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东百万恐怖悬疑巨著《罗布泊之咒》(周点击过百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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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4-01-16 00:20:26 更新时间:2020-11-10 18:31:53

楼主:周德东  时间:2014-01-25 09:42:00
第三十七章:我们猜出那个小孩住在哪了……


整个罗布泊开始地动山摇,来自地下的那个恐怖声音越来越大,好像有个巨型怪物正在往上拱。
几个女的失声尖叫。
地震了,一定是地震了!
我喊道:“趴下!趴下!”又一次被甩出去,撞到了房车上,“哐”一声。转头看去,浆汁儿竟然早被甩过来了,她紧紧靠在车身上,满眼惊恐。
我想抓住她,但是够不着。我喊道:“快离开这儿!”
浆汁儿问:“为什么?我动不了!”
只要房车在地震中侧翻,我们就变成了肉饼。我说不了那么清楚,只喊了两个字:“翻车!”
她陡然明白了,开始朝车头爬,去抓保险杠。
这个傻丫头!如果房车在地震中朝前滚动,她会被轧死。
我来不及说了,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扑到她身后,拽住她的手,把她拖向空地,大地再次猛烈摇晃,我一下扑在了她的身上。
我紧紧抱着她,一动不动,两个人不容易被抛来抛去。
没想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再次把我们甩开,一眨眼她已经趴在几米远的地方了。
“咔嚓”一声闷响,就在我和浆汁儿之间,荒漠裂了一条缝子,而且越来越大……
在那个紧急时刻,我大脑里闪过我写过的一篇微博,我说:如果我和你面对面站立,地球突然从我们之间裂成两半,那会出现什么情形?
我和浆汁儿中间的裂隙就像一张大嘴,已经达到一米多宽了。
我这边有几个人,她那边也有几个人,我只看清了衣舞,她竟然没有趴下,斜身坐着,两只手死死抓着地。
透过尘土,浆汁儿看着我,大哭起来,这时候她还不忘数落我,大声喊着:“周德东!到了生死关头你就甩开我是不是——”
我不知道怎么想的,再次爬起来,趔趔趄趄地助跑几步,纵身一跳,跃过了那条大沟,扑到了她跟前。
我说:“没事儿!一会儿就过去了!”
她紧紧抱住了我。
荒漠就像发疯的公牛,一次次甩动着巨大的身躯。我和浆汁儿死死抓着,没有再被分开。
从那时候我知道,在世界末日来临的时候,如果我们的亲人和爱人不在身边,我们是需要抓住一个人的。
终于,罗布泊不再摇晃了,地下的轰鸣声也迅速退去,荒漠上只留下那道大沟,深不可测。
我四下看了看,帐篷东倒西歪,所有车辆都移位了,沙土上是深深的划痕。
我拍了拍浆汁儿的脑袋,笑着说:“没事了,在地球分成两半之前,我跳过来了。”
浆汁儿没有松开我,哭得更凶了。

这一天是2013年4月27日。
东经90°18’30",北纬40°25’30",发生了至少8级地震。你可能没看到这个消息,就像我们收不到外界的信号一样。

大家纷纷爬起来,头发和脸上都是沙土,惊慌失措地议论着。
我说:“地震了。”
孟小帅说:“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布布说:“会不会有余震呢?”
我说:“我又不是地震局。”
布布说:“我们这群人太麻木了!四眼早就感觉到了。”
我说:“来,接着说那个死穴。”我看了看浆汁儿,差点笑出来,她本来就长着一张娃娃脸,现在沾满了沙土,被眼泪一冲,更像一个脏兮兮的小孩了。她自己不知道,我把笑憋回去,问她:“人体上的死穴在哪儿?”
浆汁儿认真地说:“多了,总共36个呢,分布全身各个地方。不过它们并不像武侠小说写的那么神,需要很大的劲儿才有效果。比如有个歌谣这么说——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
说着,她摸了摸我的头顶:“这地方是百会。”然后,她竟然笑嘻嘻地用拳头砸了我一下:“你倒地了吗?”
接着,她连续砸我:“你好好的呀!”
我推开她:“别玩儿了!”
布布说:“知道这些穴位的位置也没用啊,我们又没有坐标,根本没法找。”
我说:“让我再琢磨琢磨……”
号外举手了:“周老大,我能发——发个言吗?”
我说:“你说。”
号外说:“他说他住在死——死穴,我觉得应该是古——古墓!”
我的心一颤。
死穴很有可能就是指古墓!
布布也点头:“有道理……”
我说:“号外,你做了个重要贡献。这个小孩在这片迷魂地里来去自如,这地方很可能就是他的家。戈壁一马平川,夏季奇热,风沙又大,居民都住在土窝子里,这个小孩住哪儿?罗布泊有古墓,很可能被他占领了。”
布布说:“我们怎么办?”
我说:“继续移动,看看能不能躲开磁场,也看看能不能撞到什么标志物,最重要的是,我们要找到古墓。”
浆汁儿说:“不要去那种地方,太晦气了。”
孟小帅很激动:“我去我去!我就喜欢古墓!”
衣舞也说:“浆汁儿,我们去探探险,多好玩啊。”
浆汁儿说:“要是遇到鬼吹灯,谁都别想出来。”
孟小帅说:“你不想去就不去,别诅咒大家好不?”
浆汁儿说:“亲,你来把我的嘴封住吧,车上有胶条。”
我说:“我们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呢,不要打嘴仗。”
布布说:“我们朝哪个方向找呢?”
我说:“我们有方向吗?”

楼主:周德东  时间:2014-01-25 09:43:00
接下来,大家起来开始收拾帐篷。
没人反驳我的计划,白欣欣也没有再叽歪。
我和浆汁儿刚刚把帐篷收起来,衣舞跑过来了,她说:“周老大,我丢东西啦……”
我问:“什么东西?”
她说:“我的安埋(眠)药。”
我说:“还有呢?”
她说:“录像机也不见了。”
我说:“你放在哪了?”
她说:“就在箱子里。”
我说:“没上锁?”
她说:“锁了。”
我立即问大家:“你们谁拿衣舞的东西了?”
大家互相看看,都摇头。
我又说:“你们都看看,还丢了什么东西?”
大家开始翻看自己的行李,没人丢什么。
我已经有点见怪不怪了。
我问衣舞:“你失眠严重吗?”
她说:“这几天塞(得)挺好的。”
我说:“那就别找了。等从罗布泊出去,我送你一只录像机,就当我送你的一个礼物了。”
衣舞的眼神始终透着一种忧郁,听了我的话,就像一堆灰烬蹿起了火苗,突然亮了一下,她赶紧低下头,用眼皮遮住了眼睛,轻声说:“谢谢。”
我们花了半个钟头,收起帐篷,纷纷上车。
我让号外坐上了孟小帅的车。我想得到,孟小帅和徐尔戈坐在一辆车上,再加上号外和四眼,肯定很别扭。他们不能继续争吵,也没有空间讲和。
我和浆汁儿依然走在最前头。
虽然,车队都跟着我,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朝哪走。朝着感觉中的湖心方向,不对。朝着感觉中来的方向,也不对。
我选择了太阳的方向。
现在,太阳在东方,我奔向它。中午过后,我再背离它。
我一边开车一边对浆汁儿说:“你该洗洗脸。”
她慢慢转过脸来,蛮不讲理地说:“嫌我脏吗?我是不是还得像孟小帅那样化化妆啊?”
我说:“你自己照照镜子。”
她打开了头上的化妆镜看了看,立刻叫起来:“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说:“一个小孩漂漂亮亮的可爱,哭得满脸横七竖八的也可爱。”
她说:“你别忽悠我了!湿纸巾在哪儿?”
我说:“那么多沙子很难擦掉,你用水洗洗吧。”
她说:“浪费!”
我说:“没关系,用我的水,今天我少喝点就行了。”
她说:“用你的水就是用我的水,用我的水就是用你的水!没有团队意识。”
说完,她找到湿纸巾,对着镜子仔细地擦起来。
荒漠依然空空荡荡,车在波涛形状的盐壳上颠得厉害。不见任何辙印。
在这样的环境中开车,目光总是情不自禁地望向地平线,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天空单调,荒漠单调,看久了都会累,地平线是唯一让眼睛得到休息的地方。第二,潜意识一直盼望出现奇迹,比如人,比如楼房。
我出发之前看过很多罗布泊的资料,我开始追忆西域古墓的特征。
我大概记得有很多枯木桩,齐刷刷地竖在荒漠上。
放眼望去,一片光秃秃。
种种迹象表明,那个小孩不可能是一个人,也许他们有很多,男女老少……
他们是什么时候进入罗布泊的?
为什么科考人员从未发现过他们?
彭加木的失踪是否跟他们有关?
如果,他们是迷失在罗布泊的人类,那么,遇见了穿越的车队,为什么不求救,然后逃离这个地方?
他们迷恋这里?
他们是与世隔绝的土著?
这地方是不毛之地,飞鸟都不敢穿越,老鼠都绝迹了,就算他们住在古墓里,吃什么?喝什么?
古墓里或许有金银财宝和珍贵文物,可是,那些东西不能吃不能喝,在这片荒漠中,毫无用处。
它们……是人类吗?
不是人类,他们是什么?
我想的头都疼了。
不过,自从这个小孩出现之后,虽然十分诡异,我却不那么绝望了。
不管他是不是人类,至少他是生命,我希望看到生命,哪怕他对人类充满敌意,只想杀死我们。有斗争,也是一件事情。
我最怕这个地方除了盐壳,一无所有,我们11个人像余纯顺那样,迷失方向,然后被饿死,渴死,晒死,或者被沙尘暴埋没。
看看导航仪,依然黑屏。
太阳升高了,车内又热起来。
如果我们走不出去,天气会越来越热,达到71℃高温的时候,我们都会变成肉干。
我非常后悔,我应该选择秋季穿越……
浆汁儿突然说:“那是什么?”
我说:“哪儿?”
她瞪大眼睛,朝左前方指去。
我顺着她的手指一看,蓦地一惊——荒漠上出现了一个人,正在朝我们车队摆手!
楼主:周德东  时间:2014-01-25 09:45:00
第三十八章:又一个迷失的人?


我赶紧刹车,停下来。
那个人离我们大约七八百米,很小的一个人影,但是我确定他是个成年人,穿着衣服。
他看到我们停下来了,立即跑过来。
我的心里一阵狂喜。别说见到一个人,就是见到一头猪,我都觉得是希望。
浆汁儿紧张地说:“这是什么人啊?”
我紧紧盯着那个人影,说:“也许遇到了救星……”
随着那个人越来越近,我的心开始一点点变凉,我看出他的脚步踉踉跄跄,一看就是饥渴多日了,很可能又是一个迷路的。
终于,他来到了我们的车前,我已经下了车等他。
他穿着一件黑夹克,中等个子,背着一只干瘪的挎包,满脸沙土。他走到我跟前,带着哭腔,嘶哑地说:“大哥,救救我……”
后面车上的人也跑过来了。
我问他:“你是谁?”
他说:“我是来旅行的,迷路了……”
我说:“你们几个人?”
他说:“十几个呢。”
我说:“他们呢?”
他说:“我和他们走散了……”
我说:“几天了?”
他说:“10多天了。”
我说:“你几天没喝水了?”
他从挎包里掏出一只塑料瓶,只剩下瓶底的水。他说:“最后这瓶水我喝了三天……”
布布赶紧拿来一瓶矿泉水,递给了他。他接过去,“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了大半瓶,突然双手按住了太阳穴,脸上呈现出痛苦的表情。
我说:“头痛?”
他点点头。
我说:“急火攻心,放松放松。布布你给他拿点吃的。”
布布立刻跑了回去。
这个人在沙土上坐下来,一直揉着太阳穴。
布布拿来饼干,他狼吞虎咽地吃,几分钟之后,他似乎好了些。
我接着问他:“你从哪来的?”
他:“河南濮阳。”
我:“跟你同行的那些人都是濮阳的?”
他:“都是濮阳的。”
我:“你叫什么?”
他:“李兆。”
我:“你是做什么职业的?”
他:“我在企业做领导。”
我:“什么企业?”
他:“饲料油加工厂。”
我冷不丁问:“你们有多少口锅?”
他:“你也做这个?”
我:“曾经。”
他:“动物油和植物油加起来,我们总共有300多口,都是一拖二和一拖三的。”
我:“大企业。”
他:“谢谢。”
我:“那些人都是干什么的?”
他:“他们?各行各业都有。”
我:“你们怎么走到一起的?”
他:“我们都是越野车俱乐部的。”
我:“那你们怎么走散的?”
他:“别提了!我们在土垠那儿宿营,就是彭加木失踪的地方,我发现我的备胎掉了,之前我曾经听到一个声音,没注意,那应该是固定备胎的螺丝断了,我就开车回去找,跑出了十几公里也没看到,结果又爆胎了,这下我害怕了,扔了车就朝营地跑,没想到迷路了……这地方真是怪!”
接着,他的脸上再次呈现出痛苦的表情,看来头又疼了。
浆汁儿突然说:“李兆,你把鞋脱掉。”
李兆抬头看看她,不懂她的意思。
浆汁儿说:“我懂点中医。你按摩按摩脚心,治头痛很灵的。”
李兆说:“不用了,一会儿就好。”
浆汁儿太泼辣了,她蹲下来,几下就解开了李兆旅游鞋的鞋带:“必须听医生的。”
她这就成医生了。
李兆想往后躲,鞋子已经被浆汁儿扯掉。
他穿着一双已经变黑的白袜子。
浆汁儿又把他的袜子拽下来。
隔着袜子同样可以按摩,我忽然明白了浆汁儿的意思——她要看看这个李兆的脚底是不是跟那个小孩一样,长着厚厚的老茧。
李兆的脚掌上没有老茧,很平滑,有点像女人的。
浆汁儿停了手,过了一会儿才说:“噢,我搞错了,头痛不是按涌泉穴,而是按太阳穴……穿上吧。”
李兆对浆汁儿的举动有点诧异,他看着她的眼睛说:“谢谢……”然后就穿上了袜子鞋子,用双手去按太阳穴。
此人没问题。
我回头看了看,白欣欣在,我对他说:“白欣欣,一会儿让他上你的车吧,你的车上有床,他可以躺一会儿。”
白欣欣说:“来吧。”
李兆对我说:“您叫什么?”
我说:“你叫我周老大吧。”
李兆说:“周老大,等出去之后,我会把我一路的费用……”
我制止了他:“我们不是旅行团,不会要你交钱的。”
李兆动情地点点头,说:“懂了,我会和你们每个人都交个终生的朋友!”
我说:“你不要太乐观,你知道我们的处境吗?”
李兆说:“你们……怎么了?”
我说:“我们所有的通讯设备都失灵了。”
李兆愣住了:“你们也迷路了?”
我点点头。
他的眼神一下变得灰暗了。
我说:“不过,我们至少有吃有喝,应该可以坚持到救援赶来。”
他赶紧说:“那是那是!”
既然这个李兆在土垠附近迷了路,说明这里离土垠并不会太远。
楼主:周德东  时间:2014-01-25 09:45:00
土垠是汉代后勤驿站遗址,1930年,第一位进入罗布泊的探险家黄文弼发现了它,残存物极少,在古时却是丝绸之路的军事要地,是仅次于楼兰古城的重要遗址。
在土垠遗址台地下边,有一堆啤酒瓶半埋沙土中,那是1996年6月上海电视台送别余纯顺的营地位置。余纯顺最后的晚餐在此结束,第二天一去不返。
土垠离罗布泊湖心并不远。看来,我们一直游荡在罗布泊湖心,并没有离开。
所谓湖心,是一位工程师1997年年底根据地图经纬度测算出来的,并无人考证。当年的标志是个埋在沙土中的空油桶,1998年2月某个探险队插下第一块木碑,现在是一块石碑,每次有穿越者经过,都会留下纪念物。
从卫星看干涸的罗布泊,是个巨大的耳朵,耳廓、耳洞、耳垂清晰可见。有人说看罗布泊的卫星地图,右上角有一大一小两个笑脸,我觉得不可信,而进入罗布泊之后,这个传说让我想起了淖尔和他的家长。
布布扶着李兆去了白欣欣的车上。
剩下几个人继续商量。
虽然我们不辨方向,但是继续行驶,很可能看到土垠遗址,那时候,帕万也许就能辨清地理了。
李兆的出现还意味着一个好消息——他的团队并没有和外界失去联系,那么,他们两三天就会驶出罗布泊,他们丢了一个队友,肯定报警。营救人员立刻会进入罗布泊搜救李兆,找到他就找到我们了。
大家再次上车,出发。
浆汁儿一直没说话,上了车之后她才开口:“每年有多少人穿越罗布泊?”
我说:“哪有那么多冒险的人!据我所知,上次有人穿越罗布泊是两年前的事儿,一个科考小组,结果失踪了一个队员……”
浆汁儿又问我:“罗布泊多大?”
我说:“古湖面积有20万平方公里。”
浆汁儿说:“差不多跟100个县那么大……”
我说:“你想表达什么?”
浆汁儿说:“100个县的面积连在一起,几年才出现一次人迹,你觉得,我们跟这个李兆在这个地方撞见的几率有多大?”
我无语了。
我说:“你不信任他?”
浆汁儿说:“傻瓜才信任他。”
我说:“可是你看他的脚没问题啊。”
浆汁儿说:“他可能戴脚套儿啊!”
我说:“脚套儿?”
浆汁儿说:“仿皮肤脚套儿。”
我说:“想象力真发达。”
浆汁儿说:“是你想象力枯竭。那么多故事怎么写出来的?真可疑。从今天起,他就天天跟着我们了,我对你提个醒,你要留意这个人。”
我说:“我懂。”
接着,我就把车停下来,后面的车跟着我停下来。
房车在最后。
我朝白欣欣招了招手,他对衣舞说着什么,然后从车上跳下来。
他走到我跟前的时候,我问他:“李兆在干什么?”
白欣欣说:“他在睡觉。怎么了?”
我说:“你对他警惕点。”
白欣欣看了看浆汁儿,又看了看我,问:“你们是不是发现他哪个地方不对劲儿了?”
我说:“你别多心。只是,我们和他不认不识,不能麻痹大意。”
白欣欣说:“把他赶下去得了!”
我说:“那和杀了他没什么区别。”
白欣欣说:“你心肠软,那是你的事儿。一会儿他醒了,我就让他下来,你们谁愿意拉谁拉。”
我说:“没问题,让他坐我的车吧。”
说着,我的目光绕过了白欣欣的脑袋,望向了他的车。此时我能看到衣舞,她坐在副驾上,正在朝我们看。她旁边出现了一张脏兮兮的脸,是李兆,他起来了!他位于衣舞的后面,衣舞并没有察觉。从车窗看进去,越深越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说:“他醒了。”
白欣欣猛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身大步走了回去。
李兆一步步后退,车窗上只剩下光影,看不见他了。
白欣欣上车之后,不知道他跟李兆说了什么,李兆走下车,朝我走过来。
我问他:“休息好了?”
他张开双臂,迎着风,满意地说:“好多了!”
这个姿势让我的心咯噔一下,接着我猛地意识到,这个李兆有点眼熟!
他是谁?
难道出发之前,我和他在库尔勒见过?
不不不……
难道我离开兰城之前,在兰城跟他见过?
不不不……
他走到我跟前了,说:“我坐你的车?”
我没说话,还在使劲想,他是谁。
他问:“你怎么了?”
我的脑袋“轰隆”一声——刚进罗布泊的时候,我曾经捡到过一个录像机,后来我推测录像的人叫李桦,他被同伴害死了。眼前这个李兆,多像录像中那个被害死的李桦啊!
楼主:周德东  时间:2014-01-25 09:46:00
第三十九章:越是看起来没问题的人越有问题


是的,我感觉这个平地冒出的人有点像李桦。
不过,李桦在录像中只露过一次脸,距离又很远,就像从公路监控录像看一个行走的人,我无法确定。现在,录像机打不开了,无法核对。
我回过神来,对他说:“对,你上我的车。”
然后,我透过车窗对浆汁儿说:“浆汁儿,你坐后座去吧。”
浆汁儿意会神通,麻溜儿移到了后座上。
我对李兆说:“上车,我们试着找找土垠。”
他就上了车。
车队继续前行,我继续跟他聊天:“你们总共几个人?”
他说:“十几个。”
我说:“你和他们走散几天了?”
他说:“三天了。”
我说:“你说你们是从哪来的?”
他看了看我,说:“刚才我告诉你了啊。”
我说:“噢,对了,你们是河南人。”
我重复问他相同的问题,其实有两个目的,第一,如果他两次回答不一致,或者完全一致,就像背台词,那么很可能是在撒谎。第二,我故意让他知道,我是在测试他,如果他不动声色对答如流,那也是可疑的。
他说:“濮阳,我是华龙区的。”
我说:“我几天没睡好觉了,脑袋是木的。”
我说:“你不生产地沟油吧?”
他说:“绝不干那种缺德事儿。最高法院刚刚出台法律,生产地沟油可以判死刑的!”
似乎没问题,他很了解这个行业。
我说:“太无聊了,讲讲你们那个团队的事吧。”
他说:“我们一路都挺顺利的,3天就到了土垠,预计7天走出去。没想到,偏偏我出了事儿。”
我说:“你带录像机了吗?”
他说:“带了,丢在车上了。”
我对浆汁儿说:“浆汁儿,你把我的录像机拿过来,我看能不能充上电。”
浆汁儿在我的箱子里翻了一会儿,把录像机和充电器拿过来。我一边插入点火器,一边用余光观察李兆的表情。如果他是李桦,那么,他应该认得这只录像机。
他只是随意地低头看了看,并没什么明显的反应。
我接着问:“你们几辆车?”
他说:“9辆。”
我说:“那么多车!”
他说:“13个男的,三个女的,其中有个才19岁,叫小果,都玩两年车了。”
我半回头对浆汁儿说:“米豆,你把矿泉水递给我。”
浆汁儿愣了愣。
我在观察李兆。
他扭头看了看我,又使劲转身看了看浆汁儿:“她叫什么?”
我说:“米豆。”
他说:“她不叫浆汁儿吗?”
我说:“你怎么知道?”
他说:“你喊过她,我以为她叫浆汁儿。”
我快速回忆,是的,李兆上车的时候,我曾叫过浆汁儿的名字,让她坐在后座上。这个人的记忆力出奇地好。
我没发现他有什么破绽,就说:“她小名叫米豆。”
李兆说:“你们之前就认识?”
我说:“算是认识。”
浆汁儿把矿泉水递给我,我喝了一口,放在了身边。浆汁儿一直听着我和李兆怪兮兮的对话,一声不吭。估计她能猜到我的用意。
开着开着,我突然问:“你知道李桦吗?”
他看了看我:“李桦?”
我审视着他的眼睛,又问:“知道吗?”
他说:“不知道,是明星吗?”
我说:“不是。”
他说:“你为什么问我这个?”
我说:“生产地沟油的,日常10吨,被抓了,前几天我在电视上看过他的庭审。”
他说:“这种人抓不完。在河南,我好几个同行都在做这个。”
聊来聊去,我感觉这个李兆没什么问题。
可是,那件黑夹克,那个张开双臂的动作,依然是我心里的一个阴影。

楼主:周德东  时间:2014-01-25 09:47:00
车队在缓缓行进,录像机充了电依然打不开。
我们在逃离磁场,可似乎一直逃不开,设备一直在故障中。
下午两点多钟的时候,我们看到了唯一不同的风景,那就是大片大片枯死的芦苇根茎。很多很多年前,罗布泊水深草长,芦苇长势不亚于白洋淀,如今它们都死了。
李兆四下看了看,说:“我好像见过这片芦苇……”
我正在困倦中,一下精神了:“你确定吗?”
李兆说:“不确定……”
如果,他真的来过这个地方,那就说明土垠就在附近。
我说:“你再好好看看!”
还是浆汁儿眼尖,她突然叫起来:“那儿有个东西!”
我说:“哪儿?”
她朝前方指了指:“在那儿!看看看!”
果然,荒漠上出现了一个黑糊糊的东西。荒漠里的石块都是不规则的,因此这个东西很显眼,它是圆的。它趴在那里,纹丝不动。
李兆也瞪大眼睛看,他说:“不会是我掉的备胎吧!”
那东西离我们二三百米,我加大油门开过去。
后面的车不知道我去干什么,都跟了上来。
我们开到这只轮胎前,停下来,我和李兆下车看了看,果然是他掉下去的备胎,他在不远处的沙土里还找到了断裂的固定架。
我在沙土上看到了辙印,一辆车的辙印,我没有声张。
李兆把固定架扔出去,恨恨地说:“这东西害死我了!”
我把备胎装到了我的车上,然后我来到布布的车前,说:“你把望远镜给我用用。”
布布找到望远镜,递给了我:“这是什么地方啊?”
我说:“目前还不确定。”
然后,我跑到高点的地方,举着望远镜四下看了一圈,并没看到什么遗址。
我对大家说:“估计这里离土垠不远了,我们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布布支起锅灶,跟衣舞做了一锅西红柿鸡蛋疙瘩汤,每人一块烤馕。
吃完之后,我对布布说:“你带大家午休,我开车在附近转转,试试能不能看到土垠的影子。”
布布说:“没有对讲机,你一个人离开,太危险了。”
我说:“整个车队一起找,耗费太大。我带着望远镜,不会走出太远。刚才我看到了辙印,今天没风,我顺着它走,找不到就回来,应该没问题。”
魏早说:“周老大,我跟你去吧。”
我说:“行。”
安顿好大家,我和魏早开着我的路虎卫士离开了车队,来到刚才备胎掉落的地方,然后沿着辙印慢慢朝前开。
没想到,这次真的有收获,我们离开营地,顺着辙印走了大约半个钟头,看到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丰田普拉多!我们开到它跟前,下车查看,它的一只轮胎爆了,车尾残留着备胎固定架。
毫无疑问,这正是李兆的车。
车牌是粤S。
我困惑了。
李兆弃车之后,走了三天,我不确定他走出了多远,但是他说过,他离开土垠十几公里就爆了胎,而我们就是从十几公里之外驶来的,并没有看到土垠!
我举起望远镜继续搜索。
土垠遗址是一个长条状土台上,保留着残存的墙基和木桩,有仓库遗址,衙署和士兵屯驻遗址,还有壕沟。
可是,我的视野内没有任何凸起物。
我收起望远镜,打开黑色的丰田普拉多的车门,大概检查了一下。
里面有行李箱,笔记本电脑,一些食物,几瓶矿泉水。看来,三天内没人从此经过。
我打开工具箱查看,看到了一个行驶证和一个驾驶证。打开看了看,正是李兆的,有他的照片和姓名。他真的叫李兆。只是发证单位并不是濮阳,而是河北保定。
我没找到录像机。
李兆说过,他带了录像机。
我和魏早从我的车上卸下那只备胎,换上了。我们要把他开回去。
在浩瀚的无人区,我们神奇地找到了两样失散的东西,又让它们破镜重圆,组装成一个整体,很有成就感。
魏早说:“我们回去吧!”
我说:“等一下。”
我拎下李兆的箱子看了看,锁着。密码是4位数的。
我说:“给我点时间。”
魏早说:“你要干什么?”
我说:“我要把这只箱子打开看看。”
魏早说:“为什么?”
我说:“我要了解一下这个李兆的根底。”
魏早想了想说:“是不是不太合适?”
我说:“特殊时期,特殊地方,顾不上那么多了。”
魏早说:“没有密码你怎么开?”
我说:“从0000到9999。”
魏早脸上露出某种笑意:“需要多长时间?”
我说:“快了1秒钟,慢了不超过1个钟头。”
魏早说:“那还是我来吧。”
我说:“你会开锁?”
魏早说:“我试试。”
我把箱子交给他,他对着阳光,一边慢慢转动着转轮,一边从缝隙仔细查看,观察了几分钟之后,他似乎窥视到了密码,把箱子放在沙土上,拧了几下,“啪”一声,开了!
我很惊奇:“你怎么做到的?”
他说:“我在部队的时候,排长教我的小窍门——慢慢转动转轮,从缝隙可以看到转轮上有两个豁口,把大的那个豁口加5,就是这个转轮的密码。他这个箱子,4个转轮的大豁口分别在2240上面,它的密码就是7795。”
我说:“太神奇了,回头我拿你的箱子试试。”
我打开李兆的箱子,首先在顶层网兜内看到了三张身份证,我把它们拿出来看了看,目瞪口呆——照片都是李兆,名字却各不相同,其中一个名字正是:李桦。
楼主:周德东  时间:2014-01-26 09:44:00
第四十章:砒霜杀夫案


毫无疑问,他就是录像中那个拍摄的人。
也许,李桦才是他的真名。
也许,李兆才是他的真名,他对那三个同伴使用了假名。
也许,李桦和李兆都不是他的真名,另一个身份证上的“钱立民”才是他的真名。
也许,这三个名字统统是假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究竟叫什么。
我又翻了翻箱子,里面除了衣物,一些现金,再没有其他的了。
魏早看到了三张身份证,他已经明白我为什么要打开这只箱子了。
从他的行驶证和驾驶证上看,他应该是保定人,他却编出了濮阳,编出了华龙区;他明明跟三个人进入罗布泊的,可是,他却编造出了一个16人的团队,一个叫小果的女孩;他明明是个骗子,却编出了饲料油加工厂,还300多口锅,还一拖二一拖三……
这个人太可怕了。
我给录像机充电的时候,他看着那个属于他的东西,就像没事人。
不知道录像中的那个米豆是不是假名,不管怎么说,她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叫她米豆的,而我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毫无反应。
还有,我问他知不知道李桦的时候,他那么诚恳地反问我:是明星吗?
我突然感到,我斗不过这个人。
魏早在沙土上坐下来,小声说:“这家伙怎么回事啊?”
我对他讲了那只录像机的事儿。
魏早说:“这么说他被人害了?”
我说:“反正后来的录像里就没有他了。”
魏早说:“那他是人是鬼啊?”
我说:“在我眼里,这家伙不人不鬼。”
魏早说:“如果他是受害者,为什么不对咱们说明实情呢?”
我说:“他们的秘密肯定太深了。”
魏早说:“我们怎么办?”
我说:“回去跟他当面问清楚。”
魏早说:“他会说实话吗?”
我说:“撬也要撬开他的嘴。”
我们把箱子放在丰田普拉多上,魏早开路虎卫士,我开丰田普拉多,返回了营地。
这时候是下午三点多钟,大家竟然支起了帐篷。看来,他们不想走了。
听见我们的车回来了,大家纷纷走出帐篷。
李兆迎上来,激动地喊起来:“哇哈,你们找到我的车了?”
我下车,把车钥匙扔给他,说:“欢迎你正式加入我们的车队。”
他接过车钥匙,连声说:“谢谢谢谢!”
我跟大家聊了下情况,我问李兆:“你确定你爆胎的时候,离土垠只有十几公里?”
他点头:“我肯定。”
我说:“如果是那样,我们现在的位置就是土垠,根本没有。”
他困惑地想了一会儿,突然很怀疑地看了看他的车,说:“那是我的车吗?”
我说:“你去看看。”
他上车检查了一下,说:“没错啊。”
我说:“行了,明天我们以你爆胎的地方为中心,分四个方向找找。大家睡会吧。”
当大家回到帐篷的时候,我对李兆说:“我和你单独谈谈。”
他说:“好。”
于是,我跟他来到我的车里,关上了车门。
帕万没睡,他坐在帐篷门口抽烟。迷路之后,他的脸色极差,他留给我的印象就是一直在抽烟,不知道他的烟还能挺多久。我一点不责怪他,反而觉得是我们把他带进了某种噩运里。
我坐在驾驶位置上,李兆坐在副驾上,我的手插进口袋里,那里面装着七七式手枪。我不知道紧急时刻,它能不能打响,不过这东西能镇住人。狼都怕。
我看着前方的荒漠,说:“你叫什么?”
他愣了愣说:“李兆哇。”
我说:“我问的是真名。”
他说:“你不信任我吗?”
我说:“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来历,我都不关心,我只关心你会不会危及这个团队的安全。我再问你,你叫什么?不要告诉我,你叫李桦,或者钱立民。”
他静静地注视着我,突然说:“我保证,我没有任何害人之心,我请求你,不要问我的真名了,结伴离开罗布泊,我们谁都不认识谁,好吗?”
我说:“为什么?”
他说:“你既然都知道了,那我告诉你,我不是一个正经人,我靠诈骗生活。”
我说:“米豆和大物跟你什么关系?”
他静默了一会儿,反问我:“你是警察?”
我说:“我们团队的张回才是警察,我不是。”
他说:“你怎么知道米豆和大物?”
我说:“我捡到了你们的录像机。”
他恍然大悟,皱着眉头在想什么,也许在追忆他们都录了什么内容。
我不给他机会,催促道:“说话。”
他叹口气,说:“说起来很丢人,不过都这样了,我就全对你说了吧!米豆是我老婆,勺子是她的朋友。”
我说:“谁是勺子?”
他说:“那个光头。说是朋友,其实我知道他们之间有一腿。10天前,我老婆非拽着我,要来新疆自驾游,还约上了勺子。到了新疆之后,他们又说要来罗布泊。进入这片戈壁滩之后,我就感觉事情有点不妙了……”
楼主:周德东  时间:2014-01-26 09:44:00
我说:“那个大物是谁?”
李兆说:“他是勺子的司机。”
我说:“你是说,他们三个合伙要弄死你?”
李兆说:“嗯。主要是我老婆和勺子要弄死我,大物只是个打手。”
我说:“你怎么发现的?”
李兆说:“我发现我老婆带着砒霜,我并没有声张。我们在罗布泊走了两天,我很警惕,一直喝自己开瓶的水。第二天晚上,她的表现很异常,吃饭的时候,她举着半瓶矿泉水,不停地说,桦子桦子,你嘴唇都干了,要多喝水啊!”
他很自然地带出了一个信息,她老婆都叫他桦子,那么我应该认定,他的真名就叫李桦。我还是不相信他。
由于不确定他的真实名字,我们就继续称他叫李兆吧。
他继续说:“她催促我喝那半瓶矿泉水的时候,她那个情人,还有那个司机,他们低着头吃饭,其实都在严密地观察着我,看我会不会喝。我知道,如果我不喝,他们可能就要动硬的了。我对我老婆说,等下,我去把车灯打开,太暗了。然后我就去了大物的车上,打开灯,同时把车钥匙拔下来,装进了口袋。我又去了我的车上,突然打着火,朝着来时的方向一路狂奔。没想到,我迷路了……”
我说:“你不是在土垠离开他们的?”
李兆说:“不是。”
停了停,我说:“那个勺子是干什么的?”
李兆说:“他才是开饲料油加工厂的,其实生产的都是地沟油。”
我说:“既然他们想弄死你,都到了罗布泊了,为什么要下毒?”
李兆说:“我想过,他们除掉我之后,肯定会说我在罗布泊失踪了。那么,如果他们用别的办法杀我,比如刀子,石头,很可能会在骨头上留下创痕。万一警察不相信,找到我进行尸检,他们就露馅了。把我毒死就不存在这个风险,在这种地方,肉很快就会烂掉,只剩下骨头。胃没了,怎么化验?”
我说:“毒死之后骨头不会变黑吗?武松就是因为武大郎的骨头变黑,才杀了潘金莲的。”
他说:“那是传闻,其实那不科学。”
我说:“你的人生真是个悲剧。”
他说:“我承认。”
就算聊了这么多,我依然不信任这个李兆。
他说他开饲料油加工厂的时候,和现在一样逼真而诚恳,我拿什么相信他?
四眼汪汪汪地叫了几声。
我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什么人。
李兆转过脸来看着我,又说:“你是做什么的?”
我说:“作家。”
他说:“我很想跟你说点心里话,可以吗?”
我说:“你说吧。”
他说:“反正离开罗布泊之后,我们谁都不认识谁,我告诉你,我离不开我老婆,怎么办?”
我说:“现在?”
他点点头:“现在。”
他说“在”的时候,声音颤了一下,眼泪就从眼里涌了出来。他的眼神一下变得那么软弱,渴望着帮助。
也许,他是个骗子,但是,这一刻我终于相信,他对他老婆的情感是真的了。
不过,他老婆要跟情敌合伙干掉他,他怎么还在如此留恋她?
我最怕解决这种问题了,淡淡地说:“你让她杀了你,你就离得开她了。”
他把脑袋转向了车窗外,使劲擦了下眼睛,说:“我知道我没出息。”
停了停他又说:“其实,我早就知道她劈腿了,越是这样我越害怕失去她。我们争吵了很多次,我曾经威胁她,如果她敢离开我,我就杀了她……”
我说:“离开罗布泊之后,你还会再联系她吗?”
他说:“我会等着她联系我。”
我说:“你会怎么做?”
他说:“如果她答应回到我身边,我肯定原谅她。然后我带着她,躲开那个叫勺子的王八蛋,远走高飞。”
我说:“哪个地方都有勺子。关键在于你老婆。”
他赞同地点点头,说:“我相信,终于有一天我会感化她。”
半个钟头之后,我们离开了我的车。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营地里总共搭了5顶帐篷,看来,他们都不愿意跟这个李兆睡在一起。
我走向帐篷的时候,再次四下看了看。刚才四眼叫什么?
我已经对四眼的脾气有些了解了,如果没有什么异常,它不会那么叫。
房车下似乎有个东西。
我蹲下来看了看,那不是块石头,它闪着某种工业烤漆的光。
我慢慢走过去,仔细看,终于看清——那是衣舞的录像机。
我的心里空空,却突然想笑。
衣舞带了录像机,却一直没怎么用,始终放在房车上。我们在上一个营地的时候,这只录像机丢了,然后,我们走了小一天,现在来到了新的营地,这只录像机竟然在房车底下出现了!
我把录像机拿起来,打开,看到了很多视频文件。我一个个打开,全身的寒毛一次次竖起来……
楼主:周德东  时间:2014-01-26 09:51:00
第四十一章:录像机里记录了我不知道的一切


第一个视频:
看得出来,这是衣舞原来的录像。
她自拍的。
背景应该是她的房间,墙上有很多储物格,摆着大大小小的礼物包,约莫有几十个,都系着彩带,五颜六色,非常鲜艳。
衣舞坐在礼物中间,身上也系着彩带,脸上透着喜悦,很有圣诞节的气氛。
见面之后,她给我的感觉很沉闷,就像个书呆子,我甚至想不起来她正眼看过我。可是镜头里的衣舞却不同,她的表情非常明媚,她对着录像机说:“今天是个最重要的日子,我就要把我嫁出去啦!”
然后,她转头看窗外,说:“天气真好,祝福我一路顺畅吧!”
很巧,一只很小的礼物包掉下来,她受惊了一样,赶紧把它拿起来,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看,确定没摔坏,这才小心的放回储物架上,接着,她轻轻地拍了拍那些礼物包,就像在拍自己的小孩:“宝贝们,从此你们就没有主人了,不过别担心,早晚有一天会有人走进这个房间,把你们统统拿走,礼物是可以记取哒!”显然,她说的是自取。
说完,她又把脸转向了镜头:“哥哥,你早晚会看到这段录丧,那时候,你就会知道我是谁了。礼物包装盒早就给你了,是不是一直给我留着呢?嗯,我相信你会的。”录丧是录像。
接着,她把手伸过来,准备关掉录像机了,整个镜头里都是她的脸,她看着镜头,最后重重地说了一句:“拜拜了!”然后,“哗啦”一下视频就没了。
看日期,2013年4月18日,正是她出发的那天。
礼物,礼物,礼物……
哥哥……
她在录像里看我的那种眼神……
我忽然觉得这个衣舞跟我有着某种深层的关系,想着想着脑袋就大了,难道她才是那个甜××××?
很有可能!
她在贵阳读书,礼物寄自贵州凯里……
可是,她在录像中说的几段话,好像并不在一条线上,总觉得疙疙瘩瘩的,究竟是哪里有问题呢?
我又回放了一遍这个视频文件,终于找到了症结——
她说的不是“我就要把我嫁出去啦”,而是“我就要把我寄出去啦”!
她说的不是“祝福我一路顺畅吧”,而是“祝福我邮路顺畅吧”!
她把自己当成礼物,寄到了我的跟前,我却一直不知道她是谁!
我最后曾经对她说:你去死吧!
结果,我收到了她寄来的一个空箱子,里面都是纸屑。
那就是她的包装盒?
她打算死在我的面前?
看她的录像,那就是与人世诀别的最后留言啊!她身后放着那么多礼物,可能都是准备寄给我的,由于我一次次冷酷地拒绝,她不敢再寄了,都憋在了她的居室中。假如,她死了,肯定有人会打开她的房间,清理遗物,这些东西被拿走之后,也就算有了新的主人……
我想起了她的那瓶安眠药,看来那就是她自杀用的。值得庆幸的是,在她还没有采取行动的时候,那瓶药神不知鬼不觉地丢了,不然,一切都晚了……
我拿着录像机足足呆愣了有10分钟。
她早就知道我是谁?
她怎么把周老大和周德东挂上钩的?
她怎么知道我要来罗布泊?
她究竟想干什么?
我要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儿,然后严密观察她,一旦她有自杀迹象,立即制止。
这孩子的心理肯定有点病态,也许,我应该趁此机会,帮她矫正一下。说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催眠?
我从来没试过,但是我坚信我可以深层催眠任何人。
除了这个李兆,我有点没把握。

下面还有几个视频文件,她还说了什么?
我打开了下面的录像,镜头里已经不是衣舞了,而变成了布布。
衣舞为什么偷拍布布?
看时间,2013年4月26日1点55分,正是罗布泊最黑暗的时刻。夜视模式,黑白色。
录像机远远地对准了魏早和帕万那个帐篷。
旷野黑糊糊的,大家都睡熟了,只有呼呼的风声。
过了很长时间,帐篷门帘被无声地掀开了,一个人影闪出来。录像机躲了躲,被车轮挡住了。看来,衣舞藏在车底下。
虽然夜视状态下,人脸花里胡哨的,我依然看得出,出来那个人是布布,她一个人慢慢走出了营地。
衣舞轻轻移动,从车底下走出来,跟随着布布的背影。
从拍摄角度看,位置很低,我怀疑衣舞一直在蹲着走。终于,录像机躲在了一个帐篷背后,继续偷拍布布。布布好像举起了她的夜视望远镜,然后在荒漠上四下眺望。
那一幕非常瘆人。
难道这个布布梦游吗?
过了很长时间,布布终于收回望远镜,慢慢地走回来。
录像机躲闪,然后视频没了。

我打开了下一个视频文件——
这次录像中不是布布了,而是浆汁儿。拍摄角度很低,衣舞应该还是藏在房车下。日期还是2013年4月26日,时间却变成了3点08分。
这个衣舞整夜整夜不睡觉吗?
噢,她说过,她有失眠症。
依然是夜视模式,不然什么都拍不到。浆汁儿无声地溜出了帐篷,她的手里隐隐约约握着一个东西,很像刀,她来到一个帐篷前,趴在了门帘上。那是徐尔戈和孟小帅的帐篷。听了一会儿,浆汁儿绕到那顶帐篷背后,不见了。几分钟过去了,浆汁儿的身影一直没有再露出来,说明她一直在帐篷背后躲着。帐篷在风中“啪啦啪啦”地抖着。
她在等帐篷里哪个人出来解手吗?
也许是怕费电,录像关闭了。
我赶紧打开下一个视频文件,镜头里依然是徐尔戈和孟小帅的帐篷,时间变成了2013年4月26日4点45分。
浆汁儿正在离开那顶帐篷,慢慢走回我们的帐篷。
就是说,长达一个半钟头,浆汁儿一直埋伏在徐尔戈和孟小帅的帐篷之后。衣舞看到她露头,才赶紧打开录像机的。
我的心里越来越冷了,难道每天在我熟睡之后,浆汁儿都会离开帐篷?
她和布布都梦游?
是不是这个穿越罗布泊的团队成员,心理都有问题?
先说我,难道我只是心脏有问题,心理没问题吗?


楼主:周德东  时间:2014-01-26 09:51:00
我又打开了下一个视频文件——
衣舞竟然在镜头里出现了!
错了错了错了,录像不是衣舞拍的!
那是谁?
我想着想着,脑袋“轰隆”一声炸响了……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每次的拍摄角度都那么低?不是衣舞蹲着,而是那个小孩在拍!
他是4月25日被我带回营地的,当天夜里,过了午夜零点,正是26日,前面的录像都是26日的!
我看了看这个视频文件的时间,2013年4月27日3点12分,这是第二天拍的了。
录像机在营地附近,几乎收进了营地的全景。
衣舞轻轻从房车走出来,她竟然穿着一身白色的睡衣,看起来轻飘飘的。她慢慢地走向了我的帐篷。
录像机在一米的高度敏捷地移动,绕着营地,很快就躲在了房车下。
衣舞面朝我的帐篷坐下来,这时候,她跟我只隔一层帆布。镜头对着她的背影。她轻轻嘀咕着什么,听不清,不过语气似乎很开心。
几分钟之后,传来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浆汁儿正从徐尔戈和孟小帅那顶帐篷的方向走回来。
衣舞赶紧站起来,赶紧走回房车。
录像机躲了躲,镜头一大半都是房车的轮子,只露出一条缝隙,可以看到浆汁儿和衣舞的部分身体。
浆汁儿说话了:“衣舞,你在干什么?”
衣舞非常不自然地说:“解手,你怎么也没塞(睡)?”
浆汁儿说:“我也解手。”
衣舞说:“你手里拿着什么?”
浆汁儿说:“刀子,防狼的。”
衣舞说:“噢,我们都塞(睡)吧。”
浆汁儿没说话。
然后,衣舞回了房车,浆汁儿也回了帐篷。
录像没了。
浆汁儿的刀子是从哪来的?
难道浆汁儿和孟小帅也有过节?她想杀她?
这一路风风雨雨,我倒挺喜欢浆汁儿这个女孩的。除了她管布布叫阿姨。


下面的录像更是让我吃惊了。
时间依然是2013年4月27日,时间是4点28分。这个时间,不管是夜游的人,还是不夜游的人,都睡得最死。
镜头中出现了我的脸,灰蒙蒙的,很亮,四周黑糊糊的。
我第一次看到我的睡态,脑袋被睡袋团团裹住,只露一张脸,被录像机的光晃得皱着眉头,嘴巴被挤得变了形,撅着,嘴角有一滴口水。
录像机就那样静静地录着我,长达两分钟。
接着就停了。
下一个视频是浆汁儿,她背对着我,也睡熟了。录像机拍下了她的侧面,眼眶、鼻梁、嘴巴的曲线不是很明显,一只耳朵小巧、圆润。时间是2013年4月27日4点36分。
她好像受不了任何光亮,扭动了几下身子,变成仰躺了,录像机立即关掉了。
下一个视频出现了布布的脸,时间是2013年4月27日4点57分。
布布的睡态最安详,似乎正在做美梦,露出一丝笑。又好像没睡着,就像躺在草地上,闭着眼睛享受阳光一样,感受着录像机的光亮。旁边不知道谁在打呼噜,很响。时间为2013年4月27日5点08分。
下一个视频是魏早的睡态,他的枕头移到了脖颈下,仰着脑袋,下巴朝天,正是他在打呼噜。也许他的呼噜声让录像者感到很安全,拍摄的时间很长。魏早始终没有换姿势。时间是2013年4月27日5点14分。
下一个视频是帕万的睡态,那张脸把我吓了一跳——他瞪着眼睛,一点不怕光,嘴巴张得很大,就像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时间是2013年4月27日5点23分。
下一个视频是徐尔戈的睡态,所有人中他最不安详,他侧身躺着,他的脸应该朝着孟小帅,他紧锁眉头,似乎在费力思考着什么,嘴里十分清晰地嘀咕着梦话:“我要说这是误会……他不是我……你可以说我是他……我不是说这是误会吗……”时间是2013年4月27日5点27分。
下一个视频是孟小帅的睡态。孟小帅醒着的时候是个美女,这毋庸置疑,但是她躺下来之后,五官有点不像她,没那么好看了。她仰面躺着,无声无息。时间是2013年4月27日5点31分。
下一个视频是白欣欣的睡态。其实看不到他的睡态,他趴在床上,脸朝下,一直在磨牙,听起来十分凶狠。时间是2013年4月27日5点45分。
下一个视频是张回的睡态。他的脸朝上,很安静,眼睛眯缝着,隐约能看见瞳孔里的光,很难确定他是睡着还是醒着。录像机大约拍了他一分钟,他烦躁地把胳膊甩过来,似乎要赶走这束讨厌的光。录像机就关了。时间是2013年4月27日5点54分。
下一个视频是衣舞的睡态。衣舞侧身躺着,又黑又长的头发垂下来,把脸都挡住了,录像机在她脑袋上不停变换角度,一直找不到她的五官和表情,就对着那堆头发拍了一会儿,终于关掉了。时间是2013年4月27日5点57分。
没有视频了。
那个小孩只在我们营地呆了两夜。
那两晚,号外还没回来。
那个小孩用了一个半钟头,窜入各个帐篷和房车,把每个人的睡态都拍了一遍,没有一个人发觉!
很多帐篷都是锁着的,他怎么进去的呢?
他把录像机送回来,想干什么?
远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我俯下身来,从房车底下朝远处望去,大惊失色:三个没穿衣服的小孩,在阳光下排成一队,一个搭在一个的肩膀上,就像幼儿园的小孩过马路,正在荒漠上朝着更远的地方跑去。
他们是谁?
楼主:周德东  时间:2014-01-26 09:55:00
第四十二章:另一桩凶杀案


我来不及喊醒大家了,把衣舞的录像机拿到我的车上,打着火,朝着那群小孩冲过去。
他们在前面奔跑,你推我搡,好像玩得很欢乐。看得出来,他们太熟悉这片迷魂地了,我发现我怎么都追不上他们,最后那个小孩一边跑还一边朝后看。
靠近芦苇根茎这片荒漠,都是软沙土,行车十分费力。就算是这样,路虎卫士也不可能跑不过一群两三岁的小孩。
他们是海市蜃楼吗?
绝不是,我发现,我的车速快,他们也快,我的车速慢,他们也慢,始终和我保持着一定距离。很明显带着诱惑的性质。
难道我是在做梦?
做梦,其实更像一个人对你讲你经历的故事,往往缺乏具体描绘。比如,那个人讲的是:你在一家咖啡馆等人,突然接到电话,你等的人不来了……你的梦也就是这个样子,只是个事件的轮廓。那个人不会对你讲:当时咖啡馆里坐着多少人,他们都穿着什么款式的衣服,他们分别都在做什么,表情是怎样的。也不会讲总共有几个服务员,他们都长什么样子。更不会讲咖啡馆的装修,比如天棚和地板都是什么颜色……
现实就不一样,只要你想看,你什么都会知道。
我仔仔细细查看我的车窗,仪表盘,地垫……都是沙土。我绝不是在做梦。
我记得美剧《新闻编辑室》里有个说法:到目前为止,人类总共在地球上发现了170万个物种,其实不到全部的四分之一。我们并不确定有没有另外的物种,它们(或者说他们)在生物链之外独立存在着,繁衍着……
那群小孩还在前面跑,我从反光镜朝后看看,营地变成了小黑点。
刮风了,越来越大。那群小孩在风沙中渐渐变得不真实。
那些失踪的科学家,旅行者,他们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是不是看到了这群小孩呢?
我有点害怕了,停下车,在沙土里插上一面小红旗,然后继续追。
如果追不上他们,我会沿着标记回到营地;如果我回不来,营地其他人会沿着标记找到我。
又朝前开了几公里,那群小孩依然在前面跑。
我再次停车,下来留下一面小红旗,继续追。这时候,我已经看不见营地了。
我觉得,我对这些小孩并不是单纯的恐惧,应该说是敬畏。我们这些人在罗布泊迷路了,可以说九死一生,也许这些小孩会给我们某种启示。
我之所以敢追随他们,更把他们看成了某种小精灵。
他们肯定不是普通的小孩,没有哪个两三岁的小孩跑这么远的马拉松。
我下车插下第6面小红旗的时候,回到车上,那群小孩不见了,不过我发现了一些东西。远远望去,那应该是一辆车,两个人。
我加速驶向了他们。
那果然是一辆车,白色切诺基。
车牌是京G。
那两个人躺在沙土上,一动不动。死了?
我接近了他们,渐渐确定,那是两具尸体,身上的衣服被大风刮得一下下飘动着。
我见过死人,那是我的姥姥,我认为我是不怕的,可是,现在我站在茫茫迷魂地里,风声呼啸,空天旷地只有我一个人,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恐惧。
我下了车,慢慢走过去。
躺在地上的两个人,他们的身上沾满了沙子,没有血。他们死得非常痛苦,其中一个趴在地上,把一只系着鞋带的旅游鞋都蹬掉了,扔在离尸体十几米远的地方。另一个是光头,他侧身躺着,手里死死抓着两把沙子,脸部都快风干了。
我朝车里看了看,没人。
我凑到车窗前,拉开后车门,一只手“啪嗒”一声垂下来,我吓得一步跳开,接着我看到了一个女人,她趴着,嘴巴四周都是呕吐物,已经变成了硬坨坨。
我猛然意识到,他们应该就是录像机中另外那三个人!
看来,他们都是中毒死的。
那群小孩把我引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让我发现这个凶案现场吗?


我把切诺基上的一桶汽油拎下来,放在了我的车上,然后返回营地。
我开得很慢,我在思考对策。
毫无疑问,那个李兆一直在撒谎。他的畸形婚姻,他的痴情,他的眼泪,统统是假的。
我回到营地之后,大家午睡都醒了。
他们不知道我去了哪里,肯定很着急,听到车声,都跑了出来。
浆汁儿……
衣舞……
布布……
这几个女的,除了孟小帅,似乎都有秘密。
我停好车,下来,布布问:“周老大,你去哪儿了!”
我说:“四下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标志物。”
布布说:“有什么发现吗?”
我摇摇头。
白欣欣说:“你不要毫无目标地乱跑了,我们要节省汽油。现在,每一滴汽油都是公共的。”
我说:“我带回了一桶汽油。”
白欣欣很讽刺地说:“难道附近有加油站?”
我没再搭理他,低声问布布:“你是不是把刀子还给浆汁儿了?”
她说:“噢,她说她很怕。”
我说:“没事了。”
李兆走过来,说:“周老大,我有个主意。”
我说:“说说看。”
李兆说:“我们应该在地上做个巨大的标志,万一有救援飞机经过,就能找到我们了。”
我说:“我们最大的标志就是房车了。”
李兆说:“我们可以用工兵铲在地上挖求救信号啊,SOS,很简单的三个字母,挖几百米那么大,肯定看得见。说不定,卫星都能发现我们。”
我说:“主意不错。等三天之后,我们就按照你的办法来,挖出求救信号,然后原地等待。我们最迟4月30日应该出去,到了那时候,外界依然联系不上我们,才可能派直升飞机进入罗布泊寻找我们。这三天,我们肯定还要移动,寻找出路。”
李兆说:“吃的喝的挺三天没问题吧。”
我说:“没问题,可以挺十几天。对了,你该交伙食费了。”
李兆说:“那是那是!交给谁?”
我说:“交给布布吧。”
李兆说:“马上交。”说完,就去他的车上拿钱了。
我小声对布布说:“你把剩下的刀子给我。”
布布警觉地问:“又有什么危险了吗?”
我说:“再没有比我们迷路更大的危险了,去吧。”
布布就去了,很快就把刀子拿来,交给了我。
我朝张回、魏早和徐尔戈招招手,然后带着他们走进了我的帐篷。
张回说:“周老大,有事?”
我把刀子交给他,说:“现在,你真的是团队的警察了。”
他并没有多激动,接过刀子,淡淡地说:“你终于信任我了。”
我说:“这个李兆很可能是个杀人犯。”
三个人都愣了,魏早说:“杀人犯?”
我说:“而且是三条人命。”
徐尔戈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把前前后后对他们讲了。
魏早说:“不关我们的事儿,把他丢下就行了,各走各的。”
我说:“丢下他的话,他必死无疑,我们就成了杀人犯。”
魏早说:“可是,如果带着他,这一路太危险了……”
张回突然说:“我是警察,我看押他。”
魏早说:“现在我们迷路了,说不定能不能出去,你一直看押他?你睡觉的时候怎么办?他拉屎的时候怎么办?”
张回说:“你们不用管了。”
我说:“出去吧,你们知道该做什么。”
楼主:周德东  时间:2014-01-26 09:56:00
三个人就出去了。
果然,不一会儿就传来李兆的喊声:“你们干什么!”
接着就是厮打声。几个女的可能适应这种暴力场面了,竟然没人叫。
只有李兆一个人在叫:“周老大!”
我走出去的时候,那三个人已经把李兆捆了起来。还是捆张回的那根绳子。
布布问我:“他怎么了?”
白欣欣在看热闹。
我走到李兆跟前,问他:“米豆到底是你什么人?”
他马上装糊涂了,反问我:“谁?”
我不知道,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经要对我反戈一击了。
我说:“你不要装糊涂!老老实实地讲出来,你和米豆、勺子、大物究竟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杀死他们三个?”
再高明的骗子也需要时间编织谎言。可是他没有时间,我正盯着他。
他愣了愣,然后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问:“正像你说的,在罗布泊毒死一个人,肠胃很快就会烂没,不留任何罪证。你毒死了他们三个人。”
他把脑袋转向了旁边。
此时,他保持沉默最明智了,等我这个审问者问多了,他就可以根据我所掌握的,编织一套严密的谎言,然后再逐一回应我。
我说:“你要是不说话,我们就当你是杀人犯,从此你就没有自由了。”
他依然不说话,眼睛看着沙土,慢慢地眨巴。
我说:“幸好我们团队有个警察,他负责看押你。在这个地方,我没法给你找律师。”
他还是不说话。
我站起来,说:“把他绑在帐篷里!”
张回刚刚架起他的胳膊,布布突然说:“慢着!我是共产党员,我不希望你再一次冤枉好人。你要告诉我们,你为什么绑他?我们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你至少应该解释一下。”
我就大概讲了事情的经过——包括最早的那只录像机,还有刚才遇到的那辆车,那三具尸体。
布布不满意了,她说:“为什么当时我提出要看看录像机里的内容,你说打不开?”
我说:“我是不想让你害怕。”
布布说:“我们一起出来的,快乐要共享,苦难要共享,秘密也要共享,你不该对我们有隐瞒的!”
白欣欣也跳出来了,他说:“你要是早给我们看那些录像,说不定我就退回去了。现在可倒好,老子很可能死在这儿了!”
浆汁儿替我说话了:“你们不要都怪周老大好不好?有意思吗?”
白欣欣说:“关你什么事儿?”
浆汁儿冷冷地笑了下:“白欣欣,你和四眼是不是有血缘关系呀?一天不咬人牙就痒?”
没等白欣欣暴跳如雷,李兆突然说话了:“我的钱丢了!”
我不想理会白欣欣,马上盯住了他:“你的钱丢了?”
他不看我,对着白欣欣和布布喊起来:“这个姓周的偷了我的钱!我的箱子里装着30万现金,他帮我拿回来的,我看密码锁着,就没有检查。刚才我想交伙食费,去拿钱,发现那些钱都不见了!我现在明白了,他说我杀人,是怕事情败露,要除掉我!”
魏早一下被激怒了,狠狠踢了李兆一脚,骂道:“你他妈诬陷我们!”
布布立即说:“张回,你们在监狱允许殴打犯人吗?”
张回说不出话来。
布布警惕地看了看我,然后问李兆:“你的箱子被他们打开过?”
李兆委屈地说:“肯定啊!我那箱子里有三张身份证,都是我老婆为了办信用卡买的。他开我的车回来之后,曾找我谈过话,他认为我是个骗子,并且说出了身份证上的三个名字!”
布布看了看我:“他的钱呢?”
我说:“布布,他在撒谎。”
布布又看魏早:“魏早,他的钱呢?”
魏早瓮声瓮气地说:“如果他的钱真的丢了,那也是别人路过他的车把钱拿走了,我和周老大看都没看见!”
布布说:“那个人打开密码箱,拿走钱,又把密码箱锁上了?”
我和魏早一下变得被动了。
白欣欣说:“周作家,你不是喜欢搜查大家的东西吗?怎么不让我们搜搜你的?”
我说:“没问题,大家随便搜。”
李兆立即说:“他不可能藏在营地里,肯定埋在什么地方了!”
我竟然很冷静,我说:“你们不要相信这个人,他是个杀人犯。”
李兆喊起来:“大家听着,我是个生产饲料油的,我不是杀人犯!”接着,他面向我,眼泪流下来:“周老大,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不要把我害死在罗布泊!你不就为了吞掉那30万吗?我保证,我不要了,我只求能跟你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他又成生产饲料油的了。
我们的车里的谈话,没人听见。
布布依然盯着我:“这片荒漠上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那么巧,你偏偏就在几十公里之外遇到了他杀的三个人?”
我欲言又止。
如果我说我看到了三个小孩,把我引了去,几乎不可能有人相信。
我想了想,说:“这样吧,李兆,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三具尸体,如果他们存在,你就坦白一切。如果他们不存在,我还你30万,怎么样?”
李兆说:“我怕你半路杀了我,要去大家一起去!”
布布和白欣欣说:“周老大,你带我们去吧。”
我说:“OK。”
……没想到,我再也没找到那辆车。
我们开出了几十公里,意外地看到了另一辆抛锚的封闭式小货车,上面赫然写着“危险货物”四个字。
楼主:周德东  时间:2014-01-27 09:59:00
第四十三章:又出现了一个可疑的同类


离开营地,我的心里越来越不踏实。
一个钟头之前,那三个小孩牵引着我,我才找到了那辆切诺基和三具死尸,现在,大风早就把车辙抹平了,我还能找到那个地方吗?
我很后悔把沿途那些小红旗拔了出来。
我开着路虎卫士走在最前头。张回押着李兆坐在我的后座上。
第二辆车是布布和孟小帅。
第三辆车是魏早和徐尔戈。
第四辆车是白欣欣,他开着孟小帅的悍马。
为了防止迷失方向,回不到营地,我们走出几公里,就下车插上一面小红旗。
这时候,太阳已经西沉,不到一个钟头,天就会黑下来。我有点心急火燎了。
走着走着,我发现四周越来越陌生,沙土越来越薄,渐渐变成了一片板结的盐壳。很显然,我走错了。
荒野光秃秃,一览无余,不见那辆车。罗布泊的高差很小。著名科学家夏训诚带领科考队在湖底实际测量过50公里的水平线,最大高差仅3.02米。
我调转方向,凭着记忆继续朝前寻找。
李兆说话了:“周老大,我们谈谈?”
我说:“谈什么?”
他说:“你不可能找得到的。”
我说:“那辆车就在荒漠上,我一定找得到。”
他说:“如果你放了我,我给你30万。你应该想得到,我有这个实力,不在乎。”
此人太狡猾了。
现在,有张回在场,他并不跟我彻底摊牌,因此,他说的话模棱两可。他从我的神态中猜测出,我可能找不到那三具尸体了,于是他说:“你不可能找到的。”在张回看来,他没有杀人。
另外,他在暗示我:如果我放弃追究,他离开罗布泊之后,会付给我30万封口费。他加了一句“我有这个实力,不在乎”。在张回听来,他是在表示,他会原谅我吞掉了那根本不存在的巨款。
我说:“你少罗嗦。”
他说:“你这么固执,对谁都不好。我跟你毫无关系,就算你在荒漠上看到了三具尸体,他们也跟我毫无关系,他们跟你更是毫无关系。在这种可怕的地方,我们没必要苦苦相逼。”
他要说的重点是:米豆、勺子、大物跟我毫无关系,我没必要为了他们揪住他不放,反而让自己陷入泥淖。
我说:“你能杀他们,就有可能害我们。”
他说:“我说过了,你可以得到30万,如果你继续迫害我,我绝不会坐以待毙。你知道,我的智商在你之上。而且我相信,你们团队这些人都不是白痴,他们都是正义的,包括张回。”
张回静静地听着,似乎在判断我和他究竟谁在撒谎。
布布在后面按喇叭了,她在提示我停车。
我把车停下来。
后面的车都停下来。
所有人都下了车。
布布说:“你是不是找不到了?”
我说:“好像不是这个地方……”
白欣欣说:“天眼看要黑了,周作家,你要把我们带到哪儿?布布,我们回去吧!”
我当然不甘心,从车上拿出望远镜,四下观望。
布布说:“周老大,我们回去。”
我说:“慢!”
关键时刻,我看到了那辆车!白色的,它静静地趴在荒野上,就像一条小小的虫子。难道它慢慢爬着换了位置?
我把望远镜递给布布,说:“你看,在那儿!”
布布很不信任地接过望远镜,朝我指的方向看了看,喃喃地说:“真的有一辆车……”
我说:“走,你们跟着我!”
然后,我上了车,继续朝前开。
我从后视镜看了看李兆,他有些不自信地看了看我,说:“你看到什么了?”
我说:“米豆。勺子。大物。”
他把目光避开我,低声说:“我根本不知道你说的这些人都是谁。”
这个人的心理素质太强了,就像淖尔脚掌上的老茧。
我们离望远镜中的那辆车越来越近了。
我的心再次跌入深谷。
四周依然是板结的盐壳,并不见大片的软沙子,跟我发现那三具死尸的地貌很不一样。难道前面是另外一辆被废弃的车?
我们终于接近了那辆车,没错儿,它根本不是什么切诺基,而是一辆半旧的封闭小货车!
我们在离它几十米远的地方停下来。
大家下车之后,布布问:“是这辆车吗?”
我摇了摇头。
她有些诧异:“那这辆车是怎么回事?”
我说:“我哪知道。”
小货车也是白色的,新G 牌照,应该是新疆西北边界塔城的车,塔城与哈萨克斯坦共和国接壤。集装箱封闭得严严实实,车尾两扇对开门,竖着两根粗壮的钢管,之间有个金属闩,没上锁。
小货车的车厢上贴着四个红色大字,触目惊心——危险货物。
白欣欣慢慢走了过去。
我们几个人紧紧盯着那扇门。
我再一次把手插进了口袋,抓住了那把不知道能不能用的七七式手枪。
风突然就大了。
我发现,车厢上那几个红色大字粘得并不牢固,个别笔划翘起来,被风吹得啪啦啪啦响。
忽然,“货”字上的“亻”首先被刮掉了,在半空中飞了一阵儿,掉在了盐壳上。接着,“七”字也被刮掉了,直接掉在了地上。最后,“贝”字上半截也被刮掉了,飞走,然后掉在了地上,只剩下了一个“人”字……
就是说,现在这辆封闭式小货车上的四个字变成了“危险人物”!
我突然喊道:“白欣欣,慢!……”
已经晚了,白欣欣已经拉开了集装箱那两扇沉重的铁门,“嘎吱吱……嘎吱吱……”
他朝里看了看,顿时瞪大了眼睛,然后一步步后退。
这辆小货车不知道被遗弃在这里多少年了,难道里面有人?
大家都傻眼了,死死盯着那个车门。
过了大约一分钟,终于有个人踉踉跄跄地爬了下来。
里面真的有个人!
我全身的神经绷得紧紧的,慢慢走过去。
太阳已经西沉,光线很柔和,这个人却用胳膊挡住了眼睛。
其他几个人都靠近过来。
张回也推着李兆走过来。
楼主:周德东  时间:2014-01-27 10:00:00
从小货车里出来的这个人40多岁,穿着一件棕色皮夹克,牛仔裤,黑色登山鞋,似乎很不合体,脸上有络腮胡子,他的模样看起来挺憨厚,他适应了光线之后,放下胳膊,呆呆地看着我们,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我大声问:“你是什么人?”
他操的不知道是什么方言,反问我:“你们……是谁?”
我说:“我们是来旅行的。”
他说:“我是来考察的……”
我说:“你叫什么?”
他说:“我叫郑太原。”
我说:“你的同伴呢?”
郑太原说:“他们差不多都死了……”
我说:“差不多?”
郑太原说:“至少死了5个。”
布布说话了:“你们是什么时候进入罗布泊的?”
郑太原说:“两个月以前了……”
布布激动起来:“是不是有个姓苏的?”
郑太原说:“苏红军?”
布布说:“苏红军!”
郑太原说:“他是跟着我们科考队来玩的。”
布布说:“我知道我知道!他怎么样?”
郑太原说:“不知道……”
我惊呆了。我来罗布泊之前,查阅它的资料,在2013年2月的时候,有个科考小组在罗布泊集体失踪,搜寻不见人,后来判断他们已经遇难……难道眼前这个人是他们中的一员?
我问布布:“苏红军?怎么回事?”
布布说:“苏红军是我老公!”
我呆住了。
布布说:“他跟一个科考队进入罗布泊旅行,结果失踪了!救援队的直升飞机进入罗布泊找了很多次,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踪影,于是确定他们集体遇难了……”
我突然明白布布来罗布泊的真实目的了。
我突然明白她为什么一直举着望远镜四处眺望了。
我突然明白她为什么拉着一块石碑了。
布布说:“他去哪了?他还活着吗?”
郑太原说:“给我水……”
孟小帅赶紧去拿水。
郑太原说:“他很可能也死了……”
布布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不甘心地又问:“你的意思是,他也有可能还活着?”
郑太原说:“也许吧。”
布布的眼睛立即燃起了希望:“请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可以吗?”
孟小帅拿来了一瓶矿泉水,递给郑太原,他咕嘟咕嘟喝了,体力似乎恢复了很多,我注意到,他紧紧抓着那只空塑料瓶,都握瘪了。
郑太原说:“我们进入罗布泊寻找锰矿,接近罗布泊湖心之后,那天早上我们起了床,发现有个队友死了,我们以为他半夜死于急症,赶紧试着跟外界联系,却发现通讯全部中断。第二天早上,我们发现又死了一个队友,我们都感觉事情不妙,立即撤离。没想到第三天早上,又一个队友死了……”
我说:“你们总共几个人?”
郑太原说:“6个,加上那个跟我们来旅行的苏红军,总共7个。”
我说:“另外三个人呢?”
郑太原说:“我们离开罗布泊至少需要4天时间,而我们正好剩下4个人。晚上,我们就轮流睡觉,结果第四天夜里,放哨的那个人死了……”
我们听着听着,全体不寒而栗。
我们只知道,罗布泊作为一片鸟不拉屎的自然环境,经常吞噬人的生命。现在看来,还有某种邪恶的东西在这片区域杀人不眨眼,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郑太原接着说:“我们只剩下三个人了,不敢再宿营了,日夜赶路,想逃出去。第五天白天,我们走着走着,发现最后一辆车不见了,以为它出故障了,赶紧回去找,发现另一个队友死在了车上……”
我说:“那个苏红军呢?”
布布紧紧盯着他。
郑太原说:“我不知道。他开着一辆四驱越野车走在前头,我开着这辆小货车跟着他,前面的尘土很大,乌烟瘴气的,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了一个小孩!……”
他也提到了小孩!
郑太原说:“那个小孩出现得太突然了,当时我来不及刹车,一下就把他撞到了车底下。我赶紧停车,下去查看车底盘,并没有看到他。我感觉不对劲了,这地方怎么可能有小孩?想起接二连三死去的那些队友,我害怕了,上了车加油朝前开……”
布布说:“你是不是疲劳驾驶,太累了,神志不清了啊?”
郑太原看了看布布,说:“我确实很累,开了一会儿,我把车停下来休息。刚刚打了个盹儿,就感觉不对劲,睁眼一看,空调缝里出现了一个小孩的嘴,红红的,正在朝外吹气儿,跟空调一样冷,接着我就昏过去了……”
我说:“你真的看到空调里有张嘴?”
郑太原说:“千真万确!”
布布问:“你熄火了吗?”
郑太原说:“没有……”
布布说:“你怠速停车睡觉,一氧化碳中毒啦!不可能有什么小孩的嘴,你肯定是先昏迷了,然后出现了幻觉!”
郑太原摇摇头,说:“我不知道,我感觉这次考察从始至终都像一场幻觉。”
我说:“然后呢?”
郑太原说:“我醒来之后,天已经黑了,前面那辆越野车已经不见了,整个荒漠上只剩下了我和这辆小货车。我四处乱撞,一直出不去……”
我说:“你的车上还有油吗?”
郑太原说:“前几天就跑没了,我一直留在车上,老实说,我在等死……”
我说:“你怎么活下来的?”
郑太原说:“食物和水都在我的车上。”
布布立即问:“苏红军的车上呢?”
郑太原说:“也有的。我的队友陆续死掉之后,我们带走了全部给养,分别放在了两辆车上。”
布布一下攥紧了拳头。
我说:“可是你在这里已经两个月了啊!”
郑太原说:“我们7个人,储备了20天的给养。他们都死了,我和苏红军分成两份,正好够活两个月的。最后一瓶水,我前天喝光了……”
布布猛地把脸转向了我:“我老公肯定还活着!”
我点点头:“说不定,他已经走出去了……”
郑太原很丧气地说了句:“不一定,说不定他也会看到一个小孩……”
突然,魏早喊了我一声:“周老大!”
他刚刚爬到小货车上去了,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我走到车厢门口,问他:“怎么了?”
他说:“你上来看看……”
我抓着车门爬上去了,车厢里扔着睡袋,油桶,一些老旧的设备,还有一堆空矿泉水瓶子和空食物包装盒,车厢角落有几只塑料袋,装着白色粉状物,上面写着:三氧化二砷。
这车上拉着十几公斤砒霜!
楼主:周德东  时间:2014-01-27 10:03:00
第四十四章:奇异的车号


我下了车,低声问郑太原:“你的车上拉的是什么?”
郑太原很平静地说:“砒霜。”
我说:“你来罗布泊,拉这么多砒霜干什么?”
郑太原说:“做水文实验的啊。”
布布说:“寻找锰矿,就是要用砒霜做实验的。”
郑太原的小货车上确实写着“危险货物”。我解除了疑虑,对他说:“老郑,你跟我们走吧。”
他警惕地看了看被绑着的李兆,又看了看我们:“他是怎么回事?”
我说:“我们怀疑他杀了人。”
郑太原说:“他是你们一起的?”
我说:“不是,半路遇见的。”
郑太原说:“你们怀疑他杀了什么人?”
我说:“说起来话长了。你放心吧,我们不是坏人,我们都是有职业的。”
接着,我分别指了指布布、张回、魏早、徐尔戈和孟小帅:“她是机关干部,他是监狱的警察,他是退伍兵,他是电台播音员,她是模特。我是作家。跟你们来罗布泊旅行的那个苏红军,是布布的老公。”
郑太原不再追问了,他绕到车后,有些留恋地朝车厢里看了看。
我说:“都扔了吧,我们不可能让你带上它们。”
他说:“那就……扔了吧。”
郑太原跟我们走到车前,布布说:“郑太原,你坐我的车吧!”
魏早说:“让他坐我的车。”
他的考虑是对的,我们和这个郑太原萍水相逢,毕竟布布的车上只有她和孟小帅,都是女的。
布布却很坚持:“我想跟他说说话。”
布布的老公失踪两个月了,郑太原是最后见到她老公的人,她有太多话要问郑太原。
魏早看我。
我说:“就让他坐布布的车吧。”
于是,郑太原就上了布布的车。
白欣欣走到我旁边,小声说:“你确定要带他回去?”
我说:“他提到了布布的老公,肯定是科考队的,不会错。”
白欣欣说:“我们要是这么不断地有人加入,很快就会断炊的。”
我说:“那你要把他丢在这儿?”
白欣欣乜斜了我一眼,不再说什么。
这时候天已经有点暗下来。
四辆车沿着来路返回。
我们没找见那三具尸体,却多了一个科考队员。

返回的时候,我们用的时间似乎短多了。
到了营地,也许是因为来了陌生人,四眼又叫起来。号外把它赶跑了。
布布对大家说了下情况,然后给郑太原拿来面包和一盒沙丁鱼罐头。
浆汁儿在帐篷门口对我使了个眼色,我走过去,她小声说:“这人可靠吗?”
我说:“我们在这个地方遇到的每个人都不可靠。”
她说:“那你为什么还把他带回来?”
我说:“因为他可疑。”
她说:“真高深,我不懂了。”
我说:“慢慢你就会懂的。”
我确实不信任这个李兆,也不是百分之百信任这个郑太原,我甚至不信任躺在戈壁上的米豆、勺子和大物。我对他们的尸体不信任。
这里是无人区,我们却接二连三地遇见人,这不是很怪吗?
罗布泊方圆几万平方公里,我却在营地附近分别遇到了两辆车,有那么巧吗?把罗布泊当成一个射击靶,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环空空荡荡,我和这些出事现场都集中在了靶心上。
张回跑过来,问我:“周老大,那个李兆怎么办?”
我说:“我跟他单独聊聊。”
张回说:“好的,他在车上,有事你喊我。”
我就爬进了我的路虎卫士。
李兆依然被捆绑着。
我把车门关上,看了看他,他也看了看我。
我说:“就我们俩了,你说吧。”
他说:“你把手机给我看看?”
我说:“什么意思?”
他说:“我担心你录音。”
我把手机掏出来给他看了看,然后关了机:“说吧,你为什么杀了他们?”
他说:“你看到几具尸体?”
我说:“你杀了几个人,应该比我更清楚啊。”
他说:“你告诉我,你看到几具尸体?”
我说:“三具,勺子、米豆、大物。”
他说:“太好了,不然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说:“什么意思?”
他说:“其实我们总共5个人,那就说明还有一个人活着,也许已经逃出去了!他会证明人不是我杀的。”
我快速判断了一下,他说的应该是真话。
他们总共5个人,只是有个人一直没在镜头里出现。不管米豆、勺子和大物是谁杀害的,他们死在了罗布泊腹地,这个李兆也一直在罗布泊腹地转悠,而我是在进入罗布泊的戈壁滩上捡到那只录像机的,说明最后那个人没有死,他眼快就要走出罗布泊了,并且看到了我们进入罗布泊的车队。后来,他可能也遇难了,不然怎么会丢下录像机?
我问:“你上次怎么没提到这个人?”
李兆说:“他是我亲弟弟。我感觉到危险之后,自己跑了,没机会带上他,我太自私了。我想,勺子和我老婆想干掉我,不会把他怎么样吧?”
我说:“你弟弟叫什么?”
他说:“李冬。”
他也许是在暗示我,他不叫李桦就叫李兆。我不相信。
我说:“是不是你弟弟杀了那三个人呢?”
李兆说:“他胆子特别小,不可能杀人!”
我说:“那你说说,那三个人是怎么死的?”
李兆说:“你看见他们都是被毒死的?”
我说:“是。”
李兆想了想,突然说:“你该放开我,把刚才那个人绑起来。”
我说:“为什么?”
李兆说:“谁有毒药?”
我的心微微一颤。
楼主:周德东  时间:2014-01-27 10:04:00
是啊,那个郑太原的车上装着十几公斤砒霜!
李兆又说:“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怎么都觉得他穿的衣服很眼熟,终于想起来了,那应该是勺子身上的衣服!……鞋子我记不清了,我记着,勺子好像穿着一双白色的鞋。我忘了大物穿着什么鞋了。”
我的脑袋都大了。
棕色皮夹克,牛仔裤……勺子确实穿着同样的衣服!而郑太原穿在身上确实很不合体,显得太大了,裤脚是挽起来的。
如果这个人穿的真是死尸身上的衣服,说明他根本没有被困在小货车内,他在我离开那三具尸体之后,扒下了死尸的衣服穿在身上,又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自己关在了小货车内……
真若如此,他对这片迷魂地太熟悉了,就像守墓人熟悉他看管的那片墓地。
难道李兆真是无辜的?
我说:“那你为什么陷害我偷了你的钱?”
他说:“对不起,周老大,我得自保啊。”
我为李兆解开了绳子:“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很不喜欢你。”说完,我就下了车。
我喊来张回,对他说:“我们没有证据确定李兆杀人了,我把他放了。”
张回看了看我,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怀疑。
我说:“我和他讲和了。我知道你会怀疑我,我只能对你说,我保证不会拿大家的安全当赌注,也绝不曾故意陷害他。”
张回说:“为什么你改变主意了?”
我说:“我看到的那几个人是被毒死的,而这个郑太原的车上有砒霜。从今天起,你要提防这两个人,为了大家,多操点心。”
张回点点头:“放心。”
接着,我站在营地中间喊起来:“大家过来,到我的帐篷商量点事儿!”
大家纷纷从帐篷里走出来。
我对李兆和郑太原说:“李兆和郑太原,你俩休息一下,我们团队这些人商量一下补给问题。”
郑太原说:“噢。”
李兆又回到了我的车上。
大家都聚集到我的帐篷之后,我把门帘挡上了,然后说:“你们坐吧。”
大家没有坐,都看着我。
我想了想,说:“你们是我招集来的,现在我们迷路了,我很抱歉。有些事情,我一直隐瞒着大家,我怕你们惊慌失措,现在我要竹筒倒豆子,把一切都讲出来,希望你们相信我,并且镇定。”
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没人说话,都在看着我。
我说:“当我们进入戈壁滩的时候,我捡到了那只录像机,在几公里之外,我又看到了一具腐烂的尸体。我以为他和录像机有什么关系,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录像中总共有四个人,遇到这个李兆之后,我感觉他很像录像中的一个人,但是录像打不开了,我不能确定。录像中,最后剩下了三个人,从他们的谈话中,好像他们把另一个给害了。李兆说,那是他老婆伙同情夫,要在罗布泊干掉他,结果他逃走了。”
白欣欣扔出一句,明显在讽刺我:“操,越来越像小说了。”
我没理他,继续说:“后来,我们遇到了一个奇怪的小孩,大家都看到了,他跟我们呆了两天两夜,又离奇地不见了。今天下午,你们午睡的时候,我又看到了小孩,不是一个,而是一群,我立即上车追赶他们,他们跑得很快,我一直追不上,后来他们消失了,我却看到了一辆车……”
说到这里,我看了看布布:“我本不想告诉你,我是怎么发现那辆车的,依然是不想让你们害怕。”
然后,我继续说:“我看到了三具尸体,就是录像中那三个人。我当然怀疑是李兆害死了三个同伴,没想到,他反咬我一口,说我拿了他的钱。我带你们去找那辆车,又神奇地看到了郑太原的封闭式小货车……”
布布说:“为什么回来之后你就放了李兆?”
我说:“刚才我和他谈过了,他说其实他们总共五个人,有一个很可能还活着。据他说,那个人是他的弟弟,我对他说话不怎么信任。他提示我,最有可能害死他三个同伴的,其实是这个郑太原,我觉得有点靠谱,因为那三个人都是被毒死的,而这个郑太原的车上装着砒霜……”
白欣欣说:“我就说过,你不该把他带回来!”
布布马上紧张起来:“我老公会不会也被他害了?”
我说:“我不知道。现在,我们无法确定谁是好人谁是恶人,要不然,干脆把这两个人驱逐出去,不管他们死活,你们表表态吧。”
白欣欣第一个举起手来:“我同意!”
再没人举手了。
我看了看每个人,说:“不举手什么意思?不同意?”
没人说话。
布布问我:“你什么态度?”
我说:“不管他们是什么人,现在都困在这个迷魂地了,我不忍心。”
布布说:“那就听你的吧。”
白欣欣瞪着布布说:“出了事你负责?”
布布说:“什么叫我负责!大家都要负责!”
我说:“从今天起,让郑太原和李兆睡一个帐篷。我们不要搭那么多帐篷了,只搭两个,每个帐篷睡四个人,房车睡三个人。另外,每个车主都不要把车钥匙留在车上,下车的时候,一定要随手拔下来,装进口袋里。”
停了停,我又说:“接下来我想说,我们这次迷路不是偶然的。当我们所有的通讯设备突然失灵之后,就发现了精灵古怪的小孩,怎么那么巧?我怀疑,他,或者说他们,就是迷魂地的一部分……老实说我不怎么害怕,我觉得这不是遭遇,而是奇遇。”
白欣欣忽然有些兴奋:“周作家,你说我们会不会有艳遇?”
我还是不理他,接着说:“而且,我们这些人注定要来罗布泊,要来迷魂地,注定要经历这些事。”
布布看了看我:“怎么说?”
我说:“是命运把我们引来的,不信的话,大家看一下我们的车号。”
布布说:“什么意思?”
我说:“罗布泊湖心的经纬度,正是我们每辆车的尾号。”
楼主:周德东  时间:2014-01-27 10:06:00
第四十五章:另一个畸形的爱情故事


我观察过了,我们这些车的车号尾数组合起来,正是罗布泊的经纬度。
布布惊讶地说:“不会吧!”
我说:“这里的经纬度是东经90°18’30",南纬40°25’30",不信你们报报自己的车号。”
布布说:“我的是鄂A×××25……”
孟小帅说:“我的是陕A×××30。”
白欣欣说:“我的是皖B×××30。”
魏早说:“我的是蒙B×××40。”
我说:“我的是甘Q×××18。”
布布掐算了一下,说:“对不上,缺90呢。巧合巧合!”
我说:“后来,我把李兆的丰田普拉多找到了,他的车号粤S×××90。”
大家都不说话了,似乎掉进了噩梦中。
我说:“今天搭了几个帐篷?”
魏早说:“四个。”
我说:“不要拔了,太明显。我们用一个装行李。”
接着,我对白欣欣说:“吃的喝的都在房车上,你更要警惕。”
白欣欣的眼神有点恐惧:“警惕什么?”
我说:“万一半夜有人把房车开跑,我们就全完了。”
白欣欣说:“我在车里啊。”
我说:“如果你睡着睡着被人勒死呢?”
白欣欣说:“周作家,你在咒我?就算有人把房车开跑了,你们不会追吗?”
我说:“要是剩下这些车油被放光了呢?”
白欣欣说:“那怎么办?”
我说:“最好让两个男的跟你睡在房车上。孟小帅,衣舞,你们有意见吗?”
孟小帅说:“没有……”
衣舞摇了摇头。
我说:“你们谁睡房车?”
张回说:“周老大,你睡房车吧。”
浆汁儿撅着嘴看了看我。
我说:“我不去。”
魏早说:“让帕万去吧。他虽然听不见,但是我感觉他睡觉很轻。”
我一下想起了衣舞录像机里录下的那些睡态,帕万瞪着眼睛,嘴巴张得很大,就像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我说:“好,你跟他交流一下。还有呢?”
孟小帅说话了:“徐尔戈!”
徐尔戈眼神很复杂地看了看她。
孟小帅是不想和徐尔戈睡一顶帐篷里。
我看了看徐尔戈,他说:“没问题。”
我说:“四个女的,分到两个帐篷里。浆汁儿,布布,你们跟我一个帐篷,还有张回。孟小帅,衣舞,你们和魏早、号外睡一顶帐篷。”
几个人都点头了。
我说:“吃晚饭吧。”
我始终没提衣舞那只录像机的事儿。

吃完晚饭,为了让大家暂时忘掉死亡的威胁,我动员大家点起篝火,我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又拿出了我的四根弦吉他,给大家唱歌。
啤酒可以当水喝,这一夜,我们奢侈了一回,布布给每个人发了一听啤酒。
罗布泊一片黑暗,从四面八方盯着营地中间那堆弱弱的篝火。每个人的脸都被篝火映红了。我唱的是王力宏的《依然爱你》。本来我不喜欢流行的,我之所以唱这首歌,完全是为了让大家感觉离现代文明更近一些,离昨天的生活更近一些,离灯红酒绿的城市更近一些,离家更近一些——
一闪一闪亮晶晶
留下岁月的痕迹
我的世界的重心
依然还是你
一年一年又一年
飞逝尽在一转眼
唯一永远不改变
是不停的改变
我不像从前的自己
你也有点不像你
但在我眼中你的笑
依然的美丽……
李兆——这个重大杀人嫌疑犯坐在我对面,他随着吉他打着节拍,竟然听得很动情。
郑太原坐在远点的地方,看不清他的表情,我能感觉到那双眼睛在看着我。
魏早在拨拉着篝火。
张回仰望夜空。
号外轻轻抚摸四眼。
浆汁儿坐在我旁边,我边唱边看看她,她双手支腮,最投入,眼睛是湿的。
白欣欣看着孟小帅,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衣舞拿着啤酒,并没有打开,她在吉他声中,低着头,用手指在沙土上画着什么。
布布穿着花棉袄,望着篝火,似乎陷入了往事中。
孟小帅轻轻跟着我哼唱。我听得见,她唱歌跑调儿。
徐尔戈也看着孟小帅,没有任何表情。
帕万的世界是宁静的,他坐在帐篷门口,仍然在吸烟。他似乎瘦了一大圈。


我们回到帐篷之后,我对浆汁儿说:“浆汁儿,你跟我到外面去走走。”
浆汁儿说:“你邀请一个女孩子散步,就这么直白啊?”
我说:“嗯……浆汁儿,你看外面的月亮多好,我带你去看星星吧。”
浆汁儿说:“虽然你不知所云,不过我还是看出了你的诚意。走吧!”
于是,我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拉着她,走出了帐篷。
号外还在捣鼓电台,能听见刺耳的杂音和他的呼叫。
我和浆汁儿在营地四周慢慢地走,她说:“木吉他的声音很感人。”
我没说话。
她又说:“我最喜欢《依然爱你》里的那句——我依然爱你,就是唯一的退路。”
我还是不说话。
她问我:“你怎么了?我们出来真的就是走走?”
我看了看她,突然问:“浆汁儿,你每天半夜都起来吗?”
她愣了一下,停住了。
我说:“至少前天晚上,就是26号,凌晨三点多你离开了帐篷,一个半钟头之后才回来。”
她看着我,瞪着眼睛,终于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晚上,你又出去了,并且遇到了衣舞,那是3点多钟,你们还对话了。”
浆汁儿低下头,过了好长时间才说话:“我说了你不能鄙视我。”
我:“我听听。”
浆汁儿:“那我不说了。”
然后,她掉头就走。我觉得她是借着撒娇给自己挤出一点时间,思考怎么回答。
我追上去拉住了她:“我保证。”
她停下来,看着远处的黑暗,语气突然不像是她了:“我要杀了她。”
楼主:周德东  时间:2014-01-27 10:07:00
我一抖:“杀了谁?”
她说:“还能有谁!”
我说:“为什么?”
她说:“老实告诉你,我从来不喜欢旅行,更没想过要穿越什么罗布泊。我之所以跟你们来,就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
我说:“她把你怎么了?”
她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不共戴天。”

浆汁儿从大学跟一个男生恋爱,那个男生叫吴珉。
吴珉是农村的,毕业之后,留在了岳阳,设计电脑硬件,此人手巧心细,又很勤奋,很快就成了公司骨干,算是个“凤凰男”。
他家里四个孩子,都是男孩,他最小,另外三个都没有学历,都在福州打工,他的父母年龄大了,而且,两个老人的腿脚都有残疾。
浆汁儿的父母不同意她跟吴珉恋爱,因为吴珉家的负担太重。可是,浆汁儿深深地爱着吴珉,毕业之后,两个人就同居在一起了。浆汁儿的父母尽管反对,还是给他们交了首付款,买了套两室一厅的房子,两个人总算有了自己的窝。
没等两个人结婚,浆汁儿就把吴珉的父母从农村接来了,她除了上班,更多是伺候吴珉的母亲。这女孩嘴上强硬,其实内心很单纯,很朴实。老两口对浆汁儿也特别好。
吴珉赚的薪水不算少,但是,很多都用于补贴他的各种亲戚了,因此,两个人的生活并不宽裕。
吴珉觉得对不住浆汁儿,有一天,他带浆汁儿去了一家著名的首饰品牌店,一定要给她买个钻石戒指,表达他的爱。
两个人走进首饰店,营业员立即笑脸相迎。浆汁儿却说:“小姐,你们这里有没有素圈戒指,我选一款。”
吴珉当时就愣了。
营业员说:“我一看这位先生就特别爱你,我给你推荐一款戒指吧——你看这款心形钻石,它是所有钻石切割法中最浪漫的一种形式,代表爱情的热烈与纯净。纤巧的四爪设计,象征爱情的稳固和长久……”
浆汁儿说:“我只要素圈戒指。”
营业员立即露出《白雪公主》里巫后的表情,说:“那你就不需要来我们店啊,路边很多小摊都有卖,去那儿看看吧。”
浆汁儿很生气,跟那个营业员吵起来。
吴珉把她推走了。
浆汁儿出来就笑了:“去小摊?”
有那么一段时间,吴珉被派到西安筹备分公司,一去半年。浆汁儿留在家中,一边工作一边照顾他的父母。甚至她出差的时候,就把她自己的父母接来,照顾两位腿脚不便的老人。
开始的时候,吴珉每天都跟浆汁儿通电话,微信,短信。后来他的音讯就渐渐少了。
浆汁儿以为他工作忙,每天都给他发个短信问候,最早他还回复,后来渐渐就不回复了。
有一天,浆汁儿给他打了个电话,感觉他的语气变得很疏远,问他怎么了,他支支吾吾。
挂了电话,浆汁儿开始了各种猜疑。
几天之后,吴珉终于给她打来了电话,提出分手。
当时浆汁儿都懵了。
第二天,她就去了西安,可是,吴珉竟然关了机,没有见她。
浆汁儿很气愤,只好回到湖南,再次给他打电话。他不再接了。
浆汁儿只能等他回来,再问个清楚。他的父母感觉到浆汁儿和儿子之间出了问题,问浆汁儿怎么回事儿,浆汁儿说了,他的父母很生气,拨打儿子电话,要好好骂他一顿,却始终打不通。
就这样,吴珉在西安杳无音讯,浆汁儿一个人在湖南照顾着他的父母。
没想到,有一天浆汁儿下班回到家,发现他的父母离开了。他们的儿子肯定偷偷给他们打了电话,一家人商量之后,他们悄悄离开了已经不再是儿子女朋友的浆汁儿。这次他们的腿脚倒是灵便,一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浆汁儿都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
浆汁儿再次请假去了西安。
经过多方打探,她终于知道,吴珉已经另有所爱,那个女孩叫孟小帅,是个模特,很漂亮。
她继续打探,得知孟小帅是个玩弄男人的主儿,她有几个男朋友,吴珉只是其中之一,勉强算个备胎,孟小帅每周跟他见一面都不错了。而吴珉其实知道孟小帅有几个男朋友,他被这个女孩彻底迷住,不能自拔……
浆汁儿恨死孟小帅了。
她回到湖南,继续联系吴珉,始终联系不上。
她开始寻找孟小帅的踪迹。孟小帅有微博,浆汁儿是她的粉丝,两个人甚至通过私信,但是孟小帅并不知道她是谁。
浆汁儿知道我要来罗布泊,正是她把信息传递给孟小帅的。孟小帅爱玩,真的来了……

听完之后,我终于知道了,她箱子里私藏的那张图片,原来是孟小帅的广告照。
我说:“你真打算……杀了她?”
浆汁儿说:“我只是恨她,我根本下不去手……”
我说:“真是红颜薄命,可怜的孟小帅,竟然有两个人想杀她……”
浆汁儿说:“还有谁?”
我说:“徐尔戈爱她不成,想跟她同归于尽。”
浆汁儿说:“他要是真把她杀了,那我就省事了!”
我安静了一会儿才说:“你多么愚蠢。”
她说:“为什么这么说我!”
我说:“首先你爱上那个屌丝就是愚蠢的,然后他移情别恋了,你却死死不放手,这就更愚蠢了。现在,你又想杀死情敌,让他回到你身边,这就更更愚蠢了。”
她说:“那我就是爱他,怎么办!”
我说:“凉拌。”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人影,是徐尔戈,他在黑暗中激动地说:“周老大,你快来!地下有人说话!”
楼主:周德东  时间:2014-01-28 10:11:00
第四十六章:南太平洋上的另一只耳朵


我和浆汁儿跑过去,说:“在哪儿?”
徐尔戈说:“嘘……”
我们赶紧闭住了嘴巴。
徐尔戈撅着屁股,趴在沙土上,就像古代人在听马蹄声。
我也学他的样子,趴在地上听。地面死气沉沉,哪有什么人说话!
我说:“你听到什么了?”
徐尔戈不甘心,跟我摆了摆手,继续听。
我们又等了几分钟,他才站起身来,说:“没有了,没有了……”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徐尔戈精神出问题了。
他看我审视他,说:“刚才真的有人说话!”
我问他:“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跑到这里干什么?”
他说:“我睡不着,来录音的。”
我说:“录什么音?”
他想说什么,似乎又觉得说不清楚,就把一个东西递给了我,那是一只录音笔,电台DJ大都随身带着录音笔。他说:“我每天都录一些话,你听听就明白了。”
我打开录音笔,听到了徐尔戈的声音:“今天是4月25日,我们进入罗布泊的第五天,我们的所有通讯设备都失灵了,我们迷失了方向。我估计我们要死在这片无人区了,小帅,跟你死在一起,我是幸福的……”
他的语调非常非常悲怆,就像亡国之前的最后播音。
又一段录音:“今天是4月26日,我们进入罗布泊的第六天,一直没有找到路。我是徐尔戈,我住在南京市秦淮区花池小区8号楼1门201室。我们同行11个人,他们分别是周德东,魏早,帕万,白欣欣,孟小帅,浆汁儿,布布,衣舞,张回,号外,还有一条可爱的金毛四眼。爸妈,我爱你们,永远。”
徐尔戈把这只录音笔当成了黑匣子。
又一段录音:“今天是4月27日,我们进入罗布泊的第七天。我们被困在这里了,我很害怕,这里死过很多科考队员和探险家,我知道,我很可能要葬身在这片荒漠里了……”
徐尔戈说:“好!我正说到这儿,就听见有人在说话,很清晰!”
我说:“你确定不是我们营地的人在说话?”
他说:“我确定!因为这个声音来自地下。”
我看了看地面,感到有点恐怖了。
我问徐尔戈:“男的女的?”
他说:“一个男的。好像还有轮船航行的声音。”
我说:“他说什么?”
徐尔戈说:“他问我——你是谁?你在说什么?”
我说:“然后呢?”
徐尔戈说:“最初的时候,我不确定这个声音来自哪儿,我以为是半空,就大声说,我是一个旅行者,我们被困在了罗布泊!那个声音重复了一句,罗布泊?我说,罗布泊!新疆的罗布泊!”
我看了看浆汁儿,浆汁儿一直盯着徐尔戈。
徐尔戈接着说:“这时候,我才听出声音是来自地下,赶紧趴在地上,问,你是谁?我听见他说,我叫周志丹,我正赶往复活岛……轮船的声音渐渐远去了,那个声音也就消失了。”
我说:“复活岛是哪儿?”
徐尔戈说:“我不知道。听起来好像阴间的……”
我说:“赶紧回营地。”
我、徐尔戈和浆汁儿跑回营地,走进了我那个帐篷。
布布和张回在。
我说:“张回,你把我们的人都叫来。”
张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赶紧跑出去了。
不一会儿,孟小帅、衣舞、魏早、号外都来了,白欣欣最后一个来的。
我问号外:“李兆和郑太原在干什么?”
号外说:“他们在帐篷里说——说话。”
我又问:“你一直在呼叫吗?”
号外说:“在——在呼叫啊。”
我说:“有信号吗?”
他摇摇头。
我说:“没事了。”
接着,我看了看徐尔戈,徐尔戈就把刚才的经历讲了一遍。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
我问:“你们谁知道复活岛是什么地方?”
布布说:“我知道。”
我说:“它在哪儿?”
布布说:“我觉得徐尔戈听到的那个复活岛,不应该是我说的那个复活岛……”
我说:“你说的复活岛在哪儿?”
布布说:“在南美洲的智利呢!”
我忽然想起了徐尔戈说的“轮船航行的声音”,全身的鸡皮疙瘩顿时起来了。
我说:“布布,你说说南太平洋的那个复活岛!”
布布说:“前几年,我想去那里旅游,后来身体不太好,我就取消了这个计划。不过,我查阅过很多关于它的资料。”
大家都静静地听。
布布说:“这个岛是世界十大神秘岛屿之一,位于南太平洋东南部,南极洲北面,智利以西大约3700公里以外,孤零零的。它是与世隔绝的岛屿之一,岛上有将近1000尊神秘的巨型石像,没有人知道雕刻者是谁,最高的几十米,最重的100吨,没人知道是怎么完成的。更奇怪的是,科学家用遗留下来的原始石器去刻那些石像,石器就碎裂了。”
没人插话。
布布继续说:“就像我们看到的那个木牌一样,在那个岛上也发现了刻着奇怪文字的木简,全世界的专家都没人能破解那些符号……我知道的就这些。”
静默了半天,我突然说:“我有个异想天开的想法,说出来你们别害怕。”
孟小帅直跺脚:“你说啊!”
我问:“你们谁的手机里有世界地图?”
徐尔戈说:“我有。”说着,他掏出了形体宽大的手机。
我说:“能查经纬度吗?”
徐尔戈说:“可以的。”
布布问我:“你要干什么?”
我说:“首先,从卫星上看,罗布泊是一只耳朵,对不对?”
布布茫然地点头。
我说:“假如把地球看成一颗巨大的脑袋,它就应该有两只耳朵。那么另一只耳朵在哪儿呢?”
孟小帅害怕了,她抱紧了肩膀。
我说:“就是说,罗布泊相对的地球另一面是什么地方?”
孟小帅弱弱地说:“我好像在网上看过,通过地心,上海在地球另一面的垂直对称点是阿根廷的布宜诺斯艾利斯。”
我说:“可以查。”
然后,我对徐尔戈说:“有个地理探测方法,如果西经是X度,北纬是Y度,那么通过地心,这个点对应点的经纬度就应该是——东经180-X度,南纬Y度。你算算。”
徐尔戈说:“罗布泊对面的位置应该是……西经90°18’30",南纬40°25’30"。”
我说:“你看看,那是什么地方?”
徐尔戈在手机上查了半天,终于呆呆地说:“真的是这样……”
我拿过他的手机看了看,在地球另一面与罗布泊相对应的位置,正好位于智利以西的南太平洋上!
太平洋茫茫无际,它是世界上面积最大的海洋,18134.4万平方公里,约占地球三分之一……
我说:“我相信,西经90°18’30"南纬40°25’30",那片漆黑的海底肯定是一个大耳朵图案,只是卫星拍不到。”
徐尔戈说:“我听到的那个声音是怎么回事呢?”
我说:“徐尔戈在这只耳朵上说话,那个人在另一只耳朵上听到了。”
布布说:“这也太玄了吧!”
我说:“在这两只耳朵之外的任何一个地方,相隔几百米,我们就听不到另一个人说话了。但是,在这个神秘的区域,两只耳朵是通的。”
徐尔戈说:“你是说那个人正巧是中国人,正巧在南太平洋的那个位置上?”
我说:“也许吧。这个人听到你的声音,试探地对了话。可是,你的声音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们的轮船已经驶过了那个神奇的地点……”
徐尔戈说:“我们不要再走了,留在这里,继续对着地下喊话!”
布布立即说:“我们必须走!我要寻找我老公!他肯定都还活着,他已经没有吃的喝的了!”
徐尔戈说:“我们都迷路了,上哪儿找他去?”
布布说:“没关系,你们不走,明天我自己走!”
我说:“布布,你先别激动。”
然后我对徐尔戈说:“那片海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会有轮船经过,我们留在这里不停呼救,不现实。我们就指望这个周志丹了,如果他坚信听到的不是幻觉,说不定会给国内打电话报警……”
孟小帅激动地说:“这么说,我们可能会得救?”
我说:“不知道他会不会这么做,就算他报警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相信……”
号外结结巴巴地说:“我一直用电台呼——呼叫,没人理,徐——徐尔戈自言自语,却有人回话……真是莫名其妙!”
我说:“这就是个莫名其妙的地方。”
突然外面传来了喊叫声。
是郑太原。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郑太原从帐篷里跑出来,面色惊慌,对我说:“那个人,那个人疯了!”
楼主:周德东  时间:2014-01-28 10:13:00
第四十七章:神奇的音流技术


李兆疯了?
他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可能!
我跑进他们的帐篷,看见李兆坐在睡袋上,正在掰手指关节。他看见我进来了,就说:“周作家来啦。”
我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说:“你OK?”
他说:“我很好啊。你请坐。”
他挺正常啊,不像疯了。
我试探地问他:“你还不睡吗?”
他说:“睡前我想听个故事。”
我说:“你想听……什么故事?”
他说:“恐怖故事吧。”
我终于感觉这个人的神经有点走板了,我说:“我不会讲恐怖故事。”
他很得意地笑了:“我给你讲?”
我说:“好哇。”
他说:“那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我说:“你问。”
他说:“5减1等于几?”
我说:“2吧?”
他一拍大腿:“高智商!”
我说:“我只知道结果,但是不知道推算过程。”
他说:“所以啊,故事就来了。”
接着,他指了指站在帐篷门口的人:“他们没有回答提问,我不要他们听。”
我回头看了看,除了郑太原,我们的人都挤在门口看。我对他们说:“你们离开一会儿,拜托。”
他们就退开了,我把门帘关上了。
他说:“嗯,我就对你一个人说。”
我在他面前蹲下来,听。
他说:“这个故事很复杂,一环套一环,你要注意听啊。”
我说:“我会的。”
他说:“五个人去探险,其中有个人叫吴易沙,吴易沙就是我,这是个秘密,一般人我都不告诉他。”
我的大脑飞速地转着,他的真名叫吴易沙?
他继续说:“这五个人配合非常默契,骗来了2000万。”
我说:“怎么能骗来那么多钱?”
他笑了:“他们给那些幻想去美国的人办绿卡,资金移民。”
我说:“怎么办绿卡?”
他说:“在领事馆附近租一间安静的办公场所,雇个女老外扮成审查官,有人扮成翻译,有人扮成高官,有人扮成受贿的官太太,吴易沙扮成介绍人,那些人就乖乖把钱送来了。他们进了那个房子都不敢说话,给他们发了‘绿卡’,很多人都不认识上面写的什么字儿……非常,非常完美。”
我说:“然后呢?”
他说:“然后,五个人来新疆避风,其中两个人动了杀机,要伙同另外两个人弄死吴易沙。他们进入罗布泊湖心之后,给吴易沙的啤酒里投了毒,然后由司机扛着,找块沙地埋了……”
我说:“你不是吴易沙吗?你……死了?”
他说:“我当然是吴易沙!你不要打乱我的故事好不?我要用第三人称讲,懂吗?”
我说:“嗯,你继续。”
他说:“司机不想害死吴易沙,提前跟他泄密了。吴易沙假装中毒,逃掉了。”
我说;“那三个人为什么不杀司机呢?还有,他为什么要救你?不,他为什么要救吴易沙?”
他说:“司机参与诈骗,仅仅是得点好处费,不参与分赃。而且,离开罗布泊全指望他了,只有他会修车。他救吴易沙有条件,事成之后,他和吴易沙对半分赃款。”
我说:“懂了。”
他继续说:“我逃走之后,一直像个鬼似的尾随着他们,我有跟踪器。那天半夜,我悄悄溜进他们的营地,在他们的早餐里下了毒……”
我说:“你错了?”
他愣了:“我错了?我会错?”
我说:“第三人称。”
他顿时变得很羞赧,说:“对不起……吴易沙把那三个人都杀了。最后他想斩草除根,把司机也干掉,可爱的司机竟然逃走了,呵呵,不够意思。”
说到这儿,他眼里闪着奇异的光,盯着我问:“你想跟吴易沙对半分赃不?”
我说:“不不不,谢谢。”
他笑着拍了拍我的脸:“算你聪明!”

我不确定这个人到底叫什么了,还是称他李兆吧,好像更顺一些。
我走出李兆的帐篷,有些沮丧。
布布问:“他真的疯了?”
我点点头。
布布问:“那我们怎么办?”
我并不知道怎么办。吃人的罗布泊,吃人的迷魂地,我们自身难保,还要不要带着这个人?
首先,他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第二,他很可能是个诈骗犯,杀人犯。第三,他是疯子。带着他,每个人都睡不踏实,并且还要消耗我们的食物和水。
这是考验每个人良心的时候。
我说:“大家表决吧,我们要不要带着他?老办法,不同意带他的举手。”
郑太原站在人群之外,弱弱地问:“我也参与吗?”
我说:“你不参与。”
他就不说话了。
白欣欣举起手来,同时嘀咕了一句:“这他妈还用表决?”
张回举了手。
徐尔戈举了手。
号外举了手。
我看了看浆汁儿,她摇了摇头。
魏早迟疑了很久,终于没有举手。
加上我、布布、孟小帅、衣舞,总共6个人没有举手。
白欣欣看了看大家,说:“我声明,不管白天还是晚上,这个疯子如果敢接近我的房车,我绝对不客气。”
布布说:“晚上谁照看他?”
郑太原举手了:“我吧。”
我看了看他,说:“辛苦你了。有问题你喊一声。”
接着,大家各自散去。
我和浆汁儿正走回帐篷,突然,听见李兆惊叫起来:“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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