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娘看到了什么，她甩开我的手又跑回那堆废墟上去，轻轻拨拉了几下，捡起一样东西，一边看一边用手抚摸，很激动。我也凑上去看，是一个很漂亮的荷包，荷包上绣着一对很漂亮的鸟，‘娘，这两只鸟跟真的一样。’娘好象并不认同，因为她的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样子变得比那天在祭祀台上的时候还要可怕。娘在颤抖，紧紧咬住的嘴唇流血了她也浑然不知。那一刻的娘很陌生，她在仇恨，那种想要毁灭一切的绝望和仇恨。

回到山上，那个所谓的舅舅在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娘只说了两个字，‘我去’。我问娘要去哪里，害怕娘丢下我，害怕一个人陪着山下的孤魂野鬼。娘不说话，进屋翻了半天，拿出一把短刀和一个盒子。我从来没见过娘还有一个这么漂亮的盒子，更想不到的是当娘打开盒子后，盒子里射出七彩的光芒，尘封很久的绚丽迫不及待地要面世。娘拿出一颗珠子，至今我都无法用语言去形容那种美丽，‘那是什么？’

‘孽’娘说完把珠子又放回盒子里，随手扔了出去，‘暗夜，我带你去见你爹，’娘的话我不懂，可是她说要带我去见爹又让我十分的高兴。我从来没见过爹，从此以后我就是有爹有娘的小孩了，别人就不会再叫我野种了。

下山的时候我偷偷捡回了娘扔掉的小盒子，我猜那是爹送给她的，可是为什么要扔掉呢。我不明白的事太多了，比如，那个舅舅怎么就带着我和娘一下子就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比如那个地方为什么会有一些很飘忽的人在守着，比如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告诉人家我们是来找爹的，为什么那些飘忽的人会追赶我和娘，为什么娘会和他们打起来？不明白的事再多也好，有件事我是明白了，那就是我和娘走散了。

娘不见了，不敢喊不敢叫不敢问，那些人显然并不欢迎我们，不知道自己这是到了哪里，到处鬼气森森，那些飘忽的人都不是用脚在走路。东躲西藏中我被轻轻地撞了一下，或许是一直都在提心吊胆，真的很轻，可是我却一屁股摔在地上。”

暗夜的叙说时急时缓，时冷时怒，字字句句都是对很久很久以前的事的控诉。回忆往往都是很残忍的，那些伤痛一次次的撕裂，血淋淋地看不见摸不着，痛着才知道。只是当说到被轻轻撞了一下时，暗夜的声音突然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不但戾气全无而且轻柔地象是在叙说自己的恋人一般。这样的转变令小青和如云暗暗称奇，不知道什么样的遭遇能令暴戾的暗夜没有了怨恨。小青还希望，他讲得越多越好，时间越久越好，兴许如云能找到机会逃出去警告阎王一声也好。

“死了死了，我以为一定是那些要抓我们的人，坐在地上不敢抬头，不敢喊痛，眼泪不争气地直往下掉。觉得委屈，娘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个鬼地方，找不到我娘一定很着急。

‘快起来，没摔痛吧?’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双细白的小手扶起我，‘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我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时间就在那一刻凝固了，傻傻地看着她，不敢也不舍得眨眼睛，生怕动一下她就会消失。她是我见过的最干净最好看的小孩，一尘不染，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仙境。

她上下打量我，看我是不是哪摔伤了，她的声音里是真心实意地关心，还拿出一块很白很香的手帕擦去我脸上的泪水和鼻涕，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她让我别哭，说我是男孩子，男孩子一定要坚强，还说她娘告诉她小孩子多摔几次会长得很快。她对我笑了，那种笑容足以融去世上所有的寒冰。我只是看着她，贪婪地看着。
‘怎么不说话呢？’收起手帕一点也不嫌弃眼泪和鼻涕弄脏了她的手帕，‘是不是哪伤着了？’间我一动不动，她开始焦虑，围着我转来转去，一会摸摸我的胳膊，一会探探我的额头。突然，她想起了什么，‘哦，我从孟婆姐姐那回来的路上，有兵将说地府闯入不速之客，难道就是你？’

我想她一定会大喊大叫，即便是这样我一定不会怪她。地府？这里是地府？孟婆姐姐？就是传说中在奈何桥边给那些要去投胎的鬼魂喝迷魂汤的孟婆？‘你可真够大胆的，地府不是随便可以闯的。不过你这么小怎么能来这里呢？’她并没有喊叫，反而紧张的看看周围，拉着我的手闪进了一座府邸。她端来很多的点心，我从来没有见过点心，那些点心真是美味极了。兴许是饿了，兴许是那些点心太美味，我狼吞虎咽的吃着，嘴里的还没有吞下去，手里的又送了进去。她让我慢慢吃，还帮我捶背怕我噎着，直到肚子鼓得不能再鼓了我才停下来，眼睛却还盯着剩下的点心。

‘太好吃了，我能给娘带几块吗？’我为自己的贪心羞红了脸，低头不敢看她，开口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向人家讨要点心。她拿出一条新手帕把剩下的点心小心翼翼地放在手帕里包好，让我揣在怀里，叮嘱我要小心点，不要压着，碎了就不好吃了。

‘以后想吃就来这我，有很多呢，都是那些叔叔们去阳间带来给我的，’说到这她又噗嗤一下笑了起来，露出的牙齿又细又白，‘我都忘了，这里是地府，你怎么能进来呢。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让叔叔们出去的时候带给你。’

她的笑，娇嗔可爱，沉醉在其中我根本没有心思再去想别的了，甚至没有担心娘找不到我了会怎么样。很快她又皱起眉头，‘可是，你是怎么进来的呢？除了地府和天上的人，还有就是那些死了的鬼魂才能进来。乱闯地府被抓住了是要被严厉惩罚的。’

‘娘带我来的，说是来找我爹。’

‘你爹？你爹是谁？’

‘不知道，’摇头，我怎么可能知道呢，‘不过，找到了爹，娘就不会总是那么忧伤，整天哭了。’

‘哦，我娘也常常不开心呢，’她看着外面开始发呆，这样算不算同病相怜？我为自己和她有了共同点感到高兴。

‘我叫暗夜，你呢？’我想知道她的名字。

‘很好听的名字，我叫依依，是地府的公主。我不喜欢做公主，每天只能在地府里，我想去阳间，看太阳。可是阎王老头不许我去，勾魂也不带我去，他整天就知道学法术。’

依依，依依，在心里默念了几遍。我要牢牢记住她的名字和样子，将来，如果有一天我长大了，一定会好好保护她。谁要是敢欺负她，我就杀了那个人，拚上自己一条性命也会好好保护她。我发誓。

‘公主，不好了，娘娘出事了，’一个丫环模样的女鬼冲了进来，我讨厌她来打扰我们的世界，我和依依的世界。

‘娘怎么了？’依依站起来抓着丫鬟，不等回答便急急往外跑，也许是不放心我，又跑回来拉着我，‘你和我一起去。’

在那座华丽的宫殿里，我不单看到了依依的娘，还见到了我娘。娘浑身是血，胸口上插着那把短刀。娘你怎么了，哭着将娘抱进怀里，奄奄一息地娘看起来那么柔弱，那么疲惫。

‘羽仙，羽仙，不要离开我，’依依的娘也被一个男人抱着。那是依依的娘么，难怪依依长得那么好看。她看起来比娘还要虚弱，见到依依，她笑了笑，笑容和依依一模一样。无论是男人的哀求还是依依的哀求都没能留住那个美丽的女人，她的身子越来越透明，最后竟慢慢地从男人的怀中升起来。我想她是不是要成仙了，否则怎么会升起来呢？

至今我都无法用语言去形容那一刻的魅力，无数花瓣出现在宫殿里，数不清的蝴蝶飞进来，想起四溢，紧紧围住了依依的娘。暗沉沉地宫殿通亮无比，当花瓣和蝴蝶散开时，无数的银粉出现在宫殿上空随即隐而不见。如果不是怀中的娘，我一定会很开心，蝴蝶引着那些花瓣飞出宫殿后，宫殿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只是依依的娘，那个叫羽仙的女人也不见了，消失在空气中，好像从来没有出现在宫殿中一样。

依依被哭泣的丫鬟带走了，她的哀伤让我的心好痛。那个男人看着我娘，问她为什么。娘惨淡地笑了，看着我，‘暗夜，他就是你爹。’爹，我想叫他，可是我叫不出口。他对于我来说太陌生了，虽然在梦里曾经无数次幻想出他的模样喊了无数次爹。我抱着娘，让自己不要去看那个男人，娘的身子渐渐冷却，手一松，带血的荷包掉了出来。

原来她一直都把荷包攥在手里，我猜那个荷包一定是她送给那个男人的，她带着我来找他，却死在他的宫殿里。这么多年来他不曾看过我和娘，任由我们在族人中受尽歧视和屈辱，自己却在地府中安安乐乐地当王。我恨他，比恨任何人都恨他。

紧紧地抱着娘，回想以前和娘在一起的日子，娘一定很冷，不然她的身子怎么这么冰凉。奇怪的是虽然我很伤心，却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下来过。我只是抱紧娘，让她不要那么冰冷，我告诉娘，暗夜一定会为你报仇。

男人爬过来被我推开，不许他碰娘，我甚至告诉他，总有一天我会要你偿还你所亏欠的。男人想摸我的头，可是又退缩了，也许是我的仇恨令他害怕，之所以会害怕，是因为心虚。宫殿里冲进来很多兵将，要把我和娘分开。我不愿意，可是在他们面前我是多么弱小，挣扎中我拔出娘身上的那把短刀偷偷藏在袖子里。

娘说是我爹的那个男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他们用铁链锁住我，一点阻拦的意思也没有。我恨他，娘一定是搞错了，这个冷血的男人怎么会是我爹？我听见那些人毕恭毕敬的叫他‘阎王’。

一个黑衣胖子凑到阎王耳边小声说了几句，我只听到什么他跑了之类的话。然后那些人都看着我，猎奇？愤怒？叹息？无论是什么我都不在乎，从娘死的那一刻起，我便与整个地府为敌，除了依依。

“他是我儿子，”阎王说。

“不，我不是，”我大声地否定，“你杀了我娘，我也会杀了你，我没有爹，我生下来就是个野种。”叫做阎王的男人闭上眼睛，一定很痛苦吧，这算什么，将来他会比这痛苦一百倍壹千倍一万倍。

最后看了一眼娘，他们把我关在地牢里，试着用短刀去撬地牢的铁栏。每次短刀靠近，铁栏就会消失，无数道白光击打在身上，痛不堪言。几次下来，已经没了力气，如果不能逃出去怎么会有机会为娘报仇呢？无力地趴在地上，刚才还想他用这把短刀杀死了娘，我就用这把短刀杀死他，而此时，一切都似乎成了泡影。短刀是我的武器，铁栏就像铜墙，无法摧毁、无法穿越，像死狗一样被困在地牢里直到死去。我还要武器做什么，想着娘，想着无望的复仇，终于哭了起来并努力不发出声响，我可不想让这些仇人们看见我的软弱。

我一直哭，给娘报仇是无望了，那就死吧，死了可以变成厉鬼，变鬼也不会放过阎王。拿起短刀对着胸口比划了一番，娘，暗夜来陪你。眼前一花，地牢里凭空多了个人出来，一身素白，乌黑的长发上别着一朵小白花。是依依，抢去我手中的短刀，她说你这是做什么？真没出息。

“你娘呢？”问得傻，眼前的依依变了一个人，谁见了，都会有怜惜之心。

“叔叔们说升天了，再也不回来了，你娘呢？”

“死了。”

“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同时问对方。

“不知道，”我们都那么沮丧。

“听丫鬟们说，你是我哥哥，阎王老头也是你爹”忧伤地依依看着我的眼神是困惑的，满是不解，我也不明白，一切来得太突然，弱小地我们怎么有能力去洞察这些，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娘是被那个阎王害死的。

“不，不是，我没有爹，”咬牙切齿的否定，我永远也不会承认他是我爹。一时之间地牢里静悄悄地，我们相视对望，我们不久前都死了娘，我们还有一个共同的爹。虽然，我不承认他，可是依依是我的妹妹，这真好，不知道她是不是也这么想。

依依神色突变，低头好像在很认真地听什么？没来得及问些什么，她一把拉起我，“快走，他们来了。”

“他们？”

“嗯，叔叔们，别问了，快跟我走，”依依素手清扬带着我穿过那些铁栏，这次它们没有为难我。依依一直拉着我，除了耳边呼呼吹过的风我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可是她却越来越紧张，越来越频繁的变幻着。我猜后面一定有很多追兵，她不停的变幻是为了摆脱那些追兵，但是她怎么会是那些叔叔们的对手呢。最后，大汗淋漓的依依终于耗尽了真气，再也无法带着我逃亡了，停下来后那些幻境也随之消失，看看四周，不知我们身处何地。

“一直向前跑，不要回头，我去引开他们，”依依松开手，把短刀塞进我怀里，推了推我随后变成我的样子朝另一个方向跑了。我也向前拼命狂奔，告诉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她带给我希望就一定要活下去，那一刻求生的欲望战胜了对未知的恐惧。四周漆黑一片，我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在黑暗中越来越沉重，整个世界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不知道跑了多久，疲惫到极致的我想停下来，漆黑让我辨不清方向，很想躺下来美美地睡一觉，等天亮再继续我的逃亡。仅仅是想了一下而已，身后骤然响起沙沙地声音，不敢回望，怕看到了追兵就会丧失所有勇气。

咬着牙拖着沉重机械地步伐继续狂奔，意识在渐渐消失，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慌乱中我忘记了依依地叮嘱，不断的变换自己奔跑的方向，我以为那样可以把追兵摆脱。

渐渐地，空气中的清新被腐臭代替，当感觉到双脚陷入泥浆中时，我再也没有力气在泥浆中奔跑了，也不可能再奔跑了。泥浆下似乎有一张大嘴在不断地吸辍，除了不断沉沦我别无他法，难过地是辜负了依依。

当陷入混沌的我终于恢复意识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个昏暗的世界，一个到处弥漫着死亡和腐臭气息的世界。这是哪里？挖出鼻孔和耳朵里的泥浆，四处张望，眼里尽是荒芜，就像如云说的，连石头都是死的。

不，我还是见到了一些会动的影子，准确的说，是在飘动的影子，这些影子和我一样失去了方向找不到出路。在这荒野中四处乱撞，他们被围困了多久？我能感觉到他们的怨气和暴戾，因为我的出现似乎成为他们的发泄对象。无论怎样蹬脚挥手阻挡，我所触摸到的都是空气，我的手穿过他们的身体，也就那么一下，他们又凝聚成人形向我扑过来。想起地府中那些鬼兵鬼将，这些也应该是鬼魂吧。我呢，是不是和他们一样，已经失去了肉体和生命，留在这里的只是一缕魂魄而已。

可是为什么这些亡魂的撕咬仍然让我感到了疼痛？不过结果还是会一样，我无法阻止满身的亡魂，只能眼睁睁地自己身体的能量源源不断地进入他们。害怕、委屈、不甘，在祭祀台上的那种恐惧和绝望重现了。荒野里响起一阵怒吼，我听见自己的骨骼在体内迸裂的声音，那些被吸走的能量似乎重新回到了我的体内，我站了起来，发现自己的身体在膨胀在升高。

“果然是块好料，”这是我在这个荒芜的地方听到的第一个声音，身上的那些亡魂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纷纷离开远远地恭候着，象是在等待主子教训的奴才。声音来自后面的方向于是我转身，有声音代表着不是我一个人在面对这些可怕的亡魂，代表有了同盟，而这些亡魂似乎是惧怕这个同盟的。

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小青和如云同时发问，应该不是蜘蛛精，她是被勾魂火烧后才被带来这里的，那么会是谁？来了这么久，除了他们几个并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

“一个血球，我以为是一个血球，血球的上面插着一个人头，我只能这么形容，或者是说一个人被裹在血球里只露出了他的头。等我看清楚地时候，所能做的就是呕吐，还残留在肚子里的那些点心全部都没吐了出来，连同苦水，可惜了那些美味的点心。并不是什么血球，而是所谓的舅舅被包裹在很多很多的亡魂中形成了一个球状，除了舅舅的头还比较有人样，他身上的那些亡魂简直形容不出的恶心。他们的身体好象穿住在舅舅的体内，露在外面的只是一颗颗挤来挤去面目狰狞的头颅。”

“你没问问他为什么带着你娘和你去了地府却自己跑到这里来了？”小青紧握如云的手，如云一直低着头，她知道她一定听得很仔细，而自己则在尽量的拖延时间，只是不知道还能拖多久，那时，如云怎么办？

“我告诉他娘死了，他说他知道，阎王杀了所有的族人，娘是去找他报仇的，不想反被他所杀。舅舅告诉我其实他不并不是我的舅舅，只是阎王骗了娘害得外公外婆含恨自杀，又怕娘终有有一天会带着我去地府，所以杀光了我们的族人。不过他失算了，恰好那时因为祭祀台的事我和娘搬到了山上。他看不过所以带着我和娘去地府要他一个说法，不想自己被阎王十兄弟追杀，他也是无意中陷入这里。不过，他发现这里是个极好的地方，至阴之地正是修炼的好地方。而这些被困在这里的亡魂，是因为由于种种原因三界不入，不能做鬼也不能投胎做人，永生永世只能在这里做游魂。他们的怨气滋养了这个地方，这里永远都不会有光线，除了头顶上那一层一层的瘴气什么也没有。但是这些，恰恰是我们修炼的最好的养分，舅舅说我是阎王的儿子，虽然血统不正但也不是常人，只要我在这里好好修炼，总有一天会出去为娘报仇。”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是阎王杀了你娘，那么羽仙也就是依依的娘是怎么死的？”小青总觉得那个所谓的舅舅话中有很多漏洞，只是对方表述过去简单，事情又发生在那么久远的时代，无法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有当事人在才会知道吧。现在想想，自己追随依依的日子里还真没有听到过她说自己的娘，还以为她的忧郁是从认识杜宇开始。

“我也问过，只是当我说道羽仙死时的情景时，他突然非常的暴怒而且伤心，疯狂地滚动自己，被他碰到的游魂瞬刻消失，真是要山崩地裂了一般。他不许我再提起羽仙，直说阎王抢了他的一切，还欺骗了我娘，让我牢牢记住要为娘报仇，如果再提起，他就杀了我。而我，一直很听他的话，在这荒芜地带里苦心修炼，我的力量一天比一天强大，但是，数千年浸泡在这充满毒气的湿阴之地，我的肌肤也一天一天被腐蚀。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模样，但是我能触摸到，我的脸，你们看看我的脸。”

暗夜的语调突然大变，那时一种尖锐的伤痛，他上前捏住如云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你不是在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你听到了，现在你再看看，然后告诉我，我是不是该这么做？”

暗夜的样子小青刚才已经看到了，他说了这么久也早就看习惯了，何况跟着依依那么久，见过的也不少。但是如云没有，这个暗夜，除了那双眼睛里流出来的悲愤外，她所看到的，只能说是魔鬼，一个身形巨大的魔鬼，比蜘蛛精还要恐怖一百倍。如云挣扎、尖叫，她不能相信寄居在沈天体内的竟是如此丑陋，暗夜松开了手。看着如云连连后退，缩在小青身后，一丝伤感代替了眼中的悲愤，现实就是如此，自己还侥幸些什么？

“害怕了？这些都是阎王赐给我的，你们能想象出了我在这里每一天都是怎么过来的吗？如果不是娘和依依，我真的会发疯。”暗夜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是一条残旧的手帕，小心翼翼的打开放在鼻子下面嗅着，“虽然已经石化了，但是仍然是最美味的点心。”

小青看着他将旧手帕包好放进怀里，手向空中一伸，多了一样东西，是一幅画卷。画卷上那一身素衣乌黑长发的象及了依依，应该是小时候的依依吧，难怪蜘蛛精会幻化成依依的样子来迷惑自己。

“如果依依知道她救出的人现在变成恶魔，一定会心痛，一定会后悔，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你不是说不能辜负她吗，现在你就是在辜负她，”小青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想自己可能撑不了多久了，说到现在她虽然不知道这个暗夜要做什么，但一定是很可怕的事。

“舅舅没有骗我，当我有一天真的能够自由出入荒芜地带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依依。我记得很清楚，她说她不喜欢做公主，她说过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得很清楚。可是，我得到的消息却是她被阎王化石在荒山上。这世上最后一个对我好的也被他害死了，今天我就要他偿还所有的一切。舅舅告诉我，天狗吃月之时，用100个阴历七月十四出生的亡魂祭奠，不仅能使依依复活，还能让这里所有的游魂都获得自由。人间、地府都会由我掌控，杀掉阎王指日可待。我一直在布置在等待，终于被我等到了，很快，你们就可以看到，人间也会荒芜，处处游魂厉鬼，我会清洗这个世界。”

暗夜仰天长啸，天狗吃月是什么时候？小青不知道，也不知道在这荒芜地带不见天日的，暗夜如何知道是什么时辰天狗吃月？然而眼前的事实就是，暗夜的长啸如同战场上将军发出的号令，远处传来雷鸣声，闪电雷剑般劈开了荒芜地带上空的层层瘴气，照亮了四周。被劈开的瘴气象是一条通道，一个个暗色的游魂呼啸着顺通道离开这里。

他们一定是去往阳间，这么多的游魂，在这至阴之地浸蚀了多少年，他们所带出去的怨恨，人间那些普通人怎么抵挡得了。小青不敢想象，人间变成地狱是何般景象。

“如云，你听我说，跟着那些游魂一起出去，去找勾魂，否则，人间必会毁灭在这场浩劫中，”拉出身后哭泣的如云，小青一字一句的交代，此时自己的生死已不重要了。

“不，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去他的浩劫，我才不管，那是上天要管的事，是阎王要管的事，是皇帝要管的事，”如云不管不理，她只是个小妖，那些大道理她不想明白，只知道不能离开小青。

“如云，你要知道，被带入浩劫的不只是人类，还有你我族类，还有那些我们认识的朋友，那些我们在乎的人，这场浩劫有多大我想象不出来，这个时候不要儿女情长，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否则守着我却失去了全世界，有P用。”小青现在比一个普通人还要虚弱，否则早一掌把如云送到那通道去了，只好使劲的推如云。

无奈如云屁股象生了根一般，任她怎么推就是不动，只是哭着摇头，嚷嚷着不能离开小青，要死也要死在一起。小青火起，扬手给了泪人一巴掌，“如云，你想害死我不是，不去找勾魂我就真的死定了，你想死我还想活呢，我不想死，你知不知道？”

小青的一巴掌根本没有什么力道，如云还是捂着脸，声色俱厉的小青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是的，如果没有人去找勾魂，谁来救小青？不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

“小青，你一定要等着我回来，”如云腾空跃起飞向那个通道，以自己的法力对付几个游魂还是可以吧，只要出去了，打不过缠不过可以逃，小时候跟着爹娘躲避猎者的追杀早就练就了一身逃的本事。

俗话说的好，人倒霉鬼吹灯，放屁都砸脚后跟，这句话用在现在的如云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劈开几个游魂的撕咬，眼看着就要冲出荒芜地带的时候，早已监视她多时的蜘蛛精也凌空飞过来，蜘蛛精可不怕那些游魂。

如云早就忘了这里还有个蜘蛛精根本没有防着，只顾着那些妄图撕咬自己的游魂，冷不丁被蜘蛛精偷袭个正着，不知被什么刺中了，疼痛难受的如云掉了下来，而那时她离通道口的距离也就那么一点点。

疼痛让如云惊慌，忘记了让自己稳住下坠的身子，只念叨着这下完了，不被摔吐血了才怪。暗夜责备的瞪了一眼蜘蛛精，叹口气张看双臂，让如云稳稳地落在自己怀里，这小狐狸精怎么就这么倔强，阴阳两界变成啥样子与她何关呢？只要她愿意，自己就能让她继续安安稳稳地做妖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主人，你……她是敌人……”蜘蛛精明显不满暗夜护着如云，在她心里，早把暗夜当成了自己的男人，从他带着自己来到这里，她就认定，这世上，只有她和暗夜才是同类，才是可以相依相伴的。所以，心甘情愿地为他做任何事。

“主人？哦，弄了半天黑姐姐你也不过是个奴才，看你耀武扬威地如云还以为你主宰了一切呢，不过就是个够奴才而已啊，”如云吃了亏，恼怒不已，眼看一个绝好的去找救援的机会就那么没有了。

“你……”在暗夜面前被奚落，蜘蛛精上前就要打如云，恨不得马上撕碎了这小狐狸精。

“够了，别忘了我才是这里的主人，”又是暗夜喝止了蜘蛛精，恨恨地着如云得意洋洋地样子，只能退到一边，一定要找机会杀了她，她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上次小青被勾魂救走还烧伤了自己，这次她绝不允许如云再抢走暗夜。

眼看着蜘蛛精被暗夜喝斥，如云洋洋得意之际突然醒起自己还在人家的怀抱里，赶紧跳了下来。暗夜不是沈天但是他也没有加害自己，两次制止了蜘蛛精加上刚才听到的那些往事，说真的，她对他不是那么仇恨了。如果在平常的日子，也许会和他做好朋友，丑就丑吧。但是，也不能不恨，他做的这些事，怎么能不恨，尤其是他害得小青这么惨。千思百转，如云内心是矛盾的。

来到小青身边，“小青，能站起来么？”
小青苦笑，“你看我这样子，阴风阵阵地，怎么站得起来？”

如云扭头看着暗夜，“放我们走吧，小青成了这样子对你们够本就没有威胁，看得出来，你并不想我死，为什么不放我们出去？从此我们桥归侨，路归路，你做你的大魔头，我做我的小妖精，也不行吗？再说了，你那么喜欢依依，怎么忍心伤害小青？她可是一直追随依依的，她对依依有多重要，你总能想得到吧。你要找阎王报仇，小青和阎王又没有关系，为什么要伤害小青，要伤害那些无辜的人呢？”

“如果不是她擅闯地府偷东西，依依怎么会为了她受责罚？”

“她是为了替依依偷还魂丹，她不想依依去闯祸。即使她没有去，依依的结局还是不会改变的。”

“总之，是她连累的依依，必须要死，勾魂也要死，他和依依青梅竹马却没能好好的保护她，任由她在外面孤苦伶仃受尽苦难。”

“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胡搅蛮缠，这些你都是听谁说的？”如云气结。

“怕是你认为勾魂是地府得力的猛将，随便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已，”小青懒得去和暗夜争论什么，此刻也不是争论的时候。

“哈哈哈，整个地府我都不放在眼里还会怕区区一个使者，不过，很快你们就可以看到依依复活了。”

依依复活？随着暗夜手指的方向，一个水晶透明棺木一样的盒子从黑暗处缓缓滑出来。盒子里面有一块乌黑发亮的石头，石头被层层叠叠地游魂围住，游魂口中不断的吐出白色的瘴气。

“如果依依复活了，一定会先杀你，”如云咬牙切齿地说，暗夜是在用那些瘴气供养那块石头。

“没关系，复活的依依不再是以前的依依，她会什么也不记得，就像刚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暗夜手扶盒子，低头仔细观察里面的石头，只要再过一会，他就能看到依依了。

“你用这些来供养使依依复活，是不是她会和你一样的邪恶？”小青担心地问。

“邪恶？也可以这样说，只要她愿意，从此阴阳两界连同这荒芜地带我都可以拱手相让，时辰到了，”暗夜轻轻地打开盖子，蜘蛛精放出了那100个阴历七月十四出生的鬼魂，里面有如云熟悉的面孔。

“不……依依不会愿意的，如果石头有知，她不会愿意变成那个样子，”小青悲怆地挣扎着站起来，在如云的帮助下冲向盒子，她要阻止暗夜，那样的依依即使复活了也没有任何的意义。她知道，她了解依依。

蜘蛛精岂容她们靠近，小青再次跌出几米外，如云见小青吃亏，和蜘蛛精纠缠在一起。一边担心小青伤得更重，一边确实不如对手厉害，只那么几下已落下风。100个亡魂被暗夜布成一个奇怪的图形，依依和暗夜被围在中间，那些还没有出去的游魂兴奋地在四周流动，在期待即将到来的时刻。

这一摔，小青差点再次断了气，眼见如云对付蜘蛛精越来越吃力根本无力分身去阻止暗夜，只能自己一点一点地爬过去，“暗夜，如果依依对你真的那么重要，放弃吧，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认为最好的选择。”

她的话除了自己谁也听不到，那100个亡魂在以一个奇怪的姿势仰天吞噬着什么，整个荒芜地带地震了一般开始摇晃，暗夜的声音越发地响亮，“依依，复活吧，依依，复活吧，从混沌中苏醒，带着新的力量苏醒吧……”

捂住快要被穿透的耳朵，抬头向上看，100个亡魂的上空那些浓密的瘴气在渐渐向四周撒开，无数道白光自上穿下直入那些亡魂口中，刮起的阴风比刚才更为猛烈，亡魂的双眼中又爆出紫光在上空汇集成一股，反射到盒子中。

“苏醒，快苏醒，依依，复活吧……”暗夜兴奋地看着，等了那么多久终于等到了。

“依依不会复活，别忙了，”游魂进入地界的通道突然被关闭了一般，瘴气重新弥漫在上空，只有那道汇集起来的紫光仍然源源不断地反射在盒子里，再从盒子里反射出来被吸入旁边一块巨大的石头中。吸得愈多石头越是膨胀，黑色的石头渐渐呈现出紫色来，石头在生长。如云和小青愣愣地看着凭空出现的三个人，阎王、勾魂、楚江王。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

话说勾魂和如云分手后，因为失约未能见到小青，他希望小青只是赌气而已，只要再耐心等一段时间，他一定会遵守承诺带她离开这里。如云告诉他的事令最近的一些列怪事突然有了眉目，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总是看到一丝曙光，或许很快就能解决了，一切又会和以前一样太平。

大殿上又见到了楚江王，在对阎王了做了汇报了才知道楚江王和自己的情况一样。那些从地府逃走的魂魄消失了一般，无处可寻。然而，天气又确实异象，整个阳间暗中流动着蠢蠢欲动的邪潮，这从个大王派兵回来禀报的信息中可以得知。

例如，山西某村一年轻男人突然发狂，夜深人静之时屠杀了整个村子，男女老少无一幸免。合肥某医院，一个医生在给病人做阑尾炎手术时却划开了病人的肚子摘除了他的右肾，这还不是最恐怖的，恐怖的是他竟然当着在场所有的面一口一口的吃掉了右肾。长沙一辆超载的公共汽车在雾中和另一辆迎面飞驰的卡车相撞，飞散地献血染红了那周围的白雾……类似这样的惨案在各地相继都有发生，而更多的是，那些人都象中邪了一样，行动呆滞、喃喃自语、丧失了任何的行为能力和判断能力。工厂停工了，有的只是工人在搞破坏，不偷不抢，就是砸。写字楼里那些平日衣着光鲜的白领们一个个如同僵尸一般，不停的在大楼里走来走去。商店大门敞开，不是为了做生意，不是店家自己在砸就是别人帮着砸。儿子打爸爸，女人打男人，犯人杀警察，学生教老师，病人把医生办在手术台上做手术……
各大王不敢擅离自己负责的地方，只派了鬼兵回来禀报情况，希望阎王能做出进一步的指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勾魂和楚江王是被阎王派鬼叫回来的，他还在等着判官的回话，但是判官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显然，他还没能找到什么来解释目前发生的一切。

阎王将手中的盒子递给勾魂，盒子里是一颗五彩斑斓的夜明珠，勾魂虽然不懂，但是也知道这颗夜明珠必定是世间奇宝，价值是无法衡量的。只是，这颗夜明珠很久以前好像在哪见过，猛然间，他想起了依依，没错，是依依，小时候有几次见依依拿出来过。他问的时候依依只说是她娘留给她的，以后就没她拿出来过了。想必对依依来讲，这是它的珍贵不在于珠子本身，所以只是偷偷拿出来回念，旁人见不到罢了。

“好像是依依的珠子？”

“不，它不是依依的那颗，你们都走了以后，一个黑影扔在了大殿上，我想，他是来讨债的，这颗珠子是为了告诉我，他是谁。珠子是我无意中得到的，本来有一对，一颗送给了云娘，另一颗送给了依依的娘羽仙，她们是数千年来一直是长在我心里的毒瘤，一个死了，一个魂飞魄散。”

阎王是前所未有的衰老和沉痛，语调之苍凉让勾魂心生不忍，即使是阎王也无法避免回忆带来的伤痛，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得要亲自撕裂那些伤疤，或许，那些伤口从来就没有好过。只是自己小心翼翼地藏好，待无人之时再独自舔去伤口溢出的脓血，捂得再深再臭再腐烂也好，终于有一天还是要挖出来展示给别人看。

“阎王，过去的就不要再提了，毕竟那些往事我们局外人不知道，也无妨，”勾魂是好心，阎王岂能不知。

“是啊，真正一个往事不堪回首，也许你们应该知道，我已经猜到了始作俑者是谁。我们不是常常跟那些鬼魂讲个因果循环吗？今日的果必是他日的因，报应，报应。让我想想，那是多久以前发生的事啦，年岁久得数也数不过来喽。”

楚江王看了勾魂一眼，“就让阎王说一说吧，反正还要等判官。”

“很久以前，地府并无阎王，由两大地王各自掌管一半。虽然长久以来也并无不好，各司其职各管各的，进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只是长久这么分割天帝觉得终究不是好事，尤其是三界之外还有魔界一直对地府虎视眈眈。如果地府不能合二为一，终有一日会被魔界有空可钻，那时，何止是地府连阳间都会被牵连。何况两地王年事已古，仙化之日已不久远，两地王各有五个儿子，如果不趁早合一，将来岂不是要被分化成十个辖地，那就更是混乱了。

不知道为什么，天帝提出这件事时，众仙一致推荐了我，按理说，应该是长子才对。大哥虽然不满，但因是众仙推荐天帝定夺，他也无话可说。天帝为了安抚另一个地王，于是下令将他的女儿羽仙许配给我，其他儿子各划一块但是由我来统领。这些我都不知道，因为那时我留恋人间，常常偷偷地溜出地府，遍游人间好山好水好风好景。其实做不做阎王，那时真的是无所谓，我更向往的是做一个悠闲自由地游人。

我不只是偷偷地溜出去玩，而且还寻找一切外出帮父亲做公务的机会，外面对我的诱惑远远超过了阎王这个位置。就像依依一样，不喜欢死气沉沉地地府，喜欢一切有生命气息的事物，比如阳光、月亮、暴风、雨水、树木花草……还有那些有生命地会小会哭会跳会跑的人。

父亲前一天才和我们哥几个说起天帝即将召开大会定夺阎王一位的事，第二天我就偷跑出去了，于我而言，谁当阎王都一样，只要不妨碍到我游山玩水就好。那时人类还比较原始，民风淳朴，男耕女织自给自足倒也热闹。偶有妖魔出道，但是他们也有猎者，不至于会危害到人类自身。

那天我一时兴起钻入一个山洞，在里面走了很久才找到另一个出口，呈现在我眼前的又是另一番景象。我从没见过那么峻险的高山，从没见过那么葱郁茂密的大树，从没看过那么壮观又秀美的瀑布，除了这些别无他物，和洞的另一边比起来，堪称世外桃源。

岩上的泉水瀑布，凌空进发，一片云烟，象是晴天挂起一幅雨帘。林间藤萝缠绕，浓荫蔽日，即使当时正值盛夏，我仍然感觉到丝丝凉意。一时之间竟沉醉在这好景中不能自拔，恨不得就在这林间盖间陋屋，做个山林野人。

在我和这些景象融为一体的时候，山上的树林发出唰唰地响声，一般人定会以为是林间树叶被风吹动的原因。其实不是，微风吹过的山林，树叶发出的声响不会这么急促，倒像是有被追赶的猎物在山林里逃亡惊动了树叶。

好奇之下我倒想看看，是谁忍心破坏这里的安谧和宁静。只那么一会的功夫，一只尚未修炼成型的兔精从山林中窜了出来，不停地跳跃在瀑布下的岩石间，后面是紧追不放的是有些修炼的虎精，虎精的嘴里还叼着一物看不清楚。弱肉强食是千古不变的道理，本不该理会，但又觉得在这么祥和的地方发生这些事未免有点大煞风景，于是我准备救下兔精，吓走那个追赶者就好。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话说得一点都没错，一个红色的身影从山林里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她手里还拿着弓箭，箭在玄上，只等她一松手就可直奔对方而去。我看出来了，那应该是个猎者，她手中的弓箭可不是一般打猎的弓箭。

在瀑布下眼看虎精的前爪已经拍向了兔精，或许是地势比山林里开阔许多，拿箭者认为时机已到，手一松，箭就飞了出去。我敢说这一定是个新猎者，而且是一个很粗心的猎者，不但是箭射偏了，她自己也没提防湿润的岩石是很滑的。当虎精转身朝她扑过去去时，脚下一滑就从岩石上掉了下来。

虎精的嘴里叼着的是一个婴儿，我在岩石下接住了红衣女子，抱着她重新飞上岩石，救下了婴儿吓走了虎精。原以为我此番举动会吓着她，如果是常人早就开始惊叫了，她一直很安静的看着我。

放下她以后她还那么看着，把婴儿递给她，我说婴儿不知是被吓着了还是受伤了，她说没关系，族里有长老会医好的。细细打量下来，游历人间这么多次，见过无数女孩，或是粗野或是扭捏羞涩或是丑或是美或是普普通通，唯有眼前这个让我感了兴趣。

最好看的是那双眼睛，白眼珠鸭蛋清，黑眼珠棋子黑，定神时如山下清澈的泉水，偶尔闪动象及了夜晚的星星。一头乌黑润顺的长发随意编成一条辫子垂在胸前，那一身红衣裁剪得恰到好处。见我也在打量她，她笑了，眼睛眯成了两给细长弯弯的月牙，还有酒窝。

她不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但却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没有丝毫的伪装和扭捏作态，在她的身上有和那里的山景一样清新的气味。她说是我救了婴儿所以一定要和她一起回族里，族中的长老们要好好的谢谢我。

其实碍于自己的身份我是不和人类交往的，那天却像中蛊一样就跟着她去了。她的族群坐落在瀑布青山的另一边，翻过那座大山，自然又是另一番景象。农田青葱等待着丰收，牛羊成群，族人们勤劳。她拉着我绕开那些族人来到一间村舍，奇怪的是她竟然是从窗户里翻进去的。过了一会才从另一端的门里走了出来，红衣换成了白衣，发辫解开了，一头润顺的黑发光泽夺目。婷婷袅袅，步子不再象刚才那般随意急促，见我目瞪口呆的样子两片红云飞上脸颊，好看的酒窝又出现了。

接过手中的婴儿什么也不说，只用眼睛示意我跟着她。一路上，我听见那些族人们叫她“圣女”，她的族人们都很尊重她。见到了族中的长老们，她将婴儿交给其中的一个老者，后介绍说是我这位勇士救下了婴儿并送了回来。

长老们看待我的眼光是奇特的，甚至可以说是有敌意的。这点我理解，那些族群自出现以来就相当的封闭，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是不欢迎外族人的打扰，外族人的出现往往是不祥和灾难即将来临的象征。

长老非常冷漠的向我表达了谢意，详细地询问我是如何来到这里如何就下婴儿，一一作答之后他们暗示我可以离开了，并且希望我忘记这个地方。我善意地提醒他们附近常有野兽和妖怪出没，他们告诉我自有神灵和圣女庇佑。我只能告辞并且在族中勇士的护送下迅速离开他们的族群，圣女自始至终都低着眼眉，端庄稳重，对我的离开没有任何的表示，不能不说这让我很失落。

或许是心有灵犀，在勇士们离开后我又回到了瀑布的岩石下，凝视着青山，青山的那一边是世外桃源中的世外桃源，世外桃源有佳人，她让我心动。果不负所望，傍晚即将来临之际，山林中一只白色的蝴蝶翩翩而至。

她说在族中她是圣女，在这青山林水间她是云娘，从生下来她就是圣女了，每年都会带领族人祭祀神灵，祈求神灵的庇佑，令族群风调雨顺、农物丰收、牲畜肥硕、人人平安健康无疾无苦，远离灾难。她也知道附近会有鬼怪出现，但是不怕，自小就偷偷地跟着一个云游到族中的巫师学过一些法术，可惜巫师最后还是离开了。她拿的弓箭并非猎者之箭，但是箭头浸染了巫师传授给她的毒药，对付一般的鬼怪还是有用的。

她的声音向山泉叮叮咚咚，我喜欢听她说话。她问我为什么会飞，叫什么的时候，我说我也是个巫师，我的名字就叫巫。巫，我要回去了，明天我还在这里等你。半是约定半是命令，可是我喜欢，看着白蝴蝶翩翩消失在山林间，我满心欢喜，希望黑夜快点来临，早晨的太阳快点升起。

我一直没有离开过那里，夜晚就在山洞里休眠，白天她总会偷偷溜出来一些时辰和我在一起。我问她难道不怕族人发现？她笑着摇头，地里的农活有爹娘负责，圣女是不需要做农活的，族人们对她极为尊重，除了长老们，谁也不会来监视她每天在哪里，在做什么。她时而顽皮若幼童，时而沉稳若长者，和云娘在一起的时光总是飞驶而过，由最初的心动到着迷到最后的沉沦。

终于在瀑布下，按耐不住的我们完成了人类最原始的交合，她忘记了自己是圣女，我忘记了自己来自地府终究是要回归那里的。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我们总是在瀑布下，互相索取互相占有，那时的云娘总是妩媚狂野的令我不能自拔，我们都无法自拔。她常常躺在我的怀里‘巫，师傅教会我很多配毒的方法，若你负了我，我就毒死你。’我只当是女人的玩笑，何况我又怎么会负她呢，大不了带着她一走了之，浪迹天涯何乐不为。

然而，事情并不如我想象的那般美好，一段时间后，地府的鬼兵找到了我，让我速速回去。第一次告诉云娘我来自地府，我告诉她我决不会负她，让她耐心等待，我一定会带她走。临行前，我把自己不久前无意中得到了两颗夜明珠拿出一颗来送给她，并送给她一把短刀，告诉她短刀可斩杀任何妖魔鬼怪。

回到地府，父亲告诉我两件事，第一天帝指定我为未来的阎王，第二，天帝令我必须迎娶另一个地王的女儿羽仙。这对我无疑是晴天霹雳，不久前我还在跟云娘信誓旦旦要带她离开族群，现在天帝却指定我为阎王迎娶羽仙。因为长年在外，印象中我好像是见过一次，可是我连她长啥样都不知道，现在却要娶她为妻。真荒谬，何况我还有云娘。

不容我争辩，父亲挥挥手示意我不要说了，他对我说‘你在阳间做了些什么我都知道，但是要时刻而至，且不说对方非我族类，就天帝而言，你敢逆他的意？你敢违抗天规？这都不算，你不迎娶羽仙，这天帝指婚必有他的用意，天下诸神鬼仙皆知，你让羽仙一家颜面何存？你是想挑起两家的战争扰乱地府秩序吗？’

父亲的话不无道理，但是我也不甘心就此束手待擒，只能暂且退下以为总会想出办法来。可是事情的发展总是出其不意，时间没有允许我想出任何的办法来时，一直对地府虎视眈眈的魔界开始大举进攻地府。我无暇再顾及自己儿女私情，以未来阎王的身份率领众兄弟对抗魔界的侵犯。

那场战争竟然用了几年的时间，损耗了地府多少鬼兵鬼将才战胜了魔界，保住了地府。战争能让一个男人迅速的成长，这话一点也没错。那场战争激发了我前所未有的责任心，终于明白我必须担负起以前所不愿担负的责任。而众兄弟中除了大哥，都唯我是首，我怎能一走了之。战争结束不久后两位地王就相继仙化，我登上了阎王的宝座并迎娶了羽仙。

羽仙毫无疑问是美丽的，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若束素，齿如含贝，指若削葱。但她又是陌生的，新婚之夜，我凝视着她的娇羞，赞叹不已又伤感不已，我想起了云娘，终究还是负了她。丢下羽仙，我找来三弟喝得伶仃大醉，第二天醒来时，羽仙已脱下鲜红色的喜服，穿得竟然同样的白色的衣裙，恍然间我竟然看到了云娘。

我每天假装要处理很多事务，常常不回自己的宫殿。偶有回去也是匆匆说几句就离开或是和三弟一起喝得大醉再回去，我以为这样就能减轻我对云娘的歉疚。新婚已经很久，羽仙的样子在脑海里还是很模糊。然而，不可否认的是，无论天帝当初指婚的用意如何，他的眼光是独到的。如果在人间，羽仙绝对是个好皇后，当然在地府也是。

那天论完政事后，她的五个哥哥留下来，说起羽仙是他们最疼爱的妹妹，从小柔弱善良。地王仙化，最不放心的就是羽仙以后会被欺负。现在放心了，知道我非常的疼爱的羽仙，羽仙每次去看他们，都会告诉他们自己是如何的幸福。这让他们心怀感激，必会对我忠贞不二，誓死捍卫我和地府。

这些话对我真是当头棒喝，我连她的样子都快记不清了如何对她疼爱有加，如何让她幸福了。而羽仙，善良的羽仙不但要替我大理地府内务还要忍受我的冷漠，偏偏在自己的亲人面前也要维护我，不肯说我半个字的不是。

那天我在宫殿外不停的转悠，又去了奈何桥看孟婆度鬼不知道什么时候云娘也会过奈何桥，那时我该怎么面对她，还去了忘川河，其实只要愿意，我能从忘川河里看到云娘，但是我不敢，最后回到自己的宫殿。

细细打量羽仙，眉宇间的幽怨让我感到了一些心痛。她把一个香囊递给我，是一次醉酒后从我手里掉下来的，那是云娘送给我的。我说羽仙，过去的对我已经不重要了，以后我会好好的照顾你，决不让你再受任何的委屈，我把香囊放进一个盒子里。

羽仙死后我回忆起这些，当时真是残忍，我当着羽仙的面把香囊放进盒子里而不是扔掉，我说要好好照顾她，照顾两个字何其伤害她，我说的是照顾而不是爱。羽仙不是不在乎，她一直非常的忧郁，只是我疏忽了。

很快我们就有了依依，地府外务有几个兄弟协助，内务有羽仙打理，一切都井然有序。而云娘在我的记忆中也越来越遥远，我和羽仙俨然是一对老夫老妻了，一切都按部就班。无论是对云娘还是对羽仙，我都越来越淡然，深为一个阎王，掌管阳间生死和地府的一切，儿女之情似乎对我不重要了。

这期间我忽略了很多事，包括我的大哥，从战争结束到我登上阎王之位到我迎娶羽仙，几乎没有看到过他。偶尔想起，总以为他也和我以前一样，我甚少在别的兄弟面前打听，更多的是愿意给他自由。自己得不到的自由，那就让大哥得到吧。

可是，大哥他却带着魔界的余孽闯入了地府，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地府一时之间大乱，仓猝应敌，其中一个竟然还是我的大哥。我不想去描述当时的场景，战乱最终还是平息了，代价却是羽仙的大哥和二哥。剩下的自有人有去打理，我匆匆赶回宫殿，怕的是刚才的战乱祸及后殿。

进得宫殿，小鬼告诉我羽仙得知两位哥哥的事情已经赶去了大殿，我正要返回大殿，发现宫殿中还有一个人，那就是云娘。和云娘四目相对，我是百感交集，云娘除了百感交集，我感受更多的是仇恨。

岁月无情，云娘苍老了很多，那些细细的纹路让我心痛，她一定吃了很多苦。我不停的解释分别后发生的事，说一个阎王的责任和无奈，说对羽仙和她的愧疚，我以为她的仇恨来自于我的背叛，不停的述说是想消失她心中的恨意，哪怕只有一点点。云娘始终静静地听着，最后抽出一把短刀，是我送给她的。还有香囊，问我为何是屠杀她的族人，为了爱我，她赔上了爹娘，为什么还要去屠杀她的族人。

看到香囊我才发现当初置放香囊的盒子不见了，感觉到事情不对时云娘已经举着短刀冲了过来。我没有躲避，也来不及再作任何的解释，闭上眼睛，我愿意受这一刀，如果这样可以偿还对她的亏欠。

听到一声尖叫，睁开眼睛，羽仙软软地倒在我的身上。我和云娘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的，羽仙看着云娘，云娘，阎王有阎王的无奈这是真的，他从来不曾忘记过你我可以作证。而我也相信，你的族人决不是他所为，我身边的人我知道，从当阎王的那一天起他再也没有去过阳间。

我抱着羽仙，那把刀是可以斩杀任何妖魔鬼怪的，可是羽仙不是普通的鬼，她是鬼仙啊，为什么我却觉得她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消失呢。羽仙看着我，阎王，保护好云娘，她定是为了你受了很多的磨难，不要告诉任何人短刀是她的。

善良的羽仙，可怜的羽仙，为我挡住了一刀还要顾及我和云娘，没有一个字是提及自己的。那一刻，我才发现，所辜负的何止是云娘，所伤害的何止是云娘。如果可以，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换及她的生命，我造的孽我欠的债为什么要由羽仙来偿还。

云娘也被这一幕惊呆了，她喃喃自语，说在怨恨我的无情的岁月里，一直在照着师傅留给她的一本书修炼法术制练毒药，她始终记得曾经说过的话，若我负了她，她就毒死我。那把短刀已不是我当初送她的短刀，我知道，民间隐秘的流传着很多我们不知道也无法想象的法术，有些连我们都赞叹不已。羽仙并不像我和她的哥哥们那么强大，她的法术和修炼很低，柔弱到稍微厉害点的鬼怪都可以伤害到她。

我一直在喊羽仙的名字，在忏悔对她的伤害，可是那些对羽仙来说还有什么意义。云娘跪在羽仙身边，一直看着那个香囊，最后她拔出了羽仙身上的短刀刺进了自己的胸口。一切快的我根本来不及阻止，她看着羽仙，她说对不起，请原谅，我被骗了，可是刚刚才醒悟。既然伤害已经造成，那她就以死来谢罪。

依依和一个小男孩跑进了宫殿，当羽仙魂飞魄散之后我不忍心依依留下面对这些，让小鬼们带走了她。可是，云娘，我该怎么对云娘呢？还有那个小男孩，云娘说我是他的爹。一连串的打击我已经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云娘竟然还为我生了一个孩子，我要发疯了，我都做了些什么？

羽仙死了，云娘也死了，我的儿子说他恨我，总有一天会要我偿还所有欠他的。我无法面对这一切，羽仙交待的也没能做到，殿中的小鬼们向剩下的八大王阐述了事情发生的经过。羽仙的死让她剩下的3个哥哥们怀恨在心，对于那个孩子，他们也坚决要求按天规处理。

我试图说服他们，但是自有天规，孩子虽我所生，但是血统不正，将来及易为魔为怪祸害地府。而地府，也不允许有半人半鬼的妖物出现。何况，那次的混乱云娘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归是擅闯地府，难逃其罪。他们说的都是事实，我无从辩白，没有一个人是站在我这边的，我孤立无援。但是，作为阎王，我也知道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秩序，是最重要的。我已无法把自己当成一个独立的个体，我要维护的是秩序，那么就不能破坏它。

幸运的是，依依有着和羽仙一样的善良，她竟然救出了那个孩子。不幸的是，依依太弱小了，和我一样孤立无援的面对一大群叔叔伯伯们，她被大王们带了回来，少不了责备，终究还是疼爱她，不再追究。何况，追那个孩子的鬼兵回报说孩子沉入沼泽中连个气泡都没有冒，估计是死了。

这事算是结束了，一场混乱，羽仙和她的两个哥哥死了，云娘死了，刚见了一面的孩子死了，依依失去了母亲，地府失去了好娘娘，除了地府和依依我什么也没有了，谁能明白我的伤痛。那之后，从当时出色的使者中指定了两个来继承两个哥哥的大王位置，楚江王就是其中一个。

这么多年了，是不是命数呢？我又失去了依依，而那个孩子却找来了，他要做什么？我无从得知，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要我还债。或许上天觉得我不佩拥有羽仙和依依，所以才要带走她们吧。对我的惩罚，就是在漫漫地岁月里享受无休无止的寂寞，沉沦在往事的痛苦中直至仙化的那一天。”

短短的十几分钟的述说，勾魂终于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就是阎王的落寞来自哪里？如果真如他所断定的，那这场浩劫的根源在于许多年前的那些恩怨。只怕得阎王自己亲自出面解决了，否则何时是个终了。

“阎王，我听如云说有人在搜集100个阴历七月十四出生的亡魂，要来何用？我百思不得其解，虽说这些为煞鬼，但是应该远远不是这么简单，”勾魂不想再纠缠在这么沉重的话题里，赶紧把最主要的汇报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糟了，”匆匆赶来的判官正好听到这句，本来他也是有点摸不着头脑，可是100这个数字却让他把刚才所查到的一下子连冠在了一起，那就通了。

“天狗吃月亮也就是月食之日，阴者陷没，阴阳不调，此时天下所有的规律都会打乱，也就是所谓的地天下无序，天降妖魔之时。我算了下时间，若在今年的第三次月食之时再由100个阴历七月十四出生的煞鬼组成‘百煞罗阵’吸食吞吐天地之精华形成巨大的百煞罗，人间面临的将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洪水猛兽、妖魔当道，善良和正义被吞噬、邪恶和残暴将掌管一切。从此也无人间，处处刀山火海甚于第十八层地狱，最终天地一片荒芜，彻底的毁灭。”

短短几句话已让再场的勾魂和楚江王直冒冷汗，“那么今年第三次的月食是何时？”

“两个时辰之后。”

阎王早已按奈不住，“那孩子怎敢闯如此滔天大祸，好，去找他，我去和他做个了断。那些往事，要算的帐要还的债今天一并了了，只希望能阻止人间这场浩劫。”

看到紧跟的判官，阎王又叮嘱一句，“去幽冥泉，带她来找我们，荒芜地带你应该是知道的。”

判官领命而去，阎王带着勾魂和楚江王而去，他们只知道有个荒芜地带，却不知道哪里是入口，谁也没去过，不知道当年那个孩子是如何从沼泽中到了荒芜地带，“除非，那个沼泽就是荒芜地带的一个入口，”勾魂灵机一动。

世上的沼泽千千万万，总不能一个一个去找吧。“你们看那边”楚江王手指一个方向，前方突然出现无数的恶灵，往日里见到地府的鬼差，鬼魂会害怕，要么束手就擒要么逃开。而那些个亡魂似乎并不惧怕勾魂等，任勾魂和楚江王使出浑身解术，他们仍然能重新凝聚成形，不死不忘。

“算了，他们显然被力量所控制，必定也是来自荒芜地带，我们只要顺着他们来的方向就能找到源头了。怕是源头不毁，他们也不会毁灭。”阎王拦阻了勾魂和楚江王，时间最重要。

阎王的预料没有错，当他们顺着那源源不断出现的恶灵队伍寻找时，很快就找到了一片沼泽地，那里像是一个通道，恶灵还在不断的涌出。这时，无数的白光突然冲天而起，阎王抬头看天，月亮已经完全没有了影子。他们置身在一片光亮之中，勾魂看着四周，最后目光停留在脚下。

一个绿色的指环静静地躺在沼泽的枯叶上面，那一点点绿意和这里是多么的不相称，似乎已经等了很久，已经有些腐烂的气味了，奇怪的是仍然能保存住那绿意，生怕有人会不认得自己了。

“小青……”小青在里面，勾魂突然弯腰突出一口苦水，胸腔开始剧烈的疼痛，她一定是出了意外。这个指环是在杭州西湖边自己做的，亲自给她戴在手上。回来后就没见她戴过了，想必是怕弄坏了所以一直小心保管。那天，她约自己肯定是戴了指环去的，偏偏自己失了约。

“这是小青的指环，她一定在里面，”勾魂说完就跳下沼泽，阎王和楚江王随后跳下，那数白道白光就在那时拧成了一道粗大的紫光，自天穿透到沼泽下面，阎王听到了有人在呼唤依依的复活。

“依依不会复活。”

……

勾魂？小青看到了勾魂，如云和蜘蛛精也看到了，她不能让勾魂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慌乱中小青胡乱的拨拉自己的长发来遮掩自己的脸。勾魂和蜘蛛精同时扑向小青，到底是蜘蛛精离得近些，一把抓起了小青闪身到几尺之外。

“勾魂，你个白痴怎么现在才来，小青受伤了，受了很重很重的伤，”如云哭着捶打勾魂。

其实如云不说，勾魂也知道小青伤得很重，她象一只小鸡一样耷拉着，毫无生气可言。他的小青，从来没有这样过，无论是在血魔的手中还是上次在蜘蛛精的手中，她从来没有丧失过生气。他的小青，他这个该死的混蛋，他想抽自己。

“勾魂，别来无恙啊，别过来，一过来我怕我会不小心捏死她，”蜘蛛精阴阴地笑着，勾魂被如云硬生生地拖了回来，勾魂紧握地双拳，有力无处使，有气无处发，如果不是小青在对方手上，他倒是想马上掐死那蜘蛛精。

“当初怎么没烧死你。”

“是啊，当初幸好你急着走，不然今天我也不会站在你面前了。今天真是个值得庆贺的日子，你当初赏给我的，现在全部还给了你的女人。我是厚道的，不能白白受你的恩赐，所以我还加了点利息，”蜘蛛精说得阴阳怪气，用一只手抓住小青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来面对着勾魂，“怎么样？还满意吗？”

小青拼命的扭动，她不想这么毫无尊严，最后，蜘蛛精抓在手中的只有她的一把头发，重新把头低下去，“勾魂，杀了她。”

勾魂红着眼睛推开如云，他就不信，自己竟然救不出小青。勾魂一动，蜘蛛精马上就捏住小青的咽喉，手指中还夹着几缕小青的长发。如云死死的抱住勾魂，哭，“勾魂，小青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真气，她中了毒，还受了很重的外伤，你若是冲动，她就真的没命了。这个时候的小青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有一千年功力的小青了，你知不知道……”

“你想怎么样？烧你的是我，放了小青，”任是勾魂再悲愤，如云的话让他不得不低头。

“跪下，先磕一千个响头给我，一定要响哦，要是其中一个我没听见……这里应该是小青的七寸吧？”

“勾魂，你要是敢跪下，我马上死给你看，”小青怎么可能允许勾魂给敌人跪下，这个时候她后悔的是刚才为什么不先把自己解决了，勾魂来到也不用受此奇耻大辱。

“不用担心，在我手里，我不让她死，她就一定死不了。”

勾魂扑通一下就跪了下去，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下下咚咚作响，小青急上心头昏了过去。如云和楚江王看得心里直发酸，恨不得把蜘蛛精碎尸万段，可是谁敢动？小青还在她的手上，受制于人就不得不服从。

……
“你------胡------说------”暗夜看着阎王，一字一句的，等了多少年终于盼到这一天，可是却远远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有成就感，那么兴奋痛快。相反，竟然也是百感交集，这个男人，他老了。

阎王何尝不是，当娘那个眉清目秀的孩子，如今……“依依是我的公主，就算她变成了石头，我也不可能真的任它再在荒山上，是不是？何况，做了阎王这么多年，防人之心总是有的。那块石头我早就安置去别的地方，你拿到的，不过是一块假的。”

“你骗我，”暗夜转身看着水晶盒子，“依依，你快苏醒，苏……醒……”转眼间，紫光渐渐变淡，最后终于消失在旁边的那块已经膨胀成紫色的石头中。水晶盒里的石头还是石头，依依没有苏醒，阎王说的是真的。那么，自己的心愿再次落了空，为什么？老天总是要把自己的希望一个一个的毁灭？都是这个男人，都是因为这个男人，罪魁祸首都是他。

暗夜自怀中慢慢地抽出一把短刀扔在阎王的脚下，“这把短刀，你不会忘了吧？是我从娘的身上拔出来保留到现在，就是为了今天。不过，这把短刀今时不同往日了，上面不止有我娘侵染的毒，还有无数恶灵的怨气、尸毒。为了你，这把刀整整浸泡了一千年。”

看着那把短刀，果然不同寻常的乌黑亮泽，刀锋处冒着妖冶的亮光，阎王毫不怀疑暗夜所说：“百煞罗在哪里？”

“这里，”暗夜指指水晶盒子里的石头，“我以为依依可以苏醒，她就是百煞罗。不过没关系，没有百煞罗，我一样可以毁灭人间。”

“暗夜，回头，现在还来得及，”阎王不想放弃最后的希望，至少他的儿子费尽心思要依依复活，那就说明他不是无药可治。只是心中的怨恨太深，心结系得太紧，只要他放手，合所有人的力量总能阻止浩劫。

“娘死的那一刻，我已经无法回头了，我还活着就是因为报仇因为依依。现在依依没了，我要是还不能报酬，我怎么对得起自己和娘。”

“那是我欠你们的，你要我死，可以。如果我死了能化解你心中的怨恨，你会停止吗？”阎王弯腰捡起地上的短刀，楚江王上前阻拦被他推开了。

“阎王，既然此刀这么厉害，不如……”楚江王心生一计，其实很简单。

“不，他是我儿子，不管他做了什么，他是我的儿子，”阎王细细打量着短刀，想起当年送刀给云娘的情景。如果知道有今日，他还会送吗？

他……是……我……儿子，五个字，暗夜心头一震，如果当年他也是这么坚定的承认他是他的儿子，誓死保护他的儿子，今天，他的仇恨还会不会这么深？

如果，如果，如果……世事没有如果。

楚江王出其不意抢走了短刀，直扑暗夜，这个时候阎王可以顾及，他不用。什么儿子不儿子，救天下苍生，救地府和阎王才是最重要。

哈哈哈……哈哈哈……，暗夜并不躲闪，任由楚江王一击即中。暗夜流血了，拔出身上的短刀，伤口迅速复合。“我会这么笨吗？笨到把可以置阎王死地的短刀随便交给你们？你假仁假义的说我是你的儿子，却暗中授意别人来杀我？你真虚伪……”暗夜自怀中抽出另一把一模一样的短刀，嘲弄的看着楚江王，“这才是真的。”

楚江王恼羞成怒，展开双臂意图抢下暗夜手中的短刀。暗夜冷笑一声，双手背后，挺肩而上。楚江王暗暗吃惊，自己的无形剑就像刺在了一堆棉花上。暗夜躲过了楚江王，手持短刀直飞阎王，他要看看，到底是阎王强还是自己强。

阎王看着飞过来的暗夜，没有丝毫要躲闪的样子，刀尖触及笔尖时他甚至闭上了眼睛，“暗夜，回头”他不能躲，他是来还债的。突然间闪过依依的影子，现在他能理解依依了，有些债是一定还的而且是心甘情愿的还。

如铁塔般丝毫不动的阎王让暗夜吃惊，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对抗？犹豫间，刀尖停在了阎王的面前，暗夜悬浮在空中。哼，苦肉计，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停下来了？暗夜缩手再伸出，这次是直接对准了阎王的胸口。

楚江王看得着急，却是脱不了身，突然间从地面冒出的恶灵凶猛地扑过来，什么叫寡不敌众？他现在的处境就是这样了，一边是恶灵一边还在观看阎王那边，不经意间被恶灵咬了好几口。这他妈的是用什么喂养的恶灵，怎么这么痛？

千钧一发，一双手推开了阎王让暗夜刺了个空。看着缓缓落下的两个人，他呆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中的短道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阎王转身，看着来人，“你来了？”

楚江王好不容易摆脱了身上的恶灵，回到阎王身边，“判官你怎么才来，我差点被这些变种的恶灵吃了。咦……，这位是？”抱怨完他才看到判官的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一个亡魂，还挺漂亮。

“你说暗夜在这里？”漂亮的亡魂从在场的人中一个一个看过去，“他在哪？”

“娘……”暗夜挥手喝退还妄图扑过来的恶灵，一个字憋在嗓子眼很久才颤颤巍巍地喊了出来。多少年来，他常在心里喊娘，还是第一叫了出来。多么陌生又熟悉的字眼，多么陌生又熟悉的娘。

“你是……暗夜？”云娘看着眼前这个巨大健硕地……怪物，自己的暗夜怎么会变成了怪物？可是那双眼睛，那眼神……一个人的外形再怎么变化也好，但是眼神是不会变的，师傅当年说过的。

她飘过去，抱住暗夜，一滴一滴的眼泪掉下来，颗颗成珠，呯呯嗙嗙地作响，暗夜，竟然有两个自己这么高。可怜的暗夜怎么会变成这样？暗夜一点一点地缩小，他想让娘抱着自己，想尝尝被娘抱着的滋味。

刚刚还很热闹的，现在一下子静了下来，看着这一幕，想起阎王的那些往事，谁不感慨？那边的如云也看到了这一幕，气急败坏地奔过来，一把将暗夜从云娘怀里拉了出来：“暗夜，你这个王八蛋，还不让蜘蛛精放了小青，要是小青死了，我和你同归于尽。”

此时的勾魂还在不停的磕头，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伴随着蜘蛛精咯咯地笑声。云娘皱起眉头，“暗夜，那姑娘就快死了，是你的手下么？快放了她。”

……

暗夜的喝斥，蜘蛛精不得不从，将小青丢在脚下，站在暗夜的身边。不过是多了两个人出来，为什么就变了？

“勾魂，别磕了，”如云拉起勾魂，两个人跌跌撞撞地来到小青身边，连番重创小青越来越虚弱了。勾魂让如云扶住小青，双手抵住小青的后心，他要输真气给小青，以前也是这样为小青去毒的。输进去的真气又被弹了回来，勾魂暗中加了劲，感觉小青的身子好像动了动。

忽听蜘蛛精在那边又咯咯地笑了起来，小青开始发抖，不停的抖动，如云的手已经扶不住了。蜘蛛精开始狂笑，“我早说过了，她没救了，你这样她死的更快。”

如云正要发作，小青的身子向前一扑，口中吐出一样东西来，圆圆的黑黑的。勾魂松开双手，扶起小青，如云从地上捡起那东西，“这是什么？”

“内丹，那是她的内丹，她的内丹都成这样了，已经死了，还能救么？如果不是勾魂强行用真气，她还能多活一会，现在……”蜘蛛精接过了话茬，看到了这一幕她真是太高兴了以至于笑得直不起腰来，“勾魂，你杀了小青。”

勾魂抱着小青，小青那么冰凉，内丹死了，是不是她也要死了。不能，小青，你睁看眼睛看看我。勾魂拨开小青凌乱的头发，细细地擦着她那些伤口，小青这么臭美，怎么能允许自己脸上脏兮兮地呢？要擦，擦干净，她才会愿意醒过来。一定是觉得自己太丑了，所以假装昏倒，就是不想让自己看到她的样子。小青，没关系，你睁开眼睛，天下之大，怎么会医不好你的脸。不行，不行的话我就带你去天庭，找太上老君，他练各种丹药总有一种能为你解毒。如果他不愿意，我就去偷去抢。

云娘走到勾魂的身边，看了看几近痴呆的勾魂很小声很小声地说着什么，拿过如云手中的内丹看了看，塞进小青的嘴里，回头看着暗夜，“你做了什么？”

“我回到以前我们住过的山上，虽然已经面目全非，可是我捡到了一本书，照着书上的做法混合了尸毒然后在这瘴气最旺的地方修炼成的，没有解药。”暗夜不敢看云娘的眼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了头。

“不要动她，既然是毒，就肯定有解药，等眼前的事过了，我来想办法，”云娘说完，指尖弹出一朵莲花刺入小青身体内，“现在暂且这样。”

勾魂听说小青还有救，恨不得给这个女鬼磕一万个响头。片刻，小青的眉头皱起，轻轻地哼了一声，这一声对勾魂来说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真丢脸，这么丢脸的事也给你看到了，我这样算不算阴沟里翻船了，”小青睁开眼睛，看了看勾魂，“好在你也很丢脸，堂堂一个勾魂使者竟然给妖精跪下了，我们扯平了，所以都没啥好丢脸的了。”

“是，是，不丢脸了，”勾魂连连点头。
“我现在很丑吧，不过如云说能治好我，如果治不好，你替我烫熟她。”

“嗯，嗯，烫熟她，”勾魂傻傻地，紧紧抱着小青，现在小青就是说要天上的太阳他也去给她摘下来。

……

“喂，我来的时候，总觉得好像有股力量在支配控制那些亡灵，百煞罗呢？是不是百煞罗已经形成了？”判官推推楚江王，事情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快完结了，但是总觉得哪不对。

“那小子说本来依依复活就是百煞罗的，但是阎王早把依依化成的石头藏了起来，所以没能形成百煞罗，”楚江王大量着四周，“不过，刚才百鬼口中的白光辉继承自光后折射到那水晶盒里的石头上之后好像还从那石头上又折射出来了。”

“我知道，就是旁边那块石头上，咦……”如云不忍心打搅小青和勾魂，过来正好听见了判官和楚江王的对话，“这块石头，怎么变紫了？而且怎么这么大了，好大啊，好像吃了激素。”

楚江王想起他们到来时，好像确实是紫光最后折射到这块吃了激素的东西上面，感觉像是被它吃了。刚刚才平静了的荒芜地带突然平地响雷，闪电象利剑接二连三的辟了下来，如云惊叫连连，她最怕闪电打雷了。地面开始摇晃，如云脚下一滑，摔倒在地上，暗夜上前扶起了她。众人的脸色都变了，脚下根本无法站稳，地面裂开，又是数不清的恶灵钻了出来，呼啸着在空中盘旋，虎视眈眈地注视着阎王等人。

哈哈哈哈哈，“这一觉真是漫长，一觉睡醒，二弟就来了，”笑声怪异刺耳狰狞，那些恶灵跟随着这笑声此起彼落，邪异的舞蹈。刚才如云所说的那块石头开始晃动，随着它的晃动，舞蹈的恶灵都纷纷围绕在它旁边，像是在等待差遣又像是在膜拜沉睡千年的王。那块膨胀的巨石像是真的沉睡了很多年，刚才的震动不过是它舒展了下僵硬的身体顺便伸了个懒腰而已。

无数的人头从巨石的包裹中伸出来，一个又一个密密麻麻，和那些恶灵遥相呼应，在打招呼一般。不同是，每一个伸出的人头都是紫色的，眼中闪烁出的光芒也是紫色的，像一个个紫色的灯泡。

“这是什么怪物？”楚江王暗中戒备，低声问判官。

“这些恶灵好像受它的支配和控制，我相信外面的那些也是，它就像是……”判官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能量塔，对吧？”

“是的，这才是百煞罗，要么暗夜刚才在骗我们，要么他自己也是被骗了。”判官看着阎王，阎王显然也认出了那一堆人头中最高最大的那颗，这是谁的劫难？

“舅舅，”暗夜不由自主离开了云娘身边。

“不，暗夜，准确的说你应该叫我大伯，对吧二弟，”怪物笑眯眯地看着阎王，“其实我醒来了好几次，每次都没有看到你，只好接着睡，睡到你来为止。”

“暗夜，回来，”云娘厉声呼喝，“他不是你舅舅，他是灭我全族的仇人。”

“可是娘……”

“当娘怪我太痴迷，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后我偷偷告诉了爹娘，爹娘吓坏了，我坚持要生下你。纸是保不住火的，那年族里突然闹了灾荒，庄稼颗粒无收，牲畜相继死去。族人们知道他们的圣女失去了贞节，认为是惹怒了神灵，神灵降罪于族人。于是他们把我绑上祭祀台准备火祭神灵，祈求他的原谅。爹娘哀求族中长老未果，双双自尽身亡替我赎罪，力求换回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族人怎么肯，他们踩着爹娘的尸体把火把扔上祭祀台，不料天降大雨。不死心的族人再次点燃了火把扔上来，又是一阵大雨浇灭了火把。反复几次，族人换了一种方法，在我身上捆绑了很多石头后推下瀑布，可是我却浮上水面。暗夜就在那个时候出生了，初生的暗夜和我一样漂浮在水面上，咬着手指头看着我笑。族人们都吓跑了，我们母子就那样呆了两天两夜。水中的鱼咬断了我的绳索，我抱着暗夜回到族里，那时我还坚信阎王一定会回来带我走。可是我等了很多年，和暗夜受尽了欺辱。我不怪族人们，从我有了身孕开始，族里的人再也没有收回过庄稼，疾病不断的爆发。我只能偷偷地配制好药放在泉水里，尽自己一切所能赎罪。等待到绝望的时候我还是执迷不悟，才让你有机可趁。可笑我在废墟中看到香囊的时候竟然真的相信了你的鬼话，以为是阎王灭我全族。才会跟着你闯入地府，终于犯下了不可弥补的罪恶。我杀死了羽仙，她还念念不忘要阎王想法救我。那时，看着手中的香囊我突然醒悟，如果真是阎王在灭族中落下的，为何那香囊还是如此的干净，分明就是有人事后故意丢弃在那里的。而你，出现的总是很及时。醒悟已晚，大错铸成，除了死，我还能如何向无辜的羽仙谢罪？我知道我该魂飞魄散的，可是阎王念及旧情，把我偷偷地藏在了幽冥谷。知道暗夜可能已死，我也只能在幽冥谷中潜心修炼以赎我的罪恶……”

……

“判官，那是不是把能量塔摧毁了，它所控制的、支配的就会全部消失说是恢复原状？”如云趁云娘诉说的当口悄悄地问判官。

“不知道，应该是，如果真是它所控制的，它死，问题就解决了，”判官暗叹如云的聪慧，自己刚才怎么没想到呢,不过说得容易，百煞罗，何物能摧毁？

“刚才，暗夜把那把短刀说得那么厉害，是不是真有用？”如云指了指不远处的短刀。

“就算真的有用，也得对准心脏，你看它跟球似的包裹在那么多头里面，谁能知道它的心脏藏哪？”判官也头痛，简直就是世界末日的感觉，人类常说斩草除根，这话一点都没错。当年阎王要不是念及兄弟之情，任他逃跑，怎么会酿成今天大祸。

如云的眼睛贼溜溜地看着那把短刀，伺机抢过来，不管怎么样总要试一试。

……
“大哥，当初我已经放你一条生路，为何你三番四次的要为祸地府？别忘了，你也是父亲的儿子，”阎王痛心极了，一念之差。

“儿子？大哥？你们谁在乎过我，我是长子，父亲和天帝却要你做阎王。”

“那时是众仙推荐天帝指定的，大家都觉得年轻时的阎王宅心仁厚、豁达、正直，”判官插了一句，他本是仙化地王的人，对很多事都知之甚清。

“还有羽仙，我从小就喜欢羽仙，平日里也是我常常去看她，可是天帝竟然将她指婚给你。如果不是你，她为什么总是那么郁郁寡欢，如果不是你，她又怎么会死。我恨天帝，恨父亲，恨你……现在很好，你儿子帮助我成为百煞罗，灭你地府，不错吧？”

“暗夜，站在娘的身边，做错了事就要自己承担，和娘一起杀了他，为族人报仇，”云娘再次厉声喝斥暗夜。

暗夜站在中间，看看云娘看看所谓的舅舅，如果没有他，也许自己早就死在荒芜地带了，今日何以还能见到娘，何况，他对族人本无感情充满了仇恨。

“你不配爱羽仙，不过是打着她的旗号来为你的凶残和私欲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如云不屑的说道，一边慢慢地朝那把短刀挪过去，她要分散大家的注意力，这样她才有机会。

“不许你们再提她，她死了，你们都要为她陪葬，”显然如云的话激怒了它，谁也想象不到那么巨大的圆球一样的百煞罗跳了起来，象在弹跳的皮球。随着它的弹跳荒芜地带再次崩裂了一般，它身上的那些恶灵努力地伸上脖子张大嘴巴发出呜呜咽咽地嚎叫声。

荒芜地带象一块丝绸被一点一点地撕裂，百煞罗仰天长啸，霎那间，大家都听了穿过瘴气上面的人间有山洪暴发的声音，人类在挣扎哭泣，牲畜在嘶叫。站立不稳的阎王等人浮上空中，唯独如云超那把短刀扑了过去。终于被撕裂了，如云摔倒在地上，被甩到了小青一边。

“勾魂，你快去帮他们，”小青挣扎着坐起来，“我就在这里等你，如果你不帮他们，我们还是出不去，快点。”

勾魂点点头，亲亲小青的额头，“你不要动，一会我就过来，如果真要死，我们也死在一起，”说完把小青挪到一块石头旁边，飞上空中排在阎王身后。

“哎哟，如云你不去和他们在一起，滚来这干嘛？”如云被甩过来正好撞了小青一下，手中的短刀没拿稳掉了出去。

把刚才和判官的对话简单说了几句，“小青，你说他的心脏在哪？”

“天啊，它的心脏估计你得进去游泳才能找得到了？”

荒芜地带被撕成了两半，中间裂开的地方冒出了火焰，下面是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小青没有想到这么阴冷的地界，下面蕴藏着的好像火山一样。

“暗夜，你的族人是怎么对你的？他们欺负你，羞辱你，骂你是野种，还要烧死你。地府的人又是怎么对你的？他们不认你，因为你血统不正，甚至要毁灭你。这个世界上谁关心过你？暗夜，你要为族人报仇，捍卫地府和那个自私冷酷的阎王，来对付我吗？”百煞罗对目前的状况似乎还没有感到满意，看着中间的暗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楚，它了解暗夜知道如何拿捏他的痛处。

“暗夜，不是像它所说，”云娘急了，不顾自己是不是对手朝百煞罗飞了过去，身边的阎王怎肯让她去冒险，抢先飞了过去。这次，他再也不会心软。勾魂和蜘蛛精，他要杀了她。那些早已跃跃欲试的恶灵又开始了它们的撕咬，尽管对着这些东西他浑身起鸡皮，却还是硬着头皮周旋在里面。

“暗夜，你忘了吗？那些人类骂你，用石头丢你，把你捆起来拖在地上象条狗一样。不，你在他们眼中，连一条死狗都不如。没有人看得起你，没有人爱你，你象蛆虫一样被人嫌弃、厌恶，因为他们，你只能永远生活在这黑暗里。来吧，暗夜，让他们这些人看看你的威力，”百煞罗的声音充满了诱惑，身上那些人头发出唧唧唧唧地声音，“来吧，暗夜，来吧，暗夜。”

暗夜抱着自己不停晃动的头，“是的，我恨他们，我恨他们……关心我的人都死了，没有人爱我，没有人……”振臂高呼的暗夜开始变化，身体一点一点地变大，刚刚还很柔和的目光变得锐利冷酷，身上那些突兀起伏的疙瘩在跳动。

“很好，很好，暗夜，杀了他们，以后你就是阴阳两界的主人，所有的，都会拜伏在你脚下，没有人会看不起你，再也没有敢欺负你的人了，”百煞罗并不把阎王放在眼里，有身上那些狰狞地人头，阎王根本触不到他的根本，他更热衷于看场好戏。

“暗夜，”如云抬头看着暗夜，她知道百煞罗在刺激他，如果他发起狂来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不行，自己要阻止，“暗夜，谁说没有人爱你，”如云飞到暗夜的面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唇送上去贴住了暗夜冰凉的嘴唇，

看到这一幕，蜘蛛精气得发狂，本是刺向勾魂的钢刺突然转了方向直奔如云而来，“如……云”小青惨叫一声，勾魂被恶灵缠上了身追赶不及，眼睁睁地看着如云就要被刺中。小青的叫声惊醒了暗夜，一个转身，钢刺刺进自己的身体，推开如云，他一把抓起有些惊慌的蜘蛛精狠狠地摔进了裂缝里。

蜘蛛精惨叫连连，努力拔起身形不让自己掉下去，“主人，我对你衷心一片，我才是你的人啊。”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伤害如云，”暗夜跪倒在地上，一掌击打在快要飞出来的蜘蛛精头上，蜘蛛精绝望地惨叫声嘎然而止，暗夜也倒在裂缝边。

云娘和如云一把把暗夜拖到比较安全的地方，“暗夜，你这是……第三次救我了，谢谢你”

“呵呵，娘，你说我这是不是自作孽，”暗夜握着如云的手，看着云娘，“娘，我现在后悔是不是太晚了？”

“不晚，不晚，娘会想办法救你，阎王也会，”云娘轻轻梳理暗夜的乱发。

“他讨厌我。”

“不，在幽冥谷的日子里，他常来看娘，说起你，他一直很内疚。”

……
见如云安好，小青偷偷松了口气，地带的裂缝越来越大，而那些恶灵似乎成了打不死的恶灵。勾魂和楚江王拿那些恶灵一点办法也没有，打不死，收不了，他们简直就是在白费力气，等他们真气耗尽之时……

小青不敢想象，目光却瞄上了那把短刀，如云说这个或许有用，小青慢慢地从石头后爬了出来，一点一点地挪向那把短刀。恶灵缠上她，撕咬她，忍住，忍住，就快到了。小青咬着牙，忍受要，一点一点，终于把短刀拿在了手里。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阎王了，中间隔着那道裂缝，小青连站起来都很困难，何况要跃过那道裂缝，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暗夜的觉醒让百煞罗震怒不已，咆哮着向阎王步步紧逼，它从那些头颅中伸出双手，阎王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碎，受了好几处伤。占了下风的阎王开始后退，荒芜地带上空的瘴气开始散开，小青看见了天空，只是外面一片通红。

很好，很好，再过来点，再过来点。

打斗中的阎王已明显不是百煞罗的对手，招架之力也渐渐息弱，终于，在百煞罗嘴里喷出了火焰中掉了下来。百煞罗跨过了裂缝，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不幸撞上它的恶灵被吸入它的体内瞬刻就消失了。

小青却兴奋起来，她已经知道了该怎么办，慢慢地爬到阎王身边，“喂，你能不能帮我一下？”

“啊？”

“再努力和它打几下，把它引过来，现在太远了，”小青把短刀藏进自己的袖子里不让阎王看到。

阎王不知道小青要做什么，也没时间去问，这小蛇精一向鬼主意多。“大哥，难道你真的要一意孤行吗？”阎王再次飞起来，双手正对着一个嗷嗷鸣叫的头颅狠狠地一扭，头颅被扭了下来。百煞罗哀嚎一声，失去头颅的地方又重新长出一个，阎王冷不防被新长出的头颅咬了一口，重重地摔到在小青身边。

很好，过来，过来啊，小青紧紧地盯着百煞罗，阎王在后退她却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只要再有一点点就好了，现在她不敢浪费自己的力气哪怕是一点点。

“小青”勾魂回头看到百煞罗已经逼到了小青眼前，她怎么不躲呢？勾魂任身上的恶灵撕咬，随便流窜的恶灵追赶，朝百煞罗扑了过来。楚江王扑了过来，判官扑了过来，如云也扑过来，“小……青”
好了，小青笑着看了看费扑过来的勾魂和如云，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小青咬着牙站了起来，为了这一刻，刚才她一直在凝聚全身的力气，就为了这一下，她跳起来贴上了百煞罗。

谁也不知道已经奄奄一息的小青是如何站起来的，也不知道她那来的力气还能跳起来。可是他们都看见跳起来的小青被百煞罗吸了进去，小青不见了，被百煞罗吞噬了。

如云见不到地上的短刀已经明白了，“不要，小……青啊……你怎么这么笨啊”，如云哭倒在地上，为什么要去多那个嘴，为什么……

百煞罗停了下来好像很痛苦的样子，它身上的那些头颅停止了嗷嗷鸣叫，努力地伸长脖子迫不及待地要挣脱出来。百煞罗口中的火焰击中了扑过来的勾魂和楚江王后，在原地痛苦地扭动着，双手将那些头颅一颗一颗的拔下来，一时间哀号不断。

风停了下来，裂缝没有再继续扩大，百煞罗似乎被什么东西撑住了一般，僵硬地站立在那，很快就砰地一声四分五裂暴开，纷纷扬扬地碎片陆续掉在了周围，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头颅在滚动，血雾伴随着腥臭弥漫在荒芜地带。

小青在滚动的头颅中一动不动地趴着，如云和勾魂连滚带爬地冲过去，抱起了小青。一颗圆圆地黑色的珠子从她口中掉了出来，如云想捡起来再塞进去，那是小青的内丹。

如云的手刚刚触摸到内丹，却见内丹缓缓地升起来，围绕着小青，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勾魂伸手接住了内丹，暖暖地，好像小青的温度，“云娘，刚才你把它送回小青体内……”

云娘含泪摇了摇头，勾魂手中的内丹轻轻地飞起来，在空中散开，一时间荒芜地带如烟花绽放是那么绚丽。空气中的恶臭消失了，弥漫在上空的瘴气也逐渐净化了般散去，地面的裂缝慢慢合拢，恶灵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刚才惨烈的一幕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勾……魂……”小青动了动，“我想看看你……可是……我睁不开眼睛……这次……是真的要去……找……依……依……”

最后一滴眼泪掉在勾魂的手心里，天空下起了大雨，万物都在哭泣……

“小……青……”

……

很多年后，有一间春天酒吧，很普通地名字，很温暖的酒吧。酒吧的老板娘叫如云，她喜欢讲故事。凡是有兴趣的客人，她都会讲给他们听，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痴情的鬼公主和她那义胆忠心的蛇妖小青……

客人听完总是赞叹不已：“如云，你编的故事真好听，可以去写小说了……”

偶尔会有一个风度翩翩地老者来到酒吧，如云会陪着他喝酒，两人你一杯，我一杯大有一醉方休的意思。

有时老者会问：“世上真有极地冰山？真有万年雪莲？”

如云醉眼迷离，“这个世界上，什么事，都有可能会发生。”那个人，那个伤心欲绝的男人，那个想用短刀结束自己的男人，万年雪莲是他的希望，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

很多很多年以后的一天，一个酷酷地俊朗年轻人从飞驰的车轮下救出了一个小孩。当小孩的母亲表达谢意，周围的人对他竖起大拇指时，年轻人低头抚摸着自己手腕上的水晶镯子。

站得最近的人听见他说：“小青，我知道你一定会这么做，”他还看见了水晶手镯里是一条弯弯曲曲地小青蛇，静静地沉睡着……

……


全文完

终于贴完了，昨夜快写断气了，今快贴断气了，我先闪，我怕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