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枝花纪事之 霸王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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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2-11-04 00:21:54 更新时间:2022-11-03 19:10:11

楼主:罂粟非花  时间:2022-11-03 16:21:54
攀枝花纪事之
霸王鞭
徐正唯
在攀枝花大峡谷,由弄弄坪溯金沙江北岸黑色公路而上,经新庄,前往河门口,途中的巴干河河谷里,有一条往北延伸进大黑山里的蜿蜒古道。古道旁,耸然峭拔地生长着许多霸王鞭。
巴干河是攀枝花特区一条较大的季节河流。北从盐边方向的大黑山里迤逦南来,在河门口东边一公里左右地方注入金沙江。这条河又叫做把关河,大约有“一夫把关,万夫莫开”之意。“河门口”这地名,也就是因为在巴干河注入金沙江的大门口而得名。
河门口的确十分险峻。两岸巍巍的喀斯特地质构成的奇险山峦,对峙把关。右边悬崖下,紧傍深深的干涸河床,是条红褐色土质公路。左边河谷中,青黑乱石嵯峨,千孔百窦,奇形怪状,横卧在河床里。山口南端,被雨季洪流千百年切割撕豁成许多龟裂状大小丘垅,将河水分作若干细流,散乱地湍跌下江去。
这些丘垅上,分散生长着许多植物活化石——铁树。河西岸那座青黝的喀斯特山峦上,还有更多的苏铁林隐伏生长着。那是攀枝花石灰石矿山。我在攀枝花的时候,就听说这儿以后要建成一座以保护苏铁林为主要目的的自然公园。如今二三十年过去,从报刊文字看,大约这座极具观赏价值与保护意义的自然公园是已经出现的了。不过我仍十分耽忧的是,左右横跨巴干河这两座山峦,当时已是渡口水泥厂正在开采的石灰石矿山。生怕随着它的开采而危及山崖峭壁上的苏铁林。不知如今是否已经停止了开采?
穿过雄峙河门口这座关隘,溯巴干河迤逦北进,大约北行一二里,两壁山峦突然后退,河床豁然开朗。这样一直往北往北,就可以深入到大黑山腹地了。我在《遥远的墓碑》一文中,记录了那大黑山里的一些景象。这里,只想说说蜿蜒上百里的巴干河谷中情形。
我是同工友小李一道,徒步溯河谷中这条坎坷红褐色土路,奔波六七十里,陪他去探望大黑山深处,那一双成都插队落户的知青姊妹的。
一年前,矿山公司“军管会”让我带领小李和几个年轻工友,组成“毛泽东思想工人宣传队”,来到巴干河上游这个村落驻扎下来,认识了刚刚到这里的一群成都知青。当时,矿上两派正在“夺权”,谁也不愿这个时候率队下乡,阴错阳差,就让我这个刚刚分配来不久,正在坑道里扛风钻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的大学毕业生,做了这支临时拼凑的“工宣队”的临时负责人。大约童心未泯,我居然和这伙年龄相差无几的工宣队员们、成都知青们一下子就混熟了。所以,回矿不久,这次工休天,小李提出进山,我就一口答应了陪他。
随着两岸山势变化,河床时窄时宽。金沙江大峡谷两岸的大大小小季节河流,落差变化都很大,河床起伏十分明显。这条巴干河谷中,少数河床平缓地带,两岸冲积的小小河谷平原上,土地和人家也较富庶。但是多数地带,河谷陡峭,谷畔土地贫瘠,人烟稀少。
两人在五月焦渴的亚热带阳光下疾步前行。迤迤河床两岸,有时半天也看不见一个人影。只觉得湛湛兰天,昊昊白日之下,一切都显得这样洪荒,旷远,渺茫……整整大半天跋涉,这条洪荒河谷,留在记忆中最深沉的印象,就是烈日下,默默伫守在褐红焦土大道旁,兰天下那一长溜一长溜两三丈高的霸王鞭了。如今回想起来,仍然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旷莽,缈远的感觉油然而生……
记不清是在这条河谷中古道的北头还是南头,转过一处山峦之后,蓦然瞥见,这些让人心惊胆战的霸王鞭的。
这是一些仙人掌属植株巨大无比的亚热带植物。比较起人们今天盆栽的仙人掌属中那些小小的仙人山(又叫做“山影拳”)来,它们何止巨大十倍百倍!你可以默想一下第一次看《侏罗纪公园》时,眼前出现那些恐龙时代硕大无比的植物时的感觉。而且,当这些硕大霸王鞭出现在你眼前时,它们的背景不是一片蓊郁翠绿,却是充满烦躁不安的焦褐炽红,和苍凉浑噩!
它们就在炎炎烈日之下,空旷如沙漠的干涸河床岸边,黄尘焦渴、白炽光热蒸腾之中,一声不吭,那样手臂挽着手臂似的,静静地突然出现在你眼前!这样一长排一长排霸王鞭,每株都有一两丈高一两丈宽,一株紧挨一株,随着河谷、古道一起绵延……让你一下子有了唐僧西天取经的念头涌现……仿佛我们自已行走在了流沙河畔……我和小李都被这种蛮荒的美震慑得一下子停止了脚步……就那样静默地和它们对峙着……整整有数分钟……壶里的水早喝干了,于是吞咽一下干涩的口水,一直走过好远,还忍不住回头盯着它瞧……这一长溜一长溜永远伫守在巴干河谷古道上的霸王鞭树啊!……后来听当地老者讲,我才知道,我们走过的这条古道,就是当年四川同西康交界的省界古道了……
当我和小李从大黑山里那处小村落中的知青点返回矿山时,是由小李百里迢迢前去探望的那位成都知青小涛,找到一辆省车队汽车,搭乘出山的。那排长长的霸王鞭树,一晃而过,从此再无机会,见到它们。但却在我的记忆里,深深种植了下来。千辛万苦的小李,终于没有能同小涛如愿以偿,喜结良缘。在那时,一个普普通通的矿山风钻工,又能有什么能耐,从百里深山之中,将一名同样普普通通的成都知青调出山来,再找上一份儿工作呢?这真比西天取经还难,也不是仅仅凭着百里迢迢无数次往返,就能感动上苍的了!后来,小涛是同河门口附近那处省车队的一名调度员结了婚。终于从百里深山出来,居住在了金沙江边的车队家属区里。我也曾经陪同小李到她家去探望过一次。……
如今,每当走在小城街头,看见花工在小小泥盆里精心培植的小巧玲珑仙人山,我就会想起那些巴干河谷里,一长溜一长溜苍凉挺拔的霸王鞭树,想起那次陪同小李西天取经一样的永远无法实现愿望的远足……想起伫立在知青点外那棵大青树下,默默望着我们搭车远去的小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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