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门:一个煤老板的前生今世

字数:177353访问原帖 评论数:1467条评论 TXT下载

发表时间:2009-10-19 22:08:15 更新时间:2020-11-11 14:58:39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10-01-11 11:58:00
第三十一章 鬼咒


江海似乎要与他从事了半辈子的职业告别了,然而,他的这种告别的决心只维持了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入秋后的某一天下午,许久没有联系的丁三爷忽然走入了江海的家门。丁三爷接了一宗棘手的法事,事主托人找上丁三爷,指名要他和江海一起去处理。江海开始是断然拒绝的,但经不住丁三爷一再劝说,只好答应再出山一次,并声言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以后有了天大的事也不会再去。丁三爷说:“就最后一次,以后有再大的麻烦,肯定不会再找你。”
丁三爷把出发的时间定在了农历八月十五过后,丁三爷和江海定这件事情时,童恢恰好也在江海家里,他对两个人提到的盗葬忽然产生了兴趣,也想跟着去看看。丁三爷和江海都没表示反对。
事主的家在应县大青山中一个不大的村子里,事主的儿子在浑源县城做领导,丁三爷等出发那天,领导专门找了一辆面包车来接。车子到童家接童恢时,童小兵正为莲子的失踪失魂落魄,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伤心,听说这些人要去应县作法,忽然也起了跟着去看看的想法。童恢知道童小兵这些日子憋在家里难受,生怕他憋出病来,看他想有了想出门的意思,当然求之不得。童恢把询问的目光投向江海,江海又朝丁三爷看去。丁三爷点了下头,说:“想去就去吧,反正都是懂行的人,就算长长见识。”
汽车载着丁三爷等飞快地朝浑源的方向驶去,车子穿过人来人往的雁城不久,便钻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大山当中。
按照原来的估计,一行人在下午一点多就可以到达事主的家里,然而,天不隧人愿,汽车刚进山不久,一只轮胎忽然爆了。这辆车没有备胎,找地方补胎是唯一的办法,司机接连拦了几辆过往的汽车,打听到的消息是前边没有补胎的店铺,只能把轮胎带回雁城去补。几个人商量一下,决定由童小兵和司机带着破胎返回雁城,其余的人留在原地等待。
司机从汽车后备厢中拿出工具,费力地将破胎取下,拦了一辆往雁城方向走的卡车,把破胎抬上车厢,原路返回。在刚刚出城的地方,童小兵和司机找到了一个修车的铺子,铺子的主人也是应县人,幽默健谈,知道的事也多,补胎的过程就听他海阔天空地闲聊。从铺主的口中,童小兵听到了一个让人有些不安的消息:这条山路上这些年经常闹鬼,据常跑这条路的司机说,夜里他有时能看到一个高个子的中年男子站在路中央拦车,如果汽车不停,硬往前闯,那男子就会一下子消失。童小兵不想相信这消息的真实,便对铺主说:“你都讲汽车没停,那司机咋就知道人家是鬼,兴许真是赶夜路的人呢。”铺主对童小兵的说法很是不屑,他一边在童小兵们轮胎的破口处打磨,一边以教训的口吻说:“你以为说他是鬼就凭这呀?人家是有真凭实据的。”铺主说:“有一次一个司机真的停下了,那男人就说他在外打工,想搭车回家。司机拉上了他,结果走到半路,看见反光镜里有一个烧得干枯了黝黑的骷髅,吓得当时就晕了过去。”
旁边就有人笑,说那司机真够笨的,这下要了他的老命。铺主摇摇头,说:“命倒是没丢,那鬼也算是个有良心的鬼。司机醒来后,看到车上没了那个男人,男人坐过的车座上,有厚厚的一叠纸钱。”
童小兵让铺主说得有些怕了,但不想表露出来,便对铺主说:“尽瞎说,还留纸钱。鬼能那么笨,不知道阴界阳界的钱不一样?”铺主说你爱信不信,要是运气不好,兴许你们今天就能遇上。
铺主的话透着一丝不祥,真让人扫兴到了极点。童小兵对着地上重重“呸”了一声。停了一会儿,想想,又“呸”了两声。
补胎的过程还算顺利,快中午时,童小兵和司机已经带着充好气的轮胎站到了通往大青山的公路旁边。这时童小兵和司机又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也许是因为那个还乡鬼的传说,进山的卡车大多是早晨出发,这时少有车辆经过。两个人等了好久,才拦了一辆去往西坪的大车,那车把童小兵和司机捎到了进山的路口处,便径直向东边开去。接下来的路程只好自己走了,童小兵和司机小心地推着轮胎赶路,路是一水的山路,没完没了的上山下坡,不在谷底就在山顶,一个不小心轮胎就会滚得找不到踪迹,这也让童小兵们行走变得格外缓慢。行走的过程中,童小兵们先后拦下了一辆卡车和一辆马车,它们的主人的目的地都在山里,两辆车合起来不过载了两个人十多里路,还害得他们白白损失了两包芙蓉王香烟。这样又折腾了一个下午,童小兵和司机到达原来停车的地点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10-01-12 09:20:00
就开始安装轮胎,下轮胎的时候是白天,前前后后看得清楚,三下两下就下了下来,现在安轮胎四周全都罩在夜色当中,五个人拿着一只手电筒,根本照不出太大的亮来,一条小螺丝一个小螺帽的安装都比平时困难了许多。困难归困难,又忙乎了将近半个小时,轮胎总算安上了,几个人收拾好地上的工具,刚想上车出发,一个陌生人站在汽车前头。
陌生人是个高个子的中年男子,黑衣黑裤,说话轻声轻语,看上去倒不像个坏人。中年男子走到司机跟前,指指汽车的前方,说他的家就在前面不远的路边,他外出打工,现在有事要回家,走到这儿天黑了,想搭一下他们的车子。童小兵一下想起了上午在修车铺听到的话,没想到这事真让他们遇到了。丁三爷看看前面无尽的夜色,回头看看司机,想让他同意搭载,童小兵赶忙在一边悄悄拉他的衣袖。没等丁三爷表述,司机已借口汽车满员,拒绝了中年男子的请求。中年男子有些不悦,对了丁三爷说:“你年纪大,给求求情,这大黑天的,都是行路人,咋就不能给人些方便。”丁三爷这回没有看司机,他也感觉出了不对。丁三爷说:“真的坐不下了,我们得走呀,要不会误事的。”
司机抱歉地一笑,缩进了汽车驾驶坐上。
司机按动了汽车的喇叭,中年男子退到了马路边上,脸上显现面愤然的神色。忽然,中年男子指指前边蜿蜒的山路,发出一个让人感觉寒透骨髓的声音:“我打赌,你们走不出这条山路。”这是一句犯忌的话,司机一听便急了,跳下车冲上去就要和中年人动武。坐在副驾驶座的丁三爷急忙跟下来,赶忙拦在两人中间,童小兵和江海也跳下车劝司机不要上火。好容易把司机劝得安静下来,再回头找那个中年男人,只见山路漫漫,树影幢幢,那个中年男子仿佛化作了空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中年男子要求搭车的整个过程中,坐在后排的童恢和江海一句话都没说。童恢看到了那男子一个模糊的侧影,他的模样像极了那年自己窑上坍塌时死去的那个叫黄三太的窑工,他曾经地求童恢把他的身体保留。一种凉嗖嗖的感觉浸透了童恢的脊梁。
停驶了十几个小时的汽车终于再次发动起来,车子顺着山路向前行驶,车灯照处,只见深谷里陡坡上杨树柳树的树冠黑压压一片,无边无际,看着就让人心悸。走了一段路,司机的心态平复下来,又打开了话匣。司机问童小兵:“刚才干嘛暗示不让那人搭车?”童小兵说:“你忘了修车铺那人的话了呀,那人看上去就不像正常人。”司机说:“我也想过的,可是,看不出他有啥不对。”丁三爷这时插话道:“我开始也没瞧出来,后来他跟小兵说话,我才闻到一股阴气,确定不是人了。”司机惊了一下,他的惊讶通过汽车的颤动传给了大家。司机稳了稳神,说:“三爷你可别吓我呀,我最怕鬼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海这时也发了话:“三爷说的没错,他的确是个鬼魂,轻飘飘的样子,脚下没有根基。”司机紧张地抹了下脸上的冷汗,说:“幸亏有你们在,没让他上车,要不,还不一定要出啥事呢。”江海叹了口气,说:“事恐怕是免不了的了,那鬼魂刚才下了鬼诅,现在唯有企盼他的诅咒打折,事情别出得太大。”
江海的话让童小兵打了个寒颤,江海所说的鬼诅是鬼魂们对阳界的人所下的诅咒,这样跨界的诅咒一般很少用到,因它对下咒者的伤害一点也不比被咒者轻。看来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是个自尊心强的鬼魂,要不不会抛下这样伤人伤己的重咒。几年前,童小兵家已经经历过了那个报复心太强的左三帮的恶咒,左三帮下咒时,魂魄已经被江海驱散,只剩下一个飘忽的鬼影,即便那样,这些年来童小兵家还是遇到了太多的不顺。现在,这个拦路的鬼魂,是真真切切的孤魂野鬼,他下的这个重咒真让人担心。童小兵着急地对江海说:“这咒会不会马上应验呀?结果是不是一定跟他咒的一样?”江海说:“谁知道呢。只能等,结果和时间,等事到了才能清楚。或许马上就会有事情发生。”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所言的正确,江海的话音刚落,车子就像人走路被绊了一下,猛地往前一栽,接着像驶上了一条坎坷极多的搓板路,车身上下起伏不断,颠颠簸簸地往前猛窜,眼着就要窜到悬崖边上。一车人都慌了神,司机显然经验老道,危急时刻猛然将方向盘往左一打,同时深深地踩下了刹车。车子在颠簸中甩到了右边的山壁之上,靠着壁又滑行了几米,才艰难地停了下来。车子停稳,司机伏在方向盘上,久久不愿起来。童小兵和童恢江海及丁三爷也都默默地一句话不说。等了一会儿,司机终于跳下汽车,童小兵随着他也跳下去,一起去查看汽子颠簸的原因。在车了底盘和后轴的连接处,童小兵看到了一块长条的青石被卡在里边。依常识理解,那块石头根本不可能卡在那个地方,除非车子停下来,有人钻到车底上,算好角度使劲往进插。可是,不该发生事就真的发生了,而且差点把一车人甩到悬崖下边。幸亏大家命大,躲过了这可怕的一劫。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10-01-13 13:24:00
石块的排除倒是简单,司机取出摇车的摇把,躺着移动到车底,把摇把伸到石块与车底的缝隙处,使劲一撬,便把石块撬了下来。汽车只是受了点外伤,机器都还完好,几个人先车子推离了山壁,上了车,发动起来,又缓缓上路。
出师不顺,车上所有的人都感到了一丝不安,这件事是一个预兆,这场法事恐怕很难顺利进行。汽车慢慢地向前移动,车里的人都变得沉默,谁也不知该说什么。司机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的路面,生怕再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出。尽管大家小心到了极点,又一个灾难还是不可避免地降临了,车子行进的过程中,车头的地方猛地发出一阵铁器磨擦的声音,声音尖锐刺耳,似乎要把人的耳膜划破一样。车再次这下,掀开前盖来看,原来是风扇打到了水箱,水箱的上部被打破了一个裂口,细细的水流正顺着裂口流出。司机气得一拳打在了箱盖上,骂了一声:“妈的,这事也能出来。”转身蹲在地上,气狠狠点上一根烟,一个人生起了闷气。童小兵看看水箱的裂口,见裂口开在中间靠上的地方,应该不影响行车,只是要随时加水。童小兵把风扇的扇叶移到原来的位置,问司机有没有水桶。司机从后备箱取出一个大大的塑料卡子,里边装满了清清的凉水。童小兵将水箱盖拧开,把水箱注满,让司机赶紧上车走人。司机发动车子,车子走走停,不断续水,速度比人的跑步也快不了多少。
水箱的水续到三次时,江海好像看出了一点门道,就在司机提塑料卡子加水的工夫,江海从包裹里拿出一排香烛,让童小兵跟他来到车的尾部。江海抽出九根香,分成三组,童小兵划起火柴,把香头点着,又在尾的正中和两侧拢起三堆黄土。三组香分别被插在三堆黄土上面,江海对着香头默默叨念几句,拉着童小兵回到车上。
江海的香烛和祷告显然起了作用,这回续过水后,车子没再发生意外,接下的路程也变得格外顺利。这样又走了七八里路,天色渐渐放亮,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事主所在的村子,结束了这一夜噩梦般的行程。
事主正在村口等着大家,看到车子进村,一边向司机打探来迟的原因,一边把他们们带到了他的老宅休息。一夜的折腾使一帮人连吃饭的力气的也快没有了,几个人倒头就睡,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多钟。最先从睡梦中醒来的是江海,他起来后又叫醒了童小兵童恢和丁三爷。事主早就安排好了饭菜,几个人先填饱了肚子,便开始准备夜里要用到的法器,法器备好了再反复核对,生怕有什么遗漏。江海悄悄对童小兵说:“仔细些呀,该想的都要想到,千万别出了纰漏。”
事主的请童小兵们来的事由已经听说了一些,趁着天黑前的空闲时间,事主又详细叙述了一遍事情的前因后果。七八年前,事主在村边的新宅基上盖了一处院子,给儿子结婚用。房子盖好的第二年,新婚的儿子和媳妇就住到了里边,入住的头几年大家全都平安无事。到二00四年的后半年,邪门的事情忽然开始出现,先是事主的小孙子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患腿疾,两条腿肿得像柱子,疼得整天无法下炕,各地的医院跑了十几家,都找不到疾病的原因。接着,事主的儿子也遭遇不幸,在繁峙金矿上班的他下井时被运矿石的矿车挤了一下,造成腰椎骨折,从此瘫在了家里。两件事发生过后,事主专门请了当地的法师作法,结果三四个法师折腾下来,也没把灾难彻底清除,只保持了几年的安宁。今年年初,事主的儿媳到院里的菜窖取菜,从窖口直接滑落到了窖底,滑落的结果竟然是命丧黄泉。一连串的事件让事主感到了事情的严重,他不知道还会有多少灾难找到家人的头上。无奈之中,事主想起了“南江海北丁奇”的说法,辗转托人找到了丁三爷的住处,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丁三爷和童小兵江海的身上。丁三爷和江海详细分析了事主所说的经过,很快就出了一致的结论,两个人都认为是盗葬无疑。丁三爷说:“那就按盗葬做吧。”江海点头同意,说:“按盗葬做,肯定不会错的。”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10-01-14 13:18:00

第三十二章 盗葬

晚上十点多钟,丁三爷带着江海和童小兵走出事主的老宅,向村口的新宅走去,童恢因为忽然头疼,留在了事主的新家。在老宅门口的一片空地上,有一个车载的戏台,两个浓妆艳抹的演员正在台上唱戏。唱戏的是事主请来的一个民间戏班,请戏的目的跟请丁三爷江海一样,都是为了避邪求平安。在戏台下边,丁三爷和江海童小兵停下来听了一会儿,童小兵听出唱的是耍孩儿,剧目是《扇坟》,剧中的猪八戒和孙悟空装扮的小娘子正一人一句地唱和,引得台下观众连连叫好,鼓掌声喝彩声与演员唱戏的声音响成一片,把个村子快要翻了起来。
耍孩儿戏是雁城一种古老的地方小戏,有耍耍戏、耍喉儿、咳咳腔等多种叫法。在传说中,耍孩儿戏诞生在唐明皇时期,据说有一年唐明皇李隆基喜得太子,非常高兴,不料太子一落地便大哭不止,任谁都不能哄住。无奈之下,李隆基叫来宫中养的梨园班子,让一班梨园弟子在殿下唱戏取乐,以逗太子止泣。宫中艺人领旨后轮番上阵,太子均不为所动,直到有一人唱出一段发音奇特的“平曲子”,太子才破涕为笑。因为这个曲子最终逗得太子一笑,李隆基特将其命名为耍孩儿。
耍孩儿是一种特点独特的剧种,它的唱腔采用后嗓发音,唱词每句必带“咳”字,有“不咳不出声”和“一字三咳”之说。在唱词的编排演唱上,耍孩儿喜欢“叠褶”,即前一句的尾句当作后一句的开始,反复吟唱。比如“叫一声婆母娘靠前听,咱的家墙外边杀死了人”这两句唱词,用耍孩儿的曲调便唱成了“叫一声婆母娘呀,婆母娘靠前听呀,咱的家墙,家墙外边杀死了人呀,杀死了人呀婆母娘呀。”非常有味道。
童小兵是个忠实的耍孩儿戏迷,真想在戏台下边多听一会儿。不过现在正事还没有开始,江海和丁三爷不会给他这样的好机会,听了没几分钟,江海便拉扯童小兵的衣袖,童小兵不情愿地跟着他离开了热闹的人群。
在响亮的咳咳腔中,童小兵们走过村子中央的青石路,戏声渐远,圆圆的月亮把两边建筑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高矮不一的影子投射到地上,在悠远的唱戏声音中显示出一种难以言说的诡异。童小兵走在一行人的最后,手里拿着一会儿要用到的所有法器。自从听说这次的法事跟盗葬有关时,童小兵的心里就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盗葬是童小兵们这个行业里较难处理的法事之一,童小兵很小时就听江海说过关于盗葬的一些传奇故事,只是无缘亲自经历,这次终于能参与其中,不由得生出许多急切的期待。
与盗葬相关的事件的确充满了传奇的色彩。
在前边的叙述中,我们已经讲过人死后坟地选择的重要,一般说来,最好的坟地应是 “后面来龙三千里,前面金鸡配凤凰。”在具体的选择中,最好要找一个峡长的山脉,意为“靠山”。墓穴两边要有合围之势,墓穴开在正中央,“也就是龙头顶上”。墓的前面视野要开阔。最好有两坐小山簇立在两旁,墓碑最好正对两坐小山中间的缝隙,绝不能对着山顶。除此之外,墓的下方还要有河水流过。这些构件都齐全的话,那这个墓地就是真正的“风水宝地”了。如果真的找到这样的宝地,墓主人的子孙后代会享福不尽,不但家道兴旺,还有享不完的官运。
因为要求过于苛刻,具备以上条件的墓地可谓凤毛麟角,即便哪个地方真的有这样的墓地,也早被别人占领。为了子孙后代的福运,有些人就会在这些有主的墓地上动脑筋,做出一些古怪的举动,想办法将墓地的福运据为己有。这个据为己有的过程就是盗葬了,盗葬成功了,对自己的家人有千般好处,他的后人会因为占据了龙脉的精髓,变得百事通顺,财运亨通。被盗者一家则会祸事连连,首先是家庭不睦,再就是家道不兴,严重的还会生血光之灾。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10-01-15 13:14:00
多谢各位支持!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10-01-15 13:15:00
盗葬的好处多,但发生的机率极少,因为会盗葬人大多自恃有些身份,不屑以这种卑鄙的手段获取利益,更不会帮心术不正者做那样损人利己的缺德之事。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当中也保不住会有些许失德之人,盗葬因此也就一直不会绝迹。
盗葬的主要手段是寄物。寄物的地点既可以是选定了风水宝地的墓穴主人的坟地,也可以是选定了龙脉宅地的主人家中,所寄的一定要是将来要享福运者本人的身上之物。人的牙齿是最不容易腐烂的东西,因此最常被当作寄物。有些懂法术的老人牙齿脱落后,会小心地保存起来,随时带在身上,一旦发现上好的墓地或到了祖上有风水宝地的主人家中,就悄悄把牙齿藏在那家的一个隐蔽地方。这颗牙齿在被盗葬者没死亡的情况下,起不到任何作用,但是这个人一死,牙齿就旬像被激活的魔鬼,开始疯狂吸收这家人的龙脉,被吸了龙脉的人家立刻就会灾祸连连。这样的情况发生后,不懂行的人家只以为是时运不济,只会坐等家破人亡,懂些道法的人家则会请来专业的法师,破掉家庭的危局。
丁三爷要做的就是破掉这个可恶的危局。
一行人来到了事主的新宅。新宅位于村子的边上,借着皎洁的月光,丁三爷首先从外围仔细观察,发现这间房子的确处于一个很好的位置,三面环山,中间主峰高耸,前面一垄开阔的平地,是真正的开阳之地。在这里建房,如果主人能够驾驭,必是大富之家。进了院子后,事主示意丁三爷三人进堂屋休息,丁三爷和江海仿佛没听到他的邀请,分别从院子的两边起步,仔细查看起来。查看了有十几分钟,江海先停下了脚步,丁三爷也从另一边走过来,两个人耳语几句,把事主叫了过来。事主问:“啥情况?好不好解?”丁三爷说:“盗葬是肯定的了,盗葬物品的位置可能在院子的正中,在宅子风水点上,你打扫一下院子的卫生,法事马上就做。”事主听了丁三爷的话后,从院门背后找出一把扫帚,快速在地上划拉,扬起好多尘土。院子扫净后,事主从屋里端来凉水,均匀地洒了,尘土一下被压了下去。事主扫地时,童小兵悄悄问江海:“刚走了一圈,咋就能断定是盗葬?”江海告诉童小兵:“这样的院子,本该是生机勃勃才对,可现在一眼望去,死气沉沉不说,还透着一股重重的阴气,注定有人做了手脚。”童小兵听了江海的话,举目四望,果然感觉到了江海说到的情况,对江海和丁三爷的功力,不由更加佩服。
解除盗葬之灾的道场很快在院子里摆开,外边的戏也早已经停了,街上的人散得干干净净。穿好道服,丁三爷向主人问了法事开始前的最后一个问题:“盗葬的物品找到后,是要把它钉死,还是挖出来处理?”丁三爷提到的钉死和挖掘都是解除盗葬之灾的方法。所谓钉死,就是当法师发现了盗物所在的地方,开始挖掘时,辅佐之人在旁边用桃木钉子迅速把那地方钉死,钉的方法是先钉中间,然后在四边分别定上四颗。这样下钉后,盗葬者的寄物就被镇住,它所盗去的龙脉也就自然回到了主家。这样的解决方法比较平和,它只是夺回自己的福运,对盗葬者家庭的损害很小。相比于钉死,挖掘就显得比较霸道了,它省却了钉桃木钉的过程,而是任由法师将寄物直接挖出,扔到河流或山涧之中,使人们无法再将它取回,形成二次盗葬。将寄物直接挖出的好处是可以彻底除掉盗葬的威胁,只是对盗葬者会造成一定的伤害。碰到对盗葬者仇恨太深的主家,会把寄物扔到厕所等污秽之处,这样的话,盗葬者的后人会受到难以想像的苦楚。
因为挖掘的方法过于霸道,所以法师们一般很少采用,但是,如果寄物的地点在灶台下或屋基下等不能下钉的地方时,挖掘便成了唯一的选择。这时,法师一般都会事先向事主说明,要求他们扔寄物时尽量不要过于心狠。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10-01-16 12:52:00
事主听了丁三爷的介绍,表示尽量用下钉解决,能不挖掘就不用挖掘出来。童小兵把纸钱、香烛、公鸡及桃木钉桃木剑等一一摆开,先烧了纸钱,点起香烛。江海看看丁三爷,见他已经准备就绪,便拿过公鸡,在摆开的法坛上念动咒语,拔下几根鸡毛后,对着鸡冠一咬,咬开一个大大的口子,鲜红的鸡血喷涌而出。江海把桃木钉放在公鸡的伤口上,让鸡血把桃木钉浸透,然后把公鸡松开,流血的公鸡一落地便飞快在跑起来,鸡血随着它跑的路线滴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盗葬者的寄物就在这个圈子里了。丁三爷挥动着手中的桃木宝剑,一边点燃手中的一叠纸钱,一边念咒引师父上身。童小兵在旁边帮着打卦,两卦出手,想要的阴卦落了出来,卦相既落,丁三爷围着鸡血圈成的圈子疾步行走,宽松的道袍卷起一阵阵风声。丁三爷走到四五圈的时候,眼睛开始迷离,身子也不似刚才那样敏捷,显然他请来师父已经上身。丁三爷仍然努力地在鸡血的圈子里不停疾走,但力气越来越小,看上去有点力不从心。江海拿着桃木的钉子,一直跟在丁三爷身后,只等丁三爷找到寄物所在的地方,就把钉子钉下去,可他始终没能找到下钉的机会。丁三爷遇到了一个难题,他划定了寄物的区域,找不到寄物的具体位置。童小兵站在圈外,看着丁三爷费力地行走,却帮不上他一点忙。这时谁都不能干涉他,连他自己也无法指挥自己行动。这样过了有十几分钟,丁三爷终于停了下来,说停下其实不太确切,因为他的停下是摔倒。在疾走了十几分钟后,丁三爷身体一个前倾,重重摔在了鸡血的圈子边上。
丁三爷摔倒的瞬间,童小兵一个健步跨入鸡血的圈子里,将他扶了起来。江海也丢下手中的桃木钉,过来捏起丁三爷的手腕,感觉他脉搏跳动的频率。摸了一会儿,江海的表情变得轻松,他向慌张站在圈外的事主要了一碗水,轻轻给丁三爷灌下。喝过水的丁三爷脸色慢慢由灰白变成红润,嘴唇也不似刚才那样黑紫。又过了一会儿,丁三爷缓缓舒了口气,疲惫地睁开了眼睛。
江海看看清醒过来的丁三爷,丁三爷看看焦急万分的江海,俩人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都没说。事主走过来,向丁三爷问道:“咋样?接下来该咋弄呀?”丁三爷人童小兵的怀里挣脱,挣扎着站起,手抚着他的桃木宝剑,抬头看着夜空,喃喃说道:“有些不对,先回家商量一下。”
一行人默默回到事主的新宅,事主摆上方桌,放好茶壶茶杯,给每个人斟满,又端上一盘现炸的麻花。丁三爷已彻底缓过神来,面对众人疑惑的目光,他首先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正如童小兵看到的那样,被师父附身的丁三爷划定了寄物所在的区域,却找不到寄物的具体位置,直到他本身的体力透支,摔倒在地上。丁三爷说:“真是太怪了,所有的状况都证明盗葬是确实存在的,可就是找不到盗葬的证据,这里边肯定有不对的地方。”江海同意丁三爷的说法,江海建议大家好好回忆一下整个过程,看看毛病现在哪里。丁三爷轻轻转动着手里的茶杯,默默地沉思。江海也不停地抚着桌子的一角,似乎想从那里抚出答案。事主看着沉默不语的两个请来的大师,心里显然有些慌了,他不停地在地上走来走去,屋子里只到他脚步踏在地上的声音。这样过了好长时间,事主终于按捺不住,对丁三爷说:“你们可不能松手呀,无论如何也要帮我。”丁三爷转身看看事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蹙起了眉头一下子舒展了。丁三爷问事主: “你回想一下,是不是跟谁结过仇?”事主认真想了很久,惘然地摇摇头,说:“想不起来了,好像跟谁也没有过值得记住的仇恨。”丁三爷说:“你再想,使劲想,不光想你,还有你的家人。”事主又皱起眉头去想,又想了很久,对丁三爷说:“我家孩子们性子也疲,应该不会有的,倒是我爹年轻时脾气挺犟,得罪过不少人。”
丁三爷眼睛一下亮,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把桌上的茶壶茶杯都震得跳了起来。丁三爷说:“快找你爹过来,我有话问他。”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10-01-17 13:13:00

第三十三章 死亡桃花

事主的父亲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儿,浑浊但倔强的眼神一看就是个谁都不服的主儿。老头儿随儿子进屋,坐下,丁三爷将茶水捧过去,说:“我们只是想让你说说以前有没有得罪过谁,你儿子宅地里的事有些麻烦,你的话也许能帮他。”老头儿手抚茶杯,看看丁三爷,又看看儿子,咪起眼睛做出认真回想的样子,想了一会儿,先说出了两件与人发生争执的事情,一件是五年前跟村里的一个光棍儿下棋时,因为争一个棋子儿发生争斗,老头儿把光棍儿的脑袋打出了血,光棍当时就发誓以后会让好看。另一件事发生在一年以前,老头儿在村子的井口挑水时,把水溅到了一个年轻人的裤腿上,两个人言语不合,又打将起来,老头儿一生气把对方的水桶丢进了井里,年轻人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打捞上来。丁三爷和江海分析了一下两件事的具体情况,认为都不会是引起盗葬的原因,理由有简单:第一个事件的当事人是光棍儿,没有为后人谋利的动机,第二件事发生在一年以前,盗葬的危害那时已经显现出来。在丁三爷的启发下,老头儿又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一件比较靠谱的往事。
老头儿这次提到的事发生在几十年前,那时老头儿还年轻。一天,老头儿家里的牛跑到了邻居的自留地里,把人家的庄稼糟蹋了个一蹋糊涂。邻居的儿子捉住牛后,没有告诉老头儿家人,而是悄悄藏了起来,想用这样的方式给老头儿家一个警告。老头儿一家人找牛找了三天,才在邻居家的后院找到,牛的身上当时还有邻居用棍子敲打过的伤痕。冲突于是不可避免地爆发了,冲突的结果是老头儿的一个哥哥被打出了鼻血,邻居的儿子则被老头儿打断了左腿。老头儿对丁三爷说:“可是,也不可能是他们,当时两家虽然打得够狠,可后来不久就和好了,几十年来再没发生过争执。”
丁三爷却对这事感了兴趣,丁三爷说,再没发生争执不见得就没有记仇,要是对方有心眼的话,完全可能故意装出亲热的样子,然后趁你不注意的时候暗中害你。在丁三爷的诱发下,老头儿又详细回忆了那家人的所有情况,终于想出他家有个叔叔会下阴,是个看坟的好手。这个信息像一枚炸雷,把丁三爷一下炸得跳了起来。丁三爷说:“应该就是他了,条件都对得上来。”
丁三爷和江海决定去事主的祖坟上看看,如果判断属实,坟地应该是盗葬发生的地点。丁三爷说:“但愿我的判断不准,真的盗在坟地就麻烦了,就得捅尸口了。”
丁三爷的话又让童小兵暗自一阵兴奋,捅尸口是阴阳行里最顶端的一项技能,几十年都难得遇到一次。据书上讲,捅尸口是破解墓地盗葬的最有效手段。与住宅寄物的盗葬不同,墓地盗葬是非常狠毒的作法,它对主家的伤害比住宅盗葬更甚,能使被盗人家永世不得翻身,没有深仇大恨,很少有人使用此法。墓地盗葬埋葬的是棺木,盗葬者如果看中了某一家人家的风水宝地,等自家先人死后,先在那家人墓穴的下方也挖一个墓穴,让人以为那里就是他们的墓地。等别人不注意时,这家人就悄悄在墓穴内打一个横洞,横洞直通到上方墓穴主人的棺木底下。等下葬时,就把自家先人的棺木塞进横洞,放到那家墓主棺木的底下。一般的风水先生根本解不了墓地盗葬的难局,法术高些的法师对这种盗葬的解除处理也是尽量避免参与,因为解除这样的盗葬对法师法术的要求极高,弄不好就会伤及自身。当然,也有一些道术高强的法师专门喜爱处理墓地盗葬,因为这是法师扬名立万的最好机会。
法师们一旦接了处理墓地盗葬的法事,就要征求主家的意见,问他们要“文治”还是“武治”,文治的方法有两个,一个是找到盗葬者的后人,让他们把遗体挖出来自行安葬,并为被盗者做法事超度消灾。另一个是断了墓穴的龙脉,让盗葬者也遭受和被盗者一样的灾祸。文治虽然手段和缓,但主家失去的时运已经失去,最多也就是让盗葬者的家人也跟自己一样失去时运,不能挽回自家的损失,因此一般人家都愿意武治。这就要捅尸口了。
捅尸口可以在白天做,也可以晚上完成,不过操作者的法力一定要非常高强。捅尸口时,要先准备一棵桃树,桃色的树龄要在十年以上。桃树砍回家后,要削去枝条,用雄黄酒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再用鸡血在上面写上咒语。接着,要打造一只青铜的枪头,枪头要磨得锋利,还要刻上镇尸符,然后安在桃树做成的柄上,做成一柄长枪。长枪备好后,法师就要让人掘开墓穴,在墓穴边摆开道场作法,计算出盗葬的具体方位和盗葬棺木的深度。方位和深度算好,法师就要请来主人,让主人亲自动手,只要照着法师的批示将长枪捅下,即可捅到盗葬者的颅骨,只要刺到下方的颅骨,主家的所有好运都会恢复,盗葬者则要随万劫不复之灾。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10-01-18 19:17:00
多谢支持!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10-01-18 19:19:00
由事主带领,丁三爷一行又上了村子背面的山上,去看事主的祖坟。事主的祖坟在山后一座土岭的半坡,背有靠,但前边少水,两侧也没有形成环抱的山岭,不像是块风水宝地。江海就有些失望,只要懂些阴阳的,对这样的地都不会产生兴趣,江海推测,盗葬的事不可能发生在这里。丁三爷拿出罗盘等物,四下测量推算,证实了江海的猜测。只好再往回走。路上,丁三爷表现出一丝的释然,江海看上去有些茫然,事主则面无血色,恐慌的心态在写在脸上,一览无余。
回到家里的丁三爷再次陷入了疑惑当中,盗葬的事实已经确定,可是宅院里找不到,坟地里也没有,这盗究竟盗在了哪里。事主一如既往地殷勤,出出进进,端茶倒水,只是不说一句闲话。事情已经到了最要劲的时候,他不想打扰两位法师的思路。江海从山上下来就一直沉默不语,沉默中他把这几天所做的事情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想找出其中的破绽。后来,江海跟事主要了一张纸,让他把把那家人的姓名写在上边。事主和他的江海写写停停,在纸上写出了五个名字。江海拿过那纸,扫了一遍,眼睛忽然亮了。江海忽然抬起头来,对丁三爷,也对着事主,说:“我想再做一个道场,重问一个师父。”事主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丁三爷。丁三爷思考了一下,说:“已经做过了,没用的呀,找不到寄物的方位。”江海说:“好歹再试一次,现在我们有了目标,把怀疑的人名都写上,问具体了,看行不行。”
新宅里再次摆开道场,这回问事的法师变成了江海,丁三爷给他打下手。江海穿起道袍,挥舞桃木剑在院中翩翩起舞,丁三爷在旁边开始烧引兵马的纸钱。一会儿的工夫,江海开始打摆子,浑身颤抖,汗流满面,喉咙里发出呼呼噜噜的响声。丁三爷知道师父已经上身,便向事主使个眼色,事主伏在江海身前,问他家里是不是有了盗葬。江海回答的声音很含混,但也很肯定,他说:“有。”事主就问盗葬的人是谁。江海一下没了声音,一直呼噜着的喉咙也没了动静。丁三爷把一张写了名字的黄裱纸递给事主,让他给江海过目。江海接过黄裱纸,凝视片刻,忽然站起身子,往屋里走去,童小兵和丁三爷及事主紧紧跟在他后边。江海一直走到屋里摆家仙牌位的前边,提起桃木剑,想挑开牌位,可抬了几次手,都没有抬起。童小兵看到家仙的牌位上反射的光泽,那光阻挡了江海的行动。江海又努力了两次,仍然没能靠近,忽然吐了一口长气,倒在了当地。
江海请来的师父下身了,丁三爷让童小兵扶江海起来,他自己走到事主先人的牌位前,恭敬地捧起家仙牌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最后,丁三爷把目标定在牌位的底部,那里有一块看上去和周围颜色不一样的区域,那一小块区域跟牌位位的底座看下去一样平,但周围模糊的缝隙说明它们原来不是一个整体。丁三爷把家仙的牌位放回到原处,先掏出几道灵符贴在牌位之上,然后让事主赶快拿几柱长香过来。长香拿来后,丁三爷将香点燃,弯腰拜了几拜,口中开始叨念,童小兵隐隐听到他说的都是事主有难求祖先保佑如有不敬多多原谅之类的内容。叨念完毕,丁三爷拿过一只小刀,把牌位的底座翻过来,顺着缝隙轻轻撬,不多时就把一块完整的木块儿撬了下来。木块的里边有一处小小的缝隙,丁三爷用小刀挑了几挑,从里边挑出一张阵旧的黄纸和一楼乌黑的头发。
盗葬者的名字和寄物终于显现在了童小兵们面前。原来,这个盗葬者使用的是一种人们从来没用过的盗葬方式,他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并在名字的旁边画了辟邪的符。丁三爷说,这个盗葬的人也是个法术高强的法师,当初盗葬时,他就想到了被识破后可能会有人来破解,他的避邪符能巧妙地消解破解的咒语,让破解者找不到寄物的地方。另外,这位盗葬者寻找的寄物之地也太过巧妙,他把它放在了事主家仙的牌位下,家仙本身的灵气也在无意中保护了它不被其他的法术靠近。这也正是丁三爷做足了文章,却仍然不能发现寄物位置的原因所在。至于附身江海的师父的指认成功,多亏了事主递给他的那份写了名字的名单,名单上的一个名字和家仙牌位上的字相符,附身的师父才得以直接搜索成功。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10-01-19 14:22:00
江海清醒过来后,丁三爷把撬出来的寄物给江海看。江海展开黄纸,童小兵也凑了下去,童小兵清楚地看到了黄纸上的名字:黄三太。
这是童小兵在自家窑上那次事故名单中见过的一个名字,因为与古书上黄天霸父亲的名字读音一样,当时童小兵就记住了它。那名字后边附着的籍贯就是应县,几十年前,他从应县到了白梁子矿,做了一名采煤的窑工。白窑子梁发生冒顶事故时,他是死去的九个人当中的一个。童小兵向大家说出了童小兵的猜疑,事主和他的江海一点点补充着他们对这个黄三太的记忆,把所有的叙述都综合起来,童小兵们构划出了黄三太的大构轮廓:这个人就是被事主江海,也就是那干瘦老头儿打断腿的年轻后生,他的叔叔也曾经是一个有名的阴阳先生。黄三太和事主家打架的事情发生后,两家人在别人的撮合下讲了和,后来相互往来,竟然相处得越来越亲热,比同村的一些远房亲戚还亲。后来,黄三太家的家境日渐衰落,为了多挣钱,他由一个老乡推荐,离开家乡,去雁城童恢的煤窑上做了一名开绞车的司机。
接下来的情况由江海补充完整:黄三太从小就跟他叔叔学过阴阳之术,对风水盗葬之类的事情都略知一二。那次跟事主江海打个架,黄三太便怀恨在心,一直伺机报复。当事主选定了新的宅基地后,黄三太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块风水宝地,后人将来可借此享受财运福运。当时,黄三太便起了盗葬的心思,想用这样的方式报复事主一家,同时给自己的后人带来福运。为了把事情做好,黄三太专门请教了叔叔,然后想办法偷去了事主家的家仙牌位,在牌位上做了手脚,把一缕头发和一张写了自己名字生辰及咒语的黄裱纸嵌入到里边。做了盗葬手脚不久,黄三太就上了白窑子矿,事主家仙的牌位则在新房盖好后移进了新居。二00四年夏天,黄三太意外地在冒顶事故中死去,事主家的厄运就此开始,一直延续至今。
尽管过程曲折,事情总算得到彻底解决,事主一家放下了一个重重的包袱。丁三爷和江海的心情也由最初的沉重转而变得轻松,一世英名差点毁在这次的盗葬之战上,的确够让人惊心的,好在后来峰回路转,没有在这儿栽了跟头。一帮人中,只有童恢仍然轻松不起来,他的心里也有些内疚,他想起当年黄三太死后对他的请求,这个死在异乡的汉子,最后的要求也没有得到满足,想到这些童恢心里有太多的不忍。童恢的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一些杂乱的不可捕捉的东西在脑子里冲撞,萦绕成一团乱麻,仿佛要告诉他什么,却怎么也梳理不清。童恢想努力梳理那些感觉,这样想时,他的脸一下涨得通红,脑门上像压了一个火罐,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往外吸气。丁三爷发现了童恢的异常,问道:“咋了呀?你的脸色有点不对。”童恢定了定神,决定不再想它。童恢说:“没啥,兴许病了吧,明天回家了,到医院去看看。”
童恢的明天的记忆在这一天就要截止了,那场发生在多年前的事故,有意无意地把他的命运紧紧地与一些魂魄缠在一起,历经多年,逃脱不得。这是他的宿命,就像多年前的左三帮黄三太走入死亡一样,他阻止不了命运对自己的安排。他的财富和他的那些看上去神奇的朋友的本领,只能对人的生命过程做一些细节的修补,根本无助于摆脱世间的困境。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10-01-20 17:51:00
第二天一早,事主就安排好了早饭,吃过早饭,拉了一会儿闲话,送丁三爷等人回家的汽车停在了院子门口。车还是那辆面包车,司机还是那个司机,都可以算作是熟人了,上车后话也就多了。车子顺原路一路急驰,连绵的山峰忽而跑到脚下,忽而又罩在头顶,离开几天的家在不断的上上下下中越来越近。车子驶到了一处缓坡前,这坡一边靠崖,一边临沟,沟底杨树柳树的树冠在脚下铺成一片片浓郁的绿色,透露出无边的凝重。这里的路看上去很熟,童小兵忽然这样想了一下。这样的念头刚刚浮上童小兵的脑海,汽车前边靠右的地方就出现了一大片茂密的桃林,桃林中桃花盛开,放眼望去一片灿烂的粉红,粉红中几个穿中式服装的少妇穿梭其中,婀娜的身姿让看得心惊。这是一个粉红的陷阱,其实用心去想一下,马上就可以想透其中的问题,现在已经是八月,早过了桃花盛开的季节。但当时没人产生那样的思想,车上的人都被眼前的美景吸引,连丁三爷那样年纪的老者,脸上都放出了温柔的光泽。在粉红的灿烂中,一个年轻的女子转过身子,朝童小兵们所在方向微笑,那笑像将要出水的芙蓉,洁净优雅,清香怡人,让人看着不由生出伸手去摘的欲望。童小兵不由跟着那女子笑了,童小兵看到司机也笑了,但笑容里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司机笑着转动了汽车的方向盘,往右,朝着那片桃林,那里也正是童小兵现在想要去的地方。车子向桃林驶出的瞬间,童小兵看到了桃林边一个黑黑的男人的背影,听到丁三爷忽然发出一声绝望的喊声:“黄三太……”
这是丁三爷留给这世界的最后声音。
就在丁三爷喊出黄三太名字的同时,童恢也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横着爬过童小兵的身子,右手飞快地将童小兵那边的车门打开,左手顺势一推,把童小兵推下了行驶中的车子。
从汽车滚下来后,童小兵看见童小兵们乘坐的车子正驶下公路,朝着右边的深沟奔去,车子腾空飞出路基,在绿色的树冠上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重重地落向幽深的山谷。
公历二00八年九月十三日,也就是童小兵乘坐的那辆面包车掉入深谷的第二天,当地报纸发出了这样一条消息:昨日,一辆载有六人的小型客车在应县大青山的山路上坠落崖下,汽车坠毁时,一乘客跳车逃生,其余四人一人重伤,两人死亡。
童小兵就是报纸上说的那个跳车的人,重伤的是坐在中间一排座位的江海,他被抢救的人送到了医院,虽然保住了性命,却永远失去了记忆。
丁三爷和童恢以及司机不幸遇难,他们真没有走出那条山路。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10-01-21 17:52:00
尾声

一个月之后,重伤的江海从雁城的医院出院,这位曾经风光一时的法师出院时变成了一具没有思想的躯体。童小兵把江海接到了市里一幢宽大的房子里,雇了两个保姆照应他的生活。童恢的尸体经过处理,终于能够下葬了,下葬之前,童小兵打通了安怡的电话,把童恢过世的消息告诉了那个苦苦等候的女人。童小兵听到了电话那头悲戚的哭声,童小兵让安怡把银行卡的卡号告诉给他,说童恢给她留了一百万的现款,他马上把他打到安怡的帐上。安怡在电话里提出了来雁城送童恢最后一程的要求,童小兵以家里不方便为由给予拒绝。那个曾经的安妮妈妈和六级钳工的故事那样地美好,童小兵不想让太过意外的现实再击碎安怡心中最后一块温馨的田地。
猴子全程参与了童恢丧事的办理,商议丧事办理程序时,猴子问童小兵,要请哪里的阴阳先生?按说应该请个好的。童小兵说哪里的也不要,日子也不用看,哪天人方便了哪天下葬。福就是福,祸就是祸,一切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童小兵从没像现在讨厌那些所谓的阴阳五行,他再不相信那些虚幻的东西能改变什么。
办理完童恢的丧事,跟了童恢多年的猴子也离开了童家。离开童家一个月后,猴子给童小兵打来电话,说有人想收购他那个青瓷的坛子,问童小兵卖还是不卖。童小兵告诉猴子,那已经是你的东西了,卖不卖都由你作主。猴子就去跟买主接头,猴子为他的坛子和画卷讲好一个最好的价钱,最终却没能拿到一分钱的货款:就在交易达成现场交货时,警察突然出现,猴子和想要买货的文物贩子全都被警察抓获。
猴子被警察抓获时,童小兵已把煤窑交给赵林打理,自己搬出了白窑子的老宅,再也不管窑上的事情,也绝不上窑口半步。童小兵成了一个名符其实的花花公子,白窑子剧社的二人台演员小文是他现在的女友。坊间传说,童小兵征服小文的方法是一个摞钱的游戏,他提了一袋子的钱,在小文面前搭积木,告诉小文什么时候想收起这些积木的塔,就伸手把它收回去。当童小兵的钱摞到二十五万时,小文终于伸出了双手。林文岳经历了与莲子一段失败的情感情生活后,又承受了失去恋人的痛楚,心理一下子垮了。他辞掉了报社的工作,决定跟同学一起到南方去打工。林文岳要走时,童小兵让小文给他带过去十万块的现金,林文岳真想把那些钱从窗户里扔出去,让那些随风飘荡的钱币羞辱一下这个曾经崇拜他的女人。然而,当他接过一叠叠的钞票时,再也不想让它们离开自己的手中。林文岳把童小兵的十万块钱全都装进了包里,当天晚上,他就要坐上开往上海的火车。
这天小文没有回到童小兵的身边。童小兵焦急地等小文回来时,两个公安找到了他的家里。童小兵以为他们是来打听猴子的事情,坐下来一开口,竟然说的是钟局长。公安问童小兵跟钟局长的关系,向他打听关于钟局长与煤窑的来往情况,让他把知道的关于钟局长的信息都告诉他们。童小兵就知道钟局长一定出了事,而且事情不小。等公安调查完情况离开,童小兵马上往钟局长家赶去。钟局长家只有何萍一个人在,何萍告诉童小兵,老钟前天上班后就没回来过,她也是刚刚知道被抓了起来。跟童小兵说这些时,何萍一个劲儿地哭,无助的样子让童小兵看着难过。童小兵掏出一个活期的存折递给何萍,告诉她这是钟局长的钱,让她马上取出来,找关系活动一下。何萍收了钱,送童小兵出来,临别时,几次想要说话,又几次没有说出。童小兵看出了何萍的难为,让她有话就说,千万不要客气。何萍又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老钟为了这个家成了这样,我不能再对不起他了,我想……”
童小兵就明白了何萍的意思,童小兵说别讲了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心。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10-01-22 13:38:00
从何萍家出来,童小兵的心里异常沉重,他不想回家,一个人在雁城的街道上闲逛。走到原来的株罗纪酒家时,童小兵发现株罗纪的牌子变成了银百合,门面也是刚刚装修过的样子。童小兵走进酒店,大厅里焕然一新的装饰和四周密密麻麻的花蓝证明这里显然刚换了主人。童小兵在靠近窗子的地方坐下,随便要了几样酒菜,看着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自斟自饮起来。酒喝至半酣,童小兵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眼前闪过,看背影像极了为童家处理过事故的那个庄哥。童小兵站起身,扯起嗓子喊了两声庄哥,那人转过身来,一点没错,果然是庄旭东。童小兵问:“庄哥也来吃饭?一起喝一杯。”庄旭东笑了,说:“我刚接手了这饭店,现在这是咱家了,应该我请你才对。”庄旭东坐下来,有服务员加了餐具,递过酒杯,倒满了,庄旭东扬扬手,先自干了。童小兵问:“咋做了酒店了?原来那事,不是挺好?”庄旭东说好啥好呀,你也知道,窑上的事都不好干了,想谋生还得干点实实在在的产业,趁现在还有些朋友托衬,就盘了这个店了。童小兵说还是庄哥有眼光,干啥都超前,真正的精明人。
在庄旭东的酒店喝过酒,童小兵身体燥热不堪,格外难受。从酒店里出来,他不想回家,却又不知道该去哪里,浑浑噩噩走了半晚,童小兵发现自己走到了火车站的附近。对于雁城人来说,火车站一直是个奇特的地方,除了承担运送疏散旅客的任务外,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功能:每到深夜,常有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子游荡在这里拉客,附近简陋的出租屋是她们营业的场所。童小兵来到车站时,上一列车的旅客刚刚走完,下一列车还没有到站,站台外空空荡荡没几个人,广场上拉客的女子显得格外孤独。有几个女子向童小兵这边张望,似乎在判断是不是可以上来搭话,童小兵赶忙紧走几步,离得她们远了。童小兵决定往回走了,这里不是他想来的地方。就在他转身要走时,一个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童哥吗?你怎么到了这里?”童小兵寻声望去,见一个黑黑的影子立在一个巷口处一张广告牌的下边,问话正是从那里发出。童小兵往前走几步,那黑影也移到了路边,童小兵终于看清了,她竟然是失踪已久的娜娜。
一天里接连遇到长时间不见的故人,让童小兵感到非常奇怪,他感觉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背后安排,让他在这一天安顿好多应该安顿的事情。这样想着时,童小兵对自己的未来猛然生出一种隐隐的担忧,预感在自己身上将要发生什么大事。
娜娜把童小兵带到了巷子里一间低矮的平房,这是娜娜租住的房子。红袖招出事后,娜娜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就离开煤矿来到这里,在站前广场做起了拉客女。童小兵问了娜娜这些日子的遭遇,两个人又说起入监的猴子。娜娜说,猴子是她来这里遇到的唯一的亲人,猴子被抓后,她就失去了最后的依靠,每个星期,她都要去监狱去看他,她愿意把挣到的钱都花在他的身上。娜娜的话让童小兵感动不已,这个流落风尘的女子,竟然有这样的情怀,实在出乎他的预料。童小兵忽然起了帮她一把的念头,为了猴子,也为了这个可怜的女孩儿。
童小兵在娜娜的出租屋待到了第二天早晨。跟娜娜告别后,童小兵走出巷口,想打一辆出租车回家,摸摸身上,竟然连十块的打车钱都没有。他把身上所有的钱和一张银行卡都给了娜娜,当作他对猴子的补偿,现在,他变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穷鬼。
只好沿着马路步行,迎面走来三三两两的老头老太太,他们提着宝剑绸扇,说笑着往市中心去了。童小兵想起几年前的那个秋天,他跟着这些老头老太太走到了邮电广场,遇到了那个叫何萍的女人。何萍曾是他心中牵挂的一个梦,现在,梦碎了,梦醒了,梦中的人走了,现实中的亲人也一个个离他而去,热闹的大街上,他变成了一个孤独的旅人。
就在童小兵怀念曾经的日子时,一辆辆贴了新闻采访牌子的汽车从他面前驶过,那些急匆匆驶过的车子引起了童小兵的注意。童小兵想打个电话给窑上,手伸到衣袋,才发现没带手机,难怪这一天都如此安静。童小兵跟一个路人借了电话,拨了赵林的号码,电话接通了,长童一声声接着响,却一直没人接起。
赵林这时正绝望地站在白梁子窑底一个巷道的斜坡顶头,他的面前是滔滔的水流,水流越来越在,渐渐漫过了轨道,漫上了斜坡,淹没了停在轨道上的矿车,一些用来支护的木柱飘浮在水面上,不断撞击黝黑的井壁,马上就要涌到面前。
白梁子窑口透水了。这是雁城有史以来最大的一起透水事故,也是全国最大的透水事故之一。赵林无奈地看着大水淹没巷道的时候,井口上已经停满了各种各样的车辆,一辆由境外媒体租来的转播车正向世界同步转播这次伤亡严重的透水事故。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