先纵马在前,领着萧野和云姬二人回住处。
这一战下来,镇守落阳关的本部四万兵马,折损了一半多,步兵主将何力与骑兵主将吕田皆战死沙场,而此次正面交战的八千神射手全灭。对赵邦军来说,可谓损失惨重。
而呼延残方面,他自领的三万呼延狼骑仅剩五千不到,八万联军光战死者就已破了五万,临阵脱逃者不计其数,二十二头领最后活着离开的只剩八人。这一战重挫了呼延残之锐气,却也是让他下了个更大的决心。待他卷土重来之时,定要在中原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
两日后,西山郡,落阳关军营。
落阳关此处的军营,位于三重关的第一重与第二重关之间,因落阳关所处的特殊地形以及特殊环境,为了以最效率的方式应对突然而至的战事,赵邦便将军营建在了此处,以时时刻刻让兵士警醒。
广阔的校场上,以横十人竖十人,整齐排列出一个百人方阵,他们赤手空拳,全副劲装,每个人皆是血气方刚的青壮勇士。一位身材高大,样貌英伟的年青小将站在最前方,威严的一一扫视眼前众人。
“开!”
小将一声喝令,百人方阵立刻散开,阵型却未乱,只是将方阵扩大了十倍。
“两两对决,败者退,胜者继续,我未喊停,不准歇,只留最后一人。”小将大声号令,声如大钟,中气十足,让人精神一震。
“拼!”
随着小将再一声发令,校场上的百人皆是大喝一声为自己助威,与对手竭力拼杀在一起。
高大的石墙上,萧野受赵邦所邀,站在落阳关第一重关宽阔的城墙上,遥望着这片西方大陆上,属于中原人的第一片也是唯一一片领地。
此关名为阳关,厚度达三丈,高十丈,长一百五十丈,皆为千斤重的大花石垒叠而成,坚固无比。
阳关距第二重关阴关相隔二十丈余,此关比之阳关要更高一些,且宽度也更宽一丈,长度略短。
距第三重关死关又是再隔二十丈余,死关的高度比之阴关又是要略高,更厚实了一丈,不过长度却仅有六十丈余。
阳关不丢,便是战局明朗,阳关旦失,退守阴关之时,便是战局不利,若是战到了死关,便就只能死战到底了。
此处位于两座石头大山之间,呈箕形,内窄外宽,真乃天造险地。此三关建于此处,乃集地形所建壁垒之大成,坚不可摧,世间仅有!
萧野遥望着眼前巧夺天工的宏伟建筑,内心对身边这位儒雅的将军更加敬佩。若是没有赵邦的举国皆兵,没有他五年内力克呼延军,一举夺下这七百里领地,没有他修筑这三重天险关隘,怕是整个中原早已被卷入了纷争不止的战乱中。
嘶吼声在校场内此起彼伏,场内已只剩二十余人,虽这二十余人皆是奋战了半个时辰,然此时却一个个斗志昂扬,气力充沛。那名年轻小将伟岸的身躯屹立在前,面色肃穆的专注场中众人的一举一动。
萧野不禁问道:“赵将军,不知那位小将姓甚名谁,现居何职?”
顺眼望去,赵邦不由得苦笑一声:“此人乃是乐喜,西山之战前,本是魏信麾下一先锋卒,一战下来尽显本事,不仅数次救我于危难中,更是生擒了呼延汗国两位大将。我本意升他为骑兵主将,岂知他执意只当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哎……”说完便是一声长叹。
“如此说来,此人当得是一大才!”萧野惊讶道。
与乌苏干同住了一个多月,也和他一起打退过十多批劫掠者,萧野自然是了解他的本事。虽说跟自己仍有天堑之隔,却也称得上是西域一流的武士,而那个叫拓跋志的人,既然能当呼延残的护卫长,想必功夫更是了得。
如此两位一流武士,居然能被那叫乐喜的小将生擒了,可想而知,此人有多么可怖的实力。萧野不知,这生擒的手段还是在两万狼骑的拼死抵抗下完成的,否则他的惊叹程度只会更甚。
萧野道:“我观此人身上隐隐有些不属于中原人的刚强血性,此乃荒野孤狼之气,若没看错,此人为西域人?”
赵邦点头,感慨道:“是啊。少侠猜得没错,乐喜本为呼延人,因西域战乱不止,呼延汗王又是好战之辈,那片土地上的游牧民便纷纷往东边迁徙。其中有些意志坚强者,更是跨越千里大漠,来到关外定居。”
“乐喜便是在那时跟随族中老人流亡至此。这些流民虽是异族,却也是普普通通的平民,同中土大地上那些背井离乡的百姓一样,皆是无尽战争下的受害者。赵邦虽无大志,亦无大才,然给这些可怜之人一个安息之所,倒是力所能及之事。此后,逃亡至此的西域人,我皆收为赵国之新国人,在岩徐城划地造屋,给了这些人一处居所。”
“将军自谦了。”
萧野往后退了一步,正欲向赵邦行礼,却被赵邦赶紧扶住。然萧野却是毅然再退了一步,拱手郑重行了一礼后,才敬佩道:“将军之大才,威震海内,将军之德,更是举世皆知!野早闻将军之大名,却苦于不能相见,今日听将军一言,若不是有使命在身,野恨不能同将军共创一番大业!”
赵邦却是摇头,不以为然道:“财货名声皆为身外物,赵邦只求心安,尽忠职守罢了。”
“只求心安,尽忠职守,此八字看似简单,可这世上能做到的又有几人?”萧野心潮澎湃的同时,内心又有些担忧。“将军之大义天下无二,只是如此这般编收西域人,将军就不怕此间有细作吗?”
“这世间,何国何地少得了细作?相比千万游民的生死存亡,区区些许细作又何妨?”赵邦面色肃然,“我以真心待天下,哪怕换不来天下人之真心,我亦无怨无悔。”
说到此处,赵邦面色缓和了不少,开怀大笑道:“哈哈,我这不是有了乐喜嘛,有他这个地地道道的西域虎将在,我何惧之?”
萧野默然点头。这个乐喜虽看着不像奸险之人,不过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找个时间去试探一下,自己与乌苏干的交情,或许能派上用场。
此时,校场内已只剩最后一位勇士。
“校场内那百人皆是骑步弓三军中的翘楚,我看乐喜只愿当个百夫长,便想着从三军将士中挑选最精锐的勇者,与他组建一支勇冠三军的百人队。”赵邦在一旁讲解到。
萧野望了过去,正好看到最后胜出的那位勇士,不屑的朝着躺在地上的败者方向,吐了一口唾液。
“此间无优者,下一批。”乐喜面无表情的宣布。
勇士愤怒大喊:“我既已胜出,凭什么不要我?!”
乐喜威严道:“我的百人队,只要武与德兼备者,你不仅在其他三人的帮衬下偷奸耍滑,侥幸胜出后还对同胞不敬,我为何要你?”
“直娘贼的乐喜,同为西域人,你居然处处针对我,我今日非宰了你不可!”
勇士破口大骂,向着乐喜便疾步冲去,他高大的身体壮硕无比,握拳便就攻向乐喜面门,霸道至极。
乐喜却是不动如山,当拳头已是近在咫尺时,他猛一抬手,以掌抵之。“啪”的一声,重拳猛然轰在掌间,乐喜却是纹丝未动。勇士大惊,正欲再有动作,却是在猝不及防下,被乐喜随意一脚,就踹飞到了数十步之外。
“即为赵国人,便此生是赵人。在军营中以西域人自称,当以叛贼定罪。”乐喜一声大喝,“来人,将此贼拖出去砍了,以儆效尤!”
楼主:萧野1988  时间:2021-04-29 18:33:33
第二十章:一剑生死定乾坤

是夜。
落阳关内的广阔土地上,两排整齐的土屋相对而建,一直延绵出去十里,此处便是落阳关士兵之居所。
除了应对战事和日常训练,其他时间,落阳关的兵士们也是需要开荒种地的,只是相比岩徐城而言,还是多以训练为主。
乐喜忙碌了一天,倒是不累,只是今日之成效让人堪忧。
经过一整日的层层选拔,一万士兵中,能入得了他眼的勇士,却也不过才十人,这还不算将来还有更严苛的筛选制度。若按他最终标准,这十人中,能留下两人亦是难得。
简单的洗漱一番,乐喜燃起一盆柴火,然后捧起一卷竹简,就着火光细细看了起来。
此卷为《伐兵册·上篇》。《伐兵册》乃远古流传下来之御敌之法,下篇就晦涩难懂,惜字如金的上篇更是如观天书,不知所云。而乐喜却似乎并未觉得不妥,反倒是看得入迷。
上篇往往是一字定一法,寻常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然这一字,却涵盖了中、下两篇中之大意。若是没完全摸透前两篇之法,这上篇是断然看不了的。
乐喜虽年岁不大,却是极有天赋。接触《伐兵册》亦才两年时光,中、下二篇却早已烂熟于胸。此时他观上篇第一法那个“战”字时,眼前便是千军万马跃然竹简之上,时而分成两色,时而又一分为四;时而正面冲锋,时而又分兵围之。战阵千变万化,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此起彼伏的厮杀呐喊声犹在耳边缭绕,兵戈相接,箭雨纷飞,一场接一场大战在竹简上不断上演。《伐兵册·上篇》用一个个鲜活的例子,诠释着“战”之法,道尽其中无尽奥妙。
当看到“奇”字时,竹简上的环境一变再变,有山川河流,有密林荒野,甚至还有无垠大漠。战阵亦随之地形改变,有密林伏击之法,有借山形地势发动奇袭之法等等,奇招百出,直叫人惊叹不已。
乐喜看得是欲罢不能,恨不得一夜之间将全部奥妙尽数理解通透。
当他准备去看下一个“守”字时,屋外院内突然传来一声几乎微不可查的声响,哪怕乐喜此时专注于《伐兵册》之道,却还是没能逃过他的耳朵。
将手中竹简卷好,小心放在一旁,乐喜这才缓缓起身,在木质剑架上将一柄宝剑取下。此剑连剑柄共长五尺五寸,剑鞘选材上好紫金木,正面雕刻龙翔九天,反面则是凤鸣西山,乃赵王托赵国铸剑名师元一所铸,取名天义剑,赐予赵邦。
西山之战,赵邦又将此剑赠与乐喜。
乐喜左手握剑,右手轻按剑柄,眯着眼睛,紧盯屋门方向,随时准备拔剑。
“吱”的一声轻响,简易的木门被小心推开一道缝隙。乐喜凝神以待,见到一个黑衣蒙面人探头出现,便是“镪”的一声拔剑出鞘,顿时寒芒暴起,在火光照射下炫目得紧!
乐喜双目如炬,身体灵动如兔,剑走游龙,寒芒一闪即到。
黑衣人却是早有所料般,猛一侧身,在剑刃刺来之际,屈指一弹,这一剑虽是威猛霸道,却仅是弹指一息间,便就变了方向,狠狠刺入木门内,没进去一大半。
黑衣人一把抓住乐喜握剑之手,低声说道:“别激动,自己人。”
瞬息之间的对决,让乐喜心下一沉,此人比之赫连白狄不相上下,自己若与他近身搏斗,绝非敌手。他如临大敌,握剑之手虽被控住,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你是何人?”乐喜虽自知不敌,脸色却是镇定若常。
黑衣人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曾经可是呼延人?”
话音方落,乐喜便怒目圆睁,左手迎面一掌拍向黑衣人面门,右手猛一挥,“哗啦”一声,木门顿时碎得稀巴烂,挣脱束缚的天义剑横着扫了过去。黑衣人迅速出手与乐喜对了一掌,将其击退了五步,横劈而至的剑光亦是堪堪从黑衣人喉前划过。
“你且住手,听我把话说完!”黑衣人轻喝一声。
乐喜却是冷声道:“我与你何时成自己人了?你是来替呼延汗国当说客的吗?!”
黑衣人愤然道:“你即为呼延人,此时为何还如此这般冥顽不灵!你给我听好了!呼延残王子托乌苏干叫我给你带一句话,只要你在下次大战中,助王子拿下落阳关,事成后王子便会请奏汗王,封你做这西山之王。你可愿意?”
“哈哈!”乐喜仰头大笑,听到乌苏干这个名字,他便已猜出,来者何人。“萧少侠好会说笑,岂不是把我乐喜当蠢人戏耍?你既救上将军于危难,又怎会当呼延汗国的说客?此事我虽未亲眼所见,却亦是听营中弟兄再三提起,岂会不知?”
萧野却是理所当然道:“不救赵邦,我又如何能取得赵邦之信任?我与乌苏干乃生死之交,此番他亲自请我出山,我自要倾力相助。”
乐喜摇头轻笑道:“我一个小小的先锋卒,在落阳关内都没有几人认得,呼延残堂堂呼延汗国王子,又在万里之外,他又如何知道我?”
对此,萧野嗤之以鼻:“呼延残王子通天彻地,无所不知,你要知道,你以前可是呼延人!”
这一句话虽短,可其中涵盖的内容却是极其之多。乐喜不由得板着脸细细思量起来。
西山一战,西域大军一夜之间从三万变十一万,我军一举一动又皆被对方掌控。能合纵二十二个部落联手一齐伐赵,此等手段震古烁今,能掌握我的情报,倒也不是难事。
难不成,今此大败亦是呼延残故意为之?此战我能杀出赫赫威名亦是他有意为之?就连救上将军亦是眼前此人所言那般,是呼延残故意为之?
一连三问,乐喜已将自己问懵了。
“如何?你可有决定?”萧野不耐道。
一时想不通,乐喜也懒得再想,问道:“我若答应如何,不答应又如何?”
“你若答应,我便即刻回去复命。”说到此处,萧野声音骤冷,“若不答应,哼,你便活不过今夜!”
“既如此,那我只能死战到底了!”
乐喜慨然大喝,提剑刺来,这一剑朴实无华,待到剑尖接近萧野之时,却是寒光闪闪,剑鸣如龙吟不止,杀气乍现。
萧野没有硬拼,急速退去,天义剑却如游龙般紧追不舍,所过之处寒霜纷飞,空气仿佛凝固。
“游龙剑法,果然名不虚传!”萧野边退边道,话说完的同时,人已退到了屋外。
乐喜却不言语,只见他手腕一抖,天义剑“嘤嘤”作响,瞬间变作七道剑影,七道剑影再同时化作七条游龙。空气刹那间凝固,寒气森森,霜花漫天,这是一种势,乐喜之剑势——冰天雪地!
萧野只觉脚下一沉,他的脚似乎被冻在了地上,无法移动。此时,七条游龙呲牙咧嘴,口吐寒霜,正铺天盖地而来。
没想到,乐喜居然已经练出了剑势,萧野自叹小觑了他。于是不再隐藏,他两手一扬,便是无数细若发丝的木针激射而出,密密麻麻似是一张大网,向七条游龙包了过去。
“叮!叮!叮!”
脆响声不断,似有一座又一座冰山在院中炸开,冰晶碎片纷飞不止,剑鸣龙吟声大作。萧野手速极快,越来越多木针从他身上飞出,将“大网”补充得更大,七条游龙在仰天长啸中已被团团包裹住。
电光石火间,只听“哗啦啦”一片爆响,七条游龙轰然炸开,肉眼可见的冰锥被炸向高空,天义剑也脱手而出,随着漫天冰锥簌簌而落。
萧野屈指一弹,一根木针飞射而出,刺入乐喜体内,将正欲纵身取剑的乐喜定在了原地。
随即,狂风暴起,席卷向八方,铺盖而来的尖锐冰锥瞬息间化为乌有。抬手一接,天义剑便落入手中,风止,然冰冷的剑刃却是抵在了乐喜胸前。
“你再问你一次,你可答应?”萧野冷声问道。
“不答应!”乐喜亦是毫不妥协。
萧野眼中杀气十足:“你真的不怕死吗?”
乐喜虽不能动,却是昂然道:“上将军待我如骨肉同胞,想让我背弃他,休想!我等新国人,皆受恩于上将军,没有他,便没有现在的乐喜。对我乐喜而言,此生便只忠于上将军一人,能为他死,荣幸之至!”
说到此处,乐喜怒目瞪向萧野,咬牙切齿道:“我只恨,临死之前未能将你这贼人宰杀!堂堂隐派弟子,却跟异族做如此龌龊之勾搭,简直有辱神隐子之名,弃我中原人之铮铮铁骨,丢尽老祖宗之颜面!”
一席话实为肺腑之言,让土生土长在中原的萧野,都听得是振聋发聩。
这一刻,萧野都有一种错觉,这个铁骨铮铮的乐喜,竟比生长在这中土大地上的每一个人,都要更爱这片土地!
萧野顿感内心狂热且内疚不已,他赶紧将手隔空往后一拉,刺入乐喜体内的木针随即被吸了出来,也让乐喜恢复了自由身。
“方才多有冒犯,实乃萧野之过,望将军不要挂心。”萧野双手捧着天义剑,推向乐喜,语气真挚无比。
乐喜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开怀笑道:“呵呵,萧少侠果然还是在试探我。”
言罢将剑取来,归剑入鞘。
“事关赵国生死存亡,萧野不得不谨慎,还请将军不要见怪。”萧野神情肃然。
“吁,区区一个百夫长,怎能受将军之称,少侠过誉啦。”乐喜大手一挥,毫不在意道,“少侠亦是为国为民,乐喜怎敢怪罪,只要莫把我当了西域叛贼便好。”
说完,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笑毕,萧野取下黑色面罩,郑重拱手道:“在下萧野,隐派弟子!”
乐喜亦是连忙正色拱手回礼:“在下乐喜,西山死士!”
二人稍一错愕,又是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啊!你我可谓不打不相识,少侠之脾性甚合我意,不若今夜就别走了,咱们抵足夜谈,我也正好有诸多武学难题,想请少侠指点迷津。”
“将军既出此言,野自然乐意至极。”
楼主:萧野1988  时间:2021-04-29 20:03:29
第二十一章:非我族类必除根

两人彻夜未眠,相谈甚欢。从武学造诣谈到奇闻轶事,从各国史记谈到文化差异,再从古籍名著谈到诸子百家。可谓是相见恨晚,惺惺相惜。
一直到翌日辰时,萧野与乐喜才终止了话题。离开前,乐喜提议结为异姓兄弟,萧野自然求之不得,能与这样一位世间难得的虎将结义,赵国之边防,他便更加放心了。
虽是结拜,两人却也是一切从简。只是将天义剑插在地上,二人退到三步外,跪拜明誓后,算是礼成了。由于乐喜大萧野两岁,便为兄,萧野为弟。
再过了两日,云姬身体恢复如此,西山亦再无他事,萧野不敢久留,只是临行前跟乐喜做了个道别,连赵邦都未曾打扰,便就匆匆上路了。
……
……
西域方面,由于大多兵士在西山之战中负了伤,呼延残一行人虽已在大漠中行进了五天,速度却极慢,一日才走得了百里不到,若遇风沙,那便更慢了。
按这个速度,走出千里大漠,最少还需要十天时间。
这一夜,大军在一片空旷地带扎营,漫天繁星闪耀,月如钩。
中军大帐内,一张完整的赤虎皮毛铺在高台上做床,帐中心燃起一个大火盆,小蒙克静静坐在火盆前,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独处时,小蒙克总是这样,小小年纪却像是有想不完的问题。
呼延残侧卧在高台上,以雪貂皮毛为衾,享受着赤虎和雪貂厚密毛发所带来的柔软舒适感,他看着蒙克傻乎乎的样子,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这个娃娃跟年少时的呼延残像极,在命运方面,或许比之呼延残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呼延残还有一个可依靠的神土第一大族,而蒙克呢?只剩一个疾病缠身的嫫呐了。
呼延残之所以选择了蒙克,主要是看中他身上独有的特质,这是一种只属于神土蛮人的血性,然蒙克小小身体里所展示出来的血性,却更甚任何人。
这是非常重要的一种特质,能决定一个人未来成就的高低!
在尚武的神土,你不仅要勇猛过人,最重要的便是不畏生死不畏强权的强大本质!
那呼延残具备这种特质吗?
显然是有的,不过跟蒙克一比,相差实在太远,这一点呼延残是自叹不如的。
面对生死,呼延残还做不到绝对的从容,而对于强权,他自身便是强权的代表,他追逐的便是无限权力。只是有呼延汗王这座大山镇在背后,呼延残才能肆无忌惮的去实现他的理想抱负。
蒙克却决然不同。为了生存,他可以九岁便上战场厮杀,为了复仇,他可以手刃仇人,哪怕这人是自个儿的部落首领,他亦能毫不犹豫的切下他的头颅。即便被护卫抓住,他仍紧紧抱住他的复仇战利品,从容面对身为王子的呼延残。
这是深深触动呼延残的地方。
嘈杂的声音从大帐外传来,将呼延残思绪拉回,他病态发白的脸上,两条淡淡的眉毛微微蹙了蹙。
不待呼延残开口,蒙克一弹而起,小跑着去到门口,将毡门一掀。风沙呼啸着卷进了大帐内,人们大声呼喊声,还有马匹嘶鸣声,夹在风声中更清晰的传来。
蒙克探出脑袋细细看了片刻后,将毡门又放下,大帐内顿时安静了不少。
“又起风了,一些马匹受了惊吓,很多人骂嚷着回了毡包,也有些人又趁乱在偷东西。”蒙克将所见,如实汇报。
“起风了呀?这是上天给我的考验吗?”呼延残喃喃自语,脸色一时阴晴不定,陷入了沉思中。
蒙克在一旁等了片刻后,小声问道:“王子可是有吩咐?”
呼延残回过神来,好奇的看向蒙克,笑问道:“哦?小蒙克莫非还能看透我的心思?那不若你给我讲讲,我方才在想什么?”
蒙克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立刻严肃起来,认真道:“王子可是在想,我们如果就这么回去了,换小牛犊的承诺该如何办呢?如果真的要换,王子拿不出那么多牛犊该怎办?如果不换,王子在神土的名声可就臭了。”
呼延残点了点了,依旧笑眯眯盯着蒙克看,又问道:“那你可是帮本王子想到办法了?”
“杀!”
这一个字,蒙克毫不犹豫,且异常坚定的脱口而出。
呼延残深深看了蒙克一眼,他想看看,这个才九岁的小孩,身子里面究竟住着一个怎样的魔鬼,可是很失望,他完全看不透。
“去替我把拓跋志和乌苏干叫来,我有事吩咐。”呼延残下了一道命令,他终是下了决心。
这一刻,哪怕看不穿蒙克又如何,只要蒙克以后能为他所有,那一切都不是问题。
蒙克领命后,匆匆出了大帐,不多久,拓跋志和乌苏干掀开毡门,一壮一瘦两个身影,满脸疑惑的进来。小蒙克则是很识趣的跟在两位大人物的屁股后面,没敢上前。
拓跋志和乌苏干行了贴胸礼后,齐齐看向高台上的呼延残,等他下令。
呼延残长吁一口气,缓缓坐起,他将手搭在赤虎那颗龇牙咧嘴,威猛霸气的虎头上,沉声道:“拓跋志,你领东北方向的两千余狼骑,那一面,非我族类,一个不留!”
“是!”
拓跋志领命欲走,呼延残将他叫住,不耐道:“急什么,先等着!你呀,能不能多动动脑子,你先过去稀里哗啦一顿乱砍,把人先给杀了,整个军营不就乱套了吗?”
经这么一训,拓跋志低着头,蔫不溜秋的站到一边。
呼延残又看向乌苏干,吩咐道:“西南方向那一面,就交予你了。”
“是!”
乌苏干领命站到一旁,蒙克小小的身子便露了出来,那双亮闪闪的大眼睛,正希冀的望向高台上的呼延残。
呼延残却故意假装没看见。自从战败归来,途中这五天,呼延残其实早就将狼骑分散安插在各部落之间,为的就是这一刻的到来。一首换一犊的承诺,自然是从一开始就是假的,目的只为激励那些散兵游勇。
这一路上,他迟迟未动手,是在思考有没有其他解决之法,毕竟八万联军气宇轩昂的随他跨越大漠,最后归来却是一个不剩。
哪怕他呼延残谋划的再如何妥当,这几乎全军覆没的败绩,亦会让他给呼延汗国丢尽了脸面。
他想了很久后,问道:“尔等觉得乌乞荼如何?可堪大用?”
乌乞荼?拓跋志被问得摸不着头脑,此人虽是神土大地一个中型部落的头人,可是自己几乎没跟他接触过啊,该如何回答?索性,拓跋志继续装闷葫芦,低头盯着自己的牛皮靴子出神。
本就是部落头人身份的乌苏干,他此时自然明白王子想得到什么回馈。他理了下思绪后,这才开口道:“乌乞荼此人,我虽未有深交,不过乌乞氏的大名我却是早有耳闻。乌乞氏一脉勇猛善战,在北方杀出了赫赫威名。然这一脉却不似其他嗜杀的部族,他们虽战绩彪悍,却从不乱杀,很快,大批有志勇士纷纷投靠,成立了艾德斯部落。”
“乌乞荼既能当得了艾德斯部落的头人,其个人才智不似简单。围困赵邦的战斗我虽未参与,不过近日听好多兵士提过,乌乞荼不仅功夫了得,领兵打仗也是一把好手,最主要是他忠于王子。这些话时常听士兵说起,然乌乞荼本人却从未提过半句……依卑职看,此人可用。”
乌苏干娓娓道来,不过最后有一句‘乌乞荼曾舍命救王子’,却没敢说出口,他自然是有计较的。依他这一年来对呼延残的了解,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心里有数。
听完后,呼延残左右权衡了许久,猛一拍虎头,朗声道:“蒙克,去将乌乞荼叫来,记住,只许他一人前来。”
小蒙克嘟了嘟嘴,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委屈,不过还是匆匆出了大帐。
呼延残冷然一笑,对帐内二人道:“你二人先去门口候着,等我号令。”
“遵命!”拓跋志和乌苏干右手拍胸,领命而去。
很快,身高体壮,面相彪悍的乌乞荼便急急赶来,他先是恭敬向高台上的呼延残行礼,这才连忙问道:“王子找我可是有急事?外面起了大风,沙尘漫天卷,人都看不清,大营内都乱套了!”
呼延残却是淡然一笑道:“蒙克,先将乌乞荼头人的兵器卸了。”
蒙克想也不想,径自便过去抢乌乞荼腰间的弯刀。虽然不明所以,不过乌乞荼还是将弯刀取下,手一松,只听“哐啷”一声,三十多斤重的厚刃弯刀,便将小蒙克砸得险些翻倒在地。
乌乞荼见状不禁哈哈大笑,岂知呼延残脸色骤然一冷,大喝道:“来人,将乌乞荼给我拿下!”
门口两声应诺之后,拓跋志和乌苏干便进来,一人一边将乌乞荼给摁住。
“王子,你这是……这是何意啊?”乌乞荼有些不解,不过却还算镇定。
呼延残冷声道:“有人报我,说你正在收编没了头人的散兵,可有此事?”
乌乞荼大惊道:“王子千万不要听信谗言,我乌乞荼既已誓死效忠王子,岂会再做这等忤逆之事?”
随后,乌乞荼慨然道:“王子若觉得此次回去,我艾德斯部落会乱了王子谋划,王子自可将我族杀个干净,我乌乞荼绝无半句怨言。可若是给我艾德斯部落冠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乌乞荼死不瞑目!”
“哈哈……”呼延残朗声大笑,他起身,亲自过来将乌乞荼扶起,欣慰道:“乌乞荼头人赤诚之心,本王子怎会不知。告密之小人,我早已将他给杀了,头人不必多虑,我信你!”
乌乞荼连忙跪地谢恩。
呼延残再次将他扶起后,问道:“此次得了战功之人,头人有何考虑?”
“杀!”乌乞荼毫不犹豫道,同时以手为刀,做了个劈砍的动作。
呼延残点头,又问:“你一族,还剩多少?”
“六千不到。”不等呼延残皱眉,乌乞荼又赶紧补充道:“王子放心,我族但凡有一人敢提战功之事,我定斩不赦!”
“如此便好。”呼延残这才满意,接着吩咐道,“你领本部人马,先去将亚里元一族杀绝,再去助拓跋志与乌苏干二人。”
乌乞荼拿起弯刀,领命就走。
“等等,把蒙克带上。”呼延残叫住他,随后对蒙克说道,“小蒙克,你的族人便就交予你了,若能活着回来见我,我再与你谈将来之事。”
蒙克亮闪闪的大眼中,光芒一暗,取而代之的便是森冷的寒光。他随其他三位大人物出帐,这一夜将成为他命运的转折点……
……
……
(第一卷完)
楼主:萧野1988  时间:2021-04-30 22:30:56
第二卷:大争之始


第一章:巧舌如簧俊公子

萧野与云姬临行之前,乐喜赠予两人,一人一匹西域良驹,可日行千里。
为了路上不必要的麻烦,云姬扮成了男装,火红的头发盘在头顶做了个锥髻,再用一顶竹编斗笠往头上那么一扣。嘿,还别说,配上她古铜色的肤色,活脱脱一俊美公子。
“哈哈,小云儿,你这扮相,得迷死多少小姑娘哟。”萧野大笑着,纵马而去。
云姬娇嗲一声,在前来送行的乐喜大笑声中,也是赶紧一夹马肚,紧追了过去。她空灵动听的声音渐渐飘远。
“师兄,你再取笑云儿,云儿便不扮这……”
看着两人身影越行越远,一直到消失在天际线尽头,乐喜这才不舍的转身离开。
两人一路上你追我赶,除了必要的休整外,便整整跑了一个白昼,直到天色已渐暗,萧野和云姬总算赶到了这西域大地上,除岩徐城外的第二座大城——江陵城。
此城距呼延江仅三十里,过了呼延江便才算真正进入中土大地,呼延江这整个西岸,严格意义上来说,其实都属于西域。
只是赵邦五年前,将大江内大漠外这七百里肥地,硬生生从呼延大汗手中抢了过来。自落阳关建成以后,虽往后五年大小战役打了百起,然这七百里沃土却从未丢失过半寸,便就一直归属在赵国领土之内。这亦是赵邦何以被称为举世皆知的名将之缘由。
因为有赵邦赠予的通关令牌,萧野和云姬很顺利便进了城内。
这江陵城可比岩徐城要热闹得多,由于靠近大江,又是直通西域的门户所在,中土大地上之客商往来不断,这里的西域特产和当地的特色农产,皆是他们重点交易对象。
如此一来,越来越多的赵国人迁来了这里,附近有沃土百里,倒是也足够人们开垦,这就使得这建在西域之地的江陵城,比之中原一些小国家之都城,还更要繁荣昌盛。
一般各国都有官办驿站,不过官办驿站只适合本国内置换马匹,出了国,便就管不了。
随着各国经济不断发展,国门开放,官道亨通,慢慢便有商号开始做起了驿馆生意,而“天行驿馆”便就是中土大地上最知名的驿馆。一般除了国都,也只有二级大城才会有分号,这江陵城虽然还称不上是二级大城,不过也是开起了一家分号,只因西域之良驹只有此处有。
虽萧野才二十岁,除年少时跟家师云游天下外,他单独行走江湖也有六年之久,当得是一个老江湖,这天下很多事自然清楚得很。
考虑到要远行胡国,从赵国过去除了要渡两条大江外,这一路经过的国家也有十多个,其中还有一千多里是需要翻越伏魔山脉的,这马匹自然是很多时候用不到。
而官办驿站,仅仅只置换马匹,商号开办的驿馆却能换马牌,拿着这马牌,去到任何一国,只要有旗下驿馆,便就可换来同等马匹。
萧野本打算找个官办驿站过一夜,图个清净,想着马匹没了就没有,反正相比他的脚力,也快不了太多。不过更小两岁的云姬却是不答应,别看她年纪轻轻一女子,可精明着呢。
没辙,萧野只能选择天行驿馆,到门口将马交予迎出来的伙计后,便自顾着进去,找了个还算僻静的桌子,点了些酒食,便就开吃。
接过缰绳的伙计抬头一望,乖乖,这马可都够他两人高了,体型彪壮,鬃毛茂密齐整,飘逸发亮,看起来威风凛凛。此时正对着伙计惊讶的大长脸喷了个响鼻,那不屑的小眼神,看得云姬不由得捂嘴轻笑。
想着自己现在是以男儿身示人,云姬赶紧将捂嘴的手放下。她清了清嗓子,刻意压低着声音说道:“店伙计,你给瞧瞧,我这两匹马,能换甚马牌?”
能当得了天行驿馆的店伙计,自然是要见多识广,伙计只需大体一看,便知这两匹马乃是上好西域良驹,即便是做战马,那也可是一等一的好马。
可这一下子来两匹,要让他拿个主意,店伙计哪敢啊,只得抱歉道:“小人眼拙,不敢下妄语,公子且在此稍等片刻,待我去将我家馆主请出来。”
“那可得快些,本公子赶了一天路,肚子可是饿急。”看着自己的师兄独自在大吃大喝,云姬便是委屈得不行。
店伙计一看,以为眼前这位俊公子有些微微动怒,便是不敢耽搁,赶紧拱手告退。
不多一会儿,一个锦衣华服,肥头大腹的中年男子便急忙出来。他先是朝云姬恭敬施了一礼,这才仔细端详起眼前两匹高头骏马来,围着两匹马是看了又看,转了又转,嘴里啧啧称奇。
云姬稍显不快道:“馆主可是看够了?若是看好了,还请给本公子讲讲,这两匹马,能换什么样的马牌。”
胖馆主意犹未尽的转了回来,他又是朝云姬施了一礼,微笑的脸上全是肉褶子,竟是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公子可否给鄙人讲讲,这两匹骏马是从何而来?”胖馆主的脸上始终挂着笑,语气中却隐隐有些质问的味道。
云姬不耐道:“马乃是友人相赠,并非官马,你只管估价便是,莫不是还想把本公子当偷马贼不成?”
“诶,公子说笑了,鄙人只是随口一问,公子不要恼。”胖馆主又细细盯着两匹骏马看了看,心里在打着如意小算盘,许久才不疾不徐道,“此马虽是产自西域,却并非上品,依鄙人估……”
“哦?如此说来,馆主此间是有更好之神驹了?”云姬淡淡打断。
“这个嘛……”胖馆主一时被问愣住了,他没料到,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公子,居然不按他的套路来。
“馆主若是有神驹,本公子愿意以两马换一马,如何?”云姬又是淡淡来了一句。
胖馆主脸上的笑渐渐尴尬。他哪里不知,这两匹马不仅是产自大漠之外的西域之地,更是难得的绝品,莫说在中土大地,便是在西域大草原上,此等神驹亦是难得。
眼前这个年轻公子,看来是识马之人,胖馆主自知是没法诓骗他,只得陪着笑,小心着问道:“我用两块二品马牌与公子交换,不知……”
还不待胖馆主说完,云姬便拉着马就走。胖馆主连忙在前面拦住,恳切道:“公子莫走,公子莫走,若是对报价不满,大可直说便是,公子何故离开呀?”
云姬斥道:“馆主才是真会说笑,区区二品马牌就想换我西域良驹,可是欺我不识马乎?此地非汝一家驿馆,汝既无诚意,我去别家便是。”
胖馆主忙道:“公子莫气,公子莫气也。公子若愿意,鄙人可用一品马牌做交换,可好?”
这一品马牌,对这些商号驿馆来说,确实已是明面上最好的马牌了。不过,这个行当里还有一条暗线,是专做更高一级的马匹交易,而其中流通的便是一种由纯金打造而成的金马牌,可用此牌去各国分号换取同等品质的神驹。
只是嘛,云姬也是个不太爱骑马的主,今日一路疾行,便已是让她在马背上颠得难受,所以她倒是不太在意那金马牌。
可是现在这个时代,除了圣富国统一了整个伏魔山脉以南的全部土地,货币制度完善外,伏魔山脉以北的无垠大地上,还有着近百个国家,根本没有统一的货币流通,大多都是以物换物。
而上品好马又是这个时代最稀缺之物,除了以马换马外,似乎换其他东西都是亏。
左右权衡后,云姬回道:“一品马牌也成……”
“哎呀呀,公子可真是会砍价,这一品马牌亦只有我天行驿馆舍得换,换作其他地方,怕是最多就是二品马牌加一些财货了。”不待云姬说完,胖馆主就急不可耐的抢着说道。
云姬狠狠瞪了他一眼,压着声音道:“你急个甚,本公子还未说完呢。”
清了清嗓子,云姬将纤柔光洁的双手合在一起搓了搓,细细盘算起来。
“据我所知,这上等良驹不仅能换来无尽财货,若是赠给达官显贵,指不定还能换来个大好前程。这也便罢了,要是能搭得上这一带绿林豪杰,怕是不止能保得你一方平安,杀人越货之事,恐怕也一并给包办了罢?”
“噫,公子可快快收嘴,不要胡说。”胖馆主忙劝道。顿了顿,他猛一拳打在自己另一边手掌上,像是割了身上肉般难受,艰难开口,“唔,这样吧,除了两块一品马牌,我再加五块金饼,权当鄙人赠予公子做路上盘缠使用。”
“十块。”云姬一口道。
胖馆主脸上的褶子越皱越紧,就似大肠久闭不通般,异常之难受,心里边似乎正在做着激烈的斗争。
其实他心里早已乐开了花,此时正想着,得挑个好日子了,将这两匹神驹送去燕国一位君上府邸。此君酷爱宝马,若让他高兴了,整个燕国将来独“天行商号”一家驿馆,都非难事。
“成!就十块金饼!”胖馆主一咬牙,似是终于下了决心。
然云姬却又淡然道:“此外,今夜之酒食佳肴全免,再加两间雅居。”
“成,都成,只要公子愿意将马匹置换与我,公子说什么便就是什么。”胖馆主一脸的无奈,“公子可真是巧舌如簧,要不是公子让步,鄙人这小小的驿馆怕是都能被公子给说了去。”
云姬噗嗤一笑,本想拿手遮着脸颊,却又赶紧将手放下,故意学着师兄那般哈哈大笑了两声,这才压着声音道:“馆主莫要取笑于我,馆主才是精明之人,本公子可万万比不得咧。”
一番客套后,伙计捧着一袋金饼送了过来,胖馆主笑眯眯道:“公子清点清点。”
云姬拿过来在手上颠了一颠,轻笑一声,将两马之缰绳往馆主手上一扔,便就这么进去了。
双方心如明镜,又是各取所需,倒是都不亏。
楼主:萧野1988  时间:2021-04-30 22:37:28
第二章:两壶烈酒伴秘闻

进得这天行驿馆内,云姬便大摇大摆的来到萧野对面,“哐”的一下,将一整袋沉甸甸的金饼扔在了案上,随后俏脸微怒,席地而坐。大堂内此时酒客不算少,听得响声,纷纷投来异样目光,不过随后又都各饮各酒,谈笑风生。
萧野拿起一樽酒一饮而尽,斜眼撇了下案上的物事后,将酒樽放下,乐呵呵道:“哟,小云儿能耐啊,两匹马居然换来一袋金饼。”
似是没注意到云姬佯怒的可人模样,他抓起一根羊腿就递了过去,“小云儿肯定饿急罢,来,先吃一根羊腿垫垫肚儿。”
云姬却是将身子扭转一边,不悦道:“师兄只管大吃大喝便是,云儿便是饿死,亦与师兄无关。”
举起的羊腿缓缓放下,萧野将头往前微微一探,沉声道:“你此时为男儿身,注意言行,切勿再有女子作态。”
听了此话,云姬赶紧将身子端正,朝萧野拱了拱手,认真道:“师兄教导,小云儿记住了。”
言罢,云姬一拍案台,大嚷了一声:“店伙计,给本公子先来三盆羊肉暖暖身子,拿你家最大的盆盛来。”
萧野听得一愣,随即大笑两声,也跟着嚷了一句:“再来两壶赵酒,要最烈之西山赵酒。”
天下烈酒出赵国,而赵国最烈的酒,便就是出自这西山郡。西山赵酒如西山人,刚猛,霸烈,也只有这最烈之人,才能酿出最烈之酒。
堂内众人起先还未有反应,毕竟一人食三盆羊肉倒也不是太稀奇,当听到有人要喝赵酒,还是西山本地出的烈酒,而且还一次要了两壶时,轰的一声便热闹了起来,纷纷循着声音往这边看。
无他,只因这西山赵酒,劲头实在过于浓烈。寻常人一樽便能醉上一天一宿,酒量过人者,最多也只能喝三樽,而这满满一铜壶,少说也有二十樽!
一次便要喝四十樽西山赵酒啊,如此海量,世间怕是再寻不出第二人。
胖馆主此时已将两匹西域良驹安置好,正欲回房找他的美人儿谈些风花雪月之事,恰好路过大堂时听到这般海口,抬头一看,不就是方才卖他马匹的公子嘛。
赶紧叮嘱跑堂的伙计好生招待二位,不可怠慢了,随后提着两壶西山赵酒,往萧野那一处去了。众人见馆主亲自过去送酒,知道那两位是了不得的贵客,便不敢再多议论,兀自低头饮食。
到了近前,胖馆主将两个铜壶小心放在案边,先是对云姬拱手示意,然后看向相对而坐的萧野,细细打量起来。
此人虽不及卖马公子那般俊美,却是剑眉星目,整张脸如刀削斧凿过一般,棱角分明,面色刚毅,也是独有一番气派,好不威武!他穿着一身紧身劲装,长发过肩,黑亮飘逸,一个黑色长形布袋置于身侧一尺处,看外形,里面像是包着一柄剑。
这么乍一看,俨然便是一位多年行走江湖的游侠呀,看气势,不定还是个高手呢。
胖馆主是有识人之能的,连忙对着萧野恭敬行了一礼道:“鄙人宋康,乃是此处馆主,敢问侠士高姓大名?”
萧野乃是洒脱之人,此间只为喝酒吃肉而来,那便先喝他一樽再说。于是拿起铜壶,将酒樽倒满,痛饮一樽后,大叫一声“好酒”,才随意拱手回了一礼:“萧野。”
这便就算是介绍了。
宋康讪然一笑,满脸的肉褶子里都满是窘态。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天行驿馆之馆主,虽此馆不算大馆,那自个儿的身份,也比其他客商要高贵得多啊,现在是连浪荡江湖的游侠都看不起了吗?
云姬见状,解释道:“家兄自来独行惯了,不拘小节,还请馆主勿要见怪。”
宋康这才点点头,也不想再吃闭门羹,索性便就不再搭理萧野。
两位公子身边各放了一个行囊,宋康看似随意的一眼扫过,却是都看在眼里,他又瞥了眼案上那袋金饼,然后看向云姬,问道:“两位公子此次可是要远行?”
云姬瞄了眼对面的师兄,见萧野自顾在啃食羊腿,并无反应,便如实道:“不瞒馆主,我和家兄要往胡国去。”
“胡国?”宋康嘶的一声吸了口气,感慨道,“胡国不好去咯。”
云姬稍一错愕,见师兄正往这边使眼色,她便又看向宋康,疑惑问道:“馆主此话怎讲?还请赐教。”
宋康叹息道:“哎,此等国家情报,本是要收费,鄙人见公子与我有缘,这胡国之秘闻,便就与你说了。”
此时,三个跑堂伙计一人端着一大盆羊肉过来,在案上一一摆好,已是将案台摆得满满当当。
“公子请。”宋康客气道。
云姬摆手示意宋康继续说。可能真是饿坏了,看着眼前黄灿灿且肉香浓郁的三盆羊肉,云姬端过来一盆,以箸扣之,倒也不急,缓缓食之。
待到三个跑堂伙计退下后,宋康这才压低声音道:“最迟冬至,胡国将会有大乱。”
云姬瞥了眼师兄后,埋头苦吃,不再言语。萧野则是又满饮一樽,不疾不徐将酒樽添满后,淡淡看了宋康一眼,随口道:“此番胡言,可有依据?”
这倒不是萧野看不上宋康的秘闻,天行驿馆遍布天下,除了食宿住行外,当然也在暗中打探各国情报。这胡国,可是北方霸主,若不是被天白山脉阻隔,怕是整个伏魔山脉以北都可能被胡国吞并了。
即便如此,此次胡国当然会出事,而且还是大事,不然萧野和云姬亦不会前往。只是,家师曾教导,与人交谈时,要掌握主导,不可受他人言论引导,受人引导会让自己盲从于他人言论,从而失去自己的观点。
故而,萧野才故意用言语去刺激宋康。
宋康显然被萧野轻佻之语激怒,淡淡扔下“武陵君”三个字后,一甩长袖,便欲离开。
萧野笑道:“堂堂天行驿馆馆主,难道就这等气量吗?”
听得此话,宋康膘肥的身子定在了原地,仅是三个呼吸间,他浑圆的胖脸上立时又挤满了褶子,陪着笑脸道:“让侠士见笑了。”
“方才不敬之言,望馆主莫要往心里去。”萧野洒然一笑,双手端起一樽酒,接着道,“野满饮此尊,就当是赔罪了。”
待萧野一口饮尽,宋康连忙赞道:“侠士果然海量,如此个饮法,这世上再无第二个。”
可不嘛,三言两语间,一壶西山赵酒已是去了大半,而饮酒之人却丝毫没有半分醉意。
随后宋康歉疚道:“只是鄙人不胜酒力,不能跟侠士痛饮,惜哉惜哉。”
“无妨,如此便是极好,不然,这两壶酒是断然不够喝的。”萧野朗声道,向宋康示意,“如若无事,宋兄不若坐下,与我讲讲近日来发生的奇闻异事。”
此处乃是堂内东北方向一个隔间,周遭无人,倒也僻静。宋康想了想,这两位年青公子,竟敢独身二人从西山往去胡国,此一行万里,寻常人根本想都不敢想,便是大士族都得带足千人护卫才敢启程。
如此看来,此二人绝非凡夫俗子,定然身怀绝技,结交一下,自然有益无害。
想通这点,宋康倒也爽快,拱手道:“侠士所邀,鄙人自当奉陪。”说罢席地而坐。
待萧野又饮了一樽后,宋康看得眼角直跳,这一会儿的工夫,一壶烈酒便就喝了个干净。又朝云姬那边看去,好嘛,这位公子看着吃相斯斯文文,没想到第二盆羊肉竟也快见底了。
想起今夜酒食佳肴全免之承诺,宋康便是揪心的疼,敢情这两位是特意来诓自个儿的么?
想归这般想,话可不能这般说。见两人,一个左手酒樽右手羊腿,边吃边饮不亦乐乎,另一个端着有他圆滚滚肚子般大小的陶盆,默默食之,宋康便也自顾着说了起来。
“要说近日之大事,那便不得不提落阳关之战了……”
宋康情绪已调整好,正欲将前几日落阳关那边的大战,绘声绘色的说道一番,连何时何处该大肆赞赏都已想好,怎知却被萧野嚼着羊肉打断。
“此战我更清楚,宋兄不必浪费口舌,烦请再说他事。”
肚子里一堆备好的词儿不让说,宋康一时如鲠在喉,难受异常。不过他转念一想,此二人既能驾驭正宗西域上品良驹路经此地,怕正是从落阳关那边来,如此倒还真就比自个儿更明战事。
只是一个念头的时间,宋康又道:“那鄙人说说这呼延江近日发生的怪事吧。”
萧野忙将酒樽和羊腿放下,道:“好,这个极好!我同小弟,明日正要渡江,这呼延江有何怪事,宋兄快快道来。”
“明日便要渡江吗?”宋康为难道,“莫说明日,怕是往后四五日,都不好渡江咯。”
云姬也将陶盆放下,不解道:“此话何意?难不成近些日子没了商船往返两地?”
“非也。”宋康摇头道,“这两日,不知怎的,大江上明明艳阳高照,可是当大船驶入江中,不多久便狂风大作,电闪雷鸣。间或冰雪漫天,江水奔腾汹涌,直到将大船掀翻,才又风平浪静。”
楼主:萧野1988  时间:2021-05-01 15:20:03
第三章:一叶扁舟渡大江(一)

“竟有此等怪事?”云姬俊美的脸上满是不解,“那些掉入大江的人呢?是否无恙?”
宋康拉扯着嘴角直摇头,叹息道:“哎,莫说人,连大船都是骨头渣子都不剩喽。”
萧野自顾饮酒,他只听,却不多言,云姬心照不宣,问道:“既然此事如此蹊跷,官府就没派人去调查吗?”
“官府自然是派人去查看了,只是……”宋康亦是费解,“只是说来也怪,派去的人沿着大江往北一路行了百里,却不见江中有异样,可是到了第二日,商船渡江,便又是狂风暴雨,连渣儿都不剩。”
呼延江源于冰焰山,迂回于山原之间,全长四千余里,自北向南奔涌流淌。
云姬断定道:“如此说来,这江中是有异兽了。”
宋康却不同意道:“异兽便是再大,亦不能连那偌大的商船一并给吞了吧?何况还能呼风唤雨,大浪滔天。”
听他这么一说,云姬亦是连连点头称是。宋康满意的笑了笑,断然道:“据我所收集到的情报,此事必然与那冰焰山上的术家巫士有关。传言,从冰焰山下来的术家学子,各个会使巫术,学艺不精者也可点石成金,而大成者有通天彻地的大能耐,覆雨翻云自然不在话下。”
“胡言!简直一派胡言!”萧野高举酒樽,在空中摇摇晃晃着大声嚷嚷。
宋康再一次被训斥,那张胖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
见状,云姬连忙在一旁打圆场,道:“馆主此间西山赵酒果然纯正,家兄素有千樽不醉之名号,这第二壶还未喝完呢,却已是醉态酩酊,馆主只管接着说,不必理会。”
萧野此时将空空的酒樽捧到嘴前,双手一抬,脖子一扬,随后嘴巴“吧嗒吧嗒”了两下后,便就往后一倒,呼呼大睡起来。
宋康看了片刻,见他不似装醉,便也没去计较。
“馆主方才之言,也不无道理,只是若真是术家之人所为,那这人又如何长时间潜在水中呢?再者,术家多以修仙论道者众,素来不问世事,此次又是如何跟商船纠缠上了?”云姬仍是疑惑。
对于术家,云姬比世人更要了解,因术家跟隐派有渊源,说起来,术家祖师还能算神隐子半个弟子呢。宋康之言,云姬自然是不信的,然她又不能如师兄那般随性所为,总得有个人虚心请教,否则这事儿就没得聊了。
宋康先是神秘一笑,随后左右一扫,见没人,这才向云姬招了下手示意她靠近一些,然后才捂着嘴巴小声说道:“我听闻,这大江上有个筏舟的老翁,呼延江还不属赵国时,他便已在江上筏舟了,没人知道他在此留了多少年……”
听到此处,云姬不禁打断道:“一叶扁舟竟能过江?”
云姬去年随师兄去过一趟西域,自然是横渡过呼延江,前不久又是随师兄前往落阳关解救赵邦,这呼延江自然又渡了一次,不过都是乘的大商船。这大江,两岸相隔便是五十多里,何况江水翻涌奔腾,别说是小舟,即便稍小的商船都有被大浪掀翻的风险。
“可不嘛,起初我也是不信的,自从碰巧见过那老翁一回,我便不得不信了。”就连现在,宋康都有些不可思议。
“哦,无妨。馆主请接着讲,这老翁跟术家又有何干系?”云姬虚心求教。
宋康道:“近年来,随着江陵城的扩建,江面上行驶的商船愈增愈多,已是无人再找老翁渡江。本只能靠摆渡来养家的老翁,却是最后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多年来的积怨终于让他无法忍受,便将怒火全部指向了大批商船。”
“何以见得?”云姬仍是不信。
宋康坚定道:“只凭商船全翻,这两日独他能无事渡江,可是足够?”
“哈哈,笑煞我也,无知愚民,只会乱语!”
突兀的一声大笑,吓得宋康猛地一哆嗦,他本就胆小,方才讲的又是怪诞异事,经这么一吓,心肝都差些从嘴里蹦了出来。他一看,狂言者不就是那酩酊大醉的萧野吗,话刚说完,这会儿又是鼾声如雷了。
这萧野行为举止实在太过诡异难料,宋康可是不敢再留了,连忙颤颤巍巍的站起,略显艰难的向云姬拱手道:“天色已晚,鄙人便不打扰二位了。两间雅居已为公子准备好,稍后伙计会来安排。”
云姬见该了解的也是了解得差不多,便也起身,拱手相送:“多谢馆主赐教,馆主慢走。”
待到宋康走远,萧野腾地一下坐起,脸色镇定若常,哪有半分醉意。
云姬呵呵笑道:“兄长可是真坏,那胖馆主险些要被你吓丢了魂儿。”
萧野笑骂道:“这奸商,两匹神驹便宜了他,吓他一吓又何妨。”
云姬看着自己的师兄,美目中柔情似水,这才是男儿该有的样子,这样的师兄,让他着迷。
“兄长,老翁之事,你可信?”云姬柔声问道。
“不可全信。”
“那,呼延江中若真有如此怪事,咱们明日还能渡江吗?”云姬有些担心起来。
萧野淡然道:“此事太过蹊跷,到底结果如何,明日前去一探究竟便知。”
师命在身,此地不宜久留,明日是肯定要去江边看个究竟的,哪怕真是无船可渡,便是自个儿伐木造舟,也要渡他一渡!
师兄妹二人行走江湖,一直都是俗事云姬出面,内事全听萧野决断。既然师兄已是拿定主意,云姬自然从命,待到萧野将壶中所剩之酒喝了个干净,两人在伙计的引领下,各自回了居所。
一夜无话。
翌日晌午,萧野和云姬随意吃了些东西填了肚子,便匆匆往呼延江方向赶去。
烈日高悬,碧空万里,天气是极好。相比落阳关的寒冷,已是七百里外的江陵城显然要暖和许多,此时城中人来人往,亦是格外热闹。
出了城后,眼前一片坦途,云姬如从笼中挣脱的雀儿般,欢喜的大叫了一声:“天地这般辽阔,怎不叫人欢悦。师兄,不若你我比试一番,看看谁先到得江边。”
萧野畅快大笑:“哈哈,师妹既出此言,我自当奉陪。”
“好,若是师兄输了,便就欠我一件事,以后云儿不论何时提起,师兄都需照做。如何?”云姬盈盈笑道。
萧野不以为然道:“没问题,师兄答应了。”
话音方落,只听“嗖”的一声,云姬纤瘦的身体便如一根箭矢般,弹射而去,速度极快。
“喂,师妹,你还没说,若是我赢了,该如何呢?”
萧野在后面大喊,却只听到云姬银铃般的笑声远远传来,却没回话。萧野无奈摇头,也没见他有何动作,只见身形一闪,他便已在数十步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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