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发这一段：


第八章


深秋的嘉兴城外秋阳迷蒙，穿着金色金甲的丛林，默然肃立着像是怀着无限的悲愤，随风滚动的满地落叶，显现着一片萧瑟。
但在这红衰翠减的秋意中，
在那些略显衰落的片片秋草中，
在树林下、农田间，在路边、土坡上，
无数的野菊花、野蔷薇，依然倔强地昂着不屈的头颅，
怒放出或金灿灿，或红火火的坚定意志，恰似我民族之抗战决心。
靳东一伙人，分散来到了嘉兴城西门外。
驻足观望，城墙上，来回走动的端着长枪的鬼子巡逻兵、西城门处新安放的木板岗房、岗房前围城半圆的沙袋铁丝网以及岗房前的三四个鬼子哨兵，
还有排着长队等着鬼子搜身检查的老百姓，
以及不时传来的鬼子的叫骂声，还有城内偶尔传来的枪声、女人孩子的嚎哭声，
还有不时地进出城门的日军摩托都提醒着人们，
这是一座正在经历洗劫的城市。
本来，嘉兴西门外就是是著名的三塔，不远处就是横亘的京杭古运河。三塔造型美观，运河风景秀丽，加上三塔旁又建有一处别致的佛教场茶禅寺，曾经是游人如织，香客接续不断的风景名胜之地。
但是现在，因为日本鬼子的占领，这一片儿就冷清了起来，只有三三两两的香客进出着古寺，零零星星的各类商贩转悠着吆喝着。
西装革履，戴着金丝眼镜，一副大学教授模样的靳东，手拿一卷画轴在塔下漫步。
学生模样的猴子，背着画架，提着箱子，在后面左顾右盼的跟着。
两位颇似上海来的师徒游客，漫不经心地欣赏着宝塔风光，漫游了一会儿，“教授”便坐在了石凳上，用手指划着着旁边的一块空地儿对“学生”说着什么。
“学生”会意，便在空地上支起了画架，拿出了画笔开始涂抹起来。“老师”审视着点评着，不时地用眼角梭巡着周围稀稀拉拉的路人、游人。
这时，从南边的大路上走来一前一后两个人，前面是东家打扮的秦风，后面是跟着的两个伙计是牤牛和石头。三人逛荡了片刻后也在靳东、猴子不远的地儿找了块树荫石板坐下来休息。
相差不到五分钟，张大旺穿着当地小商的衣服，挑着一副担子颤悠悠地走了来。担子两头的高脚竹箕筐各罩一块白洋布，前面的筐架上，挂着一块破旧的招牌：“嘉兴热粽子”。
这“粽子商贩”，一路懒洋洋地，用拉长的浓重嘉兴话吆喝着：“热粽子哩——，热粽子哩——”，
慢慢便逛荡到了靳东“师徒”二人的身边，也梭巡着找了一片荫凉地儿，放下担子，然后从担子上抽出一个高架马扎儿，对着靳东坐了下来，就一边儿拿着汗巾悠荡着，一边儿继续吆喝。
靳东本来预计，这未有具体时间的“约会”，不会一约就“会”的，应当等个时间，甚至会空等一两天。
然而，“粽子商贩”刚刚坐定还没有两分钟，靳东却瞥见，从茶禅寺里，一前一后急匆匆地走出了两个人。
靳东立即展开手中的画轴，并且以画轴掩饰着，用眼睛余光跟随那两个身影。只见，打前走着的是一位妙龄女郎，后面跟着的是一位年轻男跟班，两人穿戴时尚华丽，似外籍南亚华人的装扮。
两人出得茶禅寺，未作丝毫盘桓逗留，径直就奔着“粽子商贩”走了过来。
显然，这两人是早就等在茶禅寺内，专门候着“粽子商贩”而来的。靳东立马警觉起来。
随着两人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靳东几乎是迎着二人开始观察。
靳东看到，这女郎着一身浅色碎花长裙，穿一双白色高跟鞋，身形窈窕袅娜；一头波浪长发，一撮猩红艳丽口红，衬托的脸庞愈发的白皙而娇媚。随着她渐行渐近，已经能看清，她两副长长的镶珠耳坠摇荡着，更加显得她眉修颌尖，那神情则是风韵妖冶。挎着的玫瑰色女人坤包显示，她是位富家小姐。
再去看那男跟班，粗短身材但体格健壮，一身浅色咔叽布细方格西装，领带皮鞋格外显眼。
这两位与周围格调迥异南洋人的出现，也引起了游人、路人的关注，有的路人开始停下脚步，驻足观看。
靳东立马起了疑心：
不对！虽然接头人白雪是华侨之女、南洋小姐，应该穿着时髦，但，这里毕竟是日本鬼子的地盘，起码，她不敢打扮的这样鲜艳；而且，白雪经过长途跋涉，多有周折才到了这里，她不应该这样从容；再说了，在鬼子眼皮子底下秘密接头，她也不应该这样招摇！
这一切，都不符合一个回国抗战人的正常思维！肯定有诈！
靳东一激灵，马上装作不经意地站起来，开始卷手中的画轴。
他这是暗示大旺及布点的人：“可能有诈，注意警戒，谨慎应对。”。同时，他也立即扫视四周，观察周围有无突然异动的人。
但是，周围并无异常，两位来人后面，也没有人随行过来。
靳东脑子急速打转：是真要买粽子的游人？这样的情势下，不会！那，果真小貂蝉的人？
靳东决定，继续观察，看看究竟是谁的人？
于是，靳东又把未完全卷起的画轴横了过来，作了个压了压的动作，暗示大旺等，先稳住，观察一下来人。
大旺侧对着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靳东又故意打了个“哈欠”，站起来靠近猴子，用手在猴子的画架比划着小声说：“注意来人！仔细听他们的对话。”
这时，女郎和跟班已经来到了靳东的面前，即将错过去接近粽子摊位。
靳东装出好奇的样子，抬眼端详女郎，心里突然一震，这女郎面熟！是谁？！刹那，他脑中忽地一闪：是她！是死鬼子中谷正雄照片上的女人！是中谷正雄的妹妹！是日本人！
日本人？日本人怎么来掺和接头？日本人也知道了情报？！靳东有些震惊。
但时间紧迫不能再想，他立刻决定，立即把确认的情况通知大旺。
突然间，“粽子商贩”跟前的“教授”不知何故“暴怒”了。
“砰砰砰”，他用卷起的画轴敲打着“学生”的画架，大声训斥道：“朽木！朽木不可雕也！”，随后，“啪”的一声，他竟把“学生”的画架推倒了，“收拾画具，走人！”他又喊了一声。
猴子被这新增的“剧情”惊了一下，立马意识到情况有变，便装作羞愧的样子站起来，手却偷偷地伸到了上衣里，像手足无措样摩挲着，嘴里结结巴巴的道歉：
“老，老，老师，师，对，对不起！对不起，学生愚，愚钝，学生愚钝。”
“尔临不形似，摹却无神！罔学矣！尔还妄想东-洋-留学，做梦也！”。靳东继续训斥，但故意把“东洋”两个字拉长了音，且咬的特别重，特别狠。
大旺立马领会了靳东的意思：来人是东洋人，是鬼子，作开溜的准备。
随后，他想：既然是小鬼子来诈，那得冷处理，冷忽悠，得让他“先出牌”，然后，“看牌再发牌”，或许能看到些什么名堂。
随即，“粽子商贩”好像被“师徒”的纠纷所吸引，兴趣盎然的在看热闹，并是一副饶有兴致不怕事大的样子，并不去理会来到自己摊儿前的“客人”。
女郎来到摊儿前，便急不可待的用蹩脚的南洋汉语问道：
“喂，您这是五芳斋粽子吗？”。
大旺装作没听见，依旧不去理会。
跟班见商贩只顾看热闹了，没注意到他们，就用手指敲打着担子唤道：
“喂，你的，商贩的，卖粽子的，你的……”
大旺一听着这奇怪的说话方式，心中更觉出了个八九不离十就是小鬼子，更是不理了，继续看旁边的“师徒”热闹，等着小鬼子继续出招。
跟班见小商贩还是不理不睬，似乎是有意冷淡女郎和自己，终于恼了，忍不住就发出了火，猛地吼出一声：“八嘎！小小……”，其它的话语还未出口，却突然止了声。
大旺连忙用眼角去瞅，看到女郎尖尖的鞋后跟正踩在跟班的脚面上，那跟班的脸压抑地扭曲着。
这“八嘎”和这场面，靳东也在旁边听了看了个正着，他再一次确定了自己的判断：这是李鬼无疑！
张大旺也感觉火候到了，便装作刚发现来客的样子，忙不迭地站起来招呼：“哦！来客了！对不起！对不起小姐、先生，嘻嘻，唔光顾看热闹来着，勿清醒来着哩，请问哈①？”
“喂，您这是五芳斋粽子吗？”南洋女郎又耐心的重复道。
张大旺一脸懵懂：“啊？那哈？‘五芳斋——’？萨么子五芳斋？小姐初来乍到不知就里吆——哪，哪里还有萨么子‘五芳斋’吆，早就被小鬼子的飞机炸了哩！”
这不对套路的回答，让南洋女郎一脸意外：“什么？小鬼子？炸了？”她愣怔了一下，“啊啊”了几声才回过神来，只好说道：“那，那……，那就随便的，来几个，粽子吧！”
“来噻②——！”张大旺一边高兴地掀罩布，一边恭维着问：“小姐，您千飒飒③哩！您哪哈要几个？”，说着，便发贱似的把自己的一张大脸，靠向了女郎的脸，且色眯眯的盯着她，使劲喘着粗气。
女郎下意识后仰了一下身子，同时用手在脸前忽闪着，扑打大旺扑面而来的口气，不耐烦地回答：“六个。”
张大旺还来劲了，又问道：“小姐，六个？六个香肉肉的？还是六个蜜枣枣的？”
女郎着实不耐烦了，她讨厌地丢下一句“随便啦——！”转身就走。
张大旺决心把一副贱商痞子的伪装进行到底。
他似很激动般的，拿出粽子用草纸包了，便起身娇滴滴的叫着：“好滴、好滴，旧涩嘎④哩，您哪，千飒飒，千飒飒③”，追着女郎要把粽子塞给她。
那侍从一把拥住大旺，鄙夷地瞪了他一眼，一脸厌烦地夺过他手中的粽子，掏出一张纸币丢在地上，扭头就随着女郎走了。
靳东此时才放下心来，暗中拽了猴子一把，转身就走。
猴子意犹未尽，果真把画架上的“画”一把撕了，极度羞愧般地耷拉着脑袋也跟上了“老师”走了。
不远处的那位“东家”，远观了这场戏，虽然不明就里，但见“接头人”黯然而去，写生师徒也撤摊走人，也就知晓了大概，便摇着扇子，领着随从，慢慢逛荡着消失在了宝塔旁的丛林里。
“粽子商贩”吆喝了几声，又转悠了片刻，也背着城门方向，迎着进城的路人，去吆喝买卖去了。
茶禅寺前的小广场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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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丁小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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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台我是大葱

下午两三点钟的光景，陈家浜。
这陈家浜背依山丘，怀抱湖泊，东面毗邻南北走向的古运河，西面则是从背面山丘绵延下来的起伏丘陵，不大的村子就坐落在这一山一岭一湖自然形成的怀抱里。
整个村庄古树参天，绿帐茂密，座座青瓦白墙的民舍掩映在苍枝翠叶之中，若无战火的烤灼，这儿决是一个僻静优美的去处。
陈二爷家就在陈家浜的最西北角，房后紧靠那座小山丘，前面是乡邻，其它三面都是茂密的树林。
陈二爷家。
靳东六人随着二爷，从西厢房旁的一条夹道穿过一道后门来到了二爷家的后院。
这背静的后院掩映在一丛树林中，前面是二爷爷家高大的古砖堂房，左右后三面是不高的院墙。
这后院其实就是一个后花园，只是只有树没有花，也没有什么过多的建筑，只在西侧略靠北的两棵奇大的榕树下，有三间简易木制仓房。
仓房小巧玲珑，从院子外面俨然看不到它的存在，从院子里看，三间仓房都架在约一尺高木脚上，干燥洁净空气流通，是适宜存放粮食的地方。
老人跨上不高的三阶木梯，便推开一间仓房的门回身说道：“光景不济，小鬼子经常扫荡，加上族门不幸，也出了几个替鬼子通风报信的不肖子孙，只能委屈六位将士蜗居这仓房了。不过，老朽已经着人打扫了干净，尚可委身，几位就安心住下吧。一会儿家人就会送饭过来，几位先填饱饥腹，晚上人静下来，老朽再给壮士们接风。”

@阿良讲故事

@swj7413

“老人家，您老太客气了！这儿很好！真的很好！打扰您老的客气话我们就不讲了。”靳东扶着老人的胳膊真诚地回答道。
“那好！几位就休息一会儿，饭食，片刻就中。”
“老人家，不急，不急。”靳东客气着就把老人扶着回前院，又对老人问道：“老伯，家里淘米水有吗？”。
“淘米水？啥淘米水？”老人不解的问。
“就是淘米剩下的水啊。”
“这还能缺了？怎么？老伯的茶水不好喝？长官，咱怎么也不能喝淘米水吆！”老人站住更加的不解了。
“老伯，您误会了，我是用淘米水，嗯，嗯，”靳东想着用什么才能给老人说明白，想了想就说道：“老伯，我们缴获了鬼子 ，只能用淘米水抹一下才能看清楚的。”
“嗷——我晓得了，这还不是现成的，一会儿送饭时就捎带过去。”
送走了陈二爷，靳东立刻召集大伙围起来，分析上午的行动。
靳东先拿出中谷正雄的照片，轮流传递着看着，说道：“仔细对比，重点是看照片上的女人，她是不是上午的南洋女郎？看人要看双眼和鼻子、嘴巴，不要看胖瘦和发型。”

@醉醒各半 2021-08-27 07:57:06
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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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动力！

@醉醒各半 2021-08-27 07:57:06
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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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宰相2014 2021-08-27 11:05:52
我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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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分明就是！”大伙儿纷纷回答。张大旺最后说道：“就是！我看的清清楚楚。”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当然，你都趴到人家的脸上了，恨不能的亲上一口，还能看不清楚？”猴子插了一句，把大家引得哄堂大笑。
大旺红了脸，连忙站起来分辨：“我是为了迷惑敌人，给她演戏来！臭日本女人，我亲她一口？我还想咬他一口呢！”
牤牛也在一边嗡嗡着趁热闹：“嘿嘿嘿，你‘千飒飒哩’‘千飒飒哩’的不住工，酸的够呛！嘿嘿嘿。”
老实人牤牛的这一句话，更把大家惹得前仰后合地笑起来，就连靳东秦风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出声来。
石头一咕噜从木地板上跳起来，弓起腰，左手背后，右掌举起作托举粽子样，猫着走了几步，尖起嗓子娇滴滴地道：
“好滴、好滴，旧涩嘎哩，您哪，千飒飒，千飒飒。”
“哈哈哈哈……”的笑声恨不得把房子顶起来。
笑了一阵，靳东说：“不要闹了，我们现在毕竟在鬼子的眼皮底下，赶紧分析分析我们接下里如何吧。”

@a遇见未知的自己a

大伙儿擦着眼泪止住笑，大旺尴尬着紧接上面的话茬：
“那男的那一句话‘八嘎’，我就确定了，是小鬼子无疑。当然，后面他没有再狂，是因为那日本娘们使劲踩了他一脚。”
“还有，这女郎说的话根本就不是南洋人的语气，就是日本人的蹩脚汉话。”猴子也说道。
石头又说：“那两个假南洋人靠近大旺的时候，我和牤牛看到茶禅寺内，有伙人都躲在门洞里，远看着大旺的方向。那伙人什么东西也没带，明显不是庄稼人，也不像买卖人。”
“对！我也看到了，开始时，这伙人是和这日本娘们一起的，随后才分开的。”牤牛双手交叉握拳，揆得的手指关节“啪啪”响着。
等大家议论完了，秦风看着靳东说：“从各种迹象来看，事情出乎我们的意料，看来，这事儿不仅军统知道了，日本人也知道了。不过，这就奇怪了，军统和日本人穿了一条裤子？”
靳东说道：“军统和日本人都获得了这情报，是确凿的了，但要说，军统和日本特务串通一气了，可能性不大，里面那可能有其它什么东西是我们不知道的。
我设想了一下，我苏州地下组织被俘的人叛变了，情报泄露给了日本人，然后，军统又从日本人那里撬到了。当然，这只是设想，或许，那手电筒里的纸可能会给我们点线索。
这个问题，现在讨论没有意义，咱先不讨论了。咱先讨论我们和‘范蠡’接头的事。
今天，没能接上头，接下来怎么办？再去三塔旁卖粽子，一准会被鬼子直接逮了。必须更换接头点儿！”
大旺插话道：“无论如何，再接头就难了。鬼子盯上“卖粽子”的了，也肯定在寻找真的南洋人。接头就有危险，不接头完不成任务。时间越长，南洋的朋友就越危险。可，这接不上头，人在哪儿，谁谁都不知道谁，怎么通知对方换接头地点？”
“要是接上头了，还用得着费这些劲？看你这话说的！”牤牛抢白道。
牤牛这一说，大家都沉默了，这还真是个连环悖扣。
“是啊，这来客不知道咱，咱也不知道来客，咱想换地点，也是隔空传话，摸不着人！不换地点，不能去接头，不接上头，又无法通知对方换点儿……”秦风像是自言自语的反复念叨着。
“不，还就得想办法告诉对方！”靳东紧皱眉头，“就看能不能只让对方听出来，话是说给她听的。”
“难不成我们在报纸上发启事，登广告？”石头说道。
“你那是屁话！”猴子白了石头一眼，“又没有约定在报上接头，他们怎么知道是我们发的？你就是点名道姓，但你能算准，他们偏就买当天的报纸，读今天的报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