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找到了以前的博客，花了点时间翻看了一下，想起很多人很多事，于是决定把内容整理一下。
之前在这里发表的《东京丛林》已经完结了，于是就新开一个贴。
没想好用什么题目，反正我不会起名字。。就姑且继续用这个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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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正忙着拌蔬菜色拉，听闻门铃响起，走过去打开门，也没看对方就又钻回厨房忙着手里的活，一边淡淡的说：“你进来随便坐，我马上就好了。”

褚卿不见外的走进来，举了举手里的西瓜乐呵呵的说：“我买了个西瓜，一会边看边吃。”
我说：“放下吧，这么沉还拎过来，真是客气。”

说这话的功夫这才注意到褚卿身后跟着个陌生的女孩。
那女孩十分年轻，看起来似乎还不到二十岁；眉目俊俏，头发垂到肩上；手里拎着个大塑料袋，里面装了各类小吃。
此刻她望了我一眼，又腼腆的躲开目光，随即不知所措的转头望着褚卿。

褚卿见状笑着说：“阿文，给你介绍下，她就是我学妹，你就叫她小雨吧。”
“小雨。”我冲她笑了一下，随即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放到一边说：“褚哥之前跟我提起过你。你们去客厅坐着吧，桌子上有饮料。”

褚卿拎着西瓜和我一起进了厨房，轻车熟路的拿出菜刀把西瓜对半切开，又麻利的翻出保鲜膜罩在西瓜上，然后把西瓜硬生生塞进冰箱去。
“阿文，你家冰箱永远是空的，真是没生活的人。”
我只是笑着说：“褚哥别忙了，进屋去陪她坐着吧，别让她一个人尴尬。”
褚卿说：“没事，你看她现在腼腆，混熟了就不见外了。”

过了一会又有人敲门，褚卿去打开门，随即传来大庆洪亮的声音：”褚哥，我买了6听啤酒，不知够不够？“
大庆走进来，把啤酒塞进冰箱，一边嚷嚷着天热，一边帮我把碗碟都拿到客厅；见到在沙发上坐着的小雨，立即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狐疑的看着我笑眯眯的扔出来一句：”呦，这小美女是谁？”

褚卿叫我们都坐好，爽朗的笑笑说：“她叫小雨，是我在国内的学妹，不久前刚从国内过来读研究生，就在附近的A大。”

褚卿比我们年长几岁，是公司里年轻有为的技术专家；加上他俊眉朗目，身材伟岸，做事磊落周全有担当，在我们这个小公司里十分有人气。
大庆抓起空调遥控器狠狠的按了几下，这才转过脸打断说：“老大，你都工作十年了吧怎么会认识这么年轻的学妹，怕是你读大学的时候，她还念初中呢吧？”
褚卿说：“早些时候我大学导师联系我，说有一个小学妹要过来读研究生。小雨是直接插班，没上过语言学校，初来乍到多有不习惯，就叮嘱我多照顾些。我也是前些天去接机时候才认识。”
褚卿看了一眼那女孩又说：“A城这小地方不比东京大阪那些大城市，生活也不是很方便，华人也不多，我还经常出差不在，今天正好小雨也有空，我就领过来介绍你们认识下，今后有事的时候大家都要互相照应。”
此刻小雨腼腆的笑笑说：“谢谢褚哥今天带我来跟大家认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大庆已经干了一杯啤酒，一边给自己续上，一边笑嘻嘻的说：“老大的妹子就是我们的妹子，回头加个QQ，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们说。我们A城地广人稀，出门都得开车才行，你刚来还没有车吧，需要购置物品啥的就叫咱们。谁有空都可以带你去。”
大庆人高马大，性格直爽痛快，对小姑娘更是体贴热情，是典型的东北汉子。小雨听闻他热情洋溢的话也很开心，拘谨的神情消散了很多，笑着问道：“你们都是一个公司的吗？住的远不远。”
大庆说：“我们三个都是一个公司的。老大和我是搞研发的，阿文是做商务的。”
小雨说：“这么有缘，能在一起上班。”
大庆说：“我们公司虽然不大，但是基地可不小。老大和我在研究区工作，阿文在总部栋工作。虽然都在一个公司，但是平时上班基本上见不到人影。”
见小雨不做声，大庆又挪近一些说：“我们周末经常聚餐，以后也叫上你。刚来日本肯定压力很大，不过有我们在，有什么需求尽管说，我们都会帮助你的。”

大庆和小雨有说有笑。我在一旁默默的给褚卿满上啤酒，轻轻的说：“褚哥，下周你就要出发了吧，行李都准备好了么。”
褚卿说：“又不是第一次去，轻车熟路的，也没什么可准备。”
我说：“公司去美国进修的机会不多，每次都被你争取到，真厉害。”
褚卿说：“哪里的话。我这领域的研究人员本来就不多，这种麻烦事只是碰巧分给我而已。”
我笑道：“麻烦事？我怎么觉得你每次都很期待去那边的。”
褚卿抬眼望了望我，欲言又止的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
我有注意到他微妙的表情，仍旧继续说：“按照你的能力和工龄，这次回来之后明年就可以升级了吧。”
大庆听闻此话凑过来说：“老大，明年你要是升EX的话，应该是咱们公司有史以来最年轻的EX级吧。你还是华人，真是双倍荣耀，到时候我们一定给你开庆功宴。”
说着又转过头对小雨说：“你知道吗，十年前，我们公司几乎不录取外国人，褚哥是第一号。现在他是我们公司最有名的研究员之一。先不说他年轻有为，你就看看这一身帅爆的气质，又是单身，那人气是杠杠的啊。我跟你说，近水楼台先得月，小雨你可得抓住机遇。。。”
小雨脸色浮起一些嫣红，笑而不语的只是低下头喝茶水。
褚卿瞪了大庆一眼说：“你就别聒噪了，我比人家小姑娘大十岁都有，你怎么就不能正经点。”
大庆笑逐颜开，拿起一听啤酒递过去说：“你怎么只喝茶水，不会喝酒吗。”
我轻轻挡住大庆攥着啤酒的手说：“大庆，小雨可能未成年，你别乱劝酒。”
小雨连忙说：“我已经成年了，只是不喝酒。。。”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说：“在日本二十周岁才算成年哦，和国内不一样的。”
大庆笑道：“阿文你真高明，第一次见面就这么护着，又顺便问人家年龄。”
褚卿在一旁说：“小雨，大庆就是这么耿直，你别不好意思，扛住就好了。”

我简单擦了一下桌子，把西瓜拿出来切好端上来；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于是把灯光调暗，打开投影仪。
一面墙上就出现了色彩斑斓的画面。

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让全世界为中国的美丽叹为观止。

开幕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发现没有酒了，于是默默起身拿起钱包和钥匙。
小雨注意到，转头问我：“文哥，你这是要出去么？”
我说：“我去买点饮料，马上就回来。”
褚卿皱皱眉说：“最近的便利店也得开车才能去吧？”
我笑笑说：“我没喝酒，可以开车的。”
小雨懂事的站起来说：“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我说：“小雨不必客气，你坐着看开幕式就好了。我马上就会来。”
想了想又说：“我不知今天你来，只给自己准备了绿茶。你要喝什么饮料？”
小雨说：“没关系，我喝茶就好。”
大庆转过头说：“也给我买点碳酸水，下半场我要开始喝烧酒了。”
我拍拍他说：“你这节奏也真快，这么快就都喝光了。”
褚卿拍拍手站起身说：“我有点喝多了，和你一起去透透气。”

我默默的开车，褚卿把车窗摇下来，瞬间车里就灌满了风。
小城的夜晚很安静，稀疏的路灯照亮眼前的一段距离，更远处是浓郁的黑暗。周围环山，虽然是盛夏，这晚间的空气仍旧清新怡人。

褚卿平时话不多，似乎总是在观察和思考。我刚想和往常一样打开音乐，缓解一下这两厢无语的气氛，褚卿忽然开口说：“我这次去美国研修三个月，小雨刚到日本不久，不仅交流有障碍，最基本的生活物资都还没置办，就麻烦你代我多照顾照顾她。”
我说：“褚哥请放心。我和大庆都会尽力而为的。”
褚卿嗯了一声，半晌又说：“阿文，刚才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不会跳槽的，你不必多想。”
我仍旧望着远方的路，淡淡的说：“是我误解了。不过就算你想去，也是人之常情。毕竟这小山城呆久了的确乏味。”
褚卿转过脸看着我说：“我不是想去美国工作。只是，那边有我牵挂的人。”

想想褚卿一表人才年轻有为，却对身边爱慕的目光们视若不见。我们便早就猜到，大概他已经心有所属。只是今天才知，他的牵挂竟也这样遥远。
我淡淡的说：“那个人，她将来会为了你过来日本么。”
褚卿没回答，手习惯性的往裤袋掏了掏，又缩回来，随即转过脸去望着车窗外的夜色。
我踩下油门说：“马上就到了，再忍忍。”

我把车子停在超市的停车场，褚卿走下车从裤袋里掏出一只烟，迫不及待地吸了几口；我就陪在一旁呆呆地站着。
褚卿说：“我一直有一个念想。或许在不久的未来，公司会在美国开设分公司，把我派过去做技术顾问。这样就可以和她在一起了，不是么。”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多此一举的说：“你是知道的。我们公司虽然不大，在这个特殊领域却是占有全球屈指的市场份额。技术部门只可能在本土，不会开到国外去的。”
想想又低下头真诚的说：“抱歉是我多嘴了。”
褚卿狠狠的吸一口烟说：“你呢，你们是认真的么。”
我茫然地望着远方说：“我们都太年轻，又在两地，所以想先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
褚卿用鼻子轻轻的笑了下说：“你心里的那个人，大概也不愿意来这样的小山城陪你。我心里的那个人，又怎么会放弃曼哈顿。”
这话说的倒是很到位。我只是垂下目光不语。
褚卿微微皱起眉，看着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峦淡淡的说：“我知道这个问题无解。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找机会，和她多在一起一些时光。”

我们拎着酒水回来的时候，正是各国运动员代表入场的漫长局面。
大庆打开笔记本电脑给小雨讲A城的地图，告诉她我们的住处在地图上的什么位置。
见我回来，迫不及待地从袋子里翻出一瓶碳酸水，打开一瓶黑雾岛对上,颇为享受的搅拌着。
我把橙汁倒出来，用微波炉加热一下后递给小雨说：“你喝点热橙汁暖暖。”
小雨的表情掠过一丝惊讶。我笑笑说：“空调开的有点猛，看你有点冷。”
我的目光落到她的肩头，小雨注意到，随即也望向自己的肩头，才看到那里有很明显的鸡皮疙瘩。
小雨接过橙汁甜甜的笑了一下说：“文哥真是心细的人。”
我望着这女孩，她双手捧着橙汁，那手指白皙纤细，又显得十分玲珑小巧，仿佛脆弱的工艺品一般。
此刻大庆故作愠怒的说：“阿文，你就别去招惹小姑娘了。”然后又转过头笑眯眯的指了指褚卿和自己说：“老大和我都是单身汉，你在我俩里面选就行了。”
我笑笑，把他身旁的空瓶子拾走；身后传来小雨的声音：“文哥有女朋友了哦。”
“他大学时候就有啦。阿文啊，总是两地也不是个事儿，你是啥时候准备和女朋友结婚啊？”
“文哥和女朋友是在两地吗？”
“可不是。这小城市地广人稀的谁愿意嫁过来。”
“大庆，喝你的酒吧。”
。。。。。。

是不是回忆过往的事情，就会觉得日子过的很快。

褚卿出发去美国研修，大庆仍旧是每天下班就钻进健身房，小雨开始了在A大的留学，每个人又进入了各自的忙碌。

A城是一个十分不便的小山城。购物中心比较分散，去哪里都要开车。小雨有时会在周末请求我们带她去买些家具或电器。大庆的车比较大，一般都是他出车；加之他喜欢热闹，我们就经常是白天帮小雨购物，晚上去大庆家包饺子聚餐。
我不会做饭，也不会包饺子，每次去就是坐在一边默默的看大庆和小雨有说有笑的张罗各种料理，然后为消灭这些料理贡献一份力量。

小雨似乎适应的不错。几个月下来，她的衣装打扮很快就和日本女大学生无异，活泼中带着几分灵气，俊俏而年轻的面庞显得更加清新脱俗，不再是刚见面时那副青涩腼腆的模样。小雨和大庆混的很熟，在一起的时候会也会毫不见外的说笑撒娇，俨然兄妹一般；而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莫名的话很少了。

入秋后的一天，我被大山部长叫到了会议室。
大山是我的顶头上司。自从我毕业后进入A公司，这几年就一直在他手下工作。
大山年近四十，目光坚毅，一脸正气，有着典型日本中坚管理层的笃定和沉稳。
我走进会议室后，大山关上门坐到我面前，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说：“你之前和L公司探讨的新产品，这次被列入公司重点培养对象了。既然是重点培养对象，那么机密度已经升级为一级，以后就叫L项目。”
我说：“L公司坚持要我们引入他们的芯片。而我们公司在这类产品上一直使用指定供应商的芯片，因此和L公司的交涉也是停滞之中，近期恐怕很难有大的进展。”
大山点点头说：“之前的确是这样。但是现在方针有所改变了。上方允许我们推一款新产品，搭载L公司的芯片。”
我愣了一下说：“从初期探讨到产品策划，到生产出产品，而且采用新芯片这是一个大工程。何况。。。”
我顿了顿继续说：“何况L公司还是中资企业。我们公司关键技术领域一直是很少和外资接触的，和中资企业更是从来没有打过交道。”
大山淡淡的笑了一下说：“这里面有很多错综复杂的背景，以后时机成熟的时候再跟你说。总之你现在的任务是尽快重启这个项目，争取明年之内推出一款采用L芯片的产品。”

我还想问些问题，此刻门开了，径直走进来一个头发花白的人。这人身材不高，皮肤黝黑，一脸横肉，且表情极为严肃，给人一种且勿靠近的肃杀感。

大山立刻站起身恭敬的说：“五十岚本部长。”
五十岚嗯了一声径直问道：“都说了吗？”
大山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猜测对方所说的“都”是指到什么程度，随即恭敬的说：“还没有。”
五十岚又嗯了一声，走过来大大咧咧的坐在一边说：“时间紧迫，都说了吧，省事。”

大山于是又坐下来说：“我们公司在这个领域一直保持着全球首席份额。长久以来，公司秉承“技术不出门”的理念，因此我们也从未和其他公司展开过技术领域的合作。但是随着竞争对手的崛起，我们也需要改变闭门造车的方式。上方在考虑发展几个重要的战略合作伙伴，L公司就是候选人之一。和L公司的商务一直是你负责的，相对熟悉，所以今后L项目就由你来负责。”
大山顿了顿，见我没有异议就继续说：“下个月L公司会派一些高管和核心业务员过来参观并探讨合作，你全程陪同；接下来尽快拟定一款产品提案，周末之前给我看。”
我点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
大山用余光看看时间，似乎觉得该说的都说了，就转头望着坐在一边的五十岚。

五十岚的表情仍旧是习惯性的凛冽、令人望而生畏。此刻他抬起眼直视我说：“你给我拿出最好的。一定要搞定他们、让他们满意而归、必须。你懂了吗？”
五十岚很少和我说话。那个时候我参加工作年头尚浅，交代工作一般也都是先辈社员或者大山，很少有机会和五十岚直接对话。
五十岚一脸横肉，加上此刻咄咄逼人的指示，像一只猛虎一般威力十足。
此刻我我爽朗的说：“请本部长放心。”
五十岚嗯了一声，再也不看我们一眼，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两周我几乎每天都是制定方案，开会探讨，忙得不可开交，直到半夜才疲惫的走出公司大门。
这座山城本来就人丁不旺，到了晚上更是没有万家灯火。
即使开车跑出很远，只要回过头去，都会看见漆黑的夜幕中有一束明光，直通天际，那就是基地不夜城发出的，仿佛是夜晚的灯塔。
从我住处的阳台也可以隐约看见那一处微光。即便再苦再累，每次望去，心头会莫名升起一丝自豪感。
公司有技术，有实力，有无限可能。
恰好，我正当年，有体力，有无限动力。
世界就像一张地图展开在我们面前，似乎我们可以任性的、指一指任何一个地方。

和L公司洽谈的前一天夜晚，我正和大山探讨提案资料的最终构思，忽然手机震动起来，一看是小雨打来电话。
我回到座位上接通电话，传来小雨紧张的声音：“文哥，我迷路了。”
“迷路了？你现在在哪里？”刚问完，立刻认识到这话十分无脑，于是又问：“你迷路之前是在去哪里的路上？”
小雨说：“我傍晚时候出门散步，去了A大附近一处历史旧址。去的时候天还亮着，回来的时候天黑，我怀疑自己是选错了路，现在怎么走也找不到来时的路了，也不知走出了多远。”

我皱皱眉头。A大附近有很多说不出名字的小山丘，虽然不高不险，但是很少有人走动，路灯也不多；这要是走失了，寻找起来可是相当困难。
此刻小雨充满歉意的说：“我在这里等了半天也不见一个人。。。我知道你忙，这个时间还打扰你真是对不起、对不起。。”
我说：“现在我要尽快确定你的位置。你去的是哪个旧址？”
小雨说：“安平旧址。”
我迅速打开网页，一边查找安平旧址的平面图，一边问道：“安平旧址面积比较大，你知道现在自己在什么区域吗？”
小雨说：“我已经离开旧址了，现在在一处公路附近。”
我说：“去找找附近有没有标识，几号公路。”

电话那边隐约听到小雨紧张的喘息声，似乎在小跑。
我举着电话等待着，一边把安平旧址的平面图打印出来。
走到打印机前取平面图时，那里躺着一张资料。打印机是共用的，经常有人打印完忘记及时取回，打印机上面就经常有其他部门打印的纸张。
我随手拿起看了一眼，是会议资料，时间是翌日，左上角用很大的字体写着“本日结论：建议采用大力神作为来年旗舰机型的外观。”

“大力神”是一款外观设计。由于机密性很高，因此公司的外观造型都是采用希腊神话的人物作为代码。我想起不久前曾经有机会在设计中心看见过大力神和其他几个候补。大力神的外观低调奢华，十分符合日本用户的审美；而且内部空间很大，更加适合填充组件，因此大力神当选也并不出人预料。只是我当时更加欣赏另一款体积稍小的概念造型，可惜那款设计到明天就要被淘汰了。

我拿起平面图走回座位，传来小雨气喘吁吁的声音： “我看到了一个标识，写的是A52号公路。”
我打开谷歌地图寻找A52号公路。这条路是一条曲曲折折的环山路，如果不确定小雨的位置，恐怕在夜色中很难找到。
我又问道：“你现在在山路上是吗，看看远方，能不能望见一束白光。应该不会很明显，但是仔细找找肉眼还是可以看出来的。”
小雨半晌说：“好像的确有一个区域是比周围明亮。”
我说:“这片区域在你的什么方向。”
小雨说：“左边。”想了想又补充说：“十点钟方向。”
我对着地图凝视了一会说：“我大致知道了，你站在原地不要动，我大约一个小时后到达附近。还有，你不要走到公路上。”

我找到小雨是大概两个小时以后。她的位置并不是很远，只是我在夜色中寻人不得不降低速度，所以耽搁了很多时间。

我把车停在小雨面前时，她像见到亲人一样快速的跑过来，到近前又停住，只是语无伦次的不停的道歉。
我注意到她脸上那一抹尚未褪去的恐惧和紧张，在静寂无人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无助。
我脱下外衣罩在她身上，又在她肩膀处用力的摩擦了几下说：“还冷吗。”
小雨愣了半晌，忽然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她似乎也没想到会这样突然失控，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垂下目光不停的擦眼睛。

车子在山路上行驶。
我看小雨平静下来，就从怀里掏出来时买好的热咖啡递给她。
她接过来两手紧紧的攥住，也不打开喝。
我平静的说：“我知道你是担心日语说不清楚，所以才没叫警察，而是给我打电话。但是万一你联系不到我和大庆，就一定要尽快通知警察，他们会根据你手机的GPS定位迅速找到你；而你继续等下去手机会随时没电，一旦失去联系就危险了。”
见小雨不语，我又缓和了一些语气说：“你不要感到抱歉，这样的时候我过来接你也是应该的。”
见她仍旧不语，我只好继续说：“过来有三四个月了吧，虽然你是在校园，也难免遇到委屈，开始感到孤单。但是下次晚上要是想出门散心，记得找个人和你一起。”

把小雨送回宿舍大概是半夜十一点。
我忽然想起什么，又径直回到公司。

明的办公室还亮着灯，我就敲门进去。
明正在一台46寸大屏幕前聚精会神的看图纸。此人三十中旬，身材细长，灰色T恤衫配牛子裤，在这个人人正装华服的老牌日企显得格外另类；最显眼的是那光头，油光锃亮，加上这一身打扮，分分钟露出“老子和你们不同”的气息。

明见我进来不耐烦的说到：“Scott君，今天我已经打烊了。”
我走到近前，打量了一下这巨大的屏幕说：“不愧是设计师，拿电视机当显示屏，真有性格。”
明很喜欢别人说他与众不同，听闻此言有些小得意，站起身拍拍这屏幕说：“在所有的品牌中，我只认夏普电视机。Scott，你知道吗，夏普电视对颜色的呈现和表达是最忠实、最接近实物的。其他显示屏，索尼整体颜色偏艳，三星偏绿，这两个品牌看球赛不错，但这都是商家吸引消费者眼球的伎俩，入不得我的法眼。”
我恭敬的站在一旁听。
明意犹未尽的对着屏幕看了一会，这才转过来说：“你找我什么事。”
我说：“我想向你借维纳斯用一下。”
明的表情严肃下来说：“用维纳斯做什么？”
我说：“给客户看。”
明露出几分警觉说：“维纳斯是明年旗舰机型的概念模型，公司里也只有一部分人看过。这是一级机密，不能见光的。”
我说：“在明天举行的机型选定会上，他们会最终决定采用大力神。从会议决议时刻起，维纳斯将不再是一级机密。”
明没好气的说：“这你都听说了。”
我没回答，只是诚恳的说：“你不也是正在筹备会议，才加班到这么晚。拜托了，帮帮我。”
明寻思了一会说：“罢了，你明天决议生效后就可以过来拿。”
我说：“明天我也脱不开身。要不这样，我今夜先把保险箱提走，明天会议一结束，你就立刻赋予我打开箱包的权限，你看如何。”

明皱着眉头想了一会，随即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
我默默的跟在他后面。
明走到一个巨大的保险柜前，一边打开柜子，一边回头问道：“Scott，你也是在为H项目做准备吗。”
我顿了一下说：“不是的，我在L项目。”
明说：“哦哦，最近公司这些英文字母的项目林立，我也搞不清是H还是L了。”
说着拎出一个银色的小行李箱，拿起拴在上面的标签，确认那上面写着的是“维纳斯”。
明提着这箱包，意犹未尽的说：“维纳斯啊维纳斯，顾名思义，它比大力神要小巧的多，所以当初我们选择这个名字做它的代码。可惜那些搞技术的厮们完全不懂审美，最终还是选择了大力神。大力神体型大，容纳多，从产品品质上来说自然是更加稳妥；唉唉，可惜维纳斯这款设计了。“
我站在他身后说：”不瞒你说，其实我也很喜欢维纳斯。“
”哦？“明锁上保险柜说：”你小子现在为了拿到东西就这样顺着我说话。“
我也没辩解只是笑了一下，接过明递过来的箱子。
明没有立即松手，而是攥住了扶手说：“这东西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你一定要妥善保管。”
“十分感谢。”我从兜里掏出名片，背面写上一串数字递给明说：“这是我的社员号码，明天务必在四点之前给我开箱许可。”

打卡

翌日和L集团的商谈进行的比较顺利。
L集团早些时候已经表示出强烈的合作意向，对于我们一改之前的口风、同意开发一款新产品并采用L芯片感到格外高兴。
带队人Cyan是个中年职业女性，微胖，头脑清晰思维迅捷，声音不高但是穿透力很强，看起来是一个老练的业务骨干。
会议进行到一半时，Cyan面露期待的说：“说了这么多，不知我们这次是否能有幸观摩一下贵公司考虑采用我们芯片方案的机型呢。”

我看了下时间，正是三点半左右。
大山顿了一下，刚想婉言拒绝，我轻轻拉住他说：“可以先请宾客休息一下再继续洽谈。”
大山顺势笑容满面的说： “幸亏你提醒我，这说得起劲竟然忘了请宾客休息。接下来还有很多内容，请大家去别间喝茶小憩。”

礼仪小姐带着Cyan他们去别间，我们目送他们走出会议室，大山立刻转过来严肃的问道：“为什么打断我？”
我说：“我觉得可以安排展示一下新机型。”
大山说：“新机型怎么可以说看就看，现在还为时尚早。”
我说：“L集团跟我们打交道也有大半年了，一直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从Cyan的角度来看，这次如果能够看到我们的新机型，对她来说是一个可以拿回去给上级交差的有力谈资，也会加深双方的信任。“
大山寻思了一下说：“即使这样，明年的机型外观也是一级机密，不能给外人看。”
我压低声音说：“造型决议会正在进行中。等一会结束，落选的机型就不再是一级机密。”
大山听闻此话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把落选的机型给他们看。”
我说：“落选机型在外观上也无可挑剔，而且比我们从零开始设计要省事很多，还可以让Cyan满意而归。”
大山说：“即使这样，现在设计中心的人都在总部开会，你去那里提货也拿不到的。”
我指了指身后桌子下的一个小箱子说：“这里面是维纳斯。”
大山惊讶的看我，我连忙补充道：“只是现在还打不开。”
大山的表情从惊讶迅速转为些许愠怒，愤愤的说：“先斩后奏？回头再跟你算账。”想了想又问道：“几点能打开？”
我说：“四点。我们要坚持到四点。”
大山招呼来一个主管说：“现在去把今年的旗舰机型提一台过来，待会给宾客展示。”

Cyan他们重新坐到会议室时，房间中央已经增加了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今年正在热卖的旗舰机型。
大山热情洋溢的讲述了机型的主要功能，尤其对外观造型的设计理念进行了着重讲解。
大山是营业出身，不论丢给他个什么东西，他都能在很短时间内说出一堆亮点，语调铿锵有力，举止优雅有度，语言辞藻丰富，感染力极强，一通侃侃而谈下来，让人觉得被介绍的东西也格外的高大上。
我在一边频繁的看表。一个已经发售的机型，无论怎么介绍，也不可能无限拖延时间。

时针指向四点的时候，我给明发短信道：“我要开箱了。”
没有收到回信，我又发短信道：“给我权限，现在。”

此刻大山已经大致介绍完身旁的这台机器，顿了顿，满脸自信的说：“我们公司每代旗舰机型，不仅功能出类拔萃，外观设计都是非常讲究。说了这么多，到了该贵客们展示新机型的时候了。”

我站起身，从身后拎出来那个银色的小箱子。
Cyan和其他人放下手中的茶水，瞪大眼睛盯着看；她身边的一个业务员小声的笑着说：“不愧是机密的东西，这样的锁在箱子里，还真有点电影里的气氛。”

我在箱子上输入自己的社员号码，然后取下挂在胸前的社员卡，插入箱子上的读卡器里。
我们屏住呼吸，几秒钟后,LED显示红灯错误。
大山脸上仍旧是自信的微笑，眼里闪过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不安；我把社员卡拔出来，重新输入字码，又重新插入社员卡。这次LED终于显示绿灯，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声，箱子自动解锁。

我把维纳斯拿出来，小心的举到桌子上。Cyan随即迫不及待的站起身走过来，围着这款机器聚精会神的观察。

我站在不远处，伸手指着机身美丽的弧线说：“我们圈内人把这道弧线叫做蒙娜丽莎的微笑。有了这道曲线，这铁铮铮的机器就增添了几分美感，也显得机身不那么庞大。”
Cyan的眼睛一直盯着维纳斯看，听闻此话才抬起头来看看我，又径自围着模型转了几圈。
我继续说：“我们推荐这款模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它比其他候补都小一些。听说贵公司的芯片组件在整个行业都是最精简的，因此我们特意选了这款机型，体型更加紧凑，可以彰显两家的技术实力。所以您拍照的时候，可以把它和刚才那台已发售的机型摆在一起，视觉效果或许比较好。”
Cyan听闻此话似乎十分满意，转头对大山说：“我可以拍个照片么。”
大山皱皱眉想了一下说：“今天就破例，但是只能拍一张。Cyan，不消我说，如果这款设计日后成为我们的初代合作机型，那它就是绝密的，相信你一定也会妥善管理。”
Cyan笑着说：“请你放心。”

一个小时后会议结束，我们恭送L集团一行坐上返回酒店的面包车。
Cyan和大山热烈的握手说：“我们没想到贵公司能够把未来机型的外观拿给我们看，真是诚意的最佳体现。这款机型更加小巧，正好彰显我公司组件高度简化的特征，正合我意。我们公司一定会尽全力为它量身定制一套最佳解决方案；我们也希望能够尽快签合同，把合作确定下来。”
大山说：“那是一定的。”
Cyan上车前看了看我说：“蒙娜丽莎的微笑，好名字。我喜欢。”

Cyan一行的车子消失在视野时，大山转过头对我说：“你可真敢冒险。”
我轻轻出了一口气，挤出些笑容说：“结局还不错。”
大山说：“结局？这只是开头，忙碌的日子在后面呢。”

傍晚时分，我拉着银色的手提箱走到明的办公室。
明正在和另一个人说话，我就在稍远处靠着墙静静的等。
那个人看起来三十出头，精神抖擞，一身漆黑的风衣，显得十分冷峻飒爽。
虽然听不清他们的交谈，我此刻却隐隐感到一丝说不出的不安。
明很快发现了站在远处的我，连忙招手示意我过去。

明指着我手里的东西对那个人说：“这是今天借出去的维纳斯，你若感兴趣也可以看看。”
那人看了一眼箱子，淡淡的说：“既然来了就一起看看吧。”
明从我手里拿过箱子，麻利地打开，把维纳斯捧到桌面上。

那人盯着模型看了一会说：“这台也借给我两天吧。”
明说：“那我先给你登记着，你明天上班以后就随时过来取。”
那人点点头，轻轻说了声“拜托了。”，转身准备离开。

我皱皱眉说道：“维纳斯是一级机密，不可以给外人看。”
那人完全没理会，似乎自始至终我并不存在一样，径直的向外走去。
明拉着我说：“你说什么呢，现在大力神已经当选了，其他候补，包括维纳斯，都已经正式退休了。”
我稍微提高了一些音量说：“我就是特意来告诉你，维纳斯重回一级机密了。”
那人的背影停住脚步，转身望向我。
明愣了一会说：“你是说你的项目已经确定采用维纳斯吗。”
我说：“是的。所以很抱歉，维纳斯就不要再借给别的项目了。”

“你确定？”那人踱步走回来，一脸不屑的看着我问道。
我这才看清那个人的面容。细长的柳叶眼上方横着两道高挑的浓眉，高鼻梁，薄嘴唇，脸庞棱角分明。这人浑身散发着一股孤高冷峻，甚至有些凌厉，令人不由得敬而远之。

我平静的说：“以后维纳斯，就只有我可以提走。”
那人十分不礼貌的上下打量了我片刻说道：“你有合同么。”
我想了想说：“已经在准备签合同了。”
“那便是没有合同。”那人脸上闪过一丝鄙视说道：“你是不是素人，没有合同的事情都不作数。”
见我没回答，那人淡淡的看了明一眼说：“那就这样了。我明天来提货，拜托了。”

尽管我有很多不甘心，但也无话可说。
等那人走远，明对我说：“Scott，你可知道他是谁。”
我说：“不认识。”
明说：“他叫越野，是MA事业部的王牌，性格超级恶劣。我知道你担心维纳斯被别的项目选中，但是和越野说话，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是不要正面对峙比较好。”
我想了想说：“有什么办法可以保住维纳斯不被别的项目选走。”
明把维纳斯重新放回箱子里锁上，把箱子提回保险柜里，耸耸肩说：“没有。除非合同签妥，确定会采用这台模型，板上钉钉。在那之前，每个项目都可以公平竞争。”

我望了望那保险柜，转身灰溜溜的往外走。
身后传来明的声音：“你也别太着急，越野看中了好几个机型，也未必会选维纳斯。”

过了一周，小雨给我打电话，说想感谢我上次半夜去寻她。
我们在A大附近的一家日料见面。
那天小雨穿着一件淡绿色上衣，配上牛子裤，既有大学生那种学府书香的清朴纯净，又有邻家小妹的青春俏皮。

我到的时候，小雨已经在坐好，盯着菜单认真研究。
我坐到她对面说：“这么认真，研究出什么了。“
小雨不好意思的笑笑说：“其实什么也没看懂。这菜单也没有配图，完全不知道说的是什么。”
我看看周围的环境说：“没想到学生街也有这样高级日料。”
小雨笑笑说：“以前在门口经过，总是舍不得进来；今天也是借这个机会给自己改善一下生活。”
我于是从她手中拿过菜单说：“你心意我领了，这顿饭我请客，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小雨认真的说：“那怎么行，这次是专程道谢的，你请客我又怎么能表达我的谢意？”

我笑笑没回答，叫来服务员，问了一下今天有什么特色海鲜，然后点了几个自己认为比较常见的菜品。
小雨呆呆的望着我和服务员有说有笑，末了垂下目光喃喃自语的说：“平时都是在宿舍自己做做饭，或者去同学家串门，倒是很少来外面吃。说是请你吃日料，却一句日语也说不出来，连点菜也是靠别人，真露怯。”

我望着眼前这个女孩。干净的面孔上一双微微上翘的眼睛，那双眸至纯至真，简直就是一路象牙塔走来，完全没有见过风雨淋过泥泞，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纯净无邪。或许正因为此，她还没学会去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那日在山路见到我会哭的一塌糊涂，现在见我和服务员自如的交流会流露出失落。

小雨见我出神的望着她，脸上浮起一丝不自在的嫣红。
我移开目光说：“以后最好适当去外面吃饭，尤其是日料和西餐。一些点餐的礼仪和菜谱还是应该初步了解的，不然等毕业工作以后现学会比较辛苦。”

菜品上来后，我简单给小雨介绍了一下吃法和说法。比如金枪鱼可以加辣根而三文鱼不加辣根；比如天妇罗蘸的酱油和寿司蘸的酱油不同，不可以用错；比如一些菜品会摆到特定的位置不宜挪动，比如牛肉火锅是可以要求店员给涮好的，诸如此类。

吃到一半的时候，小雨问道：“眼看就到年末了，你回家过年吗。”
我说：“日本只过阳历年，春节时期我们也不放假。”
小雨说：“春节不能团员可真寂寞。”
我说：“我们一般会聚聚餐喝喝酒，一夜也就那么过了。人在外久了，过年也没什么气氛。”
小雨说：“等褚哥回来了，我们圣诞节一起包饺子吧。”
我笑出来说：“圣诞节包饺子？你们大学生不搞圣诞party的么，和我们几个包饺子真委屈你了。”
小雨摇摇头说：“我和你们一起吃饭很开心啊。”
想了想她又说：“你能来一起吗。”
我漫不经心的说：“什么一起。”
小雨说：“包饺子哦。你圣诞节要是有别的安排。。。”
“我能有什么安排。”
“我是说，如果你要去东京和女朋友过圣诞。。。”

我沉默了一下，默默的喝了一口饮料说：“没有，我们都还要工作呢。”
小雨吃着鸡蛋卷说：“我研究室的先辈女朋友也在东京哦。他就打算去东京和女朋友一起过圣诞，翌日再一大早赶回来上课呢。”
我心头升起一丝寂寞，只是淡淡地说：“我和她都很忙。”
小雨低头吸着酱汤，似乎是无心的说：“说起来，认识你这几个月，好像没见过你去东京哦。”
我说：“去过一次。”
小雨见我话越来越短，似乎有些尴尬。
我于是转开话题说：“话说回来，褚哥应该已经回来了。”
“哦？”小雨有点失落的说：“他也没跟我们联系，一直以为他还在美国进修呢。”
我说：“他现在特别忙，大概是没时间吧。”
小雨心不在焉的说：“他在忙什么哦。”
我想了想说：“公司最近有一些动作，和他的研究领域有关，他所在的部门最近都是彻夜灯火通明呢。”
小雨想了一下说：“对了，最近新闻报纸上都有报道你们公司巨额投资建厂的事。是不是和那个有关系。”
我点点头。
小雨说：“这消息最近在这小城也成为大新闻，不知道褚哥忙不忙，别累坏了才好。”
我淡淡的笑了一下说：“你还真关心褚哥。”

12月初的一个夜晚，我开车回家的时候出了一点小事故。
我当时速度有点快，后边的车子又跟的近，所以我减速的时候造成了追尾。
追尾是在双方都踩刹车的情况下发生的。人都没事，就是车子后面被撞坏。
警察很快赶到，办理了相关手续，保险公司也及时赶到把我的车子拖走。
收拾完这一切，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乡间小路上。
要是平时，就干脆一路小跑回去，十几公里就当是运动了；只是那天格外冷，我也是忙的连中饭都没吃，实在没有力气。
想想给出租车公司打电话还不如搭个顺风车来的快，于是掏出手机给褚卿打了电话。

褚卿的车子停在我面前时，我已经靠着一处大石头蜷缩着蹲下，冻得瑟瑟发抖。
褚卿小跑过来把我扶起，搀扶着走向车子，一边怒斥道：“怎么不穿外衣？”
我松开他表示自己没事。

坐到褚卿的车子，他从后面找了一件厚衣服给我盖上，我抖了好一会才暖过来。
褚卿说：“车里总得预备一件防寒大衣，万一遇到这样的情况也能救急。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要是我再晚来一会你就危险了。”
我浑身酸痛，闭着眼睛笑着说：“要不是这样还叫不动你呢。”
褚卿又把空调的温度提了几度说：“就算你没撞伤，估计也快冻伤了。我先找家饭店带你去吃点东西暖暖。”

我俩坐进一家拉面店，我喝了一大碗热汤，才感觉自己活过来。
褚卿在一旁看我狼吞虎咽的吃，似乎觉得这人并无大碍，于是叫服务员端来一个烟灰缸，点燃一支烟默默的抽起来。
半晌，他淡淡的说：“明天就算你觉得没必要去医院，也应该在家休息一天。”
我放下碗说：“工作那边需要赶进度，一天也不能耽搁。”
想了想又说：“这次公司投资建厂的事，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到底有什么蹊跷。”
褚卿说：“这几年长老们都退了，新上任的这TOP都很年轻。加上前年社长也换成新人，万事具备了，就开始加速改革、加紧投资，大概也是为了改变这么多年传统守旧、一成不变的老作风吧。”
我若有所思的说：“总觉得有点急。毕竟这次投资额度巨大，传统日企很少有这么操作的。”
褚卿无奈的笑出来说：“上方的事你操什么心，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我又说：“小雨那天还念叨，说你回来怎么不告诉她。”
褚卿没回答，只是默默的吸着烟。
我说：“小雨说过圣诞节想一起包饺子。回头我和大庆安排一下。”
褚卿说：“你不去东京么。”
我沉默了一会说：“你就算再忙，晚上也好一起过来吃个饭。”
褚卿若有所思的看看我，再也没说什么。

打卡，冬雨

翌日我果然感冒，但是仍旧挣扎着爬起来去公司。

和L集团的合同终于到了签署阶段。
我和大山把所有资料整理好，用了一个上午向五十岚进行了详尽的汇报。

自从公司斥巨资建厂的消息报道出来以后，五十岚的日程原来越忙，他也越来越憔悴。
五十岚就像一匹冰封的雕像。皮肤黑，嘴唇黑，眼睛也黑，乍看去像一块没有表情的巨石，仔细一看则会感觉这巨石蕴藏着令人不想靠近的冰冷肃杀。
正因为此，他即便是怒得面红耳赤，抑或是病的面容蜡黄，抑或是累得面色发青，也大多会被这黑色的冰霜掩盖去，只剩下铁铮铮的面无表情的雕像一般，很难看出和平时有什么不同。
我注意到他的健康每况愈下，是因为他走路越来越驼背。五十岚有腰痛病，一旦连续工作太久就会直不起腰来。
我那时人微权轻，不知道公司上层发生着怎样的变化，只是一心一意的扑到L项目里；偶尔发觉五十岚好像穿着昨日的衣服，大概又是在办公室熬夜了。

五十岚闭着眼靠在沙发上听我和大山说完，思考半晌，低沉的说：“Scott君，你觉得这套方案如何。”
按照以往的经验，不论我们准备的多么天衣无缝，五十岚都会抓住一些细枝末节开始发问，最后要求大范围修改资料；而这次他竟然没有提出任何针对资料本身的问题。

我恭敬的说：“ L计划的成败关键在于能否获得先机。我知道这套方案并不完美，但是只有尽快推出第一款产品，我们的项目才能存活下去，P事业部才能够拥有一个新的重量级项目。”
五十岚抬起厚厚的眼皮看了我一眼说：“你为什么这么急于推出产品？多花些时间用在前期研讨不好么。”
我说：“回本部长。。。公司突然斥巨资建厂，下个财年的现金流和预算都会骤减。现在公司内部有数个秘密项目同时在水面下进行，我想不出意外的话，这些项目将会被相继叫停，只有走的最远的少数项目才有可能被保存下来，得以开花结果。这也是我们这段时间尽全力赶进度的原因。只有签了合同，才可以尽快确保下个财年的预算。”

五十岚望着我，脸上的冰霜似乎有一个瞬间融化了一些，又立刻恢复到面无表情。
他站起身弓着背慢慢的踱着步子说：“难得你年纪轻轻就能看到这一步。”
接下来又似乎是自言自语的低声说 ：“为了项目的存续，Scott选择速度和时间，而不是慢工出细活。”
五十岚忽然抬起头望着大山，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说：“大山啊大山。。。你说如果我就这样批准了，以后是不是、也没有资格去埋怨那个人急功近利了呢。”
大山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只是恭敬的笑了一下，避实就虚的说：“我们这些身在其中的人，又有哪个能够独善其身呢。”

五十岚自嘲的哼了一声，拿起那份资料狠狠的看了几眼，又放到桌子上，用手用力的拍了拍说：“Scott，做下去吧。”

到了下午我发烧愈发严重，大山要求我马上回家休息。
我拎着皮包摇摇晃晃的走到明的办公室。
明见我一身颓废的样子说：“你这是怎么了。”
我惭愧的说：“感冒发烧了。”
明做出厌恶状说：“可别是流感。”
我笑笑说：“昨天晚上一件单衣，在山路里呆了将近一个小时，冻着了。”
明见鬼一样的说：“你怎么这么自虐。”
我耸耸肩说：“车子被追尾了。”
明不耐烦的说：“赶紧回家休息去吧，看你脸色糟糕透了。”
我说：“我是来问你，维纳斯有没有被别的项目选走。”
明说：“还没有，不过有几个项目都在选造型呢，阿基里斯，维纳斯这几个机型都是热门，说不定花落谁家。”
我说：“越野呢，他是准备选定维纳斯么。”
明说：“越野那个人从来不透露这些信息，我也不知道。不过听组长说，他的项目很快就会敲定了，已经在签合同了。”

我在家睡了一下午，晚上有人来敲门。
打开门，大庆拎着一大包水果和食品走进来说：“褚老大今天又要加班，叫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事。”
我说：“你要是不嫌弃，就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再回去吧。”

大庆三下五除二炒了两个菜。
我坐在一边裹着毯子，有气无力的说：“对了，圣诞节去你家包饺子。”
大庆说：“怎么又是我家，就不能来你家。”
我说：“你家离A大近。”
大庆笑嘻嘻的说：“你这人真损，这么关心小雨是怎么回事。”
我说：“你们都要喝酒，末了还得我送她回宿舍，来我家得饶多大弯。”

大庆想了想说:“阿文，不是我说你。你和你女朋友。。。该放就放吧，趁大家还年轻，长痛不如短痛，对谁都是好的。”
我默默的喝热水不回答。
大庆一手拿着炒勺，转过头来对我说：“一边是你，一边是东京大都市灯红酒绿的生活。。。。我跟你说，漂亮的女孩身边从来不缺好男人，缺的是物质生活。这些你也都明白。要是你不打算去东京工作，就不要折磨自己。”

大庆把盘子端过来，丢给我一双筷子，自己也开始大吃起来。
“褚老大，单身男神就是不结婚，也没见他处女朋友；你呢，有个大学时代的女朋友，却是分分合合藕断丝连。你们这些人，活得都太任性，不知道珍惜眼前的人。”
“大庆，你好聒噪。”

大庆走了以后，外面刮起风，不一会，闪电迭起，天边滚起闷雷。
我觉得有了些力气，于是披着衣服走到阳台，出神的望着基地方向那一团模模糊糊的亮光。
许久，忽然拿起手机，久违的发了一条短信：“下周末，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好吗。陪我走走。”
她回信说：“去哪里？”
我说：“一处海边，我一直想带你去，想很久了。”
她说：“好啊。”
我心里升起几分暖意，写道：“我去接你，不见不散。”

这份暖意持续了很久，直到闷雷越来越重，最后打的豪响，我也没在意，收拾完毕就上床睡觉。
关灯后没过多久就收到了一个短信。
打开一看，是小雨，她说：“雷声好大，我很害怕。”

我又打开灯，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电话打过去。
小雨先是为这么晚还打扰我再三道歉。
然后她说：“以前在大学也有一次这样打雷，当时好在有室友，大家互相安慰下，说说笑笑就过去了；现在孤身一人，就愈发觉得恐惧。”

我之前只听说有些人在打雷等极端天气时会感到不安和焦虑，没想到自己能遇见这样的人。
我安慰道：“很多恐惧和不安的情绪，都源于祖先对于自然和天敌的畏惧。大概是在你的基因里，这一段被完好的保存下来了。”
小雨沉默了一会说：“日本打雷多吗。”
我说：“一般打雷多在夏季夜晚，这个时期滚雷还真不多见。”

我想尝试和小雨说些其他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不是能言善辩的人，面对一个并不是十分熟悉的女孩，在这样的夜晚，为聊天而聊天这件事还真难上手。
小雨也不是特别会寻找话题。我可以感到她并不希望放下电话，却也尴尬于无话可说。

我本来也不困，于是索性爬起来说：“要不我给你弹个曲子吧。”
小雨惊讶的说:“你有琴？”
我说：“是吉他，不过很下手，自己瞎玩的。”

我把手机调成免提放在一边，起身拿来很久没碰的吉他，一边调调子一边惭愧的说：“其实本来应该问你喜欢什么曲子，可惜我实在是没到能给人点歌的水平，就随便弹个我记得的老歌吧，你别见笑。”
小雨高兴的说：“你弹什么都可以。”

我想了一会，轻轻拨动琴弦，低声唱起：
“你现在好吗
今天快乐吗
我从远方送你的花
你收到了吗。。。”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片美丽的海滩，那天风和日丽，蓝天白云。
海滩上只有两个人。
阳光照过来，她转过身躲开炽热的光线，扬起笑脸对我说：“文，你答应我，花花世界，不忘初心。”
此刻我不由分说的环住她的腰，把她紧紧的贴在胸前，低下头贪婪的欣赏着那迷人的脸庞。
许久，她有些愠怒的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笑着说：“我此刻只希望能有一台车，就停在这里，升起后备箱，这样你就有一大片阴影，不必这样躲避太阳；车里装很多很多你喜欢的马卡龙，你想在这里呆多久都可以。”
她笑着说：“傻瓜，车子怎么能开到海滩上呢。下次我戴遮阳帽就是了。”

“我已学会珍惜
再给我一次勇气
好想告诉你我的爱
一直留在你那里。。。”

一曲结束，我仍旧入神的回忆着那湛蓝的海天一色。

“你很喜欢任贤齐么。”
小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停下来，脸上似乎还挂着笑，忽然又觉得那些都恍如隔世，进而升起一丝淡淡的失落。
我说：“他的歌我都很喜欢。”
小雨笑着说：“我敢保证，你弹唱的时候一定是在想女朋友了。”
“有么，你怎么知道。”
“唱的很有味道哦。”小雨很开心的说，“没想到你居然能弹唱，好才艺哦。”
“什么叫没想到我居然啊。”
“平时你总是话很少啊，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冷漠低调，所以刚才那首歌真的把我震撼到了。”
“你对我有误解，我并不冷漠。”
“文哥，以后你要是组个乐队，我就去当你的粉丝。”
“真抬举我，我哪有那个水平。”
“再弹一首好吗。”
“那我就随便弹弹，你要是困了，就随时挂断，不要在意我这边。”
。。。。。。

翌日赶到公司的时候，Cyan已经发来了合同最终草案。
我确认了几遍无误就拿去给大山。

大山正在眉头紧锁的看一个文件，见我过来，立刻收起疲惫的表情，露出一个满是元气的笑容说：“有进展了吗。”
我把文件递给他说：“可以签字了。”
大山接过来，大致看了一下就说：“装订成书册，请五十岚本部长签字，然后寄给Cyan就可以了。等L集团签完字再寄回来。”
我点点头转过身，大山又叫住我，充满希冀的望了我一会说：“恭喜你，即将拿下第一张大单。”

很多年后我都记得大山的笑容。尽管很长一段时间里，我还无法站在他的高度去俯瞰那个时代，还不能理解在那人人都为公司投资建厂的壮举欢欣鼓舞的时候，在地方报纸的头条明晃晃的夸赞着地方制造业再创辉煌的时候，他书桌上越积越多的审批文件，他脸上愈发凝重和疲惫的表情。
然而那些都是上方操心的事。在我看来，五十岚本部长向来是一副不忿不满的样子；大山部长或许也只是高处不胜寒。高高在上的领导们，总是会有他们的烦心事。
只有那笑容总是温暖而笃定、充满自信和期寄，像冬日上午的阳光，并不炽热，却恰到好处的带来一片温暖，令人徒升几分安详。不论我多么疲惫和挫败，只要站在大山身边，就总能感到一种难以言表的归属；总有一种就算是那天塌下来，也可以和他一起扛过去的决然。

我贪婪的望了一眼那笑容，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借着这样的好心情转身回到座位上。
不远处的柳川见我回来就站起身，不紧不慢的凑过来说：“终于可以签合同了么。”
柳川四十后半，在P部门做了十年有。我进入公司以来，在各个方面都给我很多帮助和指导；加上他的性格与世无争、与人为善，是个十分受人爱戴的老好人。
我说：“柳川老师，我们公司签合同，甲方和乙方谁先签字有硬性规定吗。”
柳川想了想说：“倒是没有硬性规定，一般是我们甲方先签字，再交给合作方的。”
我说：“那这次我先请乙方签字吧。”
柳川愣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说：“Scott君不必紧张，合同已经拟定了，还怕对方反悔不成。”
柳川本来就老实，这一笑也是发自内心的咧开大嘴，颇有一种 “笑得跟哭”一样的淳朴，愈发令人感觉眼前这个年近五十的大叔甚是可爱。

我说：“我是想尽快拿到双方签字的合同原件。”
柳川说：“怎么这么着急。”
我说：“我想L项目确定下来，越快越好。”
柳川伸出一只手轻轻敲了我一拳说：“这么年轻就带项目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你有压力也是正常的。以后不论出什么状况，我们都会帮助你，放宽心吧。”
柳川喜欢用轻轻砸人的方式表达喜爱和鼓励。
我冲他笑笑说：“怎么会，有你在我可安心了。”

我给Cyan打电话说：“我稍后把公司指定的合同装订样式发给你，请你按照样式装订成书册，然后请领导签字，然后立刻用国际快递EMS给我发过来。”
Cyan说：“贵集团既然有专门的装订样式，那就你那边制作成书册，签完字再发给我吧，比较稳妥。”
我说：“那样一来一回最少也要一个星期。如果你那边直接装订并签字之后发过来，只要单程的时间就能完成签字，可以节约三四天时间。”
Cyan不解的笑笑说：“都说日企办事慢，我怎么没看出来，反而是觉得你一直在推着赶着向前进。年轻人啊就是有效率。”

三天后，我来到五十岚的办公室前，里面似乎有人正在谈话，我就坐在外面默默的等。
过了一会门打开，赤松抱着电脑哭丧着脸走出来，见到我在外面，僵硬的表情缓解了一些说：“你可以进去了。”
我望了望赤松的背影，随即走进办公室。

五十岚在座位上，表情凝重的闭着眼不语；大山坐在对面，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似乎没见到我一样继续对五十岚说：“如此规模的增产，价格肯定是有影响的，要不我们换个时间再研讨一下。”
五十岚一脸阴沉的说：“产量是公司的命脉。现在不是说价格的时候。”
大山眉头紧锁，末了还是顺从的说：“我知道了。”
他很快整理了一下情绪，随即转向我，换上一副温和一些的笑容说：“呦，你手里拿的可是L集团的合同。”
我说：“国际快递，刚刚给送来的。”

五十岚完全没有理会我，仍旧喃喃自语的说：“大山君，破坏市场价格是谁都不允许的。上方不允许我这么做，我也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我在一旁拿着合同正觉得有些尴尬，五十岚向我瞥了一眼示意我过去。
五十岚把合同翻到最后一页看了看L集团的大红章，微微叹口气说：“大山啊大山，我就先不为难Scott了吧。”
大山苦笑着说：“第一代产品，怎么都不会有数量的。”
五十岚掏出签字笔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又从抽屉里拿出公章认真的盖上；然后举起来端详一番，确认朱印干透了，才把合同还给我。

走出五十岚的办公室，我径直来到赤松的座位前。
赤松见我过来，轻轻叹口气说：“你出来的可真快。”
赤松三十出头，长得短粗胖，天生一张笑脸，看起来自带喜感；此刻他却垂头丧气的弓着腰，把浑圆的肚子硬生生的窝起来，看起来十分不舒服。
我想了想说：“五十岚本部长要求增产多少。”
赤松一听这话立刻凑过来，低声说：“要增加三倍，三倍啊！Scott，市场就那么大，一款产品不是说你生产多少，消费者就会购买多少。”
我点点头说：“最近这段时间到处都在要求增产，加快偿却新工厂的成本。”
赤松叹口气说：“过度库存会导致价格崩坏，如此不合理的要求，还这样强加于人。”
我回忆了一下刚才五十岚和大山的对话，轻轻说道：“增产也未必是本部长的意愿，或许只是按照上方的指示照做而已。他也不是针对你，你别往心里去。”
赤松笑笑说：“即使不是针对我，他就不能好好说话么，总是黑着脸一副威压的样子。。。。也就大山部长那样有超强包容心的人才能在他面前还有说有笑。”
我想了想说：“你别生气了，改天一起打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