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深度解析《小丑》——一个令人声威又爱戴的DC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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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2-07-09 20:11:45 更新时间:2022-07-26 10:24:14

楼主:段星言  时间:2022-07-09 12:11:45
《小丑(JOKER)》是华纳和DC在2019年发行上映的电影。在国内,对该电影的各路评价时常存在着限于各种原因而造成视角偏差的问题,以至于没办法对该电影有较为客观的分析态度。所以我的影评会从电影的各个层面进行整理和解读鉴赏。提前声明以下部分内容并非过度解读,而是为了更细致地把电影解释清楚,毕竟这样才能更客观地看清电影结构。

这部电影能够荣获金狮奖这种最高级别的艺术奖项,是由电影剧作框架的精巧、高超的视听语言、角色的精湛表演以及独特艺术价值的风格体系决定的。而创作出丰富的内容表现和结构统一的艺术电影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片方成功给了全球一个为之着迷的第一印象,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小丑》在整体形象宣传上就已经成功了。

在合理评价电影之前必须要了解该片的创作模式。作为打造《蝙蝠侠》最重要的超级反派之一——小丑的角色IP电影,DC启动制作的目的肯定首要考虑商业性。但是导演托德·菲利普斯在此条件之上成功打造了颇具艺术价值的作品。所以严格来说该片属于两者兼具的限制级商业艺术片,这部展现刻画极端角色的、小格局的人物驱动电影通过人物举动对应意识外现的方式来主导剧情,本质是为了透彻表现和完善人物形象及其心理空间,同时特殊的电影表现形式也扩张的影片格局和表现空间的深度与广度。能看到《小丑》存在大量关于意识与外界联系的独特实验表现,所以这需要以精神分析作为主要鉴赏方法,而特殊的象征线索和表现形式也是旁通电影主题与灵魂的重要外现表征。

另外说明一下,本影片除了个人理解,也包括对他人赏析分析的归纳。本人非专业影评人,同时欢迎指出文章的漏洞问题。

电影语言
《小丑》用一系列细致且富有质感的视听语言和表现效果来呈现极具感染力与表现力的影调和内容,很好地渲染了压抑氛围并使观影者产生共鸣,同时密集的符号兼布景设置扩张了解读空间。可以说导演托德·菲利普斯及其制作团队是成功的。电影选择把背景定在上个世纪,可以更加密切地与后来的蝙蝠侠系列故事设定衔接起来,也提供了一个供情节合理发展的叙事空间,让电影明暗线的矛盾能够更集中,同时保持一致的封闭叙事,环境也作为主角心理转变的背景板,表现一种独特的艺术效果。

构图上选取包围式结构,用平行视角展现均被水泥楼房填充遮盖的场景,即使画面上的地平线出现空隙也要用特效弥补来剥夺空白,弱化空间感与纵深感。把人与环境的巨大落差、个体不自由的束缚感和无力感、社会环境的肮脏腐败用肉眼可见的形式展示出来;在色调光影上大面积地运用橘光与蓝光将环境气氛对比割裂。摄影师把握住在日落时分仅出现半小时的拍摄魔术时刻进行拍摄,利用了这段时间出现的高色温的青蓝色自然光,将哥谭市覆盖出被笼罩住的阴郁氛围,外化亚瑟内心世界。在亚瑟回家途中,场景会用带有温暖气息的橙黄色灯泡作为路线指引,将身处社会边缘的主人公同观众的视线引导至家中,也利用了色彩感情营造亚瑟的心境落差;影片布景上采用80年代常见的钠灯和对应历史的物件,标题结尾等处用上世纪的艺术字和排布风格,都在营造一种全面且浓厚的时代气息,凸现那个时代的深沉韵味……再加上颇具动感的运镜,都是为了将哥谭市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阴冷忧郁的环境氛围刻画出来,表现出复古浓郁的画面质感,将光影渲染程度提升到一个新高度。并且街景环境上会安排地面一些污秽的垃圾和鲜艳的灯光共同出现,展示一种有一定倒错感甚至是赛博朋克感的画面信息,从而在效果上传递出人文差距与贫富差距悬殊的画面内容。可见创作者在整体艺术基调上下足了功夫。

影片里同时有多处用硬性光和高对比的色彩来分离人物矛盾、焦虑的情绪。而在带给亚瑟希望和温暖的人像镜头和幻想场景中,画面通常会用偏平衡、柔和的色调来表现画面。同时用光影色彩暗示情感变化的地方还有很多,比如亚瑟在演讲入场前经过走廊过道时的色彩变化:走廊的颜色从青色再到绿色,然后是红色。用亚瑟本人作为画面中心,将视线集中于亚瑟本身,强调展现人物的神态动作,用颜色将亚瑟在后台准备上场前,内心忐忑不安的情绪传递出来。上台后导演又将刺眼的舞台光直射在亚瑟脸上和屏幕上,最大限度地表现亚瑟情绪激动时犯病大笑的窘态以及紧张慌乱的心理活动;在邻居家中的片段里,外面的大雨和屋内电视机沙沙作响的无信号雪花屏衬托亚瑟内心的混乱和抑郁;在人物性格基本异化之后,画面基调也随之改变:使用了更多空间的留白以及更为明亮的自然光来表现环境的开朗与人物内心的自由和释放。角色衣装从朴素的黄色便衣变成鲜艳的红色西装,表现人物形象变化;在影片最后的精神病院,强烈耀眼的白光占据了整个荧幕,象征着此时的亚瑟在精神上已经彻底地“解放”和“进化”。

除此之外电影的运镜会用晃动镜头来增强写实感;电影前三分之一是主要表现亚瑟悲惨人生的部分,这部分的画面全程都带了轻微的歪斜,与亚瑟沉重的动作相称,表现人物的生活压力和城市的腐朽;分镜构图中部分使用漫画视角来贴近原著;用高对比度的打光技巧放大角色五官肢体变化,来突出人物神态、加强表演效果;常用反常的电影语言提高电影特殊的格调和深度;一些场景会利用观众的笑声来做到衬托对比和讽刺的效果;实际上电影也会制造一定的悬疑成分:除了那些亦真亦假的幻想外,在亚瑟杀死同事蓝道后,会让观影者产生“亚瑟是否会将侏儒同事杀死”的疑问,充分地制造了悬念,并加深矛盾冲突的紧张氛围……这些恰到好处的视听处理可以说是电影叙事完美表现的关键之处。

以镜头拍摄手法为主的画面语言为整部电影的进程作衬托。在电影里,镜子是映射亚瑟真实意识的象征物。开头的画面亚瑟就通过镜子里的反射传达个人情感。在客厅跳舞那段画面,对旁边母亲做过的沙发留有空间,暗示亚瑟与母亲的微妙关系。在电话亭里被老板在电话里辞退,之后将玻璃用头撞裂,一方面强调用头砸的动作,另一方面突出表现了亚瑟的压抑意识试图脱离控制。在地铁上镜头从拍摄亚瑟的表情向右拉出至景深深处的三名金融员工调戏女子画面,表现亚瑟被强行带入对面的人物关系之中。当华尔街员工靠近亚瑟时,哼唱的歌曲是《Send in the clowns》,与之后亚瑟杀人对应,暗示亚瑟内心非理性的本我(也可以看作小丑人格)的第一次觉醒和出现。在亚瑟杀人后,拍摄视角变成仰拍为主,表现角色地位的转变。在他杀了前两名员工到追杀第三位时,画面从具有晃动感的手持拍摄到平稳移动,暗示心态趋于专注与冷静。在逃到卫生间后亚瑟在大面镜子前跳舞,并且卫生间的灯泡和电车杀人时一样忽明忽暗,割裂了人物的心理空间,也都在暗喻亚瑟内心的阴暗面或潜在人格开始显露。最后张开双臂暗示对自己潜在人格的接纳。

之后舞台上的灯光直射和站在舞台中央成为人群的焦点,开始这是对亚瑟人物的曝光和拷问,同时亚瑟开始止笑的动作显得比较蜷缩,而当其再次张开双臂时,表现出自己内心的释然。并在之后一段缓和期内,色调从冷暖分割变得较为多彩平衡,是亚瑟内心开阔和愉悦的写照。在亚瑟与布鲁斯·韦恩见面时,围墙和大铁门首先将二人隔离,寓意二人的身份隔阂,这是亚瑟第一次接触上层阶级。得知自己过去的真相后,亚瑟去寻求女友安慰,那段亚瑟抚摸着苏菲房间的家具装饰,突出亚瑟的陌生感。之后发现了女友其实是自己的幻想后从房间里愤怒地走了出来,走廊上方的灯光从橙色到青色,大广角低机位的仰拍和逆光处理最大化了亚瑟本我人格和自我的异化。而从后来的弑母情景则是完全的反情绪处理,展现的是亚瑟对自己人格转变的主观视角,与下楼梯时的心境一致。而下楼梯的舞蹈后来经过了慢速处理,表达小丑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之中,体现了本我扩大感染后的沉沦。在上台前,亚瑟前面被巨大、多彩的幕布遮盖,对比出台前和幕后的反差,展现亚瑟即将走向一个全新的世界与大众见面。当亚瑟控诉哥谭都是人渣时,画面切到了摄像机的镜头上,如同一种镜像。而镜头背后的是观众人群,突出了亚瑟的所指对象。在亚瑟杀死莫瑞后面对镜头时,红色的西装在镜头下变为紫色,从后面的新闻报道里可以看到亚瑟说完话后哈哈大笑,然后被警察扑倒。意味着如今已经完成了小丑的变态过程,其人物已成为之后在漫画里和《蝙蝠侠:黑暗骑士》里一样标准设定的小丑角色了。在最后亚瑟被人群拥戴,处于画面位置最高处,表示亚瑟此时的地位。最后小丑在精神病院踏着血脚印走向光明的场景,抽象地寓意了整部《小丑》的人物成长轨迹。

再者,就是电影里相当多的隐喻转喻和联动。在亚瑟被小混混围殴时,胸口戴着流水的小花,暗示亚瑟在痛苦生活中的坚持;富人们在电影院观看卓别林的《摩登时代》影片。片中主人公在标记“危险”的断面上滑冰,象征贫富差距悬殊的哥谭市即将有暴动发生,但观看电影的富人却放声大笑毫无危机意识,形成强烈的讽刺意味。同时《摩登时代》讲述了身为小人物的卓别林在社会的压迫下依旧坚持奋斗不言弃的故事,和《小丑》的故事内容形成主旨基调上迥异的对立,并且《小丑》的主题曲也是《摩登时代》里用到的《Smile》,暗示了内容的立意;亚瑟与母亲跳舞时,背后的画名为《The Blue Boy》,里面的小男孩是1770年某大工厂老板的儿子,暗示亚瑟的身世;亚瑟上台演讲的酒吧名为Pogo's Club,是上世纪一名杀害33人、曾受父母虐待的连环杀人犯,同时也是一名小丑扮演者,对应了亚瑟的人物形象设定;同时“亚瑟”这个名字也有可能是引自西方的传说神话,意味着亚瑟是单亲家庭;幻想中莫瑞与亚瑟的经历相同、开枪手势与情节主线都致敬并借鉴了马丁•斯科赛斯导演的电影《出租车司机》、《喜剧之王》和《愤怒的公牛》;情节上联动布鲁斯家族成员,在对小丑这一反派的过去塑造同时重新诠释蝙蝠侠系列主要人物的过去,增加联系、加深主要人像的对立性,补充人物起源的矛盾相关性。小时候的布鲁斯•韦恩在见到亚瑟后从栏杆滑下的动作,也与后来蝙蝠侠系列中的出发场景对应;枪杀脱口秀主持人莫瑞后对着镜头说的“This is Life”与结尾音乐《That's Life》对应;打卡器时间、精神病院画面与心理咨询室的时钟时间同时指向11:11,影片全程开了11枪,对应了扑克牌第十一张J和漫画《致命玩笑》第十一页揭示小丑的过去。信箱上的编号是8J,代表影片是第八部关于小丑的电影……等等。这些象征性线索符号以及联动使情节的阶段内容含义更加清晰,加深了立意。

另外不得不说,电影的音效配乐非常优秀。其中的功劳大部分必须归功于配乐师Hildur Gudnadottir。而电影在特定场景挑选搭配的上世纪经典音乐,如预告片主题曲《Smile》、小丑在楼梯上的舞蹈配乐《Rock And Roll Part 2》、结尾暴动时放的《White Room》和片尾结束时播放的《That's Life》,都在氛围的塑造上起到很强的烘托作用。还有背景音乐和音效对场景内情节发展的节奏的到位把握。如在影片亚瑟第一次在地铁爆发时,子弹发射的声音与车内不停闪烁的灯光和被暴力冲昏头脑的亚瑟开枪追杀的动作达成频率上的一致,惊悚的气氛将节奏一下子建立了起来。演播室里,小丑和主持人的逐步对立使节奏迅速加快,长焦锁定住亚瑟与莫瑞二人,在人物间言语的对峙中,人物矛盾和主角的激怒心理伴随配乐与剪辑的渐进加快而愈演愈烈,从而推进冲突至最终的碰撞。以大提琴作为背景音乐的片段里,大提琴的音调旋律会在男主心态动摇时发生诡异的偏移走调。以及在一些表现震惊、茫然失措的情绪时,渐入的耳鸣声也把人带入到电影的视角中。

最后必须说的是演员杰昆·菲尼克斯的精湛演技。如果没有杰昆的演技支持,这部人物驱动电影的主体外在表现就失去有力支撑,也就无法产生与电影情感刻画密度相匹配的代入感,那么一切主人公活动的表达也就失去灵魂。在该《小丑》这部电影里,杰昆是采用体验派的表演方式,同时糅合进自创的表现派表演技巧,给影片带了更多的表演空间和十足的观影体验,并将亚瑟这个角色演绎得极为深刻细腻。他饰演的亚瑟起初给我感觉尽显沧桑和老态,而到最后小丑的装扮又让人觉得好像二十来岁似的。影片拍摄过程,导演托德与杰昆一直都是处于相互交流、提出意见的合作状态。亚瑟在卫生间独舞的情节就是杰昆针对剧本内容提出修改,再由导演和演员的商量之后决定表演的;而小丑入场的片段是由杰昆自由编排了七次以上的不同入场方式后才最终选定的结果。这更进一步地扩张了影片的自由表现空间。可以说,作为人物驱动电影的根本驱动力和视听表现的灵魂,杰昆不但支撑住了整部作品,使人物的表演占据高比例的视听语言部分,还牵动了电影的总体质量水平,拉高了一个层次。

同时电影对除亚瑟·弗莱克之外,其他人物也刻画地很到位,比如由弗兰西丝·康罗伊饰演的亚瑟母亲彭妮·弗莱克的臆想症和言行举止都和亚瑟有对应之处,也可以看出亚瑟和母亲都有受到过去的影响,是对亚瑟性格影响最深的角色之一。同时莫瑞和托马斯性格上的演绎也是支持人物对话的关键。

剧情结构
本片的高级叙事加深了内容纵深感。主角亚瑟的经历都会利用多种标志性场景来作为人物变化的节点。值得注意的是,人物的性格转变是逐步递进的,在各时期的心态意识皆不同,这对演员的演技也需要很大的要求。

相比全程存在的硬光,电影出现了五次有高光、柔光、自然光的重要场景,分别对应亚瑟每次内心的异化程度,而异化的关键点在于亚瑟的态度变化。第一次是亚瑟杀死三个华尔街精英之后离开公司化妆间的场景(同时也是下楼梯的场景)、二是亚瑟在杀死母亲的病房、三是亚瑟在家准备上节目的跳舞画面、四则是亚瑟下长楼梯的舞蹈片段、最后是亚瑟在阿卡姆精神病院里最后的舞蹈。这里通过活跃的氛围和光线的明暗对比来表现释怀的情绪,作为人物的高光时刻。但这种违和的上扬意味的反情绪处理,实际上是社会联系逐渐被斩断后的自我选择堕落的体现。伴随着画面空间感的变化,影片在视觉上将场景在前大半部分的封闭和后来空间的开阔作对比,像与苏菲约会和在楼梯上跳舞的场面,都可以看作是心态的变异。

而在主角异化前后,神态动作也由缓慢沉重到轻盈矫健。比如上下楼梯的画面,就是亚瑟在表现人物异化前后的主观感受,每次吃力踉跄的上楼动作都可以看作是一种生活上的举步维艰,而在下楼的场景,主人公心境则变得自由且放任。同样照应“上”与“下”关系的场景还有上下电梯:亚瑟在电梯里被雨淋到浑身湿透的样子,与之后坐电梯下楼时的小丑装扮构成相似镜头下的对比。

真正对亚瑟转变成小丑的过程起象征性的,是具有仪式感的跳舞和杀人场景。全片共杀了六次人,分别是三名华尔街精英、母亲彭妮、“邻居苏菲”、同事蓝道、主持人莫瑞、最后精神病院里的审讯员,第一次杀人是事件冲突发生的第一个高峰,作为第一张倒塌的多米诺骨牌,直接引发后来明暗线情节的共同前进叙事。之后每一次杀人除了推进人物转变,也象征了主角异化的不同程度的过渡。邻居苏菲的情节是亚瑟杀死自己脑内充当精神补偿的分裂人格或分离的幻像,同样也算人物意识变化的等价节点。实际上幻想中的女友苏菲同阿卡姆疗养院电梯里的精神病人一定程度上是亚瑟的意识投射。

影片中亚瑟有多次跳舞画面,真正具有里程碑作用的是小丑在公共厕所、在楼梯上、上台前和在人群拥戴中的混乱之舞,四场都是亚瑟内心发生不可逆的质变和内化的表现,即标志主人公心态转变时内心的波动过程。除楼梯跳舞外,每段舞蹈的肢体表现都表现得压抑且扭曲。由于在阶段性的沉沦之后,亚瑟也变得不再惧怕任何事物,此时作为舞者的他,内心变得异常平静。如果把杀人场面作为人物变化的转折点,那么舞蹈就是其内部演化过程,是意识沉沦后的觉悟。亚瑟在卫生间和最后在暴动的拥趸中的跳舞的动作一致,象征着人物意识从最初到最后的异化完成。而杀人与跳舞场景总是连贯地出现,也是在说明亚瑟脑内意识的变化是有转变的阶段过程的。

《小丑》有多处关键线索和象征。亚瑟的大笑是病理性特征和情绪激动时的触发机制,一方面加深对比、感染氛围和制造巧合冲突,而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作为亚瑟表达情绪的直观感受形式——不同心理的相同表现,所具有的含义得到了不同的诠释,而病理性发笑同时也是自己童年受虐待的印证。需要知道的是,在不同情节的不同的笑,表现的感情也不同。无论是哭还是委屈、痛苦,都是在“笑”这个基础动作上表达出来的,高度对比的情绪处理和无法正常传达的紧张神态特征制造出强有力的压抑感。

镜子在影片中经常出现,用人物在镜中的呈现形态,在区别实体的同时与人物本身相对应,这类镜头主要是在对人物内心深处的真实意识进行展示。

开枪手势是亚瑟和邻居的交流信号,在发现与邻居苏菲的交往是自己的臆想时,亚瑟同样比了这个手势进行确认,同时象征着亚瑟用这个手势将自己臆想出来的爱情杀死,也暗示了理性的自我的加速死亡。

亚瑟是一个右撇子,但有时却会用左手去做一些事情。如写日记的时候,亚瑟偶尔会用右手写一些较为消极的内容,之后再转为左手续写;在杀人逃跑时是右手拿包,而离开厕所之后是左手;并且电影亚瑟的每一次开枪都是用左手开的。可见创作者将亚瑟左右手的切换看作亚瑟非理性和抑郁心理主导的行为,充当普通状态与阴暗面的离合传递信号。

而枪之类的是比较普通的驱动性线索,也是一切意外开始和改变的源头,作为贯穿始终的线索也寓意了电影的黑暗基调。

电影还有几句贯穿始终的话,像“Put on a happy face”、“What's so funny?”。用相同或相似的文本台词,在不同时间段对多种状态的人物场景进行含义迥异的解释和映衬,是电影以相似形式表现内部差异性的特殊手段(我也会做人物分析中做出具体解析)。在没有对主角情感表现过于直接的电影里,情节内的这些画面和线索是体现和渲染主人公心境的“升华”的重要方式。

除了基本展示的剧情外,电影还存在着一条暗线。故事的暗线是由亚瑟枪击三名华尔街精英后,社会低层在压迫中受到刺激,展开反抗开始发展的情节。暗线的进程从相对平行再到与主线相交重合。两者相互影响,意识形态不一却有共同点:一方是集体追求社会改变的诉求,一方是个人渴望他人看法改变的需求。其中的结果都反映了这是社会意识超压之下的特殊产物。亚瑟和混乱的抗议人群互相提供一部分的精神支撑和行动动因。如同病态的社会环境如同一个巨型的培养皿,作为万恶之源影响或决定了包括亚瑟在内的,整个哥谭市的堕落。

哥谭的底层人民陷入霍布斯所述的自然状态,具有恶性膨胀的一般攻击模型(General Aggression Model),和亚瑟从反应性攻击到主动性攻击的过程一致,两者皆逐步地疯狂激进,直到最后用小丑这个符号达成完全的混乱平衡态,实现了最终的升华。二者都强调了群体异化中的外界因素,贯穿式地体现了电影的社会性内涵。至于某些人认为影片的暴动内容存在恶意的制作动机的说法,导演本人就表示抗议,认为将电影和现实世界的暴力联系在一起是不公平的,并强调《小丑》发生在一个虚构的世界。从呈现的效果来看,电影并没有避讳描写亚瑟杀人时的残忍和冷漠,也没有淡化暴乱的画面,实则是以一个中立的视角叙述整个事件。而实际上比起煽动性,电影更多展示的是一种寓言性。

而在此之上,还存在一个更为前卫的艺术表现模式。《小丑》的最关键的隐性内核与潜在主题,便是影片“超现实”的表现语境。这种表现形式由浅至深、逐渐立体,将亚瑟的内在意识和想象投射、外现到真实的世界,是《小丑》半开放式情节设计的内因。电影内的剧情是否真实发生,托马斯·韦恩究竟是否是亚瑟的父亲,都是无法确定的,存在一定的可能性。该模式的表层作用是将主观意识真实化,加深自由度与开放性,又保持剧情结构的有机统一,与此同时也揭示了影片的里层逻辑。

亚瑟最开始出现在电视播出的脱口秀里的想象场景,是电影最先明示的想象情节,而后情节的真实性愈发难以摸清。另一个比较明显的是亚瑟对女邻居苏菲的幻想。另外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在治疗室的布景与结尾审讯室的极为相似,人物形象也有所对应之处,在进行呼应的基础上,也存在着其他的含义。从亚瑟在家拿枪比划的动作和地铁枪杀时亚瑟的动作都有多个对应之处,也就是说,地铁里的三个人都不一定是亚瑟杀死的,甚至根本没有发生。同样类似的,还有亚瑟在幻想里登上莫瑞秀舞台和他之后真的在舞台上时,都有电视摄像机对准亚瑟的镜头。亚瑟逃到卫生间跳的舞与最后在街上跳的舞相同。亚瑟在接到邀请通知后的化妆场景中,梳妆台左上角上有一个小丑面具,但这其实是在之后地铁上抢他人面具时得到的。结尾押送小丑途中的镜头与开头公交车上的镜头相似。本片还出现三次用头撞的动作,第一次是亚瑟在精神病院时期(或是自己想象)用头撞门窗玻璃,后两次一次在电话亭通话后,一次在疗养院抢病历时;同样也有三次将人物与画面用铁丝网隔离的镜头(如上图);以及三次展开胸膛的伸展动作(如下图);开头公交车与结尾警车构图相似、亚瑟第一次开枪和最后一次开枪的画面构图相似……这些都无不体现镜头上的呼应关系。母亲彭妮年轻时,照片后面有着“爱你的微笑”这句话,署名托马斯的签名。这是亚瑟的想象还是导演想表达这是托马斯的阴谋?不清楚。在拍摄上也有运用类似的手法,镜头剪辑会出现一些突兀之处。例如在地铁片段,前一帧还是下车时间,下一帧就突然变成三名华尔街男子调戏女乘客;最后电影突兀地转到精神病院,同时通过闪回说明亚瑟想到韦恩夫妇被害的画面,但是当时亚瑟并不在场……等等。

《小丑》电影剧本前言的最后一句话,写到:“梦无法触及,因而陷入幻想”;而在《致命玩笑》的里,在涉及到小丑自己过去时,小丑说:“我已经记不清过去发生了什么,如果我一定要有过去的话,我希望能有多重选择”。联系到诺兰导演的《蝙蝠侠:黑暗骑士》中,由希斯莱杰扮演的小丑,两次关于自己裂嘴的理由说法不一,故意混淆自己过去的事实。而这句话或许就是《小丑》这部电影没有被直接展示的主题,同时也构成了影片的其一特质,在内容上与小丑这个人物本身与原著达成本质上的统一。小丑这个DC角色在设定上本身就有一个痛隐且神秘的过去。联系到电影里,亚瑟在童年期间遭受继父的虐待,进而产生自我保护机制,并在之后多次发生臆想和人格分裂,这应该就是对这一设定的描述。由此可知,该电影或多或少存在亚瑟的幻想。这种表现模式构成了影片情节内容上的不确定性和二义性,也暗示了《小丑》从漫画延伸来的隐性本质。充当了电影的重要题眼——一个遥不可及的未来和宛如深渊的现实,所带来的现实和幻境相互交融的故事。

人物分析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人像解析部分,影片所做的一切,根本上来说都是在展现拥有多种精神疾病的亚瑟黑化成小丑这个极端病态人格的全过程,电影的剧情阶段性地驱动着主角的演绎和变质。《小丑》从各个角度剧情的讲述来全面构造亚瑟异化的所有因素。在时间的积淀下,让环境与当前事件构成外因,心理机制的转型构成内在矛盾因素,以事件冲突作为诱因。尤其是在人物异化前后的人格中,均存在着具有共同性的内在特质,这也是角色能够戏剧性顺畅转变的重要潜在因素。致使电影用各个层次的不同因素和条件作为乐器,奏出一首立体、暴露、真实、堕落的黑暗乐曲。角色的异变便在这内外因相辅相成的配合下循序渐进。

《小丑》的背景、环境、事件都在给亚瑟长期以来的心理状态提供条件。哥谭市的腐败、周围人的冷漠、梦想始终遥不可及、自己孤立无援的境遇造就了亚瑟欲望和需求的压抑、幸福感的缺失、目标和希望无法得到满足、渴望获得存在感和认同感,以及他人的尊重……这种状态在绝望的环境下积累了许多年。若将亚瑟的心理转变过程进行划分,那么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在故事发生前就普遍积累下来的长期状态。亚瑟需要与外界保持长期的联系,承担家庭和工作等社会责任,此时的主客体表现为依存关系。每日的任务工作量繁重,多年不变的超负荷生活和精神剥削让亚瑟长期处于高压状态,以及来自他人的误解和唾弃。这导致亚瑟的自我协调困难,充满了失落、抑郁的消极情绪。深度体现亚瑟的孤独、恐惧和无归宿感。

第二阶段是崩坏的过程,一系列高度打击的事件,让本来就濒临崩溃,依旧负隅顽抗的亚瑟出现信仰危机,精神寄托毁灭、崩塌,与外界的联系被一一切断。精神上到达忍耐的抑制极限,在几个瞬态刺激的冲动中,心理防御机制从浅至深地加速沦陷,心理状态与价值观也在这个过程中以大面积为单位发生异变。支撑不住这么剧烈变动的亚瑟放弃了所有责任和高度的同理心。攻击行为从反应性攻击到主动性攻击。面对问题和矛盾从绝望无助、无计可施,转为寻找极端直接的处理方法、追求在短期内能实现欲望的满足方式。而在目标上,从追求别样的自杀,到最终针对外界实施极端报复行为的演变过程,标志着人物内心最后一点与外界保持平衡联系的意识丧失,直至精神和人格塑成彻底的虚无性和独立性。

第三阶段是基本异化完成后的状态。虽然整部电影的人物意识都在不断变化,但还是在最后一个大幅度转折后,人物转变才变得不再频繁波动,而是趋于完善。至此,亚瑟在全面脱离社会性后,彻底地回归到非理性的本我,思维情绪被孩童般的焦虑和躁动填充,之后转变为纯粹渴望心理需求的补偿。此时的大脑机制产生对欲望、愉悦的强烈追求。这种特殊情况下的非正常意识是电影后现代性质的一大表征。

如果将亚瑟内心的心理活动进程按不同意识区域分化的话,可以分为两条不同的发展路线——一条是自杀心理路线,一条是犯罪心理路线。两者基本独立但是存在一定的交互,各对另一方起调节作用,一条线上的发展和变化可能会成为另一条线必要的条件而相互影响。同时两条线在起始因素上具有高度重合:亚瑟从一开始就有着异于常人的痛苦,不止心理上的痛苦,还有生理上的。社会孤立、累赘感、缺乏认同感、长期的挫败和受困、消极的自我认知和阴暗的想法、悲惨的童年遭遇……这些都是亚瑟所处的长期状态。

下面我将结合犯罪心理学和社会科学中的人格结构论、挫折-攻击理论、意念-行为框架下自杀三阶段理论等,作为心理机制的分析模式来深入解析人物的行为动机。

在电影开始时,亚瑟的个人心境就已经基本定型。开头,亚瑟坐在化妆台前化妆,背景声是关于哥谭乱象的报道,亚瑟的行为与广播内的讲述达成音画同步。此时新闻内的“垃圾”、“老鼠”等概念与亚瑟的形象形成对比,用镜像反映他长期存在的自我否定心态。随着眼角的泪流下,亚瑟用食指摆弄自己的嘴,把自己的嘴角掰下再向上挑,把脸弄成笑脸——可见长时间的痛苦一直在伤害亚瑟。在给社工看笔记本里写着:“我希望我的死亡,比我的人生更有价值”,这时其实亚瑟已经有自杀的想法,不过这个念头目前还比较浅,会在之后愈发深化。

白天在为一个清仓的店铺表演时被骚扰、围殴。在公司被老板误解、训斥。夜里,身负伤痕的亚瑟在日记本里写下:“精神病最痛苦的,就是别人总希望他们假装自己正常”。亚瑟压抑的阴暗情绪在笔记中体现。他先用右手写字再用左手,暗示内心本我人格的浮现。从小母亲就叫他“Happy”,让他要常把微笑挂在脸上(Put on a happy face)——这是他从小就被赋予的一个责任,同时也是亚瑟最早受到的精神剥削。但由于自身的善良和责任感,消极情绪被长期地压制住了。

在心理咨询室里,亚瑟悲喜交集的复杂情绪在脸上充分表现。他说道:“只是我想太多,还是现在的世道变得越来越疯狂”,这是亚瑟对哥谭市现状的感叹和亚瑟对于外界打击后的迷茫。亚瑟同意把内含色情图片和消极情绪的笔记拿给社工看,也是说明亚瑟心中渴望获得的共情和认同感。

黄昏坐车回家,因为逗一个小男孩笑而被其母亲训斥,亚瑟在受委屈后忍不住放声大笑。这是第一次展示的被激励事件,同时也反映了亚瑟的笑有时会根据情绪的激动而触发,即转化性障碍引发病症。暗示电影里的笑与过度悲伤的情感波动存在关联。和与社工沟通时一样,这时令人感到难受的笑夹杂着悲痛的情绪,亚瑟内心充满不被认可的失落。当然也有解读认为这是亚瑟内心有意识的小丑人格对亚瑟在特定时机的反动,当然这也有一定的合理性。

在莫瑞秀播出时,亚瑟曾将自己带入到电视里的场景,幻想自己在台上正经地说出自己的丧父经历和照顾母亲的责任,莫瑞也表示自己和亚瑟有过相同遭遇后,在众人的掌声和莫瑞的认同中与其相拥在一起。这里反映的是亚瑟渴求父爱和他人的同情、尊重、安慰。可见亚瑟在饱受挫败和孤立后最希望得到的东西,就是爱与关怀。

长期的压力使亚瑟精神分裂。亚瑟在电梯里遇到没有丈夫的女邻居苏菲,并和他进行了一段手势交流。后来亚瑟开始跟踪苏菲,之后两方产生好感,开始了一段感情。实际上除了开始的见面和跟踪无法确定,其他都可以肯定是亚瑟的臆想。这是亚瑟认识到对方生命中的男性角色空缺后,用于满足内心需求启动的心理补偿机制,是一定意义上的意识投射,以某种程度来说也可以视作一种人格。

亚瑟在前期就受到了许多对自己的恶意,并且内心想法和梦想频繁遭到轻视和打击,公车上的女人、哈哈公司老板、女社工,甚至是亚瑟自己的母亲彭妮。在被母亲认为自己没有幽默感后,他一直坚持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严重消散。但之后被幻想中的女友苏菲鼓励,仍然在第二天到儿童医院表演。从这里能看出亚瑟的超我还是很强大的,即使在这样情况下依旧能够自我协调,不过这又更进一步增压了自身更大的消极情绪,为之后原始情感触底反弹作足了条件。而亚瑟压抑着的,强大、具有一定精神意识的本我人格,其实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就是小丑人格。

一个人达成目标的努力受阻时,其作出攻击反应的可能性也会提高,加重以挫折感的主要因素为预期的程度以及挫折的意外程度等,并且挫折感与攻击性正相关,而劣性条件和情形也更容易受挫。因为公司里蓝道给的枪,第二天在给小孩子们表演时枪意外掉出,亚瑟因而被老板解雇。对于喜欢这份工作的亚瑟来说,这次失业无疑是将亚瑟最后的希望搞垮。而在回家的地铁上,亚瑟又被三名金融人士围殴。在精神和肉体的频繁打击下,心理消极情绪的积累达到顶峰,原始的愤怒挣脱束缚喷涌而出,亚瑟疯狂地杀死了那三名员工,这是他第一次的反应性攻击。此时亚瑟心理演变的第一阶段在其超我强大型心理和自我防御机制的崩溃下结束。

在杀人后亚瑟恢复神智,开始变得惊慌失措,逃到了公共厕所锁上了门。可是身体却开始舞蹈,缓慢而扭曲的舞姿赤裸地展示着亚瑟的内化过程,象征着他对自己内心无意识、非理性人格的主动接受与放弃社会责任、追求欲望的释然。

在第二次与社工对话中,亚瑟将自己的不满表达了出来。实际上电影里心理咨询室的布景和最后精神病院审讯室的布景非常相似,多少可以证明社工问话这一场景的非真实性。在亚瑟杀完人以后第二次前往咨询室时,他直接揭穿了社工对自己的轻视,而在之后社工宣布因为政府的财政危机导致自己即将放弃任职并无法给亚瑟开药。结合全片,可以看出这里有很较大的可能性是:该场景其实是亚瑟幻想中对超我或心理防御机制的映射,社工的停业与阴暗面显现的亚瑟对她的批判,都在说明亚瑟本我人格不断地增强直到出现超我和内在高级精神被反噬,也给亚瑟以后的异化之路一个提示信号。另外,如果影片的内容是幻想的场景,那么电影前半段对社工不关心态度的描述就有可能是对影片末尾精神病医生态度的映射,则亚瑟杀死医生的动机也就增加了一定的合理性。

离职时亚瑟语言攻击了自己早就看不爽的蓝道。亚瑟用于关心他人的细腻情绪在自我防御机制的溃败中出现问题,自我调控和放纵心态的占比出现大幅度变化。在久违的快感发泄后,亚瑟将利益止损由对内转到了对外。公司楼梯上亚瑟把“别忘了微笑”涂成了“别笑”后愉快地下楼离开。自高水平的生理唤起的去抑制行为后,他发现暴力可以达到一些自己以前达不到的成效,说明亚瑟已经产生了认可攻击的价值规范、获得攻击的认知脚本。亚瑟内心对敌对势力出现了逆反和抵触心理,即敌意归因的转换。标志了人物的独立意识和异化程度。

亚瑟次日上台演讲,在台上的紧张情绪在苏菲的注视下逐渐被克服,亚瑟开始变得开朗,这表示亚瑟得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肯定。之后与苏菲约会时,苏菲将地铁杀人者看作英雄,并指出整座城市的人都是人渣,其实这是借其话传达亚瑟自己内心的想法。这种想法是偏消极和极端的。因为亚瑟在杀完人后释放了本我,于是满足了自己一直以来压抑住的欲望,得到了大量来自伪造的他人认同后的愉悦心情。“我这辈子,都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存在,但我现在很确定”。亚瑟在巨大冲击下的初期本我回归,也是全片快乐情感累积的最高点,同时自我的被动调节也给亚瑟的人生燃起了一丝希望,这也是之后一段时间里亚瑟始终没有再化妆成小丑的一个原因。然而至此之后,便是连续的坠落。

亚瑟的母亲犯病被送到医院,亚瑟见到电视上自己的片段在电视上播出,可内容却被莫瑞拿去取乐。被一个从小看到大的精神偶像亲言嘲讽,亚瑟的心态出现剧烈的晃动,精神寄托受到巨大的破坏。

亚瑟从母亲寄给托马斯·韦恩的信里得知了自己身世。在和小布鲁斯见面时,亚瑟感受到了阶级的差距和隔阂。在身份的认知差异的矛盾感中,亚瑟可能带有报复心态(并非针对布鲁斯)地给小孩摆出一个夸张的咧嘴笑脸。

通过装扮成服务生,亚瑟见到的托马斯,但是被托马斯否认二者的父子关系。其实亚瑟听到托马斯的否定时并没有过度激怒,但还是很伤心地对托马斯述说托马斯和别人一样对自己冷漠和忽视,亚瑟基本没有得到过别人温暖的爱,他认为太多人总是毫无关怀和体贴之情,为了自身利益无情地对待甚至伤害其他人。这是亚瑟内心的真诚流露,是脱离部分社会性后的焦虑情绪,将自我的疑惑和感受更直接地表达出来。亚瑟在内心既定托马斯为自己的父亲,真正使他受到刺激的,是托马斯对母亲的评价,定义她是一个精神病人。这让亚瑟彻底被面前的“父亲”伤透了心,亚瑟渴望得到父亲的爱,而自己的情感联结却反被对方直接否定,和进行语言上的伤害。在亚瑟看来,这是一种极大的背叛。在巨大的情绪落差和难以言喻的激动下,亚瑟再次犯病。托马斯对他的脸来了一拳,将他的希望彻底破坏。亚瑟的情绪再次跌落低谷。夜晚,亚瑟把自己关进了冰箱里,又一次蜷缩了自己尚且开朗的内心,将自己保护、冰封了起来。而这个场景也可能在表现亚瑟内心深层人格的孵化外现。重复的联结中断让亚瑟的自杀想法和消极认知加深。

第二天的电话给了亚瑟一个意外的契机,给予了亚瑟一个更有价值的结束生命的方式,在众人面前死去本身就是高关注度和仪式感的行为。因为亚瑟之前拿到的枪,亚瑟已经具备了基本的自杀能力。这使得亚瑟已开始有计划自杀的念头。这个好消息给了亚瑟一些动力,让其开始前往阿卡姆精神病院寻找真相。在要母亲过去的病历时,亚瑟对员工说出自己杀害地铁上的三名员工后的感受,直观表达自己对杀人行为的无感和脱敏。在阿卡姆的电梯里,亚瑟内心的忐忑被狭小空间里另一个发疯的病人投射出来。在工作人员找到母亲的病历后,亚瑟抢走了这份文件。于是亚瑟知道了母亲的过去和自己的过去。自己内心最脆弱的一面被暴露了出来,维持自己保持平衡的心理机制被基本摧毁,这份文件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亚瑟来到有些陌生的苏菲家,发现了和自己恋爱的苏菲只是自己的臆想后,亚瑟的心态已经几近绝望与崩溃。

本我占据了亚瑟的全部,他要杀死这一切的标志性符号。母亲一直都是决定自己孩子的命运的重要因素,也是与自己孩子最大的精神联结,是亚瑟自我精神塑造的原始模型。当亚瑟回忆起自己过去的种种经历,发现自己之前的伪记忆都是母亲的谎言或臆想所编制的假象时,亚瑟自己内心深处的假定认知结构彻底变成一触即碎的灰烬。自己灵魂深处对自我的定义,以及个人精神支柱受到毁灭性的冲击和摧毁,于是亚瑟近乎崩坏了。在次日早晨,他用枕头捂死了自己的母亲彭妮,也杀死了自己的过去,和映射出来的超我人格。而具有攻击母亲的倾向在电影前面亚瑟在客厅玩枪时就有表现,因为在此之前彭妮曾指出亚瑟没有喜剧天赋,再加上他每天无报酬地照顾母亲,可见亚瑟对母亲早就有了微妙的心态变化。

所有的联结都已经消失,除了还剩一点感情的莫瑞,这也是亚瑟打算在脱口秀上自杀的一个原因。亚瑟的自杀需求在此刻达到最高,已经成了亚瑟可以解决一切来达到目的的处理手段,拥有最高的优先级。

虽然此时已经决定目标,但亚瑟内心却开始松动。从童年就一直存在的原始的同理心短暂地协调着责任缺失状态的个人情绪,以及失去责任联结后的原始焦虑对自己起到调节作用,使内心最后的一点人性暂时没有泯灭。所以亚瑟并不打算杀死侏儒的主要原因便在此,同时同理心也是后期彻底异化的关键。于是亚瑟开始为最后的亮相和谢幕做准备。这时的亚瑟已经达成非理性的本我基本回归、对欲望的直接需求的虚无独立状态。完成目标前的焦虑使得亚瑟在自我价值选择上极度偏执,后来虐杀蓝道和地铁逃亡场景都是对这一点的体现。在洗澡时与下楼梯时的舞蹈场景都是亚瑟完成目的前的虚无状态和需求即将满足的期望。就此第二阶段结束,第三阶段开始衔接。

如果非要说亚瑟是什么时候开始了改变自杀的念头,那么在亚瑟上台前就已经有所动摇。后台的镜子前写着“Put on a happy face”,这暗示此时亚瑟对自己的反思。其实亚瑟选择自杀恰好说明自身还存在着目的性与社会性。在他残忍地杀死出卖自己并侮辱贬低侏儒的同事蓝道后,送走了关心过自己、也有一定自己精神映照的侏儒时就能看得出来。

这里有个有趣的点,就是亚瑟杀死蓝道后,在听到侏儒问“你为什么这么做”时表现出比较惊愕的神情,但过了一会又恢复平静。看得出来亚瑟在侏儒对自己的行为不认可时产生了强烈的反应,而过了几秒才认识到侏儒说这句话的原因,可以看得出尽管最后亚瑟还是恢复了理性,但此时他的本我(小丑)人格已经基本占据了身体。

而在后台莫瑞对亚瑟比较友好的对话让亚瑟最后未中断的心理联结得以保持。这也是他寻短见而非报复他人的原因,体现了亚瑟心里尚存的社会性。但在后台镜子前拿枪靠在自己下巴时,亚瑟的心态开始变化,这是因为之前两个警察捉捕亚瑟的过程中他所体会到的感觉。本来打算放弃一切的他开始产生了一点犹豫、焦虑和仇恨的情绪。

在即将上台前,亚瑟听到了外面节目现场中莫瑞和一名老妇人嘉宾对自己的调侃。焦虑、闹心和报复心理在刺激中回升,于是在幕布后,亚瑟又一次跳起了舞,这象征着亚瑟最后一丝文明属性褪去的过渡,心理机制从内部处理欲望和利益,转移到了外部。

出于刚产生的报复心理,上台后的亚瑟“深情”地吻了老妇人几秒。莫瑞催促亚瑟讲笑话,亚瑟翻开笔记本看到自己写的那句“我希望我的死亡,比我的人生更有价值”时,他的想法再次动摇。在莫瑞接了亚瑟的话后,台上台下的人都开始发笑。此时他所收到的刺激使焦虑俱增,内心的抑郁情绪重新回归。亚瑟放弃了自杀,也放弃了意识中的社会性,在电视机前说出了真相,抱怨整个社会的冷漠和偏见。从对话可以看出亚瑟争论时言语的失控,因为他抛弃了理性思维,发泄自我受压迫而无法释放的认知观念。这段逻辑不清和目的模糊的偏激言论表现出亚瑟当下焦虑和感性的情绪。焦虑情绪和认同感的缺失使亚瑟回归到孩童般地偏执与冲动,而孩童本身就是一种责任和社会性较弱的群体。这是亚瑟在倾泻自己压抑已久的对哥谭市的不满,是原始愤怒即将爆发的标志。就如同他对托马斯·韦恩的抱怨一样,都是为了获得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的重视和理解。

而莫瑞原先是在与亚瑟理论,其中说出的关键的话是:“你觉得这很好笑吗?”、“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坏”。作为在欺凌和受害中长大的人,这种轻易的否定无疑会引起亚瑟的愤懑和激动。如果从头到尾观看全片,可以发现亚瑟一直都是在被否定和不被尊重的状态:老板对他说辞的否认、黑人母亲和华尔街员工对他的辩解的轻视等等。大家都对亚瑟说过类似的一句话,就是“What's so funny?”,这已经成为刺激亚瑟的一句特殊文本。直至现在,已经是亚瑟被自己的偶像二次否定了,所以亚瑟肯定要为自己辩解。但在自己情绪最激动,意识上最期望得到他人理解之时,主持人却直接终止讨论。这无疑是对亚瑟最大的羞辱,这也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亚瑟在这种极度狂躁的状态下受到了最严重的刺激,于是开枪打死了莫瑞。至此亚瑟最后的联结消失,本我的爆发迅速处理了自己的心理需求、满足了主观利益。

混乱占据了全身,亚瑟完全地病态化,自我中心的冲动性(Self-Centered Impulsivity)现在成为亚瑟人格的主要组成部分。他紧接着向莫瑞尸体上开了第二枪,用最后的反应性攻击到主动性攻击表征亚瑟的最终觉悟。最后他对着镜头说了句“That's life”,像往常一样给节目结了个尾。这似乎暗示了自己取代了莫瑞,站上了“喜剧之王”的地位,对应了亚瑟自己的话:“我曾以为我的人生是一场悲剧,但我发现其实是一场喜剧”。揭示了自己的一生和整个社会一样的荒诞,并宣告了自己的独立。

在警车上,亚瑟看着车窗外混乱和无序的人群笑了出来,面对这种从未有过的疯狂和发泄,亚瑟自己的心理状态与外界状态达成的了统一,同时亚瑟认为这是自己内心感受和行为的表达受到了认同。在被众多拥趸推向舞台中央中,伴随着火光与烟雾,亚瑟得到了至高的满足,拥抱混乱,跳起了最终的异化之舞。

在精神病院里,亚瑟伴随着歌声,将询问自己“有什么那么有趣”的心理咨询师杀死。在强光的沐浴下又一次翩翩起舞——他已经不再掩饰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感受,如今的亚瑟已经彻底沉沦,或是升华了。至此,亚瑟人格共生、分裂到重塑的展现过程,在电影结尾随着音乐,一同结束。

总体评价
在上述分析中,可见影片的主题就是关于:畸形社会形态下的扭曲、荒诞与混乱。在畸态中的现实被杂糅进了无意识的幻想,欲望与希望在迷惘中变得模棱两可,进而构建出某种奇特怪异的综合体,在个人与群体的意识、行为中同时呈现,达到了整个系统或体制的混乱态。《小丑》利用基于现实性的叙述和处理,达到虚实共生、宏幻浪漫的表现色彩,使整部电影营造出现实主义基调与表现主义气质共存、平衡的风格与形态。这也进一步地推进超级英雄类型电影和现实主义电影融合后的转型。

《小丑》的风格包装和创作方向始终都按照某种特质走,以至于这种特质有意无意成为电影重要的内在特性——后现代性。依据这种性质,电影近乎完满地诠释了“小丑”这一角色概念的一切。影片大量出现的精神散射,也就是梦境和幻想与现实的交融,体现的是心象物化,或者说是精神对物质的渗透,造就了主客观叙事上的不确定性、二义性、融合性、去唯一性;类型上是以边缘人为视角,两极异端形态转化为目标的荒诞故事,通过“小丑”这个符号对角色既定的人性化进行一定程度上的研究、解构和处理;偏离了传统人物活动观念,产生剥夺责任联结的后现代焦虑意识——以上均为电影应用的后现代特征,是角色研究的实验性因素。可见电影的框架内容乃至配乐特效皆具有一定的实验性质,能够明显感受到电影的新异性。而制作团队在面对主流对象后选择应用传统与实验的中间样式,同时影片的叙事也未完全脱离现代话语,所以电影实则是将部分后现代主义概念和方法进行现代化适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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