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乡村改革风情长卷:《不灭的村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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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7-06-12 06:10:00 更新时间:2020-11-10 14:23:10

楼主:北国长风999  时间:2012-02-19 09:18:57

三十年乡村改革风情长卷:《不灭的村庄》·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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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九)(5)


上午九点一过,出山的大路上便腾起了冲天灰尘。随后,便陆陆续续的赶来了一些参加会议的村官儿们。他们或是骑着自行车,或是赶着马车,或是徒步一路跋涉而来。还有不少人,是搭坐了北山一村的拖拉机来的。他们一个个被路上的灰尘弄得灰头土脸。见到厂区里整洁一新的环境,立时不自觉地在厂区门外止住了脚步,忙着相互扑打着衣褂头脸上的灰土。待扑打得差不多了,他们才瞪着新奇的眼珠子,东瞅西望地进了厂子,又四处乱窜乱瞧。
振富不放心这些人的手脚。前几年,山外人进到村子里明吃暗偷杏果的场景,至今还叫他记忆犹新。他跑前跑后地嘱咐着厂里几个崽子,一定要看护好厂内的任何物件,一样都不能缺少了。要是丢失了一丁点儿,就叫崽子们赔偿。洋行等崽子们立时上了心,尾巴梢子般地跟定在犹如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跑乱钻的人群背后,生怕有什么闪失。
就在振富洋行们手忙脚乱的当口儿,出山的路上响起了汽车喇叭声。振富又转身撇了厂区内的人群,到处喊叫木琴。终于,在厂区大门口找到了正与沈玉花交谈着的木琴。振富急道,你咋还在这儿候着呢,咱得到路口上去迎接领导哦。
木琴迟疑了一下,说,不用吧,就这么几步路,车也可以直接开过来。在厂门口迎接,不是更好么。
振富见木琴此说,便不再急慌。他心下还嘀咕道,这人真是邪门儿了。干事的时候,比谁都精明。到了抛头露面的时辰了,又傻得可笑,连个娃崽儿都不如呢。
其实,早有人一大早儿就蹲在了出山的路口上,专门等候着迎接各路神仙呐。他就是茂响。
茂响知道,今天来的都是哪些人,个顶个都是平日里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官大员,是一层摞一层一直摞了三层高的官老爷们。从起床的那一刻起,他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到村口上去等候着,把各路官老爷们亲手送进厂子大门口。这个时候不抢先露一鼻子嘴脸,啥时还能有这种机会呢。于是,吃过了早饭,他特意穿上了过年新做的衣服,先陪着王工在厂区里溜达了一圈,察看先期各项准备工作是否到位。九点多钟的时候,他便撇了王工,自己一个人悄没声地溜出了厂区,蹲在出山的路口上候着。
终于听到了汽车喇叭声。接着,便看见了远处丛林间搅动升腾起的烟尘。他就赶忙笔直地站立在了路口旁边,按捺住“怦怦”地心跳,慌乱地等候着与上级领导一一握手机会的到来。看见一溜儿长长的车队在尘土飞扬的尘雾里缓缓驶来,茂响赶紧勒勒裤腰带,挺直了胸脯,绷紧了腿脚。由于挺得过了头,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弯曲,就像村人惯常使用的弯把镰刀杆一般。谁知,车队驶到跟前,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匀速奔向了东山坡的厂区。茂响傻了眼。又不敢跟着车队撵,只得老老实实地站定了不动。他吸了满嘴巴满鼻孔的灰土,连没穿几回的新衣服也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土。直待车队过完了,他才一边使劲儿扑打着身上的灰土,一边一溜儿小跑着跟进厂子。看见木琴等人正忙着跟下车的大小官员们热热地握手,他也想凑上前去,混个脸熟。但看到自己灰头土脸的狼狈相儿,只得狠狠地忍住了。他躲在人群背后,不好露面。
楼主:北国长风999  时间:2012-02-19 09:2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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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九)(5)


上午九点一过,出山的大路上便腾起了冲天灰尘。随后,便陆陆续续的赶来了一些参加会议的村官儿们。他们或是骑着自行车,或是赶着马车,或是徒步一路跋涉而来。还有不少人,是搭坐了北山一村的拖拉机来的。他们一个个被路上的灰尘弄得灰头土脸。见到厂区里整洁一新的环境,立时不自觉地在厂区门外止住了脚步,忙着相互扑打着衣褂头脸上的灰土。待扑打得差不多了,他们才瞪着新奇的眼珠子,东瞅西望地进了厂子,又四处乱窜乱瞧。
振富不放心这些人的手脚。前几年,山外人进到村子里明吃暗偷杏果的场景,至今还叫他记忆犹新。他跑前跑后地嘱咐着厂里几个崽子,一定要看护好厂内的任何物件,一样都不能缺少了。要是丢失了一丁点儿,就叫崽子们赔偿。洋行等崽子们立时上了心,尾巴梢子般地跟定在犹如无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跑乱钻人群背后,生怕有什么闪失。
就在振富洋行们手忙脚乱的当口儿,出山的路上响起了汽车喇叭声。振富又转身撇了厂区内的人群,到处喊叫木琴。终于,在厂区大门口找到了正与沈玉花交谈着的木琴。振富急道,你咋还在这儿候着呢,咱得到路口上去迎接领导哦。
木琴迟疑了一下,说,不用吧,就这么几步路,车也可以直接开过来。在厂门口迎接,不是更好么。
振富见木琴此说,便不再急慌。他心下还嘀咕道,这人真是邪门儿了。干事的时候,比谁都精明。到了抛头露面的时辰了,又傻得可笑,连个娃崽儿都不如呢。
其实,早有人一大早儿就蹲在了出山的路口上,专门等候着迎接各路神仙呐。他就是茂响。
茂响知道,今天来的都是哪些人,个顶个都是平日里可望而不可及的高官大员,是一层摞一层一直摞了三层高的官老爷们。从起床的那一刻起,他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到村口上去等候着,把各路官老爷们亲手送进厂子大门口。这个时候不抢先露一鼻子嘴脸,啥时还能有这种机会呢。于是,吃过了早饭,他特意穿上了过年新做的衣服,先陪着王工在厂区里溜达了一圈,察看先期各项准备工作是否到位。九点多钟的时候,他便撇了王工,自己一个人悄没声地溜出了厂区,蹲在出山的路口上候着。
终于听到了汽车喇叭声。接着,便看见了远处丛林间搅动升腾起的烟尘。他就赶忙笔直地站立在了路口旁边,按捺住“怦怦”地心跳,慌乱地等候着与上级领导一一握手机会的到来。看见一溜儿长长的车队在尘土飞扬的尘雾里缓缓驶来,茂响赶紧勒勒裤腰带,挺直了胸脯,绷紧了腿脚。由于挺得过了头,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弯曲,就像村人惯常使用的弯把镰刀杆一般。谁知,车队驶到跟前,并没有停下来,而是匀速奔向了东山坡的厂区。茂响傻了眼。又不敢跟着车队撵,只得老老实实地站定了不动。他吸了满嘴巴满鼻孔的灰土,连没穿几回的新衣服也落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土。直待车队过完了,他才一边使劲儿扑打着身上的灰土,一边一溜儿小跑着跟进厂子。看见木琴等人正忙着跟下车的大小官员们热热地握手,他也想凑上前去,混个脸熟。但看到自己灰头土脸的狼狈相儿,只得狠狠地忍住了。他躲在人群背后,不好露面。
楼主:北国长风999  时间:2012-03-02 16:48: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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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九)(6)


今天的来客,应该算是高规格的了。胡、杨二位真能忽悠,不仅把县里的主要领导弄了来,还把市里一些相关部门的领导也弄了来,再加上南京总厂的藏厂长一行人,算算人头,竟有三十人之多。更出人意料的是,他俩还从市里请来了几个肩扛摄像机手端照相机的新闻记者。这几个人把手里的家伙往外一亮,引得人们顾不上看领导尊容了,齐齐地伸长了脖子,追着他们看新奇。
会场布置在大门靠里面的一处小广场上。这处小广场,是开工后用于装卸货物的地方,宽敞平坦。 台就设在广场的东边,面朝着厂区大门口。由长条桌椅摆成一排,上面覆盖了一层崭新的大红线毯,摆放了两只坐式话筒。有两只高音喇叭悬挂在会场两旁的杏树上,在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流行一时的台湾校园歌曲。
杨贤德扯开了嗓门儿,把众人聚集在一起,说,咱先在厂区内参观学习。等十点一到,就开始举行挂牌仪式,随后就召开经济开发工作现场会。他又强调了几点会议纪律。随后,便由木琴引领着市、县、镇三级领导和藏厂长一行视察厂区。本镇人员就一窝蜂儿地跟在了屁股后头,边逐个车间地参观视察,边听木琴的建厂情况介绍。
县里杨书记和杜县长一左一右地把藏厂长夹在中间,镇里的胡、杨二位紧跟其后,显得亲密无间的样子。都高兴地听木琴的详细介绍,满意地点头称赞。
藏厂长不住地用手抚摸着秃顶上仅存的那几缕金贵毛发,更是高兴和满意。他高兴自己前来投资建厂,受到了当地领导最高规格的礼遇,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不说,更有一种成就感荡漾于心胸。满意的是,他没有选错投资环境和合作对象。刚一进村口,他就有些紧张地四下里张望,不知自己投来的资金,被掖藏在哪个山旮旯里。陪同的王副厂长隔着轿车前挡风玻璃,用手指指对面高坡上漂亮气派的厂房,他顿时感到轻松了许多。待到进了厂区,看到厂内的布局和环境卫生,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心里有了底,不急于钻进车间里细看,而是安稳地与市、县各路官员们扯闲篇。及到木琴带领参观了,他愈发对这个即将挂牌运营的新厂充满了信心。
参观完毕,也就快到十点钟了。杨贤德大声吆喝着众人都到大门口去,开始举行挂牌仪式。众人呼呼啦啦地聚到了大门口。门口两边的树上排着两大趟挂好的鞭炮雷子,门垛子上早就固定好了一块被红绸子裹着的大牌子。藏厂长和官老爷们围拢在牌子下面,众人便围拢在官老爷们身边。
杨贤德高声喊道,杏花村天野果脯加工厂揭牌典礼现在开始。由南京总厂藏总和市、县领导上前揭牌。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村北山脚下率先响起了一阵鞭炮声。众人一时愣怔住了,齐齐地扭转了脖子,朝北山的方向张望。这时,不仅木琴们浑身冒出了一通儿细汗,连镇上的胡、杨二位也是手足无措。
杨贤德低声问木琴道,咋啦,那边咋放起鞭炮了呢。
木琴胡乱地遮掩道,没啥儿。那边有个公事,是村人放的,跟咱搭不上边儿。
还是市、县领导和藏厂长见多识广。他们不为北山方向传来的响声所动,而是在摄像机和照相机的跟踪下,不紧不慢地扯下了包裹着厂牌的红绸子。立时,一块大大的本色木牌显露出来,中间镌刻着“南京——杏花村天野果脯联合加工厂”几个涂着绿漆的大字。这些领导们便率先鼓掌。朝北山方向张望的人们也顿时明白过来,赶忙跟着使劲儿地鼓掌。掌声持续了很长时间。

楼主:北国长风999  时间:2012-03-02 16:4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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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九)(6)


今天的来客,应该算是高规格的了。胡、杨二位真能忽悠,不仅把县里的主要领导弄了来,还把市里一些相关部门的领导也弄了来,再加上南京总厂的藏厂长一行人,算算人头,竟有三十人之多。更出人意料的是,他俩还从市里请来了几个肩扛摄像机手端照相机的新闻记者。这几个人把手里的家伙往外一亮,引得人们顾不上看领导尊容了,齐齐地伸长了脖子,追着他们看新奇。
会场布置在大门靠里面的一处小广场上。这处小广场,是开工后用于装卸货物的地方,宽敞平坦。 台就设在广场的东边,面朝着厂区大门口。由长条桌椅摆成一排,上面覆盖了一层崭新的大红线毯,摆放了两只坐式话筒。有两只高音喇叭悬挂在会场两旁的杏树上,在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流行一时的台湾校园歌曲。
杨贤德扯开了嗓门儿,把众人聚集在一起,说,咱先在厂区内参观学习。等十点一到,就开始举行挂牌仪式,随后就召开经济开发工作现场会。他又强调了几点会议纪律。随后,便由木琴引领着市、县、镇三级领导和藏厂长一行视察厂区。本镇人员就一窝蜂儿地跟在了屁股后头,边逐个车间地参观视察,边听木琴的建厂情况介绍。
县里杨书记和杜县长一左一右地把藏厂长夹在中间,镇里的胡、杨二位紧跟其后,显得亲密无间的样子。都高兴地听木琴的详细介绍,满意地点头称赞。
藏厂长不住地用手抚摸着秃顶上仅存的那几缕金贵毛发,更是高兴和满意。他高兴自己前来投资建厂,受到了当地领导最高规格的礼遇,虚荣心得到了满足不说,更有一种成就感荡漾于心胸。满意的是,他没有选错投资环境和合作对象。刚一进村口,他就有些紧张地四下里张望,不知自己投来的资金,被掖藏在哪个山旮旯里。陪同的王副厂长隔着轿车前挡风玻璃,用手指指对面高坡上漂亮气派的厂房,他顿时感到轻松了许多。待到进了厂区,看到厂内的布局和环境卫生,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心里有了底,不急于钻进车间里细看,而是安稳地与市、县各路官员们扯闲篇。及到木琴带领参观了,他愈发对这个即将挂牌运营的新厂充满了信心。
参观完毕,也就快到十点钟了。杨贤德大声吆喝着众人都到大门口去,开始举行挂牌仪式。众人呼呼啦啦地聚到了大门口。门口两边的树上排着两大趟挂好的鞭炮雷子,门垛子上早就固定好了一块被红绸子裹着的大牌子。藏厂长和官老爷们围拢在牌子下面,众人便围拢在官老爷们身边。
杨贤德高声喊道,杏花村天野果脯加工厂揭牌典礼现在开始。由南京总厂藏总和市、县领导上前揭牌。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村北山脚下率先响起了一阵鞭炮声。众人一时愣怔住了,齐齐地扭转了脖子,朝北山的方向张望。这时,不仅木琴们浑身冒出了一通儿细汗,连镇上的胡、杨二位也是手足无措。
杨贤德低声问木琴道,咋啦,那边咋放起鞭炮了呢。
木琴胡乱地遮掩道,没啥儿。那边有个公事,是村人放的,跟咱搭不上边儿。
还是市、县领导和藏厂长见多识广。他们不为北山方向传来的响声所动,而是在摄像机和照相机的跟踪下,不紧不慢地扯下了包裹着厂牌的红绸子。立时,一块大大的本色木牌显露出来,中间镌刻着“南京——杏花村天野果脯联合加工厂”几个涂着绿漆的大字。这些领导们便率先鼓掌。朝北山方向张望的人们也顿时明白过来,赶忙跟着使劲儿地鼓掌。掌声持续了很长时间。

楼主:北国长风999  时间:2012-03-03 17:2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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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九)(7)


接着,就是鞭炮齐鸣。正月十五那天沈玉花送给的烟花,木琴一直没舍得燃放。此时,也叫京儿等人拿到了厂门前点燃了。这烟花自然要比燃放鞭炮热闹,有烟儿,有彩儿,有花儿,有响儿,还有高升炮和地老鼠,把挂牌仪式推向了一个高潮。随后,众人回到会场,官员们坐上了 台,众人便席地而坐,静听各路官员们轮番轰炸式的贺词和讲话。如此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算结束了揭牌庆典。之后,市、县官员们便纷纷钻进了自己的车子,就着卷起的烟尘,腾云驾雾般一路扬长而去。
藏厂长被县里来的官员们硬硬拖走了,说要邀请他去县里做客,答谢他对本地经济开发建设做出的巨大贡献。市里的秦技术员也要随车走,被木琴硬生生地给拦下了,说你一走,从就没回来过,这回一定要多住几天,看看你当年给村人留下的功绩,还要帮京儿指导指导林子管理呐。木老爷子和木总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要好好看看木琴的家园,也没有急着走。
几个人又被胡、杨二位当作特邀嘉宾,死拖硬拽地谦让上了 台。接着,便开始召开全镇经济开发建设现场会。会议的议程安排是,先由木琴作经验介绍,有几个村作表态发言,并破例叫杏花村原支书酸杏发个言,之后才是胡书记的动员讲话和杨贤德的总结讲话。
酸杏苦熬了几天几夜,把凤儿找来的报纸文件看了个昏天黑地。有些段落句子,几乎背下来了。开会之前,他似乎胸有成竹。甚至盼着会议快点儿开始,好好地向人们展示一下自己的口才和水平。当听到杨贤德坐在 台上喊自己名字时,他的心神却一下子慌了。心口窝上“怦怦”乱跳,仅剩的那条腿抖动得站不起身来,全身的血液也一齐涌上了脑壳儿。就觉得原本装满了各种新鲜词句的脑子里,霎时被抽空了。一片浑噩茫然,啥儿也想不起来了。他呆愣愣地坐在台下,不知所措。直到杨贤德连催了好几遍,他才颤巍巍地站起身,却又挪不动步子。好在木琴手疾眼快,上前搀住了他,半是搀扶半是挟持地把他架到了 台上那个发言用的话筒前。
此时的酸杏,早已看不清台下黑压压的人头了。他拼命地在脑海里搜寻着那些刚刚还是活蹦乱跳,现今儿却又无影无踪的新词新句。越是心急火燎,越是抓不住一丝儿影子。急得他大汗淋淋,大张着嘴巴,就是吐不出一个词来。惹得台下一片低低的嬉笑声。
胡书记和颜悦色地安慰道,甭急哦,慢慢讲。都是熟人,没啥吔。
酸杏被逼无奈,哆嗦了半天嘴巴,终于说出了一句话。他语无伦次地说道,今儿,真好哦,哪儿都好。咱都一块使劲儿,争取今后更好呀。
说罢,酸杏慌乱地朝台下鞠了个躬,便一瘸一拐匆匆地回到了台下。他语无伦次的话,再加上狼狈不堪的模样,终于引得台下的人前仰后合地哄堂大笑起来。场面虽然活跃了,会场的秩序也有点儿乱了。
杨贤德不很满意,却也没有当场表露出来。在他的主持下,会议继续进行。
会议散了的时候,忽然有人传来了一个消息,说北山脚下挖出了一件稀罕宝贝。人们好奇地询问是啥宝贝。传言的人也说不清楚,但一口咬定,是件从没见过的好东西,不信就去看看。这传言不仅提起了众人的兴趣,也令胡、杨二人为之心动。杨贤德一个劲儿地问木琴,你村还藏着啥样的宝贝哦,说说嘛。
木琴也是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她说,哪有啥宝贝呀。除了树木,就是土坷拉,能藏啥宝贝吔。
杨贤德把手一挥,说道,走,瞧瞧去,看看山旮旯里能出啥样的稀罕景儿。说罢,他率先向北山奔去。他的身后,便跟着一群参加会议的人,逶迤成了一条人的溪流,向村北山脚下滚涌而去。

楼主:北国长风999  时间:2012-03-04 11:3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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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十)(1)


这段时日来,在偌大的杏花村里,与酸杏同样变得日夜神魂颠倒、整日神经兮兮的人,还有一位,就是李振书。
与酸杏不同的是,振书犯神经的因由,并不是如何在人面场上好好表现自己,而是他和三儿媳金莲处心积虑多年才要动手开创的宏伟大业,堪堪到了开场鸣锣的时辰,却遭遇到了始料不及的困难。那就是,建庙的财力和人力匮乏得要命,甚至到了无米下锅无薪生炊的困境。在此之前,振书与金莲合计得很简单,就是要在北山脚下建立起一座神庙来,悉心供奉自己的神灵老师,开创出一处敬神礼拜的道场来。从大面上来讲,弘扬神法,普济众生,积善修德。私下里的内容,诸如窗棂外头的名声、村子里凛然不可侵犯的神圣地位、唾手可得坐享其成的利益好处,等等,则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
经过几年来的努力,这项宏伟大业已经到了鸣锣登场的火候了。一则,金莲闹出的动静愈来愈大,影响力越来越强。渐渐传出了山外,席卷了整个北山镇,甚至波及到了周边邻县的部分乡镇,并继续向四周村镇扩展着。因而,建庙一事,就有了一定的群众基础和社会影响力。二则,在村里,有了酸杏女人和茂生死心塌地地跟进加盟,就使得建庙有了立根之本。试想,酸杏女人的出场,就以一种无言地举动,表明了以酸杏为代表的老干部团队对此事的默许。茂生的参与,更是向村人传递出了一个准确无误的信息,就是以木琴为代表的当权派对建庙事体的认可。这样一来,建庙一事,就有了舆论支持和政治保障。
鉴于此,振书便与金莲反复合计了一个冬天。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大张旗鼓地开办此事。赶在三夏大忙之前,立起神庙,创立道场。为此,俩人还合计着,把几个关键人物都作了具体分工。振书要与茂生负责庙宇的规划和设计。金莲利用看病问事的良机,向人们鼓动宣传建庙的好处,以及不敬神的危害。酸枣婆娘负责在村里鼓动宣传,拉起的人头越多越好。四季等人则筹备建庙的所有土木工程建设,包括石料、木料等物件的筹集。
就在振书感到人手不齐捉襟见肘的时候,四喜竟然恰好也回来了。这让振书大喜过望,真是老天助阵,神灵护佑哦。尽管四喜刚刚回来,学来的本事还没有完全施展出来,尚未得到众人的认可和信任,人气上差了许多。但是,只要是金子,早晚都会发出光亮来的。如此一来,金莲与四喜,一神一人,一仙一凡,可谓珠联璧合,天人合一。想想,李振书有了这两条永不塌架的左膀右臂支撑着,还有啥样的难事困得住他,还有啥样的风光能被别人抢得去。大喜之余,他立即把四喜拉进了建庙班子。让他负责庙宇的地理勘察,方位设定,以及所有神物神器的筹措和摆布等等。
至此,振书便觉得创建神庙这块长久搁置不下的心病,就要根除了。甚至,已经根除殆尽了。好像庄严巍峨的大殿已经矗立在了北山脚下,正等待着一拨又一拨如潮水般涌来的善男信女们虔诚膜拜呐。
楼主:北国长风999  时间:2012-03-06 09:33: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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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十)(2)


当初想象得很好,实际操作起来,却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首先,振书满怀信心地拽上茂生、四季、四喜等人奔出山外后,就四处打听哪里有适合自己建庙的图纸和式样。但是,跑到了镇上县里,又窜到了市里,也没有打探到一处庙宇实物,更甭说察看图纸了。
有人好心地出主意说,到曲阜去,那里供着孔老二呢。孔老二是个大圣人,供他的地场,肯定是个大排场大气派的地方。几个人便一股脑儿地跑到了曲阜。
一到了那里,几个人便开始晕头转向起来。孔庙的宏大建筑和恢宏气势,瞅得振书和茂生直了眼。这哪是庙宇哦,简直是金銮殿嘛。自己村里想筹建的那座小庙的初步谱气,连人家的门楼子也配不上。学习借鉴之说,又从何谈起呢。
正在垂头丧气的时候,四喜出主意道,咱就到青岛崂山去吧。那地儿我熟,庙宇也多。不管山前背坡的,到处塞满了庙宇道观。大有大的谱气,小有小的式样,想要啥样的都有。几个人一合计,虽说青岛远了些,毕竟是个大地场。人家的庙子盖了几百年上千年了,当然大小尽有,又肯定会归整齐全。想来,能有借鉴的地方。于是,一行四人又窝回头来,搭车转路,直奔了青岛崂山。
果如四喜讲说得那样。大庙比比皆是,小庙也是随处可以找见。振书便带着几个人有意绕开大庙,专门爬山越岭地四处找寻小庙小院。找到了,便一窝蜂儿地拥进去。也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探头探脑地四下里张望围观。有的庙观主人以为,是公家来人检修房屋,甚或前来考察,准备投资修缮的,便任由他们闹腾。有的见他们衣着土俗,不像是公家人,便以为是歹人。或是呵斥,或是阻拦,不让他们任意在屋院里穿梭乱跑。他们还提高警惕地看守着屋院里的器物,怕被他们随手偷走了。更有几处道观里的人,干脆把他们拒之门外,连门槛也不叫踏进。
尤是这样,茂生还是凭借着自己的专业心思,本着简单明了、省钱实用、就地取材的原则,把村里要筹建的小庙式样考虑出了个大概模样。总算不虚此行了。
回到村子里,找来几个骨干人员凑情况的时候,李振书才渐渐感觉到事情的不妙。这建庙,一要有充足的人手帮场,二要有充足的财力物力做保障。两样缺了那一种,都别想立起根庙柱子来,更别谈起殿塑像了。凑出来的结果,却让振书大大地失望。
尽管金莲时时处处地宣扬立庙供神的好处,来者也都应声赞同,就差举双臂高呼万岁了。真到了要建庙的时辰,并广为散发信息,却应者寥寥无几。有的只是应声,就是不见动静。有的连应声的胆量也没一点儿,唯恐避之而无不及。他们的心思昭然若揭,就是遇事了,才相信起神灵了。一旦没灾没病的,谁还会去相信金莲唇红齿白讲说出来的那些有影没影的鬼话呢。
楼主:北国长风999  时间:2012-03-07 16:3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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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十)(3)


酸枣婆娘也是面临着这样的尴尬场面。她拿出了吃奶的力气,使出了浑身解数,走东门,串西户,整日忙乱得脚丫子朝了天。唾沫星子溅干了,牙花子也差点儿磨平了,连地里的农活都耽搁了。害得酸枣又要顾了厂子里的活计,还要顾及自家地里的农活,弄得劳累不堪苦不堪言。但是,酸枣婆娘的努力仍是收效甚微。仅仅串通了三十来号人,绝大多数还都是女人,而且是老女人。剩下的男人们,都是些年龄在六十开外的老头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没有多少油水能够掏出来。甭说出钱出力了,恐怕连站场的力气都不足。
此时,振书已经陷进了欲行不得欲罢不能的两难境地里。直后悔自己谋划不周,算计不细,堪堪就要耍得自己威风扫地丢人现眼了。他跑去跟金莲商议,是不是再缓缓建庙。等待时机真正成熟了,再重整锣鼓一蹴而就。
当时,金莲正忙着在神龛前上香礼拜,没空闲理睬振书。振书便这么傻呵呵地立在堂屋门框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得要命,又急躁得要命,却又不敢乱说乱动。直待金莲上完了香烛,跪拜礼毕,才扭身叫公爹坐下了。
振书就急急地把当前建庙面临的困境一一摆说了,并把自己停建的意思也拐弯抹角地提了出来,征求金莲的意见。
金莲委婉地一笑,回道,没啥儿呀,这都是暂时的呢。神庙该建时,还是得建。虽说现今儿人手不齐,财物不全,到时就啥都不缺了。
振书没明白金莲话里的意思。他瞪着一双眼睛,直瞅金莲,想听听她的下文。谁知,金莲偏偏就打住了话题,不再往下讲了。振书撒急。他顾不得跟她猜哑谜,直接问道,你是啥意思么,这庙到底建还是不建哦。
金莲不再回腔,而是合上眼皮,把手拢起,安放在腹前的大腿上,嘴里念念有词。却声音低微,听不清楚到底念叨些什么。
振书干坐了一小会儿,见金莲不愿再开口,自家认为是天机不可泄露呐,便既纳闷又无趣地离开了金莲的家门。他又径直来到了四喜家,把当前的困难和金莲的反应讲说了一通儿,问四喜的意见。
四喜立时伸出了右手掌,用大拇指在其余四指间掐捏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道,爹,刚才我见你心事忡忡的,就随机给掐算了一卦。卦象好着呐,这庙一定能建起来。
振书只高兴了一霎霎儿,便又泄气了。他愁苦着脸道,虽说卦象好,又能顶啥用哦。空口无凭的,总不能就这么赤手空拳地带来了人手和财物吧。
四喜回道,我也不知哩。从卦象上来看,肯定会有啥机缘在前面候着咱呐。爹,咱就放开手脚地干吧。能干多少,就干多少。建到啥样,就算啥样。咱好不容易呼呼隆隆捣鼓出了这事,还没点完了芯子,就先自家给掐灭了,不是要叫外人笑掉大牙么。今后,谁还会听咱的呀。再说,三弟媳妇讲说出的话,自有她讲说的道理。怕是天机不可泄露,才住口不讲的。她都说要建,咱还顾虑啥儿吔。
经四喜这么一番鼓动开导,振书心里又活络了。他相信四喜的话,胜过了相信金莲。或许是骨血的缘故,他总是在心里拿金莲当外人待。毕竟是儿媳妇嘛,哪能比得上亲生娃崽儿忠诚可靠哦。
楼主:北国长风999  时间:2012-03-09 08:1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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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十)(4)


最终,振书还是下定了决心,就按照四喜说的办。走一步算一步,干到哪里就撂到哪里。备不住还真有啥神妙的机缘在前头等候着,护佑着自己呐。于是,他也定下了“五?一”那天破土动工。赶上这个良辰,搭上全世界人都在庆祝的大好日子。当然,他没有像酸杏那般没出息。瞎折腾了一阵子后,却放了一声哑炮臭弹。可以说,他在突然之间,捅鼓出了一声巨响,施放了一个霹雳外带一道闪电。劈碎了世人浑浑噩噩的心扉,震碎了杏花村人愚钝又自傲的肝胆。
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在经过了一段日里无神夜里无眠的痛苦煎熬后,李振书竟然出人意料地一举成名。不仅在建庙的宏伟大业中握有了绝对胜算,还从此奠定了李氏一门在方圆百里之内无可撼动的地位和无可比拟的声威。这种突如其来的巨变,不仅是振书一家人没有想到。放眼整个杏花村人,也是谁都做梦想不到的事情。
山坳里的人家,山外的人家,平川上的人家,以及山外又山外、平川又平川的人家,都被惊讶得目瞪口呆。随之,又趋之若鹜,敬畏得五体投地。

“五?一”节这天,天刚刚放亮,振书就带着四喜,来到了北山脚下曾经安置神龛的那块座椅样儿神石旁。爷俩围着它,不停地转悠测算着。合计着怎样布局,怎样规划,怎样破土奠基。一直忙活到太阳升起一竿子高了,俩人才住了手,急急地跑回家去吃早饭。早饭过后,又急急地赶了回来。
此时,神石旁已经聚拢着一群拿着镐锨等家什的人们,一共二十几个人。人群中,老者居多,且绝大多数是妇女,都是一脸的肃穆虔诚相儿。这其中,就有酸杏女人和茂生。今早,茂生早早就起了床,做就了饭。当时,木琴和京儿正在厂区里忙活着,还没有赶回家吃饭。他也不等家人凑齐了。确切地讲,是不敢等家人凑齐了。他自己急慌慌地扒拉了一碗稀饭,塞进肚子里一个煎饼,就如偷儿一般鬼祟地溜出门去,直奔了北山而来。他怕叫家人撞见,又要与他撕缠,劝阻他不准参与建庙事宜。
振书眼见得如此人手,心下甚是慌乱无底。事已至此,他只得勉强打起精神,鼓起劲头儿,招呼着众人分工摊派任务。算计到快十点钟了,振书抢先叫人点燃了鞭炮。无外乎是占了先,抢了头彩之意。接着,他便根据四喜划定的基线,率先刨下了第一镐。随后,二十几号人也纷纷抡镐下锨,尽心尽力地大干了起来。
因是山脚下,这里的土层并不深厚。只几镐下去,便触到了坚硬的岩石。镐锨磕碰着山岩,不时地飞溅起道道火化,并伴着刺耳的声响,震得虎口发麻。不一会儿的工夫,众人便气喘吁吁,大汗淋淋了。
茂生干惯了粗重农活,尚感觉不到劳累。他脱下了褂子,光着脊背,抡圆了尖镐,铆足了劲儿地向土层深处运力刨去。镐尖又触到了一块岩石。巨大的反震力通过镐把传回来,震得他手里的镐把差点儿脱了出去。他还说道,又碰到块大石头哩。他把镐尖使劲儿地向四周土石里触探,触探的范围却出乎意料地大。他招呼四季过来打帮手,齐心协力地往外起这块大石,终是没有触到石块的边缘。
俩人叨咕道,起出这块石头,恐怕也就到了地基的底哩。
楼主:北国长风999  时间:2012-03-12 14:3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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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十)(5)


正说着,四季忽然道,别急,别急哦。这不像是块石头。山石哪会这么平整呀。
茂生细细看下去,果然不是快普通的山石,像是一块人工雕琢的碑座模样。上面有人工雕刻成的浮云状花纹。他惊讶道,咋会有这个东西呢,真稀奇。
他俩的举动,引得周围干活的人都停下了手中家什,聚拢过来,探头探脑地观望。振书也跑过来,用袖子擦擦碑座上的浮土,仔细端详了半天,也猜不透这是个什么东西。他吆喝手下有限的几个男劳力都过来,共同起出这块奇怪的石头。不一会儿,一个巨大沉重的碑座被起了出来。呈长方形,就像庙里神像坐下的莲花座一般。有纹饰,有云线,显得精致好看。只是在茂生初次探到时,用力过了,有一只角被尖镐震掉了,其余完好无损。
振书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叫众人赶快在碑座出土的地方继续深挖细找,肯定还会有啥样的稀罕东西。
过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在离此不远的深土里,又相继挖掘出了两截石碑。这两截碑原本是一整块的,不知何时断成了两截。核对起来,断裂的茬口儿上虽然磨损得厉害,但依然是块相对完整的碑石。
振富叫人从坡下的沟里弄些水来,清洗石碑。忙活了大半天,终于把碑身上的泥土洗净,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
碑石呈圆首,额饰浅浮雕“二龙戏珠”纹,四周边栏浅浮雕回纹。碑高约两米,宽约一米。碑面上镌刻着一些模糊的字句。有些字尚可认读。有些字则完全被风化漫漶掉了,只剩了粗糙不平的石面。
振书趴在上面,认真地指认辨识,以确定石碑的内容和来历。看了半天,不是有些字句不认得,就是有些字句根本认不出来。不过,有一点是十分确定的,这块石碑肯定大有来历。只看这碑石风化的样子,不像是近些年才有的。振书费了好大的劲儿,大体读出了碑文落款处一趟“时大□□治九年岁次□□五月丙寅日立”等字样。碑的正文,只能跳三隔四地认读出一些“庙”、“无”、“人”、“之”等等连不成句子的字迹。想是振书识文认字的底子有限,断句功底又差,再加上字迹多又剥蚀模糊,一时之间,尚不能认读出一个大概内容。
尤是这样,振书也是如获至宝。他大胆地当众断言道,看看,看看哦,这儿原先还真就有座神庙的。咱算是办了一件有大功德的事哩,大功德呀。
他的话,引得众人一阵骚动,群情激动,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兰香拔腿就往村子里一溜儿小跑而去。她边跑边说道,我得跟三弟媳妇道去,叫她也高兴高兴。
兰香的腿脚快,而她的嘴巴更快。一进了村子,她便大声小吆喝地四处宣扬北山脚下挖出了一件稀罕宝贝,又说不出是啥样的宝贝。不一会儿的工夫,留守在村里的人没有不知道的。特别是那些爱热闹的娃崽子们,刚刚从厂区里回到村子,又踅身跑了回去。他们在大门口上大声小吆喝地叫喊了一阵子,再连滚带爬地向北山脚下一溜烟儿地飞奔而去。
于是,这消息便如扎了翅膀的山雀,在刚刚散会的人群中飞来窜去。
参加会议的人们浩浩荡荡地涌到了北山脚下。立时,就把那两截石碑和那块碑座围了个水泄不通。有几个人还装模作样地试图认读碑文。辨识了半天,没有能读出顺溜句子的。他们便面红耳赤地围观着,一个劲儿地“啧啧”称奇。
木老爷子腿脚慢,被人群远远地撇在了后面。木总和木琴只得左右搀扶着,陪他慢慢走。
到了跟前,众人知道他俩是城里人,自然见识广,学问大,就自动让出了一条道。让木老爷子爷俩去辨识。
楼主:北国长风999  时间:2012-03-13 14:4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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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十)(6)


木老爷子仔细端详着这三块石头,又掏出了老花镜戴上,俯身闷头辨读着碑文。木总也凑上前来,帮衬着辨读。过了半晌儿,木老爷子才抬起头,摘下老花镜,使劲儿地揉着有些酸疼的眼睛。他对身边同样也在盯看碑文的杨贤德说道,好像是明朝时立的石碑,也可能是清朝的。从碑文磨损的程度看,立碑的时间很久远,应该是明朝的。
杨贤德疑惑地问道,你咋知晓的。
木老爷子回道,这碑文的落款有一个“治”字。前一个辩不清,应该是立碑时的朝代年号。明朝时有“弘治”,清朝时有“顺治”、“同治”,这得请专业人员来鉴定。还要通过碑文内容,综合确定碑石的来历和意图。粗看碑文的内容,应该是一座民间集资修建庙宇的功德碑。后面列出的这些人名,就是捐赠钱粮的善人信士了。
杨贤德一听,眼里立时放出了贼亮的光芒来。他说道,谢谢木老先生呀。又对木琴吩咐道,这碑石,谁也不准乱摸乱动,派几个放心的人手看管起来。我这就安排人去县里,请专家来鉴定。鉴定之前,这碑石要是出了一丁点儿的闪失,我可要拿你试问哦。
木琴也觉出这石碑有些来历,事关重大。她忙说道,放心吧,我会看管好的。
这时,振书凑上来,自告奋勇地要负责看管。杨贤德点头同意,说这石碑是你先挖掘出来的,功劳一件呢。就由你来看护,比别人都放心。他又挥手驱散了围观的人群,说该干啥都干啥去,赶紧回去落实会议精神。等鉴定结果出来了,我再通报给你们。
人群散去后,振书立即意识到了石碑的出现,将会为自己的建庙大业带来重大转机。他乐得合不拢嘴。也不急于挖地基了,叫四季等人在石碑旁搭建了一个窝棚,又叫人把自己的被褥搬了来。他就蹲守着这几块神奇的石头,一霎儿也不敢离开了。甚至到了吃饭的时辰,也是叫家人送来。夜里,就守着石碑睡觉。
金莲也来过几次。但她认不得几个字,自然无法猜测这石碑的用途。不过,有了木老爷子的话,她知道,自己的预言已经得到了证实。金莲没有喜形于色,仍是那副淡然的神情。越是这副模样,越发地叫振书及村人敬佩之极,肃然起敬。
第二天,杨贤德果真带着县博物馆的两个人来到了村子。这俩人带着专业用具,细细地清洗干净了石碑,又是丈量,又是拓字,又是辨识碑体纹饰,又是翻看书籍,查看对照。如此折腾了两天有余,才拿出了初步鉴定结论。
这块石碑,记载了清朝顺治年间,由民间善男信女集资兴建庙宇的事情。当时,庙宇的名称叫作“仙人庙”。
石碑的正文是:

募化新建仙人庙引
从来开创补天,方称圣乎;建立奇修,是谓仙人。夫世人之所赖惟在于神,神灵之所倚独恃乎庙。故上自朝廷下及都井,名山大川,皆莫不有历代之神庙以隆千古之祀典。诚之神赖庙以显灵,人藉神以庇福,亘古昭然。神□□灵萌斯土历有年矣,□□神威大振,□德□彰,无何风霜侵扰,雨雪飘零。敬香酬愿者,朔望日渐若□□。峰巅之神树,瑞气蒸腾,华冠天野,遮护众生;山顶之金泉,莲华喷涌,畅通东海,滋养福地。重重山水,济济人烟,区区胜地,蔑有加焉。处处叹无晨钟暮鼓,家家不乏秋报春祈。看士农工贾尽是他乡之客,谁叹没庙之悲?爰是□□同人,共勷此庙,□□□□,今功圆成。每逢圣诞,以享以祀,至于神得诚民而庆,民沾圣灵以锡万福矣。
(以下是首人信士计一百五十六人,略)
时大清顺治九年岁次□□五月丙寅日立。

楼主:北国长风999  时间:2012-03-14 10:5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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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十)(7)


杏花村挖出了一块年代久远的石碑。当天,这消息就传遍了北山镇的大小村落,并以极快地速度,向北山镇的周边地区迅速辐射开去。没几天的工夫,就传遍了邻近乡镇和周边村落。
人们惊叹之余,便想起了那个身处大山腹地的金莲,那个整日足不出户却详知古今事的神秘女人。她数年前的预言,至今始兑现。如此说来,她的确是神灵附体了,且有着先知先觉的神奇本领。就是她,运用神通,卖弄手段,最终准确无误地验证了杏花村里有古庙、北山顶上有神灵这一无可辩驳的事实。既是这样,那还犹豫什么呢,赶快撒丫子地前去捐钱捐物捐力,尽可能地为自己积德祈福,才是善男信女们心中压倒一切的大事。
这种意识,犹如流感一般,迅疾传遍了山里山外、丘野平川。比各级政府官员们动用所有手段,大张旗鼓地宣传政策条令、会议精神还要神速。于是,不到一个集空儿的时间,通往杏花村的大路上,便陆陆续续地奔走着一些人影子。时有载运建筑材料的牲口车辆,在进进出出着。
此时的振书,早已不像建庙初时那么惶惑沮丧。他整日挺着腰杆,不知疲倦地行使着建庙工地上总把头的职责,指东道西,吆五喝六。他把当年木琴带领村人整修大路时的管理模式一丝不苟地照搬过来,划队编组,量化指标,架灶开伙,日夜赶工。一条条指令,从他油光光的嘴巴里冒出来,被扎扎实实地落实在人们的手中脚下。一个个设想,从他的脑袋里规划出来,又被原封不动地呈现在人们眼前。似乎他才是神的化身,他才是仙儿的特使,他才是人们心目中脚踏祥云身披腾图的精神领袖。
山内山外的民众对建庙一事怀揣着满腔热忱,投入了极大的人力物力。有钱的出钱,有物的出物,有力的出力,全是心甘情愿的,没有一丁点儿的强迫命令,也没有一个半路退出临阵脱逃的。最少的时候,工地上也有五、六十口子人在认真劳动。最多的时候,则达到了上百人之多。
如此规模的工地场面和无偿劳动,着实让人心里生出无限地感慨来。感慨着当年整修出山大路时,村人们闹将出来的一波三折。当时的工地,演绎着一曲悲壮的历史剧。现在的工地,却上演着一幕火爆的现代戏。
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这种人心所向无坚不摧的气势和劲头,在短短一个月时间里,便硬生生地在荒芜冷清的北山脚下,筑起了一座承载着善男信女全部心血和祈愿的神庙——仙人庙。
楼主:北国长风999  时间:2012-03-15 14:13: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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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对峙,或纷争(十)(8)


建成后的庙宇,共有三间大殿和两小间配殿。大殿为单檐起顶,下有回廊。青砖砌墙,青瓦覆盖,屋脊两端微扬。配殿亦是如此,只不过整体缩小了一大截子。大殿内显得很空旷,还没有安置什么泥塑神像。只有那块座椅样儿的神石雄踞在正中央,上面安放着一个神灵的牌位。殿堂四周,有高大的石砌围墙合拢成一个略微呈长方形的院落。墙面用黄泥掺合了白石灰渣泥抹得平整光滑。庙门为涂了红漆的双扇实木门,有集市上出售的黄铜门环和锁拴。门楣上边,悬挂着一块涂了黑漆的厚实木牌。上面雕刻着涂了黄漆的三个魏碑体大字——仙人庙。
当初,那块刚挖掘出来就轰动了县镇城乡的石碑,被县博物馆的工作人员考察鉴定后,就要运回县里妥善保管。振书一听,就如挖走了自家祖坟那般心急火燎。他哀求人家不准运走石碑,就安放在村子里。他把胸脯子拍得“嘭嘭”作响,保证会照管好这块神碑的。情急处,振书差一点儿要当场跪下,苦苦请求县里的人千万不要带走。一直陪同着的木琴也是强烈要求,把石碑留在村内,说这是老一辈人留给村人的重要遗产,保证不会损坏文物的一根毫毛。杨贤德当然不希望好容易出土了的唯一一件能够证明北山镇具有着深厚文化底蕴和宗教遗存的信物,就这么被眼睁睁地搬走了。他也是极力要求,把石碑保留在原地,悉心加以看护。况且,从心里讲,他还想围绕着这块石碑,认认真真地作篇文章呐。因而,在留住石碑这一点上,振书、木琴和杨贤德的意见出人意料地高度一致。最终,石碑没有被县里的人弄走。
庙宇建成后,石碑被重新接好竖立起来,稳稳地安放在大殿前正中间的位置。还在石碑上搭建了一个精心设计的木质小亭子,由六根粗壮的圆木支撑起一个六角形的瓦顶。四下里檐角飞扬,很是别致,为石碑日夜遮挡着四季轮回的风霜雪雨。这是茂生从崂山上悉心揣摩后,偷偷学来的一门手艺。
除了振书和四季等几个自家人外,没有人知道这座庙宇到底动用了多少人工土石,更弄不清楚一共募化了多少资金。四季掌管着一切捐赠物品的登记,振书掌管着所有财物开支账目。其他人都是具体施工者,不沾财物的一丁点儿边。完成之后,振书也张榜公布了所有捐赠财物的收入和支出情况。两相互顶,不欠一毛,不余一分,巧得不能再巧了。
他公布出的账目,村人明面上都不讲,只是一个劲儿地恭维振书一家人做了件大好的功德事。背地里,却议论成了一团麻,说什么的都有。振富就曾散布风声说,据他多年掌管村内财务的经验推断,振书一家在这次捐资建庙工程中,私自的收入不会低于一个大数。他又不明讲这“一个大数”到底是多少,是一百,还是一千,甚至是一万,由着众人胡猜乱想。因为他是多年的村主管会计,对账目的精确把握就有着极强地鼓动性和说服力。由是,就如煮开的油锅里撒进了一把盐粒子,愈加把村人背地里的非议推向了一个小高潮。
此时,山坳里的杏果开始成熟。一树树青黄光亮的果实铺展在沟坡院落间,散发出青涩的气息。娃崽儿们的嫩牙,又开始成排地被酸倒。滚圆的小肚子里,再次灌满了大人们使劲儿吹进的酸臭气息。
杏花村迎来了又一个杏果丰收年,果脯加工厂正式开始了它的第一次投产运营,杏花村人也再次积攒起日里捞票子夜里藏票子的冲动和欲望来。

楼主:北国长风999  时间:2012-03-15 19:06: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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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地杏黄(一)(1)


仙人庙刚刚建成,李振书还没有喘过一口气来,甚至激动莫名的心跳还没有稍稍平复下来,一记沉闷的重棒狠狠地敲在了他的脑壳儿上。他被彻底地打懵了,眼冒金花,青筋暴涨,黑血上涌,心脉迸裂。犹如一个输得屌蛋精光的赌徒,无处叫屈,也无处喊冤。
镇供销社饭店由银行一人挑头独立承包了,却没有四方的份儿。四方连点儿清汤寡水也没有捞着。甚至,连呼噜味儿也没沾上一丁点儿,算是彻彻底底地净身出门了。
其实,就在他忙忙活活地算计着在建庙过程中如何开支如何节省费用的那段日子里,一些不妙的迹象早已初露端倪。比如,四方曾几次回来跟他讲,饭店的新一轮承包已经开始了,竞争十分激烈,似乎内部还有很多猫腻。比如,他曾抽空儿跟振富商议过,说四方急了,俩人能不能承包得上,还尚在两可,咋办。振富却不急不燥地回道,那又有啥法呢,由着人家安排呗。再比如,正是承包的关键时候,无事就跑到建庙工地上溜达的振富突然消失不见了,且整个村子里也见不到他的影子。曾有几次,果脯厂的人径直跑到建庙工地上寻他,埋怨道,厂子里有一摊子的事体等他去处理呐,就是寻不见人,等等。现今儿想来,振书是被振富老老实实地耍弄了一回。就如大人耍弄吃屎的娃崽儿一般,可怜又可笑。试想,凭振富平日里精明细致地做派,在你死我活一般的饭店承包大战中,他怎会安适淡然地稳住神儿坐得稳呢,怎会神出鬼没地叫人抓不到他的鬼影子呢。一切迹象表明,振富暗地里使了绊子,下了黑手。把振书爷们干干净净地清扫出局,精赤条条地被撵出了饭店,赶回了村子。
究竟振富使了什么绊子,下了啥样黑手,沮丧的振书爷们一直想不通,也没法去找振富当面求证。
饭店承包大战尘埃落定后,振富曾当面对振书说道,也不知咋捣鼓的,镇里领导就是看中了银行一人,其他人都一概都看不上眼。要是四方还想干饭店的话,就让他继续跟银行一块干。虽说现今儿俩人的身份不同了,但他哥俩这两年互相帮衬着齐心协力地经营店面,有感情,又合拍,估计也能轧活得来。要是有了啥不悦的,再分开也不迟哦。
他的话,让振书如活生生地吞咽下了一只臭哄哄的苍蝇一般恶心难受。咽又咽不下,吐又吐不出来。其实,早有小道消息传出,振富为了独揽饭店承包经营大权,跟杨贤德私下里做了一笔可恨的交易。就是,一旦让银行单独承包了饭店,镇政府这两年在店里吃喝拿要而拖欠下的一笔数目不小的招待费,便一笔勾销了。
楼主:北国长风999  时间:2012-03-16 10:1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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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地杏黄(一)(2)


振书爷们蹲坐在家中,前思后想了好几天。琢磨来琢磨去,一致认定,这条小道消息是确定无疑的了。如若准确求证,就得去问杨贤德。但是,李振书一家人从来就跟政界搭不上边儿,如何求证得了。事已至此,振书一家人对振富一家由气到怨,由怨到恨。可以说,恨入了骨髓里。
振书对着欲哭无泪的四方发狠道,没啥儿呀,不就是想多挣点儿钱嘛。现今儿,神庙也立好哩,东山再起的机会有的是。不在这一时,也不用在乎这仨瓜俩枣的。你们都记住喽,他李振富这么绝情寡义,就是条板板正正翻脸不认人的白眼狼呢。一旦哪天落到咱手里,就齐了心地往死里整。谁要是心软可怜,谁就不是我李振书的子孙后人。
四方眼泪汪汪地问道,现今儿,咱可咋办哦。饭店没哩,我还能干些啥生意呀。
振书安慰道,甭急,甭急哦。你就先在家里定定神,顺顺气,帮衬着料理料理地里的活计。我都替你琢磨好哩,就是眼前火候还没到呢。一等到了,你照样比别人强,日子也照样比别人家红火。
四季也在旁帮衬着劝道,弟,甭愁哦。咱家现今儿不比往日哩,凄惶的日子已经过去哩。有了庙子,就等于咱家院子里栽下了棵摇钱树。想咋样抓钱,抓多少,全由着咱家人说了算。就像这次建庙吧……
四季的话还没讲完,就被振书厉声制止住了。他狠狠地教训道,这次建庙咋啦。这次建庙,咱一大家人费尽了心思,出尽了力气,流尽了血汗,就是为村人着想,为全天下人着想呐。四季往后讲话要把好自己的嘴巴,别不知好歹地顺口胡说八道。咱问心无愧,外边那些嚼舌根子的人可不是这样想,人言可畏呀。
四季知道,自己一时意气用事,说话没有顾及后果。幸亏是在自家里头。要在搁在外头,还不知要惹出啥麻缠事呐。他立马紧紧地闭住了自己的嘴巴,不敢再乱说乱讲。
四方不知就里,还傻呵呵地追问四季道,哥,这次建庙咋啦。
振书摆摆手道,还能咋儿,最终建成了呗。这些都不关你的事,先安顿好自己要紧哦。
四喜一直微笑着,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就是不吱声。
振书不放心地问四喜道,你想啥儿呢,咋不讲话呀。
四喜笑道,爹,还有哥和弟,你们都别急慌呀。人的命,天注定,是强求不得的呢。该着是你的,就是拿块磁瓦拼了命地刮,也是刮不去的。不该是你的,你就是日里夜里搂在怀里含在嘴里,到时也是一场空。弟自小就有福相儿,人又厚道实诚,一辈子都不会吃苦受累的。还能攒得住财,享得住福。今年是三弟的本命年,一切都要安稳慎重着点儿。一旦过了今年,三弟的时运就来哩。今后,一年会比一年强呢。
四喜的话,着实把四方说顺了气。他的心情渐渐好转起来,脸面上的愁云晦气也慢慢驱散了。他说道,哥,我听你的呢。待安稳地过了今年,我再想法去做些啥营生。总不能就这么硬挺干耗着,过今后的日月吧。
振书见四方终于解开了心里的疙瘩,心下稍稍松了口气。此时,他的牙隐隐地疼了起来。
楼主:北国长风999  时间:2012-03-20 16:0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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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地杏黄(一)(3)


初时,他还不太在意。谁知,到了傍晚,牙疼得越来越厉害。他硬挺着,以为忍忍也就过去了。但是,整整一个夜里,他抱着腮帮子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个通宿,没有睡上一丁点儿的囫囵觉。
第二天早早起来,照着镜子一看,自己的腮帮子竟被疼肿了。红润肥厚的一片,像刚蒸出锅的熟透了的猪肘子一般。他连早饭也吃不下去了,急急地出门去了国庆家。叫他赶快给打消炎针,拿消炎药吃。
振书让国庆打了两支消炎针,以为怯怯火,也就行了。谁知,这股火顽强得很,依旧把他折腾得没完没了。常言道,牙疼不是病,疼起来不要命。振书不敢再拖延了,也实在挺不住了。他不再指望国庆能治好他的牙疼病,也信不着国庆的本事。他便呲牙咧嘴一溜小跑地去了镇医院。
到了镇医院,他找到了叶儿,让她帮着联系位手段高明的医生。叶儿不敢怠慢,就专门找到了一位老大夫给他看病。其实,俩人都是多此一举。振书的牙疼,不过是心火太盛的缘故。建庙时疲劳过度,心神疲惫,内火郁结上升,又被四方的事一闹腾,火气便全冲着糟烂的牙槽子来了。镇医院的大夫也没有啥好法,只给打了一剂消炎针,又给开了一些消炎药。
或许是心理作用,振书就觉得,牙疼减轻了许多。他如释重负地出了医院,心里还嘀咕道,毕竟是大医院里坐堂的大夫,本事就是比半路出家的国庆强了百倍。他一边嘀咕着,一边信步到了镇中学,去看望上学的孙子冬至、斌斌和孙女文文。
刚走到学校门口,就有一些学生崽子背着铺盖卷拎着书包,如溃败的散兵游勇一般朝学校大门外涌来。人群里,夹杂着杏仔、棒娃和冬至仨人,也都是散兵游勇般的一副邋遢相儿。
振书热热地问道,咋啦,不上学了。停儿和斌斌他们呢,咋没一起走哦。
杏仔快言快语地回道,俺们毕业哩。他们几个还要复习,参加高中考试呢,得过些日子才能回家。
振书疑惑地问道,你们仨儿咋不考高中呀。
杏仔羞红着脸回道,俺们学习不好,考也白搭。老师就让俺们提前离校了。
棒娃则一脸的轻松相儿。他连蹦带跳地叫道,啥儿提前离校,是被老师提前撵回家了。怕俺们拖了学校的后腿,影响了升学率呗。
振书笑骂道,你几个崽子平日里就不肯用功,净想着专门撒野贪玩。这回可倒好,放着清闲安逸的学堂不坐,偏要跑回家去拾土坷垃挣命去,找罪受呢。
几个崽子没话接对,都耷拉着小脑壳儿,不吱声了。
振书说,你几个也不用急着回去。等我看过了那几个娃儿,咱搭帮一块走。
杏仔把铺盖卷往地上一撂,说,爷,你快去快回呀。俺们就在这儿候着,不进去了。
棒娃揭他的老底道,杏仔和冬至怕羞,不敢见老师呢。爷,我不怕老师笑我,就跟你一起去。说罢,他把手里的家什胡乱地往门外墙根里一扔,颠颠地又随振书进了学校院子。
果如杏仔讲的那样,那几个娃崽儿都挺老实地在教室里用功复习。或许是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上课时间不再如往常那么死板。学生们有在教室里复习的,也有夹着课本书籍跑到操场边墙旮旯里埋头用功的。振书只见到了紫燕、停儿和文文。钟儿和斌斌俩人不知跑到哪儿去看书了,最终没能见上面。
出了学校大门,振书带着三个崽子,踏上了回村的大路。
楼主:北国长风999  时间:2012-03-21 08:02:14

三十年乡村改革风情长卷:《不灭的村庄》·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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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地杏黄(一)(4)



此时,正是麦苗灌浆的时节。沟岭川洼里,散布着东一块西一畔的麦地。绿油油的麦苗正在拔节杀浆,散发出一股股的清香气息。有成群的山雀在麦田里飞来掠去。时而盘旋于麦苗上空,如鹰儿翱翔鱼儿潜游;时而一个俯冲没入田里,悄没声息地隐藏了影踪;时而成群结队轰然而起,直奔另一块麦田疾驰而去;又时而散落在田地四周的野草树枝间,吵嚷着,嬉闹着,追打着。“啾啾”的鸟语随意丢落在山坡田野间,混入了山风鼓起的天籁之声里。
大路两边林木茂密,杂草丛生。放眼望去,只见层层叠叠的肥枝绿叶,把一座座山体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密不透风。只见苍翠,不见苍凉。
棒娃时不时地撇了众人,抬腿钻进厚实的树林里。不一会儿,他又从远远的拐角处现出身来,跟后面的几个人大声喊叫吆喝着。
振书边走边问冬至道,没学上哩,你想回家干些啥儿呀。
冬至闷头回道,我要去当兵,跟秋分和劳动那样,扛枪穿军装吃军粮呗。
振书又扭头问杏仔,你呐。
杏仔想了想,不情愿地回道,我还能干啥儿呢,就跟我爷下田种地呗。我爷没有帮手,需要我呢。
振书有意问道,你不去帮你爹种地么。他的人手也紧呢。
杏仔没有回声。
振书也不再追问他,就朝远处的棒娃高声问道,棒娃,你打算回家干啥儿吔。
棒娃正用脚尖踢着路面上的一颗颗小石子。他漫不经心地回道,干啥儿,跟我爹一起干呗。我爹讲哩,一旦下了学,就叫我跟他到山外面去搞收购鲜果的营生。我也愿意去呢。
正这么瞎聊着,身后传来了汽车马达声。转身望去,就见远处的密林间卷起一股尘灰,同时伴着响亮的喇叭声。眨眼的工夫,洋行的大货车携风带尘地驶将过来。路过几个人身旁,又戛然停住了。驾驶室里探出洋行的脑袋,招呼几个人上车。洋行的货车厢里装满了鲜果,是从山外收购点上拉来,准备送到果脯加工厂里。
几个人笑逐颜开地往车上攀爬。振书爬进了驾驶室里。几个崽子则猴子般攀爬上了后面的车厢里。洋行还嘱咐道,别乱摸乱吃哦。这些都是整斤整两的,缺失不得呢。
待车子一发动,棒娃就迫不及待地从筐子里摸出一把杏果来,擦也不擦地就往嘴里塞。抽空儿,他还往书包里塞进了几大把。杏仔和冬至见棒娃先动了手,也就老实不客气地大吃大嚼了起来。没等进到村子里,棒娃和冬至的牙齿就开始向外泛凉气了。今晚,他俩肯定要吃不好饭了。长得结结实实的狗牙一定被酸倒了,沾不得一丁点儿硬东西。

楼主:北国长风999  时间:2012-03-23 14:57: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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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地杏黄(一)(5)


在村口卸下振书几人后,洋行径直把果子拉进了厂区,并帮着装卸工卸完了车。他悠闲没事,就钻进了厂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只有王工和茂响。因为鲜果还没有大面积地熟透,也就没有到采摘的大忙季节。俩人清闲无事,就头对着头地在下军棋。
自打厂子开业后,王工就搬进了厂区内的宿舍里。茂响还积极提议,在厂子里开设了一个小伙房,叫茂青帮着做饭给王工吃。顺便也让那些遇急事加班加点的职工吃上顿热菜热饭,省得空瘪了肚皮干活。开始,木琴有些犹豫,觉得这样做花销太大了些。毕竟厂子还没有见效益,如此铺排不太合适。茂响就尽力把王工面临的饮食困难摆说了一大通儿,终是说转了木琴。木琴就临时安排茂青兼做伙夫,主要是解决王工吃饭的问题。至于其他职工加班需要就餐,得经过她写条子批准才行。尽管木琴考虑得很谨慎,但也不能天天蹲在厂子里。期间,便时常会出个小岔头儿什么的。出小岔头儿的不是别人,就是整天跟屁虫般跟在王工屁股后头的茂响。
茂响整日早来晚走,简直把厂子当成了自己的家一样。自家地里的活计,只靠着满月一人舞弄。有时,柱儿也抽空儿搭把手。他却成了个甩手掌柜的,以厂为家,还经常在伙房里赖上一肚子油水。明着是陪王工吃饭,实则饱自家的肚皮。有时,他还到柱儿的店铺里,偷偷地拎瓶白酒,以王工的名义记账,拿来跟王工对饮几盅。王工平时又不大爱喝酒。于是,这酒便基本上全灌进了茂响的肚子里。王工对此等些许小事也不在意。木琴碍于王工的面子,也不好讲说啥儿。茂响便暗地沾沾自喜,心胆也逐渐大了起来,每天都要厮混着王工喝上几两小酒。
茂响见洋行进到办公室,就说道,洋行,你快来帮帮我吧。王工的棋艺太强,我都输了一下午哩。一盘也没能赢。
洋行凑上去两边观看。没几眼,就瞅出了其中的门道儿。他不得不叹服茂响的圆滑和哄弄王工的手段来。其实,茂响的排兵布阵很是高明。营长以下的官儿后面,都跟着军长司令的干活儿,后面有炸弹伺候着。地雷和军棋周围,又有师一级的重兵猛将看护着。工兵则跃跃欲试地潜伏在进退自如的通道旁。若是凭着实本事厮杀,王工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是,茂响偏偏就能装傻充愣地让王工赢棋,还不会露出丝毫有意让棋的破绽来。哄得心无芜杂的知识分子王工喜笑颜开,自鸣得意。
洋行也不点破茂响的拙劣伎俩,由着他糊弄着王工玩耍。看了一阵子,洋行觉得甚是没趣。他把车锁在了厂区内的停车场上,赶回家去吃晚饭了。
豁牙子和香草正忙着在锅屋里炒菜做饭。浓浓的蒸气从屋子里冒出来,渐渐消散在院内有些清凉的空气里。堂屋里,银行回来了,正与振富坐在地八仙桌旁,边喝茶,边拉呱。俩人的交谈似乎不太顺利。银行委屈着脸,不停地用手指擦抹着茶碗边沿上的茶垢。振富则拉长了老脸,眼盯着银行,似在教训他。
见洋行从外面回来了,振富总结性地说道,这有啥儿吔。你一个人承包,不是更好么。有钱自个儿赚,有福自家享。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还嫌脑壳儿被砸疼咧,犯病了不是。再说,你也不用愁哦。我多往你那儿跑几趟,帮衬着你,还有啥儿犯难的。
洋行问道,咋啦,哥叫人打了么。
振富忙说,没啥儿,谁敢打你哥呀。他现今儿叫承包饭店的事喜昏了头,还惦记着四方没份儿呢。人家镇领导就是看中了你哥,才叫他一个人挑头儿承包的。你哥得了便宜,还不知买好儿,非要再把四方拉进来。他以为,自己是个什么菩萨什么官儿呀,想咋样就咋样么。
洋行道,这是好事吔。自己干事,比跟人合伙强。挣仨花仨,挣俩花俩,省得日后起急慌。
振富忙接茬儿道,你听听,你弟都这样讲。你还有啥儿不安心的。
银行不再吱声。从表情上来看,似乎仍然没有了却心中的别扭心思。
楼主:北国长风999  时间:2012-03-26 15:1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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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地杏黄(一)(7)


银行抬眼看到香草一碗酒下肚后,脸颊上飞上了一抹红晕。在明亮的灯光映照下,像刚刚开苞待放的杏花。润泽如露滴,艳亮似霞彩,秋波流转,风姿绰约。银行心下蠢蠢欲动,越看越爱看,越看越看不够。他忍不住把香草揽进怀里,把自己粗粗拉拉的脸面贴靠在香草细腻滑润的面颊上,反复厮磨着。他还悄声问道,你想我了么。
香草已不再是早些年的香草了。丢失了许多的羞涩和怯弱,增添了更多的风韵和成熟。她喘着忽重忽轻的气息,断断续续地回道,想哩,昨夜还梦见你,在村前的池塘子里洗澡呢。
其实,她只讲出了半截子梦。这梦的前半截是这样。在后半截里,银行竟然变成了公爹振富,光着白花花的身子在水中游。游着,游着,一下子沉到了水底,不见了一丝儿踪影。香草想喊,却怎么使劲儿也发不出一点儿声音来。焦急之时,她又是跺脚,又是寻人。四周连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一只黑狗站立在池塘的对面,瞪着血红的眼睛,呲着白森森的犬牙,伸着长长的舌头,盯看着振富沉下去的地方,拉开了一副随时扑咬的架势。那狗舌头竟然像极了振富胯下那根硬挺了的男根,并往地上滴着乳白色粘液。香草猛然醒来,浑身冒出了一层细汗。她想不明白,自己咋会做这样的梦,还梦见了公爹。
自打自己与振富断绝了那层羞死人的关系后,她就从不去想他了。初时,一个人夜里睡不着觉,还偶尔不由自主地想到他,想到与他厮磨的那段情景。仅仅是一闪的工夫,她就赶紧斩断这种可怕地联想,去想一些别的琐杂事,来转移自己的心思。有时,实在转移不了,她就拼命地去想银行,想与银行俩人在一起时的情景。有时,连这样都转移不了自己的念头,她就有意混淆地把公爹当作了银行。尽可能地掺入银行的影子,堪堪度过了初时那段煎熬日子。后来,随着银行的病症好转,她才彻底地把自己从不堪回首的思想印记里解脱出来,一心一意地感受着银行带给自己的阳光普照和雨露滋润。
此时,香草一想到昨夜里的梦,心下也是一阵抽搐,顿时生出了一股愧疚和歉意来。她赶紧掐断这种念想,把心意集中到情欲乍泄的银行身上。任凭他解开自己的衣扣,揉搓着自己的奶子。她也不再像前几年那样,不敢在灯亮下现出乳房,非要等吹灭了煤油灯后,才让银行放手去揉搓吸允。这或许正应了一句俗语,女人结婚前的奶子是金奶子,结婚后就变成了银奶子,生了娃崽儿后就直接变成狗奶子了。
银行挺不住了。俯身抱起香草,进了里屋。又拉灭了电灯,只留着床头上那盏小瓦数的灯泡,便开始急不可待地替香草脱鞋子裤褂。直到把香草脱剥得一丝不剩了,香草还是闭眼横陈在床上,任由他抚摸,探看,吸允。银行俯身而上坚挺入巢的时候,她的心里又掠过公爹的影子。她不敢再往深里寻思,而是死死地抱紧了银行的身体,大力配合着银行的举动。以自己刻意调集起的忘我激情,堪堪避开了那团阴影的骚扰和侵袭。
完事后,俩人躺在床上,又在讲说着今晚的事。银行担心道,要是四方哥不听我讲说,可咋好哦。
香草抚摸着银行日渐宽厚肥胖的脊背,安慰道,他会听你讲的。你俩轧了这多年的伴儿,从没有隔墙的话。咋就会不信你呐。
银行有些心绪不宁地睡去了。
楼主:北国长风999  时间:2012-03-27 16:4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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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地杏黄(一)(8)


第二天一大早,银行就去了四方家。还没进大门,迎头撞见四方拎着尿罐,要到墙外的葱地里倒尿水。
银行本就不好意思进四方的家门,怕敢见到金莲,便心下大喜。他趋前说道,哥,我正想找你呢,你就出来哩。咱借个地儿说话哦。
四方犹豫了一下。尽管有些不情愿,还是跟银行来到了墙西不远处的葱地里。他把尿罐里掺进了一些清水,摇匀了,一边浇着葱,一边闷声不响地听银行说话。
银行把自己怎样不知承包内幕,又稀里糊涂地一个人包下来了的事讲说了一遍。他真心实意地说道,哥,要是你还想跟我合伙干,咱就还像往常那样合伙经营。年底分红时,依旧是二一添作五。你一半,我一半,均分红利。你看行不。
四方没想到,银行一大早就堵自己的门子,是为了这事。更没想到,银行还想着自己,还把自己当作原先的哥待。他心里多少好受了一些,绷紧的面皮也渐渐松散开了。他回道,你的心思,我懂哦。就是不知叔同意不。你回去,再跟叔商议好。要是同意了,咱就好生干。要是叔不同意,你就自己干。我再想旁法。
银行又匆匆地去了老家,闯进堂屋找振富,商议搭帮合伙的事。此时,振富还赖在床上没有起来。银行就站在爹的床边,把自己的想法和四方的态度讲了。
振富还没听完银行的话,便一个翻身光腚拉叉地坐起来。他瞪大了眼珠子道,咋儿,你个糊涂蛋,脑瓜儿进水了呀。这样的事体,想甩都甩不掉的,怎能上赶着跟外人合伙呢。不行,决不能这样办哦。要是你愁着一个人摆弄不过来,我就把村里厂里的事都辞了,专意跟你搞饭店去,听见没。
银行被训了个大汗淋漓,两条腿也哆嗦得如筛糠。他大气不敢出,赶快退出了屋子。晕头晕脑地在院里院外转悠了好一大会儿,他又不由自主地进了洋行的院子。
洋行已经起了床。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两只石锁,正在满头大汗地练着臂力。见银行蔫头耷脑地挪进来,以为出啥事了,他忙问道,咋啦,跟嫂子闹别扭啦。
银行把今早上的事讲了,说,爹死活不同意叫四方哥入伙。你说,我今后可咋见他呀。
洋行回道,肯定是爹在暗里使了手段。要不,咋就会让你一个人承包下来了呢。其实,这事也怪不得爹。谁家的爹娘不向着自家娃崽儿吔。要我看,你也别瞎寻思了。事已至此,谁也改不了的事,就一个人干下去呗。以后,要是四方哥有了啥难处,你就多帮衬着,一样能还他的情份呀。
银行闷闷地站了一大会子,也寻思不出更好的办法来。他又闷闷地出了门,回家跟香草打了声招呼,就急急地出山,回饭店去了。
此时,因了对四方的歉疚和愧意,他不仅不敢再朝四方的面,也不敢朝四方一大家子人的面,甚至连村人的面也怕敢见了。好像是自己做下了天大的亏心事,不仅愧对了四方,就连全村人也都愧对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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