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战争题材小说《我是一个兵》原创完稿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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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1-12-21 19:10:54 更新时间:2022-09-25 11:37:51

楼主:雄声  时间:2022-02-12 15:54:30
齐先生一家在齐砭子又住了两年多后,被儿子接到西安去了。留下的那院窑洞和一些山地,都作价卖给了邻近的人家。动荡年月里的一场祸害,成了一位教书育人一辈子的老文化人再不归来的决绝因由。它让我们这些在私塾念过书的娃娃,除了一份美好的记忆外,便是中途辍学后的无限怅惘。
全国解放时,齐先生在西安去世了。送别他的除了那几位在外面发展的弟子外,故乡地方上几乎没有任何人参与。当时的我因病正好在家中休养,得到消息已经是后来的事了。
我的师兄吴一虹被家里人接了回去,他不比我,小小年纪,就留下了一个大义凛然,呵斥土匪,救助老师一家的光辉形象。多年之后,我曾在一次带队的夜袭中遇到过他。那时的他除少了一只手外,其他方面都健康,还长了一副高大的身板。
再说四个土匪一溜烟骑马跑得不知所终,路过红石弯村前的台子路时,蔺家老二和赵大丑,各自正背着一捆从山里砍回的柴禾。他们远远就看到了骑马狂奔的几个人,也听到了那声枪响。两人第一反应是抛下柴捆子,快步跑到了一处山崖上,半隐了身子,一直看着四个土匪,从崖底下风驰电挚向西而去。
围绕了这件风波事,我们一群娃娃聚在一起时,也是吵得乱糟糟的。大小伙子赵大丑和蔺老二有时也会坐在一起,争着吹嘘他们亲眼所见的那一幕。两人为此还发生了争执。
赵大丑说:“我看见那个拿枪的土匪他也看见我了。他在马身上,扭了脖子,一直与我对视,直到跑了过去。那家伙的眼睛就跟狼一样发出绿光。他还把吊在怀里的枪提了提,向我显摆。他妈的,他以为我会怕他,不敢跟他对视。我才不怕呢,就恨没有枪,要不我绝不放走他们的。”说着,他还把身子一撤,一只眼闭,一只眼睁,用手指比划出瞄枪射击的样子,嘴里发着叭叭的声音。蔺老二说:“那个拿枪的个头没有那三个拿刀的大,骑的不是马,是个黑骡子。他们过来时只顾往前狂跑。我顺手拾了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扔了下去。本来能打到那个三角眼的,可是风一吹,石头偏了。唉,要是几把飞刀,就一定能把那几个家伙给收拾了。”赵大丑揭露说:“石头还能让风吹偏了,那又不是牛。”蔺老二说:“你还说呢,从那么高的崖上往下看,人脸能看清就不错了,咋还能对上眼!”
楼主:雄声  时间:2022-02-13 20:14:50
@孤城圣雪 2022-02-12 21:42:44
过来欣赏,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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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位新朋友光临寒窗,亚宁遐想并欢迎。
楼主:雄声  时间:2022-02-14 10:02:34
两个人互相揭短,就比划着往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去武斗了。这几乎成了他们之间的一种默契,如何斗,斗的结果咋样,没人知道,给我们这些小娃莫测高深的神秘。
为了还原蔺老二和赵大丑说的话,我和三丑一起爬了一趟红石崖。在他们说的位置上,我笑了,三丑却肯定地说,他就是能看见崖下路过的一个人的眼睛。我试着瞅了又瞅,不行,那人的脸是模糊的,很小。三丑说他还能看见崖下有一块拳头大的石头上,落着一只蝴蝶。我骂他也是吹牛,他说不信咱们下去看。
我们不怕辛苦,绕了好多个弯子下到了崖底。果然有三丑说的那块石头,却没蝴蝶。三丑说肯定飞走了。我没说话,盯着他的眼睛,把他给看得有点害怕,冲我做了个鬼脸。
又一回,蔺老二和赵大丑一个说枪厉害,一个说刀锋利。爱枪的赵大丑就幻想着,能搞一把长把子的枪,爱刀的蔺老二便开始自己琢磨着造刀了。我和三丑都近距离见过刀。三丑嘴笨,说不出刀的具体样子,急得用手在空中比划。我拿了一个棍子,在黄土上画出了大刀的尖与弯刃,还有刀柄处的挡手。虽不太理想,还是有模有样,初具形象。
这一次的兴手画作,我的形象记忆天赋一下子外溢出来。从那以后,我爱画画的本事,便成了一种兴奋的手段。只要有空,有场地,我就拿着树棍胡乱的画。一座山,一座庙,一条沟,一面坡上的草,吃草的羊,放羊的娃娃,牧羊的狗,都是我画的对象。
一切都是不由自主下的随意,却成了自我宿命隐秘的开端。就这一点,我以为命运确实存在于每一个生命之中,它先天地而成。生命的过程,是这个而成展示的必然。如此推理下去,鸡生蛋,蛋生鸡,就陷入了天地大混沌之中。
先不在此理论,记得当时蔺老二高兴地把我的脖子一搂说:“哎呀,还是我妹夫,这手多巧,画得真像呢。”我本来很兴奋,经他这么一说,浑身马上不自在起来。就用棍子一通乱画,把那把黄土地上的大刀给破坏的没了形状。
楼主:雄声  时间:2022-02-15 09:35:57
@罗锡文 2022-02-14 11:04:45
支持亚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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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一兵,何敢言帅。若论长相,更不堪论。所以,帅不敢当。谢谢老罗。
楼主:雄声  时间:2022-02-15 11:01:39
几天后,蔺老二拿着一把自己修成的木大刀,来让我看像不像?我拿在手里,觉得很轻,翻看了一下,觉得很像。不得不说,这把木刀与那些土匪的真大刀,除了材质和大小不同外,模仿的还真不赖。我连声夸说太像了,急着要拿出去耍,好给那些碎娃子们炫耀。蔺二哥很大方地同意了,只跟在我的后边,看着和听着每一个遇到的人的反应。
虽是一把假木刀,有总聊胜于无。蔺二哥的这一招,把赵大丑给逼得没了资本。同时,也逼出他的一个大胆想法。他们两人商量着,一定要搞到一把真正的刀和真正的枪。去哪找,怎么找,他们密谋而定。半个月后,红石弯村的这两个好汉一起失踪了。他们秘密只有我知道。我发过誓,对谁都没有说,也不会说,包括我的父母。
蔺老汉为了儿子的事,和赵大丑的父亲红了脸。他认为二儿的失踪,都是赵大丑给教唆坏了。不但教坏了,还把人给骗得找不见了。赵大丑的父亲是个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响屁的农家汉子,只知道把蔺老汉的话反过来说。两家老人嚷了两场,却谁家也没有主动去寻找。毕竟,两人都正年轻,又是一起失踪,互相作伴,那就不会出什么大事,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
一段时间,围绕两个人的失踪,村里的老人们的说法就多了。多数的内容落在了赵大丑的身上,就传言他不是他大的亲生子,是土匪那年进村留下的野种。当时,赵大丑的妈还是个大姑娘,被土匪给强奸在了地窖里。土匪走了,他娘就嫁给了他大赵德水。
关于赵大丑的身份的说法,有一个证据是赵大丑的长相,和二丑、三丑没一点共相,性格也完全不一样。赵大丑野,身上天生一股匪气,从小就是村里的娃娃王。另两个都老实,和他们的父亲一样,笨嘴拙舌,连行为也笨。这个说法一出,人们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
本来渐渐走出私塾受害阴影的红石弯,土匪的话题再次乱纷纷地被议论。这些言论入到我的耳里,就与蔺老二和赵大丑紧密关联起来。因为,他们搞刀搞枪要去的地方,就是一百多里外,有着百年历史的老土匪寨子二郎岭。
楼主:雄声  时间:2022-02-15 20:42:16
@mcdlmj 2022-02-13 08:55:01
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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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一日不到,亚宁笔拙。
楼主:雄声  时间:2022-02-16 10:43:16


我在私塾里上了不到两年学,有所收获,却实在是太少了。从十一岁开始,我跟着父亲下地劳动,就学会了使唤牲口,伺弄庄稼。一度,我心有不甘说:“我们私塾弟子有去县城念书的。我也想去。”父亲说:“想得美了,你大我没这个本事,供不起你哟。”我说:“那我跟齐先生不是白学了?”父亲说:“看这娃说的,哪里能白学呢。起码,你还识下了一些字了。”
对比而言,我与几个文盲姐姐相较,我会写五百多个生字,会写全家人的名字,还会写一些简单的信件。我比父亲还有文化,父亲记不了的账,我还能给写出来。所以呢,父亲好多次生意上的往来情况,我在记账的时候,都有了大概的了解。父亲嘱咐我,对谁都不能说,连我的母亲也一样不能说。
父亲的生意,有时亏,有时赚。最大的一笔,因为赶牲口的路上遇到了洪水,一下子亏进了上百个银洋。这个数字比齐先生家被土匪抢走地还多。我们家的生活也跟着再次陷入了一个小低谷。母亲过年做茶饭,家里的一些开销,都不得不作一些精细的计划。
生计上的变化,引发父亲在一次醉酒后,拍着我的脑袋说:“你狗的命好,放在现在,你大我就是有心,也没那个力供你去私塾了。”母亲眨动着眼睛,慈祥地看着我说:“其实,学得多了也没用,现认下的那些字管够用了。咱们是种地的,平平安安一辈子比啥都好。”
父母的说法也是我的认为,所以,我对继续念书的事不再放在心上。实在说来,我天生不是一个好学上进的人,对学习并不那么热爱。至于后来还能有所进步,除了那点私塾基础外,都是随波逐流式被动学习的结果。当然,这要排除我的用树枝在黄土地上绘画天赋项。
楼主:雄声  时间:2022-02-17 11:20:08
与我们家相反,我的老丈人蔺老汉家,日子却是渐渐地好转起来。他们在原来的窑洞边上,凭了辛苦,挖了一排三孔土窑,前面还修起了一处半亩大小的院子,种了一方蔬菜园子。蔺家老大买回媳妇后,再没了胡思乱想,也不往外跑了,一门心思过日子。随后两年,他媳妇连生了两个儿子。就连我们家送的那只羊,也给蔺家繁衍出了十多只后代,快能独立成群了。
蔺家向好的光景,让父亲感叹连连,和母亲私下说:“老蔺家人丁就是旺。你看那个大小子,三年两个儿子,将来还不得往下生个六七个。”母亲不无眼红说:“多了有甚好处,多了累手大,光景难过。前两年把蔺老汉那两个老圪桩子没差点愁死,你咋不说呢!”父亲摇了摇头,沉吟说:“天留日月佛留经,人留儿孙草留根。这后人多会儿都是一个家的希望哟。”正做着针线的母亲,把针在额头上比了比,长叹了一声没接话。父亲吸了一大口旱烟,总结说:“人家呀肯定是祖上积下德了。”母亲反驳说:“照你这么说,咱们家祖上缺了德了?”父亲表情一恼,生气说:“跟你这人拉不成个话。”
老蔺家光景能过起来,离不开我父亲那一次借钱的帮助,还有一家人都能受下苦。真正的原因,是曲桂花这个女人,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好嘴头子。她为了给自己家的娃,特别是眼看着长成大人的二儿找婆姨,主动和赵五婶套近乎,没多久,也上手了当媒人的本事。经她的嘴给别人家介绍的女娃子,都是优先考虑了自家人之后,才去尽心尽力。
楼主:雄声  时间:2022-02-17 21:35:14
生命漫长也短暂,七十五年全征程记录式展示,不容易,也简单。
楼主:雄声  时间:2022-02-18 09:27:37

支持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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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y_风雨人生826 2022-02-17 23:29:17
拍成电视剧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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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拍成电视剧,绝对有灵魂。
楼主:雄声  时间:2022-02-18 10:59:50
我的母亲是天才的表演家,她在晚上没事的时候,给父亲和我们学着曲桂花的动作和语气说:“那老婆子到了人家,也不知是从哪学的那一套,一进门,左手烟袋,右手烟锅子,往炕上盘腿一坐,烟不离口,话不断句。两家人要是谈不拢,她谁也不让说话,一股脑儿讲得全是那套话,什么不结亲是两家人,接了亲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为了儿女福,啥话不能谈。钱财身外事,儿孙天地长,为几个小钱伤和气,误大事不值。听我的,女方退一步,咱们少要点。男方大方点,再多出点,最后还不是羊肉炖在锅里,肉烂在汤里。谁让咱们就要成一家人呢。咱们要两好隔一好,才能把事办好……”
母亲说得有声有色,听得我们哈哈大笑。只有三姐不笑,在她的心思里,曲桂花是自己未来的婆母,成了这副德行,还不丢人。我没心没肺,笑得最畅怀,我才不在乎与蔺娥子的关系。因为她是要到我们家门上生活,是我们赵家的人。
俗话说,媒婆的嘴,哄人的鬼,在这上面曲桂花那张嘴是天生的。不长时间,她就给远的近的说成了好几对。哪一对成了,都得给媒人送个大礼包。想当年,为了我的婚事,父亲就给赵五婶送了一份事前就谈好的谢礼。一家送,两家送,多了就成了职业收入。蔺家的光景能有起色,与此不无关系。按曲桂花常挂在嘴边的话:
“不要笑话我们这营生,积善积德呢。我成全一对对,我好活一辈辈。”
曲桂花给别人家说成的对象,都无缘自己的二儿。这让她一次又一次气短。原因复杂也简单,一个穷字把什么都给坏了。更何况,讨吃要饭而来的一家人,飘蓬一样,如今在红石弯当长工,将来还不知道往哪里去呢。再就是蔺家老二,是弟兄中最不安分守己的一个,来了红石弯几年时间,惹过几次事,把名声都给扬出去了。
楼主:雄声  时间:2022-02-19 10:27:45
就为了弄枪和刀,蔺家的老二和赵大丑一起失踪之后,一年多没了消息。据赵大丑后来所说,他们本是要到土匪窝里偷枪,走错了道,应该西去,都走向了西北面,后来走得连方向也搞不清了。结果,在一天午后,两人被一支队伍给抓了丁。
那是一家什么队伍,两人也不知道,只知在离榆林不远的沙漠中。他们先是跟着当苦力给搬运东西,没多久就入了扛枪的士兵行列,各自分在了不同的两个队里。带队伍的看管得严,两个多月里,他们只有过一次机会,碰面在了演兵场上。
那短暂的一面,为两人提供了机会,商量好不管谁只要逮住了机会,说成啥也要逃回家去。一年半后,赵大丑逃了回来,蔺老二就没了消息。而一段时间,就风传外面打开了仗。蔺老汉刚刚消停下来的好生活,又被搅得牵肠挂肚。
蔺老汉有一回对大儿说:“大虎,大咋想也不能不管,得把你兄弟拉回来,要不然,说不定哪天打仗人就没命了。”大虎是大儿,接话说:“人在哪都不知道,咋找嘛!”蔺老汉说:“一个人死,两个人活。现在天冷着,地里没活,要不你跟老三往榆林给咱们跑一趟。”大儿抿着嘴没答应。曲桂花骂说:“你个自私货,自家的亲弟弟,你就一点都不操心。”
蔺老汉来我们家串门,和我父亲坐在炕头上,吧嗒着旱烟,愁眉不展,说了想寻二儿的想法。父亲说:“你那二儿比大儿捣的厉害,找回来怕也不安分,还不如就在队伍上,说不定还混出点名堂呢。”蔺老汉说:“捣归捣,也比上战场让枪子打死了好哇。”父亲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说:“要是找回来,给狗的也买上个媳妇,就拴住了。”
楼主:雄声  时间:2022-02-19 16:24:58
@玥姐玥玥 2022-02-19 14:36:48
支持亚宁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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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违了的玥玥,感谢光临寒“窗”,亚宁致敬。
楼主:雄声  时间:2022-02-20 17:26:40
父亲的话让蔺老汉一脸苦笑,跟着说开了三姐和他的三儿的婚事。母亲插嘴说:“娃还小了,再等上两年吧。”蔺老汉说:“不小了,能成家了,成上一个家,我省一份心。”父亲瞥了一眼正好进门来的我说:“这话说得也是。”
蔺老汉上门说的话,有些是曲桂花给叮咛和教下的。这个女人一天在算计。过了两天,曲桂花来到我们家,进门就喜笑颜开。正在叠起的铺盖圈上半躺的父亲,知道这个女人来的目的,就借口想起个事要办,跳下脚地出门走了。留下我母亲来应付。曲桂花没有像我母亲所形容的那样,而是夸了四姐夸五姐,不一会便切入话题。
曲桂花说“亲家母啊,上一回掌柜的回去说,你那三女子和我那三儿,这说话中间都长大了,能娶能嫁了。我呢,这两年铺的盖的给娃们也都准备好了。今年冬天,有一个一百年才能遇上的好日子,与两个娃的属相大吉大利的合。咱们呀,就商量一下,把两个娃娃的喜给吃了吧。我是怕你们多心呢,要不六福子和我那女子的喜啊,我都想二喜临门一块给办了。”母亲说:“好亲家,我知道你们家这两年光景好多了,这是我三女子的福。你那三小子,不是刚出徒吗,跟着师傅揽营生,正是要专心致志的时候。一结婚,把娃手脚就给束缚住了。再说,娃们确实还都小,再让在各自家里长上两年,懂点事了,咱们再商量吧。”
母亲与曲桂花言来语去,斗智斗勇,最后也没有吐口。曲桂花不死心,打发三儿来家里送过两回小礼度,后面又打发蔺老汉和父亲在外面,咕咕叨叨地说了几回。父亲心肠软,把母亲的意见撇在一边,做主同意了。
三姐和三姐夫就是在我十岁的那年冬天结了婚。他们一个十七,一个十五。那一年,蔺娥子刚十四岁。作为换婚的一大条件,三姐先我和蔺娥子成了家。
喜事办完,母亲的心事却还长着呢。她问父亲:“这事你想过没?一个换亲,把三女子白给人家了。后路是瞎的,人家的女子,这过门还得等。你给人家答应的爽快,要是人家哪天变卦了,看你咋办?”父亲眨着眼说:“瞎操心,尽把人往坏了想。”
过了一段时间,曲桂花又上门来了。这一回,她是带着又一个目的过来的。还是如前一样,她那张利嘴,一进门就说开了。
楼主:雄声  时间:2022-02-21 20:40:32
曲桂花说:“亲家母啊,我今天可是带着一个天大的好心,来跟你商量一件天大的喜事。齐砭子的齐占海家,那是远近有名的铁算子土财主,那个大儿子,今年十五岁了,多少人给说媒都不认,人家就看上了你们家四丫头。那掌柜的说了,只要答应了,人家财礼大方着呢。”母亲恼不成,喜不成,没头没脑堵了一句:“大方着呢,能给多少?”这一下惹下了曲桂花,高兴地一拍胸脯说:“这个就好说了,全包在我身上了。咱们是一家人,肯定想的是一样的。我今天就过去,给你们把话探回来。”母亲觉得说错了,忙纠正说:“好亲家,我跟你说白话呢,你可不要当真就去揽事个。”曲桂花说:“听话听音,锣鼓听声,我知道了。”说着一阵风地走了。
第二天一早,曲桂花一大早就来到我们家。这个女人凭了三寸不烂之舌,把我的父母给说动了心,答应考虑一下我四姐的婚事。随后,母亲往齐砭子去了一趟,跟一个娘家两姨姐了解了齐家儿子的情况,知道这个娃还不错,就是有点个子低,想来可能是年龄还小的过。
四姐的终身大事,在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被曲桂花两头奔走着确定下了。这一回,我的母亲狮子大开口,要了五十个大洋的彩礼,而且当下就要。现在想来,这样的做法,美其名日谈婚论嫁,实质等同于我的四姐是卖给了齐家。
记得四姐合婚仪式办完的当天晚上,盘腿坐在油灯前的父亲,突然恨恨地说:“这个女人,就盯着咱们家几个女子,都快成人贩子了。”母亲心事重重说:“唉,我咋感觉,咱们让曲桂花给算计了?”父亲嘴皮子动了动没说话。躺在被窝里的我,盯着窑墙上父母的身影,随口插了句:“就是。”父亲拧过头,瞅了我一眼,眼里若有泪光。
真如我的父亲所言,前后隔了三个月,在我四姐的事刚刚尘埃落定,曲桂花又开始为我的五姐操心了。这最后一个女儿,让身处困境的我的父母,无论曲桂花说成什么,都没有同意。在我的父母心思中,五个女儿,四个稀里糊涂许了人家。这最后一个是最后的盼,他们难舍啊!
楼主:雄声  时间:2022-02-23 10:38:56



从队伍上跑回来的赵大丑,一段时间非常的本分。在我们看来,他简直是变了一个人,终日神神秘秘的,还有点疑神疑鬼。有一回,我半夜起来尿尿,在月亮地里,看见他怀里抱着一根棍子,急匆匆地从我们家硷畔下走过。夜深人静,我没有说出想喊的问话。
就大丑的这种变化,连大人们都注意到了。我的父亲分析说:“大丑可能是怕他参加过的那个队伍来抓他回去,才会提心吊胆。夹着尾巴做人,这样好啊!”母亲说:“这倒好,让狗的原来天不怕,地不怕,总算有个怕头了。”
我还是疑问大丑半夜一个人,为啥偷偷摸摸的在村子里跑呢?好奇心真是害死人,为了这个,我几天没睡好觉,夜里也在村子里溜来溜去。有一回,我就趴在赵大丑家的窑院顶上,长时间的往他们家看着。我想逮住神秘的赵大丑,看他的举动究竟因为啥。
这天晚上,赵大丑又出动了。他空着手,没有走院门,直接一个爬墙飞跃就出来了。落地的他,左右看了看,往东面走了几步,转身又往南,然后径直去了后梁上的一条沟里。我跟得不远不近,居然没有被他感觉到。我心里很得意,想着哪天好好的羞他一羞。
在一道沟里的一棵歪脖子老榆树下,有几块由山水自然冲落出的大石头,交错中随了坡地叠加在一起。大丑往石头上一坐,弯腰一通下摸,又拿出两块碎石头和一些枯草,从中很快取出了一根棍子。这根棍子一头粗,一头细,还拴着根宽绳子。
我正纳闷,就听见几声摩擦和撞击声。转眼,赵大丑把那根棍子平端着,站起来的身子一个跳跃上了石头。他举着那根棍子,姿势怪异,先是瞄了一圈,身子猛地一挺,棍子的细头指向了天空。天空中,一轮半圆的月亮,满天乱糟糟的星星。
听到了我移动身体的响声,大丑意外地喊了声:“谁?”身子蹲了下去。我说:“是我。”听出了我的声音,他慌乱地一通鼓捣。我走到跟前时,他已经把那根棍子藏得不见了。他问:“半夜三更,你个小东西来这里干啥?”我说:“我来跟你耍的。”他“啊”了一声说:“那咱们回吧,这个地方晚上太怕人。”我说:“不要哄我了,我都看见了。”
楼主:雄声  时间:2022-02-24 10:40:22
就这样,我撞破了赵大丑的秘密。这个家伙真是能干,心想事成,他从队伍上跑回来,还带了一杆枪,十发子弹。他所有的神秘与变化,都因为这个秘密,太吓人,也太刺激人了!
接下来,我们两个都变得神秘起来。赵大丑在我的发誓保密和磨缠之下,终于让我摸枪,学着打枪姿势,蹲下,趴下,瞄准。他还让我学士兵走路,立正,稍息。这些新鲜的东西,让我在梦中都兴趣十足。
我说:“这些你跟谁学的?”大丑说:“在队伍上有教官给指导呢。这些都是一个士兵的基本功,你才刚开始学,不要急,我慢慢给你教,完了,咱们一起打仗去。”我说:“我大说打仗会死的。”大丑冷笑说:“这还用说。”我说:“你怕死吗?”大丑说:“不怕。”我被鼓舞了,说:“那我也不怕。”
大丑还让我摸那些子弹,讲子弹里边包着火药,只要在后面的屁股上一打,一个铁尖子就会飞出去,石头都能打碎,牛都能打死。这么一说,那人就更不成问题了。他还当着我的面,把一颗因为反复装卸,磨得皮色都掉了的子弹,很利落地装到枪膛里。每到这个环节,我便不能再碰枪了,搞得我心痒痒的老想这事。
我提醒说:“枪放在这里,离村子太近,又在沟里,要是下雨,会让水给冲走的。”大丑奇怪地看着我,咧了嘴说:“小东西,想不到你还挺有想法啊。行,行,听你的。”
我们把枪前后换了三处地方放,只是从来没有放过一枪。怕枪声太响,惊动了村人,更舍不得十颗子弹,响一声就少一颗。围绕这一点,我们的心再一次野了起来,就想着如何再搞一把枪回来。这时,我们就非常盼望着蔺老二,能跑回来,也带着一把枪,还有更多的子弹。
后来,受了我的撺掇,在又一个月圆之夜,我们俩背着那杆枪,绕开大路,专走羊肠小道,来到离村有七八里地的一处高山峁上。这里,山势陡峭,没有山田,也没有人家住着。我们决定真正的放一枪,检验一下真枪的威力,听一听枪声到底有多响。
几乎快攀到山顶,在一块峭石崖上,我们静了好一会,大丑才开始装子弹。那拉动枪栓的咔咔的声音,听了让我莫名的激动,双手都攥出了汗。熟练地操作,预备工作片刻就全部到位。趴在石头上,摆好了动作,大丑突然又不想射了,觉得空打了枪,一点价值都没有。
我说:“你在队伍上射过,可那些子弹都是新的。这些在咱们手里拿了这么长时间,怕都旧了。要不射一下,将来都可能打不成呢。”大丑说:“肯定能打成。”我说:“要不,你让我射,行不?”大丑一哼,说:“把你美的。不行。”
大丑终于还是打出了那一发子弹,枪托在他壮实的肩膀窝前,重重地向后坐了坐。空寂的夜晚,一声先还清脆,很快被回声隆隆成一片的枪声太震动了。我感到整个的大山颤抖了,月亮和满天的星星,都跟着抖出涟漪中倒影的效果。
楼主:雄声  时间:2022-02-25 17:57:51
@海州书生 2022-02-24 17:58:21
当兵是那时穷人家的一种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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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另外,天生的不安分,导致一生从军的命运。
楼主:雄声  时间:2022-02-26 12:09:36
瞎子二爷那时已经高寿七十有六了,足不出户,全凭了那手艺名气,从上门来求卦问签的人们手里,挣一口养命的饭吃。他听说了村里娃娃兵团的事,掐了指头说:“看来世道要大乱了,这都是兆头啊!”
世道确实要大乱了,只是当时在红石弯周围还相对太平。我的父亲,利用卖了四姐挣的那笔钱,又借了点,加上原有的一点,重新开始做生意。大概真有流年运气之说,两年下来,父亲的生意是亏一笔,挣一笔,重整家业的雄心壮声,总是无法实现。父亲为此感叹说:“老年人说得太对了,命里有五升,不用起五更。命里二升半,累死也白干。看来我赵广成就没有个发大财的命哟。”
命里七分莫求八,信了命的父亲就等着我这个唯一的儿子能赶紧长大起来,结婚,生子,替他把这个家往起挣。可我就像吃了秤砣一样,个头就是不像别人家的娃那样,树苗子一样往上窜。我也奇怪,家里好吃的几乎都让了我,为啥就不长个呢。其实,不长个是相对的,我只是长得慢一些。按母亲的话说,我把点营养全长了心了。
那一年,父亲五十有三了。男人过了五十岁以后就会心怂的。这个我经历过了,现在非常理解父亲当时的心情。但我不理解父亲那时为啥就会贪上了喝酒,且喝醉了就胡折腾,在外面乱跑不回家。回到家里还打母亲,也打我们几个留在家里的儿女。
每遇到这种情况,我就跑出去,找三丑在村子里耍着散心。四姐皮实,打了不哭,也不作声,常扶了父亲,怕跌倒摔着。五姐从小有反叛精神,爱和父亲争个嘴。好几次,摇摇晃晃的父亲,举起手要打五姐,自己腿软地倒在了地上。
楼主:雄声  时间:2022-02-28 11:16:20
面对父亲的丧志,母亲整天泪水不干,冲我们半是哭诉,半是祈求说:“完了,完了,你大完了,这个家完了,把我要累死了。你们几个害祸,都给咱们快点往大长嘛。”
不喝酒或喝得不多时,父亲还是过去的父亲,对我这个儿子总是很亲切。有一次,父亲外出做生意,母亲让把我带上。同行的还有两个经常和父亲合伙的人,一个年长,一个年轻,共赶着两匹骡子和七头毛驴的驮子队。
那一次,我们的驮子队从家乡带了一些土特产,往西北方向的一个大集上去卖。回来,又从集上一家商行里,买了一些女人们常用的小商品,想着等秋收后卖个顺手价。一去一回的生意做得很顺利,收入却一般。我最大的收获是开了眼界。
出行的途中,路过一处森林茂盛,地势险峻的山下,父亲要歇一下脚,那老汉不同意,还让快点赶上牲口走。等我们急乎乎地赶了过去,老汉才说,那山就是闻名在外的二郎岭土匪窝子,在下面休息太不安全了。
我心里“哗”地像亮了一盏灯,心想蔺老二和赵大丑真是笨蛋,连这么高大的一处地方都没找见,还跑到了北方去让抓了兵,真是活该。我还想到了那三个祸害齐先生私塾的土匪,他们每一个人的相貌,早都深刻在记忆里了。
有了第一次随驮子队的经历,我老想着第二次。可父亲却再没有带我外出。就在那一年的老秋天,我,四姐,还有五姐跟着母亲在地里干农活,赵三丑吃喘吁吁跑来,说父亲出事了,让人给送回家里了。母亲妈哟一声,地头上的东西都顾不上拿,领着我们就往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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