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原创大赛]《夜沉浮》

字数:119596访问原帖 评论数:1600条评论 TXT下载

发表时间:2012-03-26 20:49:00 更新时间:2020-11-10 10:44:45

楼主:钟原  时间:2012-03-26 12:49:00



社会好似一杯‘血腥玛丽’鸡尾酒,人人沉浮在五彩斑斓的酒液,但身处层次却不同。有的人是酸柠檬汁、柳橙汁,或甘甜的番茄汁,但更多的人都是被浸泡在辛辣的苦艾酒和伏特加酒中,皮焦肉烂。



第一卷 浮水(1)

华灯初上,我疾步走进恒天酒店大堂,高跟鞋发出急促的“嗒嗒”声。我突然感到心底一阵紧蹙,没缘由的不安。彤姐打两次电话催我,厉声说‘老鹰’来抓小鸡了,限我五分钟内赶到会所。老鹰是指我们的大老板东哥,他老家在赤峰市,据说有契丹血统,他自喻‘海东青’,这名号古语叫‘雄库鲁’,是满洲肃慎族系的图腾,意为世上飞得最高的鹰。东哥的生意涉及黄、赌、房,前两样在夜间哗哗淌出软票子,后者在白天耸立房地产是硬通货,东哥两手左右抓牢,一本获万利。

大老板今晚光临,我却迟到近一个小时,彤姐的脸肯定在爆炒猪肝。我有些纳闷,东哥应酬高官政客,通常要酒足饭饱,再乘兴来这里消遣,绝少会这么早到。

几分钟前,韩雪连着发来两条短信,一跟我说:对不起。二说她想念薇薇了。我冷笑,索性关机。这也算道歉?夏薇被她害惨了,她居然还有屁脸说这话来装可怜。想到晚饭一起吃火锅,我还答应借她两千块交房租,转念间我决定把这点钱省了。让她骗去吸毒,不如为自己买套衣服。

今年春节,我狠狠休了二十天长假,去厦门陪小妹,直到过完元宵节,今天才回来。下午我们六个姐妹重聚,晚餐闷掉两瓶52度的‘稻花香’白酒,这不算什么,我们的吓人记录是六瓶白的、一打红的、无数山城啤酒,在前年平安夜创造,那时候,三妹还在,我们都是一群没心没肺、醉生梦死的女人,如今却人散心离,这酒哽在咽喉辛辣酸寡,不是滋味。韩雪依然酒来疯,火锅吃过一半,装醉发牢骚,从小情人骂到老男人,从她爹到她大姨妈……这瓜婆娘零零碎碎的抱怨让人反胃,狗听狗吐血,鸡听鸡掉毛。她说我现在拽、装逼,想当年我落魄而来,受她照顾,吃她的饭睡她的床,借她的裙子穿到破,天天蹭她的润肤露,蹭她的男人……我冷脸按奈坐着懒得理她,但她竟然顺口说“×你妈……”我顿时毛了,抬手照脸给她一下。吸毒鬼的骨质疏松,果然轻贱,她轻飘飘飞扑倒地,撞翻菜架,猪血涂脑,一脸鸭肠,现场“稀里哗啦”像美国的911。

2006年,韩雪在‘巴伐利亚’酒吧做陪酒女,每晚拿小费200元,混得开,打电话跟我吹嘘,说整个江北道上混的男人都是她哥,每个轮流着来捧她的场,票子多得用网兜捞,叫我速来,包吃包住,前程繁花似锦。这婆娘特爱财,去年想钱想到抽风,居然从男人的裤裆里抠钱,去宾馆开房, 800块一次陪嗨陪乐,梦想挣套三室一厅,结果没见半块砖头,反搭进身子骨,被一个做鸭头的小白脸哄骗,鬼上身,两人窝在筒子楼出租房吸毒,一天吃一碗酸辣粉,瘦骨嶙峋,绿着眼睛到处骗钱。过年前,韩雪毒瘾发,跑来找我和叶思琦求借钱,躺在地上打滚,用头撞地板磕出血,死命抱着我们的脚,哭嚎震天。为了按住她,差点把我和叶思琦累瘫。吸毒鬼是活死人,丧三魂失七魄,不知廉耻。我听叶思琦讲,为了筹毒资,韩雪穷凶极恶时,甚至跑到码头公园做野鸡,专门服务柱拐杖、老得尿不出来的老头子,躲进树林,三十块,任由老头瞎扣乱摸,外加五十口活,她就像老年活动中心的健身房。今晚叫她来吃这顿饭真恶心,粘得我一手霉气。

我快步冲进酒店观光电梯,头发不时滑下来刺得眼皮一跳一跳,怎么理都不顺。电梯里站了一个看似沉稳的男人,提着公务包。他优雅问我:“美女!几楼?”我说:“十二”他替我按了数字键,冲我暧昧一笑,肆无忌惮地打量我的腰和腿,盯着我脚下的古奇高跟鞋。电梯门徐徐将男人和我关闭,我侧目读懂他的表情。十二楼是酒店的顶层,不是客房,也没有咖啡厅,而是豪华娱乐会所,进出男人、女人,来往声色,弥漫歌舞声、浪笑、烈酒和含麻香味的烟雾。

恒天大酒店是座花园式酒店,楼层不高,但雍容华贵。假山喷泉、名花异草,装潢气派。它坐落在新城区最气派的明珠大道上,作为最亮的发光体傲然而立,璀璨到宫颈糜烂。新区的对外招商局设在三楼,徒增尊贵,据说每年为市里带来600多亿的投资本金,攥着这些钱的男人在酒店吃喝拉撒消费过亿,180间豪华大床房,每年进出大约64800个女人,耗用12公斤重的套子。酒店4楼是桑拿,挑顶一个温泉游泳池。透过电梯玻璃,我看到碧蓝的水在红绿灯光下晃动,我对它笑笑。据说人死后一瞬间,体重会蓦然减轻21克,这就是人的灵魂,重21克,可以轻飘飘地离开城市,飞越云彩,没入大海。有一次,站在十二楼的天台上,彤姐就是这样对我说的。她扔掉酒瓶,忽然爬上栏杆,展开双手说:“下面的水池好小,就像个马桶,你看!你看!有人在马桶里游泳。”临风面对城市夜空,彤姐还作诗一首:“飞!让裙子飞,灵魂飞啊!他妈的飞啊……”最后她没再“啊”下去,我眼疾手快拉着她的头发,把她拽到地面上。彤姐的手臂被摔成骨裂,休息了半个月。

电梯准确地停在十二楼,并没有一路升到天堂。‘铜雀会’的金字招牌在墙上闪闪发亮。

楼主:钟原  时间:2012-03-26 12:51:30

第一卷 浮水 (2)


“晚上好!欢迎光临!”一排迎宾礼仪笑盈盈鞠躬,她们脸色红润,娇嫩若高叉旗袍上的牡丹花。“小龙女早!”领班阿健冲我做了个鬼脸,惊奇问:“你怎么走宾客电梯?”我忍笑快步走过安全检测门,说:“早你个大头鬼,我赶时间。”

铜雀会的门厅立着一双铜雀,一鸣吉星高照,宾客熟;二鸣八面来风,钱财生。这销金窟名称雅致,是会所大老板东哥的师爷根据‘铜雀台’古意取名。史载,铜雀台是当时邺下文人的乐园,台高十丈,殿宇百余间。台成,曹操重金从匈奴赎回著名才女蔡文姬,在铜雀台设宴。蔡文姬演唱了著名的《胡笳十八拍》,宾客合歌纵酒狂欢。杜牧也有诗说:“折戟沉沙铁未销,自将磨洗认前朝。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无论古今,无论斯文还是流俗,这样的交际酒会都是供男人在夜色下消遣泄精。

毛绒绒的地毯上,每隔数米站着一位谦和的美女,无声地点头鞠躬。保安制服挺拔,威严四处巡逻,好似这里是军事要地。走廊尽头是铜雀会的中央表演大厅,围着走秀T台有几圈散座,后面是五十六个大卡座。现在是晚七点四十五分,还没客人,但佳丽已经全部到场,七点半要开会点名发牌。大厅沙发上密密麻麻坐满美女,个个长发短裙高跟鞋,散发脂粉香水味,人挤多了还夹杂着少许屁臭。铜雀会共有两百多名佳丽,精挑细选,身高在一米六五以上,经过声乐舞蹈培训,晚间上台走秀表演,腰细腿长能歌善舞,一甩水袖,妩媚一笑勾起男人的情欲,欲迎还拒,陪喝酒热气氛,直到午夜12点赌博正式开场。铜雀会不同于酒吧或夜总会,算是喝花酒的赌场。歌舞表演、模特走秀和佳丽陪酒仅是过场,会所在大厅台上设赌局坐庄,让客人下单投注押大小。这地方赌客云集,喝酒、泡妞,耍个尽兴,每晚投注额几十万,甚至过百万,收成远超卖酒的营业额。

佳丽们年龄幼小,来至五湖四海,有专职做夜场的,有公司白领来兼职,也有学生妹客串。她们腰挂号码牌,任男人挑选坐陪,红色牌是普通佳丽,小费500,金色是模特,小费800,这价码不低,可以让男人搂着灌酒、摸腿擦胸、捏臀摩胯跳舞,但不跟他们外出,有谁色急肚饿,尽可抬腿下去五楼桑拿吃宵夜。公司每次开会都跟佳丽强调,原则上不允许她们跟客人外出失足。公司聘请的心理学讲师给佳丽上课说,要经受住花言巧语和金钱诱惑,咱们是卖艺,一次性快餐不如长期诱鼠,越让男人觉得难上手,他越觉得你金贵。曾经有豪客塞给有佳丽2万的小费,也不稀奇。就算一天只拿几百块,也可以买一车大白菜,挣钱要细水长流……公司严格控制佳丽,不怕警察查场子,只是担心她们被顾客带走包养,流失。培训一个才色具佳的艺伶需要时间,应该握在手掌心里长期挣钱。当然,这规则仅限于常客,某些特权人物例外——有钱有势的人永远在规则以外。

铜雀会环形大厅的二楼上有一排贵宾包房,不对外开放,只供东哥的客人专用。我是客户经理,彤姐的手下,直管V字母开头的三间顶级贵宾房。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晚七点报道,十分钟短会,化妆,巡房检查,然后等候贵宾入场,带佳丽进房作陪,席间轮流着到每一间包房敬酒,热场炒气氛,监管佳丽们的服务质量,接受客人的意见和投诉。我拿包房酒水消费百分之五的提成。贵宾房几乎每天都有宾客,上个月过年前,财务结算后得出包房平均每天每间消费12700元,我的收入扣除管理费后每天有近两千元,偶尔还有阔气的客人随手塞在胸衣里的小费。

我叫肖梦妮。高中时代,因为我的模样有几分酷似香港拍摄神雕侠侣的某女星,青春期发育大量分泌荷尔蒙的同学都叫我‘小龙女’。这绰号伴随了我许多年。操社会混夜场后,我在广州花30块钱办了一张假身份证,根据绰号谐音取了这个假名。我没有痴情人‘杨过’,但下身带着名叫‘尹志平’的生活给我的烙印。


楼主:钟原  时间:2012-03-26 12:52:52
第一卷 浮水 (3)

叶思琦是大厅佳丽。她见到我,从人堆里出来拉住我说,韩雪刚才来过。我拉下了脸问:“你借钱给她了?”叶思琦讪笑说:“她是在等你。你们都晓得,我穷得只剩口袋屎。”我有些疑惑:“这瘟神呢?没搞到钱,打都打不走她。”叶思琦说:“正好遇上勇哥跟着老板来了,她缠着勇哥要了一千块,跑了。”
“脸皮比屁股厚,造孽!”我赶往二楼去休息室上妆。

周明梅在休息室里叼着烟看电视,长腿肆无忌惮地翘着敞开。她是经理助理,每日例会和巡房检查已经结束,只等着宾客来临。周明梅轻飘飘对我吐出一个声音:“红人就是不一样,架子比彤姐拿得高。”我换好经理职装,正忙着抹脸画眉涂唇,心情超烂,懒得和她这种逛高档商场狂试衣服而不买的小人计较。“小龙女!赶紧去V99,东哥有贵客。”彤姐突然走进来,急吼吼地把对讲机打开拿给我挂上。我吓了一跳。“这么早?”彤姐说:“早到半小时了,老板在陪周哥和魏叔在包房打牌,扎金花。周哥输了十几万,你进去后讲话小心点,不要惹毛他。”

我点点头,心里一阵慌乱。魏叔是新区副书记,大老虎。周华是公安局副局长,官儿小着魏叔,但他有大伯却是省政法领导,上面有人气焰嚣张,他暗地里甚至敢跟魏叔扳手腕。我心里格登一下,惊讶今天是什么特殊情况,魏叔、周华和东哥,这三位新区的政、法、商界大人物竟然同时出现,坐在一间包房一起打牌。

我匆忙走向包房,心里不安,十分恐惧见到周华。他是警察,也是本市最大的带证件的流氓。去年国庆铜雀会开业,我新到会所在包房做实习服务员,周华来唱歌,酒喝过两杯,他说欣赏我漆黑的长发,叫我爬在他腿上,解散发束用头发摩擦他的下体。我慌说:对不起,周哥!我只是个服务员。周华反手一巴掌甩在我脸上说:“今晚你别动,让老子来服务你。”他把我按倒在沙发上,扯开我的旗袍裙摆就要从后面干我。我死命夹紧腿,挣扎无力,腰被周华快捏断了,疼得眼冒金星。运气好,东哥正好领着市建局的领导来包房敬酒,打断了周华的行动。周华将扯烂的内裤丢给我,抬酒敬客。我趁机跑出包房去到大厅,抱着刚走完T台秀的叶思琦瑟瑟发抖……但我猜错了,这样不安的情绪并非来至包房里面打牌喝酒捏咪咪的周华。半个小时后,我终于明白,一切糟糕的情绪其实来源于我鬼魅般的预感。这一晚,注定是一个让我难受的日子。

很古怪,V99贵宾包房外不仅站着恭敬的服务生,门口地上还垂首跪着一个男人。我进门时,男人抬头看我,面色凄苦。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是普老板。去年,我曾经在东城美丽会所上过班,当时娱乐界赫赫有名的夜场,他是大老板。
楼主:钟原  时间:2012-03-26 12:54:02
第一卷 浮水 (4)

包房的正厅空荡荡,KTV低声放着轻快的歌曲‘小白杨’,客人全部围在包房套间里的偏厅打牌。服务员跪在地毯上倒酒递纸巾,沙发上坐了一圈肥男瘦女。桌子上有三方扑克,散堆筹码,一个粉色筹码值五百,蓝色是一千元,黑色是一万元。我见到魏叔正抓了一把黑色筹码轻松地扔出去说:“好事成双。”看这局面,魏叔是大赢家,八成的筹码摞在他面前。两个身穿透视裙的佳丽一边一个挽着魏叔,娇笑翘指,劝酒喂他吃哈密瓜。大老板东哥和周华两人拿牌看了一眼又放下,似要非要的样子,估计牌面不大。

勇哥在厅门口站得笔直,见我进来,他转头对我微笑。他叫伍勇,外号叫‘青手’,单臂可以做引体向上,三根指头能捏碎铁核桃。他是东哥的得力亲信,当兵退伍后追随东哥多年,地位愈见高升,算得上是东哥的左膀右臂。东哥也曾是军人,二十年前,他在西南军区服役退伍后就一直留在省内做生意,杂杂拉拉整过很多门道,近些年却是从地产和娱乐业雄起。门口跪地的普老板名叫普家忠,是个从东北来淘金的老爷们。老普和东哥在生意场上明争暗斗多年,去年被东哥挤垮。他手下最大的夜场美丽会在一个星期内被东哥挖挖墙脚撬砖头,连锅端走九成的经理,带了全部镇场佳丽报到铜雀会,宾客哗啦一下也跟了过来。老普的场子里只坐了一群由伍勇带着的愣头青,面色凶悍,每晚不喝啤酒专恶狠狠盯吓顾客,他的场子每天亏损七、八万,硬顶到热闹的老年,撑不住冷冷清清关门。

我悄声跟伍勇说:“老普像杨白劳一样跪在门口,要死不活。”伍勇点头说:“知道!这老东西自从在餐厅吃饭见到魏叔后就一路跟着,下跪求公道。”我忍不住撇撇嘴,心生鄙夷。世上人情冷如秋风,活过半个世纪一直操社会的老爷们居然奢望公道?街边路人岂不是更可怜。老普心眼小偏不认栽,徒劳挣扎,殊不知有钱没钱,得势失势在朝夕,天是锅盖,地是火炉,人人都沉浮在滚水中被蒸煮,谁逃得过命?

我正要去敬酒,却被彤姐拦住。她小声说:“气氛紧,等过一手牌,他们歇气时再去。”我扫眼房间,感觉到魏叔、周华和东哥三人果然有些古怪。魏叔一人独坐东面,东哥和周华两人靠西而坐,场面僵持,不似打牌好像开会谈判。东哥笑眯眯,抱手抽烟。周华摸捏着身旁佳丽的腿根子,偏头斜视扑克牌。突然,他摔了牌,从女人内裤里揪出一根体毛扔在牌上说:“魏老大!你连拿了五手大牌。你想把我扒光?好啊!拿去,这一局我不跟你耍。”陪周华喝酒的是新来的10号佳丽,名叫文清。她被周华拔毛,疼得扭动腰臀,但嘴角一翘,忍痛又眉眼带笑。魏叔敲敲桌子,得意说:“钱是小绵羊,满山坡走来散去地溜达,浑身长毛哪里拔得完。”东哥摇摇头将手里的牌一合,说:“我也不跟了。今晚魏哥手气硬,我服!” 魏叔笑着看旁边的佳丽收拢桌面上的筹码后,捏了几个蓝色的賞给小妞,喜得她们为魏叔揉腿捶背、擦嘴抚胸。魏叔对东哥和周华摆手,说:“你们有心事,就别玩了吧?大家难得一聚,不如好好喝酒。”周华推开撒娇的文清,站起来抬酒饮了,哈哈一笑说:“不得行……酒要喝,妞要干,牌玩爽快。来!换一副新扑克重新洗牌。”周华抬眼对我看过来,勾勾手指叫我过去。

我先对魏叔叫了一声:“干爹”,又跟东哥打过招呼后,走到周华面前低头等着他指示。周华将文清拉到我面前,一把掀开她的短裙露出整条腿对我说:“小龙女!你号称铜雀会的第一美长腿,过来和我的妞比比,让哥开个眼界。”这个流氓警察原名叫周佑华,他嫌土气,去了中间一个‘佑’字直接叫周华。他人四十多岁,面皮保养得水嫩,只是眼角有点下吊。周华扣着文情的股沟子,荡笑着看我是否会主动将裙子撸起来比腿。我笑说:“女人的腿长不长,关键是看小腿。我和美女都是穿八分的高跟鞋,喏!我和她膝盖一样高。”周华伸爪捏了一把我的脚腕,说:“不错!腿是一样长,但她人比你高,她输了,罚酒三十杯。”文清被吓得脸色煞白。周华指着我,抬头对魏叔说:“老大!你所有的干囡里就小龙女中看,上床光摸腿,能玩半晚……哗!只是意淫就让男人热的要尿尿。要不这样,下一把牌,我们除了赌钱你也压上她。我赢了,让小龙女陪我一夜……老大放心,你的妞我不敢胡乱射,我只摸她的腿!”魏叔笑笑。周华逼问:“咋个?舍不得?要不我将这里的股份让给你?”魏叔“哦!”了一声,抬眼注视周华。

楼主:钟原  时间:2012-03-26 12:56:20
第一卷 浮水 (5)

恒天酒店归属招商局,据说东哥租用了二十年的经营权,除招商办公场所以外,酒店客房、餐厅、桑拿和娱乐会所全部由东哥独立经营,投资过亿装修改造,去年国庆节开业。市里的大小娱乐场都有官员持虚股,暗中关照,庙小有土地公,大寺有三清、玉皇和佛祖,否则没香火无功德,生意难于为继。我听周华这样开玩笑吹牛,立刻明白在铜雀会,他和东哥合作也有一份子,难怪老普的美丽会被抽空挤垮,公安还没露面,美丽转眼就凋零。不过,周华这流氓为人骄横,行事外露咄咄逼人,东哥和他合作恐怕是跟狼走夜路,猎到野味还好,捞空了怕是要剐身上的肉喂他。

我走到魏叔身前敬酒。魏叔没理会周华,和我聊了几句问候话。我在厦门过年,直到元宵节结束,今天才来上班,差不多有半个月没见魏叔,礼应敬酒三杯。我说:“干爹!我从老家带了些您爱吃的龙湖苏糖,还有中山路卓府那里的豆斑、芝麻斑和开元寺的酥蜜饯。我送去您家了,让干妈和您尝尝。”魏叔和我碰杯把酒干了。魏叔喝不惯洋酒,服务生为他倒的是五粮液。

周华听不懂我和魏叔讲的潮州话,新一轮重新发牌后,他不耐烦地抓牌慢慢搓开看。忽然,周华大叫一声:“等了一晚的绝世好逼啊!”他将牌扣在桌子上,把面前所有的筹码推出来,冲着魏叔说:“你老这把赢不了我。”东哥见周华气盛,提前扔牌不玩,品酒观战,他的牌只是三张杂花,Q点最大,实在难于拼斗。魏叔并不拿牌,直接要我帮他排出筹码,他笑说:“我看未必!”。周华咬牙问:“你不看牌?”魏叔点头说:“赌博靠运气,就像浓缩了人生,赢了是天命。”周华的脸色阴阳不定,说:“差你二十万,我再跟一手。”魏叔点头要我先拿两张牌给他看。我瞟了一眼,发现牌面分别是2点和4点,魏叔这手牌真霉,除非第三张是个3点凑成杂花顺子,否则真是小到极点。魏叔朝我笑笑,示意我推出全部筹码,他对周华说:“也不知谁大,谁牌好,干脆比比看?”

我整理完全部筹码,对周华报数:“一共五十六万。”

“只看两张牌就敢压全部。一个小对子?”周华点烟抽了一口,隔着桌子朝我喷烟气。他目光凶狠闪动,探察我的神情。我心跳加快,不自然地低头。周华笑笑扔了手上的牌,摇头说:“小龙女就算被操过也是满脸清纯,天生会装逼。我不跟了,你翻开牌给我看看是个什么鸟。”周华本想趁黑偷鸡,无奈牌面太小,仅有一个J最大,只得顺势投降。我翻开魏叔的第三张牌,是‘9点’,牛啊!魏叔这一手牌最大就是这张小9点,不料却吓退了两家。东哥惊诧,笑说:“你们都是高手,想不到我的牌最大却被吓软,最先跑了。”周华吃了暗亏,满面涨红,对我怒目而视,气得跳起来骂骂咧咧,他反手拽了文清倒酒,责令她立刻喝完三十杯。他放话说,今晚要把‘小文’的两腿撇开,狠操成‘小六’。
文清被周华强行灌酒,全身潮红,酒水淌了一胸脯。我和几个佳丽侧目不忍看,但始终没人敢出头帮她喝酒。

“年轻人稳不过老头子,但冲得勇。”魏叔笑着抬了酒杯走到周华面前,说:“喝酒!消消气。”周华耸耸肩说:“几个小钱,老子还没放在眼里。但干杯总要有个理由先。”魏叔说:“我知道你们一直惦记着股份的事。好吧!我加进来就是。”他指着桌子上的筹码对东哥说:“今年是我的本命年,你叫人换了筹码打一头金牛镇场子,咱们讨个吉利。我马上投钱给你。”东哥赶紧站起来,连连点头。他抹掉沉静,端着酒杯喜笑颜开。我看出来,东哥是高兴魏老大终于参与涉足他的圈子,今后他挣钱更高枕无忧。

两个月后,我才知道东哥不仅打造出一头重达3.6公斤的金牛,而且还新开了一家全市最豪华的夜总会,将旗下所有娱乐项目连成一条龙,声势浩大,要挣个满盆流金。

气氛陡然转为热烈,魏叔、东哥和周华三人相视大笑,走出酒吧到正厅唱歌,渐渐喝个眼热脖子粗。
文清醉了,软条条瘫在周华的腿上,任他捏着玩。周华兴奋地吼了一首“少年壮志不言愁” ,一句“何惧风流”收尾,他将吐沫喷进文清的嘴。他扭头见我皱眉,放下话筒一把拉住我,在我耳边说:“小龙女!我们打个赌。迟早有一天,你会被我插得叫唤哥。水路和旱道一起走。”我心里鬼火高燃。我对周华动动嘴唇,默念:“户初发玄元始,以通常感机救一切罪,度一切厄渺渺超仙源,荡荡自然清,皆成大道力以伏诸魔……”

周华问:“妈的!你念叨啥子?”我甩手转身离开,心里悲凉。我的额头疼痛,包里装了一个万元黑色筹码,但我一点都不开心。我对周华念的是《太上洞玄灵宝救苦拔罪妙经》,小时候,我奶奶超度死人用的,我听过记下来。

歌声喧闹,酒过三巡。东哥对伍勇耳语几句,然后叫我去包房外将普老板领进来。

楼主:钟原  时间:2012-03-26 12:59:41

第一卷 浮水 (6)


08年2月14情人节,我跟普老板在酒店上过一次床。当时我在美丽会做服务员。

那晚,很多人回家过年还没来上班,美丽会客人少,场子空。老普窝在卡座,和朋友酗酒吹牛,喝高了,他拍出一叠百元大钞用桌上的烛灯烧了,给旁边几个色友点烟,笑说,钱是天上火热的红太阳,最暖女人心,能让她们学夸父追日。他对我招招手说:“小龙女!今晚哥看不上任何一个佳丽,就带你走,开个价。”
我倒酒敬他,赔笑说:“大老板!你要我辞职啊!”
老普对我伸出三个指头,慢慢晃动。旁边男人起哄说:“三千呐?贵了!贵了!够买一头肥猪了。”
我摇摇头。老普喷口烟说:“小意思!我给三万。就一次情人玫瑰配对,不过夜。”人人惊呼,瞪大眼睛望着我。
我再次摇摇头,他们再次惊叫。
老普也不尴尬,脸上没有一点怒气,笑着对朋友说:“明白了吧!谁是我这场子里最牛逼的服务员,就是她,小龙女,独一无二的小龙女。”

二点半,店面打烊。我正在打扫卫生,收到老普的短信:“三万!我是认真的!”随后他附了一个酒店房间号。

老普是杆老枪,靠在床头端着红酒杯,看我哆哆嗦嗦脱光衣服,并不急于行动。他指指沙发上的一个手提袋说:“知道你要来,我特意准备了点情趣玩意。”
我打开袋子,里面有一套空姐服、一条开档黑丝袜和一双高跟鞋。

“这东西很配你的气质。”老普命令我:“穿上它,翘着屁股,自己爬上床。”我咬着牙齿,僵手硬脚,不会动。老普拉开登喜路皮包,掏出三万块钱放在床头柜上,拿眼睛看着我。我手掌冒汗,把心一横,换了制服,躺倒在他身旁。我肌肤羞红,有若煮熟的虾子倦曲在白色床单上,任由他用手指在我身上每一处地方游走拨弄。

老普居高临下欣赏着,边玩我,边跟我讲色情故事,吹嘘他过往泡妞的累累战功,就像女人喜欢拼命撇清过去以示自己贞洁。老普感到了我的颤搐,他将手指停在我的私密处有节奏地抚摩,从花蕾轮廓再到中间一点点深入。“暖暖的,很肉!宝贝你湿了。”老普拔出手指头在我面前晃耀白亮的体液。他裂嘴露出黄牙说:“啧啧!想不到,你这么容易就被我融化。传闻你是个冰美人,没男人,我很好奇,还以为你同性恋啊!”

我摇摇头说:“我天生克人,凡和我亲热过的人都会死于非命,我的第一个男朋友就是这样,和我上床后就被人捅死了。”老普舔着我腿根上的丝袜,说:“哦?聊聊嘛!我想听。”

我说,我的男朋友小七是一个倒霉的男人。在广州,他对我很好。小七带着CUCCI手表,穿G2000的套装,身上似有似无的香水味显示着他有种特别的品位,像钢琴师般修长的手指常常夹着一支‘万宝路’,职业经理一样优雅微笑。其实,小七只是一个道上的混混,专业收赌账。每晚八点后,他忙碌着去收‘六合彩’外围码和足球外围中间庄的手续费。 收入可观,但风险也高,他是被输急了的客户杀死。小七的肚子被刀捅了七八下,其中一处大概快要碰到心脏。他勉强走到街上,趴在垃圾桶上血流如注,胀鼓鼓的肠子从体恤衫里滑落……当时,我头疼,额头酸涨的厉害,正在出租房躺在沙发上听歌,莎拉布莱曼的,戴着耳麦,音量很大,但不知怎么,我总觉得有人在远处叫我,细小的声音,轻声呼唤“沙沙……”我起来打开门,屋外没人,就在我快要关门时,突然,有个恍惚的东西在我面前,无法看清,空空荡荡地飘在走廊,不能遮挡任何光线,没有黑影子……一瞬间,我猛然感到这是小七。我心里好像也不害怕,就是难过。我明白他已经死了。

老普坐正身体,点燃一支烟,品着酒,揉着我的胸,示意我继续说。

我说,去年在西安,有一个同我合租房子的小妞死了,大概就在晚上这个时候。她在迪厅跳钢管舞,但是个十分温柔文雅的妞,眼睛又大又亮,看见蟑螂,更是睁得很圆。我们都没有男人,一天夜里,我忍不住偷偷用腿夹挤被子,她趁着酒意钻进被窝搂我……我们爱抚过这一次后,她也死了。小妞的老家在兰州,喜欢吃面,更爱洗澡,最大的奢好就是回家舒服地泡在放满热水的木桶,打电话聊天、看时尚杂志、喝果汁、抽烟……那天晚上,当我看到她时,她淹死了,泡在花了她6800元积蓄买的的浴桶。她喝饱水,肚子鼓鼓囊囊像个临产孕妇。喝醉了最好不要泡澡,但一个大活人这么轻易就没了,我想也许是我的因故。

老普缩手弹弹烟灰,问:“你这么特别?咋会克人?”
我说:“这得从我八岁那年讲起。我八岁那年,1997年的7月1日……”
老普说:“刚好香港回归。”
我点头说:“但对我,那天只有两件事让我刻骨铭心。”

楼主:钟原  时间:2012-03-27 01:03:08
第一卷 浮水 (7)

那一天,太阳异常毒热,我和村子里的几个小伙伴在海滩上割碱蓬草。碱蓬是一种耐盐碱植物,泡在苦涩的卤盐水里顽强生长。把它割断摊在烈日下暴晒晾干,堆在厨房燃柴火。我家穷,没钱买煤,一日三餐生火做饭都是烧柴草。三、四岁后,我每天要做家务农活,捡柴草、洗衣、煮饭、照看妹妹……我记得,那天我割草时发现一个漂流瓶躺在沙滩上。海滩白茫茫荒凉,漂流瓶被海浪冲刷着滚动,折射出闪亮的七色光彩。

为了抢夺漂流瓶,我跟伙伴撕打。我固执地认为漂流瓶是我第一个发现,它属于我,虽然当时我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我无数次被高大的男孩子推搡倒地,头发乱了,衣裤被扯破,但我依然倔强地去抢漂流瓶。发疯一样,我握着镰刀,挥舞冲向人堆。他们害怕了我这个野性大发的小姑娘,呼啦一下轰散,远远躲避。手拿漂流瓶的男孩边跑边咒骂我:“烂鬼逼!”他一扬手,将漂流瓶摔碎在乱礁石上,一溜烟逃走了。

我坐在沙地上大哭。不知为什么,看着破碎的玻璃渣闪闪发亮,我难过极了。这一天,我8岁零一个月。也是在这一天下午,我妈杀人了,提菜刀砍死了我奶奶。

我家原本很普通,在一个靠海的破村镇。贫穷,没有耕田,超生。镇上的街道狭窄,终日飘荡着鱼腥味,拥挤着来来往往嘈杂的人。我家三代共二十七口人住在一座有庭院的老宅,两层楼,六间破房。我和姐妹表兄表妹隔着布帘子睡高低床,我们每天清晨轮流提着沉重的尿桶去厕所倾倒和洗刷。但我家有一个在村镇上远近闻名的灵媒,也就是神婆,她是我奶奶。镇上有人家逢凶遇灾,就会提着香烛、贡品,怀揣红包上门来请神。在我遥远的记忆里,家里随时升腾着呛人的香火烟雾,缭绕着念咒诵经声。这样的声音和烟味从来没有在我的脑海里消失过,让我难受、恶心。镇上的小孩几乎不跟我玩,她们远远地躲开,骂我“小神婆、烂鬼逼”,咒我脏嘴鬼眼。

我不喜欢奶奶,但她更加讨厌我。在我老家,屋里的丫头天生不被重视,被喝来使去,随意打骂,不满十八岁就急不可耐地嫁出去,去到婆家也是做牛做马,没有个好日子。从小,奶奶不正眼看我。她常伸出干瘪的手爪用指甲狠命掐我身上最嫩的肉。我的小腿肚上有一道丑陋的伤疤,是奶奶用火钳打的。当时,火钳放在火炉上,奶奶顺势拿起来抽打我的腿……好疼,我的皮肤被褪下来一层,粘在火钳上冒烟,散发出焦肉臭味。

那一天午后,我从海边回到家困觉,醒来后走出房间,我突然看到奶奶站在我妹妹的摇篮前,正用一根钢针慢慢地刺进妹妹的后脑勺。我惊叫,奶奶惊慌失措地冲过来扭住我的脖子,用针刺我。血水顺着我的脖子流下来,巨大的疼痛。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奶奶要杀了我。”这时,我妈刚好跨进家门,撞见。她冲过来推开奶奶,惊恐地抱着我,颤抖着手摸我的头,拉起我的头发似乎在拿什么东西。透过房间衣柜上的镜子,我看到一辈子都忘不了的情景……一根明晃晃的钢针插在我的头颅上。

这根磨得尖锐无比的针几乎碰到了我的脑浆。

我忽然明白,我曾经有个姐姐是怎么夭折的了,是奶奶悄悄地将一根又一根的大号缝衣针扎进姐姐幼嫩的颅骨,脖颈、胸腔、肚肠……我姐姐被活生生疼了折磨死,但外表看起来却安然无恙。在我偏僻的家乡很重男轻女,常有人家将女娃送人、卖掉,虐待,随意打骂,但用这种残忍的手段杀自己亲生孙女也只有这变态的老神婆才做得出来……我恨死了奶奶……杀人的场面很骇人,想不到一个看上去柔弱的女人会爆发出巨大的力量。

妈妈抓了把菜刀提在手里疯狂地扑向老神婆,刀子挥下去,喀嚓一刀就将老神婆的手臂砍断,掉在桌子上喷血。尖叫……她们抱成一团,摔倒在地上滚来滚去。下意识地,我扑过去抱住老神婆的腿,狠狠地咬,用尽所有的力气撕咬。妈妈翻过身骑在老神婆身上接着砍,速度很快,一刀连着一刀。碎肉血水到处飞溅,我的头上全部是黏糊糊的血肉,耳边响着巨大的声音,像在劈柴砍木头,噗通、噗通,听得我的牙酸。

最后,妈妈扔掉菜刀哭叫着跑出家,跑过海边的礁石,再也没有回来。爸爸找了几个月都没有找到她。妈妈不要我和妹妹了。我想,我妈也许重新回到了海里,她本来就是从那儿来的。

妹妹摔在地上,哇哇大哭。我望着血红,瘫坐着,害怕到麻木,不能动弹。污血流淌,粘在我的手上、脚上、脸上,冰冷刺骨,全身像爬满长恶心毛虫。这时……这时,我看到一幅更恐怖的场景。老神婆竟然还在蠕动,没有死透,她翻过身,脸对着我一点一点爬过来。没有了小半边脑壳,老神婆满脸血肉模糊,剩下的一只血红的眼睛,一睁一闭,瞪着我……我害怕极了,不能动,就这样等着她逼近。恶心的臭,滴滴答答流血……老神婆用剩下一只残破的手臂在地上摸索,想重新拿起粘在血地上的钢针……她不停地抓,滑来滑去仍然在抓……当然不可能拿起针,她断指像酱卤鸡爪一样散落在地上,恶心,骨松皮软。

老神婆摇摇晃晃坐起来,突然扑在我身上,紧紧贴着我的脸。她嘴角流着黑血,开始不停咒骂我。我竟然没有晕倒,那一刻,身体仿佛不属于我,意识却偏偏清醒无比,我记得每一个细节,听到她诅咒的每一句话。毒咒从她残缺的唇舌齿缝中狠狠地喷出来……她咒我妈,咒我,诅咒我的一生……断断续续,顽固地咒骂着。吐完最后一个字,老神婆伸出剩余的一根指头,重重戳在我的前额上。

她破碎眼珠突然掉下来,连着一根肉筋,垂在我的脖子上来回晃荡……

我的额头上被老神婆印了一个血指纹。我昏迷了好久,毒咒声在我的梦里回荡,恐怖异常……从那天以后,我常常梦到无数根闪亮尖锐的缝衣针,密密麻麻刺在我的头皮上,扎进指甲缝、瞳孔、阴户、骨髓……飞越一片坟墓,我看到无数墓碑,上面刻满一个个名字,我的亲人、朋友、爱人……她们和他们,静悄悄躺在地下。银色月光闪耀,腐烂气息竟然发出声音:“等你,等你,等着你……”

家里人将老神婆的烂肉断手缝好扔进棺材。她很安静,躺在堂屋几天,夜里不再打鼾、骂人,也没有敲打棺材,安静地散发出恶臭,直到烂完皮肉。她没有变成恶鬼,对我追魂索命,但我家里开始死人,每一年都要死一两个。

第一个死的是我的大表哥。他才十六岁,在采石场上班。他最会疼我,每次收工回家都会为我买话梅冰糖、漂亮的书包、发夹……但那天他出门后却再也没回来。似乎是一个意外,他爬进碎石机的进料口去清理残石渣,所有电源已经关闭,总共三处开关都拉了闸。突然之间,碎石机却莫名其妙启动,强悍的转轮瞬间将他吞噬……他全身没有一处地方是完整的,鲜血和碎肉从碎石机出料口喷溅……紧接着,我的二姑妈也死了。她被诊断出癌症晚期,在医院痛苦地躺了两个月,医生每天不停地用针筒穿刺她的肚子抽出脓液,但徒劳无功。临终前她全身肿得像口肥猪,肚皮涨得极薄,几乎可以透过皮肤看见里面黝黑的内脏。下葬前棺材盖都合不上,需要几条壮汉发力下压,发出一声难听的爆响。

三姑妈、大姑妈、姑父……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我,无不例外地死亡。车祸、溺水或生病……他们似乎都是死于意外,但世界上有多少家庭会有这样的遭遇?我和普通人一样吗?一样的平凡,有血有肉,喜怒哀乐,面朝光亮,身后就有人影,不出意外可以在世上活几十年?不!也许下一刻,我走在马路上就会被车撞死,吃东西不小心被噎死,沉在水里淹死,睡在床上,屋里电线短路或者煤气泄漏突然起火,在睡梦中被浓烟呛醒,很快被灼热的高温烧烤,皮肤焦硬脆裂,呼吸到火焰,无法呼喊堕入黑暗……我额头上的血指印溶入骨肉,我的头顶上爬着一个厉鬼,看不见,但我能感到它冷冰冰紧贴着我的头皮,死神颤动尖尖的瓜子随时将勾走我的命……

“噢!酒上头了,好困!你走吧!改天聊。”老普侧身背对我睡了,很快就打鼾。

我慢慢爬起来穿好自己的衣服,拿了床头柜上的三叠钱离开。勉强走到酒店楼下,我扶着墙呕吐,晕头昏脑,吐出了苦胆水。


楼主:钟原  时间:2012-03-27 13:52:27
第一卷 浮水 (8)


老普跟着我走进包房,面如死灰,哆嗦着嘴,望着旁若无人唱歌的魏叔。
伍勇拍拍老普的肩膀,示意他先到偏厅等。我倒了一杯热茶跟过去,才进门就看见伍勇挥掌砍在老普的后脖颈上,击晕了他,扶着他横放在地板上。

伍勇关上偏厅的门,从沙发上拎了一个靠垫按住老普的后脑勺,叫我把桌子上的烟灰缸抬给他。水晶烟灰缸有一指多厚,重约五、六公斤,伍勇单手提了高高举起它,尖角朝下,隔着靠垫猛敲老普的头,发出古怪、沉闷的声响。
连续击打了十几下,伍勇将老普翻过来平躺在地上对我说:“毛巾。”
我赶紧跑出房间找服务员拿了一块厚毛巾回来。伍勇把面色酱紫的老普拉到沙发上坐正,用毛巾捂在他的口鼻上,猛地一拍他的后脑。我看见老普紧闭的眼皮抽动了一下,脸色慢慢恢复红润。蓦然渗出一些暗红的血,渐渐浸湿白色的毛巾。

伍勇把血巾扔进垃圾桶,拿抽纸擦净老普的口鼻。他没再流血,鼻腔里有一些黄白色的粘液,像是脑浆。

“死了?”东哥踱步进房拍拍老普的脸。伍勇擦擦手,说:“离鬼门关还差半步。几天后他就会醒过来,不过基本是个白痴。我通知了弟兄们过来抬人,买了夜里十二点的卧铺票送他到长春回老家。”
东哥笑着拿一杯酒泼洒在老普头上说:“醉了!醉了!人醉一辈子也是好。苏格拉底说过,一个忘记过往的人才会有幸福的将来。至少普老板的大老婆应该很高兴,他终于肯回老家安度晚年。”东哥的眼神略微兴奋,他对伍勇说:“真痛快!办完事,你也过来喝几杯,高兴!”

一刻钟后,老普被伍勇带人架走,一切恢复平静,男人们继续歌舞酒色。

我以为今晚还是照常醉生梦死,但接下来又发生了一个意外,让我措手不及,就像突然而至的死神,生活中总会发生一些让人难受的变化。

一个年轻人进来包房,魏叔居然站起来和他热烈拥抱,隆重地跟东哥和周华介绍说,这年轻人叫仲云展,是他的潮州老乡,远亲侄儿,刚从广州坐飞机赶来凑热闹,今后打算在这边做事求财,特意叫他过来拜会两位大哥。
东哥抬酒和年轻人干杯,夸赞说:“潮汕商人遍布天下,无利不往,精明,但讲意气。这位小兄弟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
周华则笑说:“操!原来你是吃鲍鱼海参喝鱼翅海龟汤长大的,难怪模样比老子还帅,来抢钱又抢女人?”
年轻人拱手说:“岂敢!早听阿叔讲,周哥一表人才,豪爽耿直,是深山猎豹,男人中的吕布。小弟以后跟着你有酒喝有肉吃,请多多指点。”
周华来回前后耸动屁股说:“还有逼干!”几人哈哈大笑,碰杯齐饮。

“是他?”
我看清来人的模样,手脚顿时冰凉,耳朵嗡嗡直响。我想悄悄闪出包房,但全身僵硬发麻,动弹不了。若有所感,慌乱中,年轻人的视线捕捉到我,目光陡然尖锐,灼灼望着我。

魏叔指着年轻人要我敬他酒,叫他展哥,说都是潮州老乡,讲情义,以后有事可以托他帮忙。我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指抬了酒杯,望着他笑:“阿展!你……”
我勉强喊了一声,再也说不出话。我本想说:“好巧!世界真小,你有点瘦了。你忘记我的模样了吗?你结婚后过得好不好?我差点死了……我以为我们再也不能见面……”但这一堆话哽在了我喉咙,乱麻麻地塞成一团。

我使劲抬高酒杯,拼命咬着牙对阿展笑笑。我想我的笑一定很古怪、难看。

“怎么?你们认识?”魏叔惊奇问我。
我努力保持平静,说:“感觉时间很远了,06年,我和他在广州见过。”
周华笑说:“小龙女!看你风骚动情的脸,我赌你们肯定劈过腿吧?”
我避开阿展的目光,偏头盯着周华,深深喘气,忽然间我恢复了理智,觉得一切可笑至极,无所谓,我点头说:“是啊!他结婚前一晚还和我玩了个通宵。我们一夜七八次,爽到眼冒金星。”
周华眉毛一扬,哈哈大笑,用力拍着阿展的肩膀说:“小兄弟!你艳福不浅,千里之外还能巧遇老炮友,缘分呐!来!为了昨‘日’重现,来‘日’方长,你们应该一起连整三下交杯酒。”
阿展凝视着我,皱皱眉,但很快又微笑,脸上露出酒窝。他离我很近又很远。2年零8个月没见面,他的眼角纹路深刻,目光更加稳成。

我低头在茶几上排出六个水晶杯,拎起酒瓶把40度的MARTELLXO酒液注满酒杯,说:“要喝就喝纯酒。一年时间算一杯……每人三杯。”
阿展按住我的手。
我甩开他,抬起酒杯,一口气把酒喝干亮杯见底。辛辣的酒液呛到我,水雾弥漫上眼角。阿展没有再言语,靠近我,伸手搂着我软弱欲坠的腰,也抬起杯子慢慢饮完酒。他手掌还是和从前一样温热有力。

我强忍翻涌的酒劲,再次抬起一杯酒,在众人的哄笑嬉闹声中,在夜场佳丽环绕、豪客流氓云集、金碧辉煌的房间里,我亲了亲阿展的脸,和他相拥着把酒一饮而尽。

灯光璀璨,酒气翻腾。一时间,我天旋地转晕眩。

人的头脑很奇怪,在某一刻,一支烟、一杯酒的短促时间,竟然能回忆起许多曾经过往的事。乱纷纷的场景轰然涌出来,拍碎了我的意识,淹没一切。我恍惚回到从前。

楼主:钟原  时间:2012-03-27 16:33:36
第一卷 浮水 (9)


2005年夏末,我高二辍学离家出走。

事发突然,我逃课回家去偷钱。我爸习惯把家用藏在衣柜底层,通常有五、六百的钞票,我想摸两张后去溜冰场玩。我推开我爸的卧室,却撞见他边看着录像正用手前后套弄下体,脑袋上顶着一条我的内裤,双眼迷离,口中咴咴叫唤。我爸羞怒,提了扁担追打我,一直把我从家里撵出村镇。
我在同学家躲了一夜,第二天回去全部摸空他的钱,收拾一个小包远走广州。我狼狈、匆忙,没来得及和跟小妹见面,一个人悄悄跑了。

谁能想到,我和父亲竟会以这样尴尬的方式离别。

我的亲戚在数年内死光了,老宅显得空荡荡的,只剩我、我爸和妹妹三个人。我爸很消沉,沉湎赌博和喝酒,几乎每天都喝醉,殴打我和小妹是家常便饭,有一段时间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让我们自生自灭。我带着妹妹到河边扒开茅草找鸭蛋,去街边菜摊地上捡烂菜叶子,跟鱼贩子要小鱼小虾吃,去同学家蹭饭……直到我妹妹读小学,我爸才恢复一些正常,他戒赌,较少喝酒,开始做些小生意,攒钱供我和我妹读书,但他一如既往地打我们,一不高兴就狠命打。直到我读初三的一天,我还手,闷头握爪和他对攻,他步步后退才悻悻作罢,恶狠狠地瞪我,气喘吁吁。他老了。


我妹妹很乖,成绩一直很好。我却坏了,边上学边在校外鬼混,成天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我十六岁进入社会,有人说我老练、早熟,看透了一切似的,就像核桃不敲碎不知道里面的果肉是新鲜还是腐烂。
我笑而不语,酸楚想,一个女孩从三、四岁起就会煮饭带小孩,洗衣服、念经跳大神,看男人打老婆,隔着墙壁听姨娘叫床,看妈妈砍杀奶奶,饿着肚子上学,被男同学扯头发掐屁股,打群架,抽烟,看色情口袋书,逃课去录像厅,躲在教室后排和男生亲嘴……她还纯个屁?

社会是下水道,人如大便,离开学校这个马桶后走得越远才知道什么是越腐臭。

回家无退路,我在番禺一间中介所上缴两百块,开始了我的第一份工作。在一个工厂小作坊,我做接线员派单,公司包吃包住。和我同宿舍住着一个女孩,叫晓燕,她已做了两年,算是老员工。我发现晓燕和老板偷情是半个月后。
老板姓柳,30岁,开一辆吉普车,脾气暴躁,对女儿的要求很高,业余时间常陪女儿打乒乓球,他希望以后女儿能像王楠成为冠军。女儿打的糟糕时,他会将球板猛砸向她。我和晓燕睡在在办公隔出来的一间小隔屋,两张床中间拉一布帘。一天晚上,老板突然买一大堆火锅料跑来和我们慢慢煮吃,到半夜,我熬不住先睡,渴醒想上厕所时,我听到隔壁床上发出一阵阵哼叫声。我吓一跳,出于好奇,我拉开布帘一角,透过蚊帐,我看到两个叠在一起耨动的身影,朦朦胧胧。轻轻的一瞄,让我心跳厉害,一晚上没睡着。

半年后我辞职,期间忍受了多次他们的夜晚操火锅。我痛恨火锅,害怕失眠,但不知为何,在以后的情欲时刻,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湿润在对那个场景的回想中。

随后,我去了一间服装专卖店当营业员。忽然间,我找到工作的激情,或许是好强的性格激励着我,短短三个月时间,我精通服装搭配和销售技巧,业绩激增,我升职成店长。

国庆节前,我打电话将韩雪叫来,和我一起上班。韩雪是我最投缘的初中同学,她没读高中就四处去鬼混,她的父母离婚,她爸贩毒被判死缓,她妈带着她弟弟改嫁去汕头,不再理会她,说直白点,就是遗弃。我一直很疑惑韩雪没家没钱是怎么生活的?

韩雪的长相有若混血儿,瓜子脸俏鼻头大眼睛,她比我矮半个头,但身材霸道,散发着像男人样逞强的脾气。我们都是叛逆又自傲,天生的小姐脾气丫环命,以至于我和她在互相依靠,又暗自对立,冲突尖锐激烈,永不向对方低头认栽。我是韩雪的影子,她也是我的影子,恶心的形影不离。

韩雪来广州找到我后,我们换了个好住处,租了套2室1厅的房子。我们住一间留一间挂在网上寻同性合租,想省点钱。最后来了一个四川女孩,她叫叶思琦。她比还我小一岁,但已在广州做酒吧服务员一年多。我惊讶叶思琦的漂亮也诧异她的经历。
叶思琦留着一头飘逸直爽的长发,眉眼清秀,说话温声弱气,喝醉后眷成一团猫样睡,让人怜爱。我们住的这条街上有一个偷单车的惯贼,有一次,这小贼突然跑到叶思琦面前害羞说:“美女!你好靓,交个朋友吧!”我和韩雪常拿这件事来调侃叶思琦。自然而然,我们三个也就是这样成为朋友,刺猬一样耸着毛,小心地依靠在一起。

楼主:钟原  时间:2012-03-27 16:48:38

第一卷 浮水 (10)


因为叶思琦,我和韩雪开始去她上班的地方玩,一个名叫‘洛城’的酒吧消遣,透过酒杯看形形色色的男女。而更多的时候,我们则在关店后的深夜坐在门口阶梯上发呆,无语坐几个小时,呆看来往的车辆。空虚,消耗着像神经病般的青春。我们年轻精力旺盛,经常无所事事折腾到半夜三更才睡,第二天又很早起来上班。

叶思琦在酒吧其实是做“酒推”,当时一种新兴的陪酒职业。无聊活着的男人比较多,有些没有经济条件去夜总会玩小姐,便来酒吧消费,但在酒吧几个男人也不可能干坐着喝酒,酒吧因此兴起靓女陪酒服务。
每家酒吧的格局都差不多,中央设一个很大的吧台,吧女站在台里陪客人喝酒玩色子。吧女年轻靓丽,卖一瓶啤酒拿提成两块钱,红酒十块,洋酒是二十块。机灵、酒量好、调情能力不错的女孩每个月能拿到五千左右的酒水提成。但酒量再大酒是无限,吧女们常常喝到去厕所扣喉咙猛吐。

叶思琦的真名叫叶淑芳,老家在靠近重庆的一个江边小县城。她自幼就会游泳,能横渡嘉陵江。她身材修长,腰肢细软,全身唯一的小缺点是手指骨节粗大,翘起来像泡鸡爪,跟我一样,这是从小做家务劳动导致的指骨变形。

叶思琦有几个兄弟姐妹,她父亲在工地上干活落下遗症,常年生病卧床,她母亲有轻微精神病。家里穷得养不活老鼠,叶思琦小学五年纪辍学,居然不认识多少字,真不知道怎么读的几年书?因为我初高中都是班长,自我感觉略有文学修养,有些鄙视她这个缺陷。叶思琦很认可我,什么事情都言听计从,我甩个包子出去指引方向,她就埋头跑,从来不问为什么。唯有一次,叶思琦擅作主张悄悄干了一件可怕的事,把我气得一脸惆怅。

叶思琦比我顾家,15岁离家到过很多城市,在工厂和餐厅打过工,从福建,江西,湖北走到广州。每个月,叶思琦都会将大半收入寄给家里,她家里人从来不问她在外头可安好,月底就急吼吼地跟她催钱,家里子女太多,兼顾不过来死活,能挣钱就行。
叶思琦性欲超冷,说被男人碰会难受,绝少像我和韩雪一样热爱男根。这让我怀疑她童年是否被男人侵犯猥琐过。在酒吧混,叶思琦只卖过一次。碰巧遇到一个小老板无聊来泡吧,看中耗上她,听说她还是处女后更加上劲,夜夜来喝酒,他将脸上的肥肉堆在吧台上,冲叶思琦含情脉脉吐露迷人的芬芳。其实时间敌不过金钱,当老板快要熬成鱼干绝望时,随口问叶思琦:“五千块,跟我去开房好吗?”叶思琦竟然毫不犹豫地成交,坐上老板的破桑塔纳去一个房费60元的破旅馆开房破处。

回家后,叶思琦躲在卫生间悔得哭了半夜。
她不肯满足我们的好奇心,讲老板是怎么整她,半点细节都不吐露,只是说,被家里催钱催到头晕了。但我看到厕所垃圾桶里饱含眼泪的纸巾堆积如山,还埋着一叠血迹斑斑的草纸,真惨!

第二天,我和韩雪跑到超市买了一盒鸡蛋,一天内把鸡蛋全做了给叶思琦吃,煎的,煮的,蒸的,反正能想到的招都用上。韩雪慎重说破处伤元气,一定要让她吃完。结果从天以后,叶思琦再也不跟男人上床,也不吃鸡蛋,见到就想呕。她也很够意思,没把钱全部汇给家里,留了一些请客,一个月内我们吃饭,抽烟,泡网吧都是她买单。

2005年底,圣诞节。我遇到了生命里第一个男人。
我叫他小七。他是我在网上淘来的男人,26岁,1米8的个子,不胖也不瘦,看似像公司高级主管。他的时尚手表、套装和男士香水味让我丝毫没怀疑这个男人的品位,当后来当知道小七是个古惑仔后,我吃惊不已,感叹现在的黑社会真他妈文明。

楼主:钟原  时间:2012-03-27 16:55:04

第一卷 浮水 (11)


下班后常去酒吧找叶思琦玩,我习惯了灯红酒绿的生活,习惯男人的甜言蜜语,也习惯他们的挑逗。终于在某天,我突然很想找个男人尝尝味道。“火锅”和言情书让我对性事无比向往,臆想中欲仙欲死的感觉冲击着我的脑袋。生活的感觉太压抑,我想捅破下体喘口气。

差点忘记,我初二时已经破了。有一次,我跟韩雪去录像厅熬通宵,她嘲笑我不会自摸,就认真地教我边看《玉女心经》边扣摩小沟沟。从来没有的强烈快感,哗啦喷涌,好像下水管爆裂。录像屏幕上的女人在娇喘中死去时,我压制不住呻吟,达到兴奋顶点,晕乎乎地抽搐,把该死的手指头齐根插进去了,血迹斑斑。我害怕,拉着韩雪跑出录像厅。
一连几晚噩梦不断,我总是梦到无数根钢针刺进我肚皮、下阴,亮闪闪,邪恶无比。我大声喊叫,在床上挣扎,满头大汗,鼻子似乎闻到一缕香火味,黑暗中,恐惧将我紧紧包围。


小七坐在我对面,手指夹着一支万宝路香烟,心不在焉。我和他之间的对话简单无趣,枯坐着喝着酒,网络上的熟悉并没有让我们直奔主题去开房。

小七可能看出了我的紧张,他一直在微笑,懒洋洋的。我假装入迷听着爵士乐心怀鬼胎地打量着小七,胡思乱想,猜测着这个男人的体格以及他的性能力。我问小七:“像你这样的男人,生活应该比较小资,怎么会觉得寂寞?”小七呆滞片刻回答:“寂寞与生俱来,和生活无关。现在你还小,不能体会,再过几年你就有感觉,生活貌似多姿多彩,但仔细看,我们无非也就是每天在吃吃喝喝地等死。”

小七的话让我深有感触,立刻想冲到马路上撞车自杀。生活带给人于酸楚和无奈,即使你明白,不喜欢,你也无力去改变它什么。

熟悉小七后,我发觉他是一个没有是非,不明对错的男人。他没有政治观点,淡漠社会,却绝不世故,像游戏机里面的街霸,外表虽然勇猛,内心却有若孩子一样单纯,无所谓,简单地活着,但很早就失去了活着的热情。小七除了看动漫书几乎没有爱好,但我也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喜欢动画片,虽然他去收赌账时,西装口袋里习惯装着《灌篮高手》和《哆啦A梦》等等漫画书,他坐在地铁或公交车上一页一页地翻看。有一次,小七告诉我,他最想躺着什么都不做,一切由机器猫打理变东西给他。我猜,小七最大的喜好就是什么都不用操心,想静静地休息。

我和小七在一起,很多时候,我们都不做爱。他抱着我醒着躺在床上,任凭时光滑过我们的皮肤,一寸一寸地溜走。房间火热,只听到电风扇呼呼啦啦使劲地吹,我和小七思维迷糊,整个人陷入一种情绪,莫名空洞。

小七人很好,第一次带我去开房,他笨拙的抚摸让我心跳,认为他也是处子。那天我正好穿了一件前开式的胸衣,小七长时间地在我身后摸索搭扣,解不开。情趣忽然褪去,我有些紧张害怕。胸膛感觉到我的泪水,小七停止动作把我扶起来,为我套上体恤搂着我睡觉。

很久后,我才明白这个动作意义重大,遇到过脱我衣服的男人多了,但唯有小七为我亲手穿过衣服。

我试着把两只手环住小七的腰,让他更贴近我。世界太冷,拥抱能让我们感受到短暂的温暖。烟花绚丽,一闪既逝,许多男人给我过的感觉是温暖后的空虚,让我明白,在空中绽放的灼热不属于我,体温冷却后,看到一张张陌生的脸孔,男女之间无语僵硬的气氛,像刀一样刺痛着我。通常我和男人 温存后,都选择独自逃离,重回到属于我自己的角落。

我以为能遇到小七也算快乐了,就算让我死了也该满足,但当时我绝对没料到小七会突然暴毙。那天已临近年关。
楼主:钟原  时间:2012-03-27 17:04:16

第一卷 浮水 (12)


地下博彩都是事后结账。每逢星期二、四、六晚上八点半的开码时间过后,小七就去找投注人,按照电话下单投注的输赢情况收或给付现金。类似小七这样的收注人有很多,他们游走在城市夜幕下,信誉优良,计算数字精准,像公司会计。那天是一个意外,投注人是小七的老熟客,他是外贸公司的高管,但他老婆还是嫌弃他挣钱少,跟一个满身臭汗的香港货车司机偷情跑了。投注人想一夜暴富,借钱下了重注,却赌输了。他找了柄三棱插刀把老婆叫回家打算捅她几刀,这场景正巧被小七撞见。小七拼命抱住投注人让女人跑了。投注人有些癫狂,用刀狠狠捅了小七……

在派出所录口供,我很难过,恍恍惚惚,但并不仇视痛哭流涕面如死灰的投注人。小七应该也不会恨他,正如小七喝酒时和我说过的一句话:“社会好似一杯‘血腥玛丽’鸡尾酒,人人沉浮在五彩斑斓的酒液,但身处层次却不同。有的人是酸柠檬汁、柳橙汁,或甘甜的番茄汁,但更多的人都是被浸泡在辛辣的苦艾酒和伏特加酒里,皮焦肉烂。”

小七还说,他无所谓生死,无论富贵和贫穷,没人来到这个世界后,有谁能活着离开。

寒冷由心至全身,我看到镣铐加身的投注人跪倒在地,面孔扭曲,发狂哭喊着:“我没钱,买不了一包泡面啊!生不如鬼……”


小七来历不明,好像没有亲人,他死后第二天很快被拉去火化处理。韩雪陪我去火葬场送他。望着小七的尸体被推进火炉,我的前额突地剧疼,刀锯针刺般痛。我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火焰里尖叫嘶喊挣扎,灵觉仍存,却被挫骨炼髓。

在洗手间,我用冷水洗脸,抬头望见镜中人脸色苍白,失去血气的前额赫然有一点通红,隐约像个血指印……透过镜子,我看到自己的眼珠白上暴了一根骇人的血丝。我恐惧颤抖,正要伸手去揉,突然,我看到一个透明的人站在我身后,空空荡荡恍惚飘着,他没有黑影子……小七走了,他在同我告别。

过了很久,小七似乎还陪伴在我身边。店铺打烊后,他像往常一样来接我下班,帮我拉卷帘门。我按动电视遥控器看意甲,德甲,西甲,英超……任何足球赛,他似乎也坐在我身旁心不在焉地观看,跟我讲解……直到一天早晨,我睡醒,伸手摸到身旁空空的枕头,我感到强烈的孤独,很想我小妹了,我决定打电话回家给我爸。还有几天就过老年了,我不知道该不该回家。

拿起手机的一刻,电话突然响了。遥远的电话那头,一个陌生的男人用淡淡的口气说他是警察,然后他告知我:“你父亲死了。”

楼主:钟原  时间:2012-03-27 17:11:10
第一卷 浮水 (13)


2006年春节,1月28号是大年三十,也是我爸死后的头七之日。
早晨十点,我看着帮工们将我爸的棺材下葬,埋土、垒坟和立碑,然后付钱酬谢他们。过年抬死人十分晦气,酬金要比平时多付三倍,额外再给一个红包冲晦气。人群散去,我和妹妹在坟地烧香。妹妹哭了一塌糊涂,叠不动纸钱,她也是可怜,从此后,除了我,她就无父无母再也没有亲人。我抬头望过去,一片坟头密密麻麻全部是我的亲人,他们在地下寂静躺着,不会再发出像从前挤在老房子时的吵吵嚷嚷声。

老宅空了,全部人走干净。一个接一个地离开我和妹妹,无不例外地死亡。

我爸同样是意外身亡。那天清晨,他打开餐馆的门准备生火炼油,不知为何,他撞翻了自己亲手加热的油锅,被炙热的滚油活生生烫死。我很奇怪他还去那里干嘛!家里的餐馆除了陌生路人,已经很少再有顾客上门,价格再低,味道再好都是门可罗雀,生意难于为继。我听妹说,死前那天深夜,爸爸一直在喝酒,眼睛血红,唠唠叨叨低声咒骂,然后用撑蚊帐的竹竿抽打她,打断了杆子又继续喝酒。他喝了一个通宵,提着酒瓶在庭院里徘徊,整夜摇摇晃晃,身影孤绰。

从坟地回家,我牵着妹妹的手走过小镇,人群躲避瘟疫一样,闪在一旁侧目看着我们,目光厌恶、惊恐。他们惧怕我家有恶灵缠扰,人霉家破败。我不在乎,照常买菜回家祭祖。我在空荡荡的厨房里忙活,做了美味佳肴摆满桌子,有发菜蚝豉炖猪手、清汤蟹丸、蒸鱼、炒蚌,还切了下酒的卤鹅。

我倒啤酒给妹妹,说:“你读六年级了,可以喝一杯。”妹妹又哭,我骂说:“哭个屁,好好吃饭,看你瘦的像根豆芽。”我心疼小妹,在过年期间不停地换着菜式做饭给她吃,陪她说话陪她玩。我心灰意冷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轮到我们死,去阴间和家人团聚?我们只能活一天算一天,好好过。”

老年结束了,元宵节后,我约好一个贵州人来看房子。我们通过中介认识,这贵州老板在潮州做副食品批发生意,他打算在我们镇上开一个分店,我家临街的这个小铺面正好合适他卖米卖油。贵州大叔逛遍了老宅里里外外,神色满意。我家虽然破旧,但我才开价十六万九千块,卖这带铺面的整座庭院,算是便宜到极点。
大叔还想压价,他指着厨房问我:“听说……你爸爸死在里面?凶宅,不吉利啊!怕是会闹鬼。”
我点头说:“锅里的滚油温度有两百多度,淋在我爸身上,皮开肉绽,烧焦的皮肤破裂,像烂皮革。热油汪在他身上,热轰轰煎炸,肚子里膨胀的气爆开他的肚皮,内脏破碎横飞……”
我指着门口说:“我爸的肺泡和肠子飞到这边。”大叔满面惊恐。
我又说:“你欺负我人小啊?家里如果不是这样遭罪,我怎么会贱卖老房子?你不要多讲了,我一分钱都不会少,你怕就别买,自有其他人抢着要。”
大叔依旧嘟囔说担心闹鬼,嘀咕了半天犹豫不决。我冷笑说:“穷活着的人还不如死鬼呢!你见那个富人遭过报应?你有钱嘛!叫和尚过来做场法事,请神镇家,就安心挣钱了。”

大叔笑着点头答应,拍板买卖。他夸我说话厉害,人小胆大。

到银行转账付钱,大叔却又改主意,问我能不能再少一千?他觉得169没有168谐音‘一路发’吉利。

我忍住气想了想,招呼他走出银行,扒着他的肩头小声说:“我以后还要供妹妹读书上大学,很缺钱。不如你加一千,凑成十四万整给我,我陪你过一夜……随你怎么玩。”
楼主:钟原  时间:2012-03-28 11:30:24
第一卷 浮水 (14)


我卖了宅地,把家具全部就地折价处理,带了点随身衣物领着妹妹离开老家。

在潮州市,我买个手机给妹妹,自己顺便重新换了新的手机卡。买好去厦门的车票坐上客车,我把旧卡扔出窗外,想到一件事情,我笑了。我想象着大叔在酒店开好房间,哼着小调洗白白躺着床上等我,不见我的人影,他心情如何?等他发现我家老宅还欠镇政府地基费、改建费和什么费六万多块时心情又如何?但不管怎么样,他还得先面对年后登门催债的人群,赌债、进货款和少量的高利贷。大叔是生意人,应该能过这个坎。人嘛!难免被生活操,无论你情不情愿,无论你是大男人还是小女子。

我在厦门找了一所全日制托管的私立学校,在招生办交钱给老师为妹妹办妥入学手续。从初一到高三,我一次性为小妹缴纳各种费用,平均一年2万3,共计13万8千块。我运气真好,口袋里居然还剩两千多钱,够在我学校附近租一间民房,陪小妹闲过寒假到开学。

那些天,我什么事都没做,就领着妹妹吃喝玩乐逛遍整个厦门。我带她去鼓浪屿、万石植物园玩,去爬天界寺,听和尚敲响一百零八声‘天界晓钟’,站在骆驼峰顶兴奋地眺望鹭岛风光。下山后,我们去南普陀附近厦大的学生街买各种小吃,吃到涨肚子。

“命中注定孤鸟绰影,飞蛾扑火不得善终。”
这是天界寺的不守大师给我的偈语。花费我三百元为佛添香油后,大师慧眼点明我的前世是一段皇家檀香木。檀香又称为‘栴檀’,芳华自溢,本是极其珍贵,但生在皇室却是入厕去秽之木,悬于华堂上,让贵人摩擦之而净手。我很沮丧,原来我命里带贱,天生是个让贵人用来揩手擦屁股的肮脏东西。大师劝我在寺内小住三个月,吃斋念佛,每日用香草沐浴,赤身让他为我摩顶改运。

我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找借口闪人。我不怕被他摸,但摸了还要叫老娘掏六千大洋捐功德,这贼秃和伪君子齐肩,远比流氓、强奸犯龌龊。

转眼,妹妹开学,我要回广州打工。临走,我跟小妹说:“好好读书,我想办法寄生活费给你。你将来一定要考取大学。”小妹点着头,又哭了。我鬼火骂:“你怎么一点也不像我?软绵绵一坨年糕,今后怎么独自生存?不管了,反正我明天就要去广州上班,也见不到你,是死是活你自己过。”

“我会听话的……”小妹抹着眼泪说。
我说:“滚!去好好读书。”
“我会听话,听你的话……”她死命抱住我,仰头看着我,眼泪淹没了她怯生生的目光。
我咬着牙,用力拉扯她,拉不开,手软了,我说:“钱都扔你身上了,我得赶紧去挣,难道等着饿死啊?“
“我一定听话……不要,不要不要我……”小妹固执,反复说着,哇哇大哭。
我没办法,抬头看看天,垂头哄她说:“乖!以后我再来看你,好好读书,考取大学。”说着,我费力地扳开小妹的手指,一个指头、一个指头地从我衣服上剥开。我挠挠她乱哄哄的头发,说:“想我就打电话。多发短信,这个省钱。”

我走了,坐在去广州的长途客车上,捂着嘴,泪流如雨。

妹妹的无知瘦弱,明天的未知阴暗,无依无靠的可怕……所有难受的情绪瞬间袭来,摧垮了我一直硬撑紧绷的神经。我无法去想将来,但还得活着一步步走下去。妹妹撕心裂肺哭喊着,追着客车跑动的身影在我眼前晃动,这是我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场景。

那一年,我不到17岁。小妹12岁,瘦得像坟头上随风摇摆的野草。
楼主:钟原  时间:2012-03-28 17:40:54

第一卷 浮水 (15)


我重回广州。韩雪已经离开服装店,去酒吧和叶思琦混夜场。
韩雪天生适应醉生梦死的环境,不到一个月,练成老江湖,精通吹牛、打屁、调情、耍色子,两指间夹一根烟,装模做样,在彩妆红唇间插入拔出,勾吊男人的魂,榨干公牛的“优酸乳”,掏空了他们罪恶的money。午夜下班,她的高跟鞋踩踏着夜色,必定勾搭一个亢奋的雄性再去蹦迪、消夜、开房、丛林战……下午睡眼朦胧回出租房拉屎、吃饭、洗澡、化妆,再到酒吧上班,工蜂采蜜一样准点,飞绕着风骚的“8”字路线。

韩雪弹射烟灰、挖着耳朵,吹嘘:无数蝌蚪每天游进她体内,如果都成活,蹦哒着汇入城市,那么,绿压压的青蛙将占领全世界的大街小巷。

失去小七和父亲,我再没回专卖店上班,心灰意冷,有若冬眠来临的刺猬,无法稳定地调节自己的体温。
我全身棘刺竖立,昼伏夜出,整晚耗在酒吧喝酒。身上的钱由红到绿,再转青,随着酒精迅速挥发。我叫叶思琦找酒吧经理拿了一张表格给我。填了表,经理进行简单的问话,让我抬头挺胸,任他上下揣摩,目测色相验货后,我正式在酒吧上班。
当晚,我喝得烂醉,经理把我抱坐在250摩托上,“吐吐、吐……”带去开房。星光闪烁,他依稀有几分像金城武迷茫的神韵,但骨瘦如柴,隔着肚皮能摸到他的脊椎骨,蠕动的,一条湿滑的蛇。

加油、刹车,再加油,再刹车……我被迫前后怂动。运动中,经理气喘吁吁叮嘱我:“女人要自重,别像韩雪,天天跟不同男人肉搏,搞得酒吧像鸡店,档次低。”我没有回应,醉醺醺,闭着眼睛把他变成小七,在黑暗里摸索着高潮。

夜幕下,小七的灵魂浮出来,在高处注目我的抽搐。

同行竞争太厉害,酒吧里除了有身材火辣靓丽的陪酒女,酒吧老板常常请来一些民间艺人热场子。有川剧变脸,美女与蟒蛇,侏儒歌手,还有人妖美女。

有一个领舞的男孩,人长的很漂亮,名叫谢瑗,他个子和我齐肩,大概一米六八,年龄也跟我们差不多一样嫩,五官精美,皮肤细腻。我想象,他要是留长发,很多人绝对会认为他是靓女。
我对他清秀的第一印象很有好感,正思量着怎么和他套近乎,他却主动过来同我问好,翘着兰花指嗲声嗲气说:“宝贝!你看我今天的唇彩颜色好看吗?”
晕!我这才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异样,屁股夹紧,很女人地走。听说谢瑗的家里有钱,但不知为什么还要出来混夜场?
打烊收工后,我去洗手间,看见经理走过来,我正要躲开他,却发现他醉昏昏地搂着谢瑗进了男厕所,过了片刻,传出一阵龙亢凤吟。我立刻冲回卫生间猛吐,清空了隔夜饭,心里悔恨自己的放荡。

侏儒歌手是个女人,身高不到90厘米,两三岁小孩那么高,像可爱的布娃娃。她的酒量不错,唱完歌后陪客人喝酒。她的手巴掌小小巧巧,连一个酒杯都拿不了,要两只手捧着杯子。她爬在男客的腿上展示二两重的胸头肉,真正的童颜巨乳。
有大方的客人把小费塞进她的衣领,她笑着亲吻,说:“谢谢老板,我们今晚去开房?”
客人笑而不语,猛烈咳嗽。
她又说,“不要担心嫖到幼女,我都三十岁老几了。”大家笑喷,酒场气氛灼热。

侏儒女人还会抽烟,只抽有薄荷味、淡淡的烟。有一次我和她同去厕所,我抱她坐上马桶,她发烟给我,老练地吐出烟圈,一串串,焰火一样浪漫消散。
我们聊天,她突然哭了,捂着小嘴呜咽说:医生告诉她,她可能活不过34岁。


跳舞的人妖美女叫米娜,穿着特制的性感长裙站在台上,扭腰甩臀热舞,修长的后背肌肤、长腿涂沫了橄榄油,闪亮亮,尖细的高跟系带凉鞋上水钻璀璨,每一个脚指头诱人至极,气味芬芳。高跟下、舞台边,男人们双手挥舞,气浪高潮,米娜的柔荑往后一抹,隔着裙子,神奇地把胸衣解出,玉指一弹,抛进人群。
男客扎堆哄抢胸衣,谁是幸运儿,夺香宝到手,米娜就将他领进包间,陪他在暗灯下独舞一曲。一刻钟后,男客歪歪斜斜走出,脸色绯红,神色诡秘,拉着米娜不肯撒手。也许男人更懂男人,就像他们自己的左右手,米娜肯定让同类美滋滋享受了一番。

酒吧里的见识,让我怀疑男女之间感情存在的真相:爱也许不是必需品,我们搞在一起,害怕的只是孤独。

米娜和我们熟悉后常和我们开玩笑,讲笑话,说他老爸是泰国人,妈妈是中国人,变性的唯一目的就是多挣钱养家。米娜让我们摸他的胸,假的,但手感不错,相当滑腻。他又叫我们捏他的下面,我和韩雪用手触摸他的蕾丝内裤,却不敢往里掏,觉得恶心。
米娜在白天恢复男性打扮,和我们去逛街买的衣服也是男装,远看青葱白菜,帅哥一枚,夜晚只是他的另一种生存状态,一个终身要服用雌性激素的雄性。

我留意过米娜注视靓女摇曳过街的眼神,觉得他绝对还保留着男人心态,不知道他的男性功能还在不在?说不定他还幻想着攒钱找个老婆结婚、生个小孩。

楼主:钟原  时间:2012-03-28 21:13:27
第一卷 浮水 (16)



酒吧生意清淡时,我、韩雪和叶思琦提前开溜,跑去附近一家叫“红磨坊”的小店吃东西。滨江路上有许多大排挡和烧烤摊,卖面条、肠粉、麻辣烫、沙锅粥,经营到凌晨四,五点。我们吃完就去出租房的楼下一间网吧上网,在网吧从黑夜混到天亮,不会网游,就玩‘连连看’或‘大家来找茬’,看电影,和陌生人聊天。我们和同城网的一群无聊的人群聊,但没钱聚会。

城市里太多像我们这样的夜行人,潜伏在各个角落,靠一根脆弱的网线连接,像垂死病人佩戴着氧气呼吸面罩,更像在《骇客帝国》的“母体”里苟活,浑浑噩噩,不分现实与虚幻。

深夜打出租车太贵,我们都是坐五块钱的人力车。
天气渐渐热了,我们坐在敞篷三轮车上,喝着从酒吧偷出来的冻啤酒,清爽、拉风,相互肆意调笑,和默默蹬车的车夫形成鲜明的对比。他吃力向前,大幅度弯腰,汗流在他的体恤后背上印出一滩暗斑,污渍堆积污渍,好似一幅抽象画,在我们眼前上下晃动。卖力和卖色相同样卑微,但我们外表光鲜,似乎比他可耻和更快乐。
黑夜漫漫,即便是一头摔进了淤泥遍布的井底,腐臭烘烘,捏着鼻子,也要抬头寻找微弱的星光。有个词语叫“希望”,它就挂在我们的头顶上。

市区的治安让人不敢恭维,我们被抢劫过多次。
头一次被两个亮出弹簧刀的土贼吓到,被抢五百多块钱和手机,我们渐渐习惯面对抢劫,从不随身多带现金。我们和三轮车师傅一样镇静,不等土贼喝唤,从容不迫主动掏包上交钱财,反正也只有几十块钱。他们不相信,亲自动手将我们的口袋和手包摸了遍,空空如也,哈哈!他们没找到我们藏在三轮车坐垫下的手机和大钞。
第二天,我到酒吧聊这事,酒吧另外一个女孩说她朋友真惨,被抢时候反抗,结果被歹徒拖倒在地上狠狠踹了无数脚,一场猛烈的足球赛过后,她的眼皮青肿了一大块,瘀青一直没消,现在眼皮都是黑的,化妆只能用深色眼影。

“世道变了,如今男人只抢钱不劫色。”叶思琦叹说:“我老家有一个婶婶,她常走山路到镇上赶集。一天,她提着一篮子鸡蛋在半路上被劫了,一个野男人把她拖到菜地里强奸。事后,婶婶跟我讲:‘小兔崽子!吓老娘一跳啊!还以为他要抢老娘的鸡蛋哈!’”

日子一天天流逝,我有些恐惧,我似乎渐渐将小七遗忘。

五月中旬,发生了一件怪事。每天晚上,都有花店的人到酒吧送花给我,包装精美,超级大的一捧玫瑰花,或香水百合、郁金香……和一些我不认识的但很好看的花草。花店不肯透露买花人的信息,这让我很纳闷。“谁要泡我?费鸡×事,不如把买花的钱折现金给我呢!我立刻为他撇开腿——如果他像杨过一样高侠帅。”一天接着一天,鲜花堆满了酒吧,经理估算出花价市值大概一万块,送花的神秘人依然没有出现。

我痴痴想:难道小七在天国是个花贩子?

2006年的六一儿童节是我的公历生日。那晚我没去酒吧上班,一个人沿江岸走,漫无目的。
我感冒了几天,干咳,似乎是烟酒引起的慢性支气管炎,喉咙里塞了几百条毛虫在横爬,痛痒让我抓狂。我拒绝吃药,心想让咳嗽更激烈一些,吐心喷血,咳死我算了,或者我直接跳进江水自杀,但闻着腥臭的江水,我又丧失这个勇气。小妹打了很长时间的电话给我,祝我生日快乐,把我的电话聊到欠费停机。我快乐个屁!小妹学习成绩超烂,永霸最后一名,课堂上听不懂老师讲课,没有朋友,放学后不敢出门,孤单,一个人躲在宿舍,第一次来例假血染裤子,羞耻,被同学欺负,衣服又被扯破了……小妹哭说,她不读书了,要来找我。
“你想出来卖逼啊?”我搜索出世界上最难听的话骂她,劈头盖脸,骂到她求我原谅,答应继续苦读。

我没法投江,还得继续挣钱,我打算在小妹放暑假的时候让她读一个培训班,学费估计要两千块吧?也许更贵,补习班的老师都是提着菜刀来讲课,一小时10美刀,对着学生猛砍。

回到出租房,叶思琦也在。她等我很久了,见到我兴奋大叫,她叫我立马化妆,穿上齐B短裙,拖着我赶往酒吧。叶思琦语无伦次,讲了一件事。酒吧今晚被人包场,一个高大猛男将整个酒吧包了,布置成一个豪华的生日派对,等待的女主角就是我。
“他是送花的人?”我瞬间冒出这句话,但又不可置信。
“嘢!”叶思琦抱着我跳。

阿展就这样降临,神仙变幻般出现在我面前。


楼主:钟原  时间:2012-03-29 17:48:31

第一卷 浮水 (17)


在酒吧见到神秘人阿展,我不认识。他模样普通,个子倒还高,文文雅雅,比杨过多一条手臂。
阿展的脸是标准的娃娃脸,圆圆的,婴儿肥,有些像不老的张国荣,坏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左脸颊上有一个很深的酒窝,让人忍不住想用手指甲去戳酒窝。

“开水里放茶叶,想泡我?”我叉着腿,嘟嘴逼视阿展。
阿展微笑摇头,居然不解释,祝我生日快乐,尽力搞热气氛。他喝酒痛快出手大方,摸出一叠钞票派发给酒吧里的男女,让大家陪我闹腾。他目光偶尔低垂,扫视我短裙下露出的两条长萝卜腿,眨眨眼睛,露出兔子神色。
阿展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钱多、人傻、神经病。
我懒得深究这疯子的目的。他穿着干净、简洁,左手戴一款老式腕表,言行彬彬有礼,懂得满足女人的虚荣心,不胖,胸腹间有点小老鼠肌……和他上床应该不恶心吧?我摊开双腿,对男人一笑,让他的目光更顺畅深入……无所谓。
那晚,我的心情忽冷忽热,逢酒必喝,来者不拒。渐渐迷醉,我仿佛一脚踩空,跌进一个无底洞,世间唧唧喳喳的杂音离我远去。在热闹鼎沸中,我冰冷孤独,犹如我脚下寒光四射的高跟鞋。
说实话,我无法记清生日那晚的情景,这些描述也许只是我的臆想。它的存在嘲讽了我软弱的逃避心态。对于现实,我更喜欢做梦,疯狂奸杀灰姑娘一样自虐着。
我喝了无数杯洋酒,又笑又闹,醉到逼歪、眼瞎、失忆。许多搞笑的情节都是阿展和叶思琦事后跟我描述的,但他们的话也有些对不上号。叶思琦悄悄对我说,韩雪跟我抢阿展,争风吃醋,当场被我甩了几巴掌。韩雪却极力否认,指天发誓赌咒,也不承认她跟我抢男人。

第二天早上,我独自在一家五星级酒店醒过来。
奢华的房间吓坏我,懵了很长时间。我的手袋里有一个生日红包,6600元,但我洗澡脱了内裤,发觉下体没有被人动过的迹象。我冲着热水,头痛如裂,搞不清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展很早就离开了酒店,留了一张纸条在床头柜上,要我等他办完事情到中午一点回来,他请我在酒店吃午餐。我拿着纸条翻来覆去地看。这男人为何对我这样出手大方?

酒店典雅的西餐厅,环境优美,头顶上的水晶吊灯射出七彩光芒,轻柔的音乐,处处都在显示豪华气派。我穿着脏皱的短裙,跟餐盘里的牛排奋战。
我平生第一次吃这种洋玩意,手笨嘴拙。听阿展说,这块进口顶级牛肉要卖一千多元,我战斗值飙升,乱刀砍杀了牛排,把它送进饥饿的肚肠。阿展看我的神色和餐厅服务生一样,惊讶,宛然闷笑。

“说吧!你解释一下。”扔掉刀叉,我抹抹嘴品尝着咖啡问阿展。
再笨的人都明白阿展的来头不简单,派头十足,穿着打扮言行举止非我同类。服务生“啪”地用剪刀修去烟头,在喷火器上点燃雪茄恭敬地递给阿展,服务极有深度。一片烟灰飘落,服务生立刻蹲下去,卖力地为他擦拭皮鞋,从我这个角度看,很像在为他做口活。
我心里无端生出几分反感。仇富?可能吧!人在生存线上挣扎过,就会莫名其妙地嫉恨他这类高高在上的人。

阿展说:“4月份,我们见过一次面。你猜猜在那里见到过我。”
我摇摇头,丝毫没有印象,不想鸟他的故作神秘,吃饱了,我打算离开。我拿出红包扔给他,如果仅是五、六百还好,算是给我的小费,但钱太多了,无功不受禄。
阿展的小眼睛瞪圆,快速眨巴着。
我摆摆手说:“谢谢你为我过生日,钱嘛!不能再收了。我们这种人智商低,你别绕圈子让我猜谜,再不讲清楚我可要走了,回家煲汤喝完睡觉,好困!”
阿展再次惊讶,审视着我说:“4月23日凌晨2点,我被卡在车里,头朝下,看见你嘟着红彤彤的嘴唇注视了我一秒钟。你问我‘你他妈的还没死吧?’。当时,我命悬一线,徘徊在鬼门关,讲不出话,只能冲你点点头……嘿!怎么样?你想起来了吧?”
我挠挠头,猛然记起一个场景,那天深夜我们几个女孩拎着酒瓶沿街醉走,突然间,一部汽车在街道拐弯处侧翻,擦地冒着一串串可怕的火花撞倒路边的消防栓,轰然巨响。开车的男人满脸流血陷在安全气囊里。
我们围观赞叹了一阵后开溜,走前,我顺手打了个110报警电话。

“谢谢你!你救了我一命。医生讲我再晚到医院几分钟就蹬脚了。”阿展笑眯眯,露出酒窝。他拍拍胸说:“我在口袋里装了支钢笔。哈!翻车时它竟然钻进我的胸腔,快要插到心脏。”

“喔!这样啊!”我有点吃惊,原来阿展来找我仅是报恩答谢。
我皱眉问:“你是警察?怎么找到我的?”
阿展说:“我家做点小生意。出院后,我根据你报警留下的手机号码找人查询,身份证搜索,手机定位……很容易的事情。”
小生意?操!有钱人真牛逼!他们有着强大的关系网,捕捞一个居无定所、流窜在沉浮的夜、阴暗的三无人员,就像叉起牛排一样简单。我说:“好吧!不客气了。”我抓起桌子上的红包,站起来说:“谢谢老板!再见!”

“等等!”阿展站起来拉着我问:“你要去那里?”

“当然是回家休息,晚上去酒吧陪男人喝他娘的酒,难道你养我啊?”我甩开阿展的手,“蹬蹬”快步走出餐厅。
我小腿一阵柔软,心跳厉害。“哗!”我欣喜想:“这次挣大了,一个不用话费的110报警电话竟然挣到几千块钱。”我开心极了,朗里个朗!回家立马就帮小妹联系读补习班的事,不用等到暑假了。要不先报个晚班?让她的学习成绩尽快冲上前,还有……帮她买一套名牌运动服,农村人在城里不能寒碜。

“小龙女!小龙女……”
阿展在后面追,叫着我。我赶紧闪进电梯迅速消失,生怕他叫我回酒店房间洗澡、玩‘超级玛丽’。不好拒绝啊!但收了他的钱再干这种事太像卖屁股了,姐妹们问起我来,我的脸往哪儿搁?

楼主:钟原  时间:2012-03-31 11:54:52
作者:@佛州飓风 发表日期:2012-3-30 0:25:00 回复 @林中之路 @D狼 @掉队_蚂蚁

据说可以抢分页沙发。
——————————————————

老佛好像一块大磁铁,又聚拢了我们这些磁粉。
楼主:钟原  时间:2012-03-31 12:59:56
第一卷 浮水 (18)


一个多星期后,城市的夜突然闹腾起来,四年一度的足球世界杯来临。
足球大赛是无聊的人打发时间最好的狂欢节。每家酒吧人潮爆满,酒吧里都布置了几台大型背投电视锁定赛场,音响低音炮狂震,酒水促销套餐,投注单子,赛程预告,喇叭,彩旗,圆的足球、冒泡的啤酒和尖的高跟鞋蓦然联系在一起……看球星厮杀,豪饮酒水,把妹赌博……不管平时有钱没钱怎样寞落,在这一刻,人们突然有了精神寄托,生活立刻丰富无比。

吧女们被客人吆喝着像惊飞的麻雀,从吧台内窜到散座,再钻进贵宾包房,从嘶喊“射啊!射啊!”的男人腿上爬过,衣裙散乱,两手拎满了啤酒瓶,喝到红唇冒泡,接投注单写到手抽筋,累得小便失禁。

我喜欢和朋友在一起热闹,时间过得飞快,忙碌是我的最爱,能让事情填满一切空隙。双子座的女人很可怕,安静下来,容易胡思乱想,一不小心就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能自拔。球赛让我想起小七,涌出止不住的乱七八糟的伤感。
我幻见小七飞奔在大街小巷热情地为投注人服务。他一改慵懒的个性,散发赌圣光彩,神一样从夜空中俯瞰着我……我很想喝醉,常常一个人同时向七八个男人挑战以球赌酒,拎着杯子狂喝,但最后爬在马桶上吐空后偏偏清醒着伤感。

我安慰自己,一个没有悲伤情绪的人,无疑是不真实的。在啤酒喷溅,射门红牌,诅骂呐喊,香烟大腿赤膊袒胸的人潮中,我这样自伤自怜着。

韩雪问我和阿展还再有联系吗?她嘲笑我居然没有和他性交。我有些无言,看得出韩雪非常介意阿展对我好。韩雪变了个人似的,神经兮兮,瞅准空挡就抢我的客人,冷言冷语打击我的缺点,逢人就讲我双乳不对称,但喝醉后她又突然脆弱,她从卡座追到洗手间抱着我哭,说等她拿到工资要请我吃饭,海参鲍鱼随便上,人头马开两瓶,给我喝一瓶,用一瓶砸在她头上……看着她的难受,我突然有些开心,一见钟情一个得不到的男人是她的错。
我很意外韩雪是怎么在短短几小时内喜欢上阿展的?见面,发生,结束?或者没有开始,没有结束,野鸡一样的她居然幻想突然而至的感情,海市蜃楼,让人啼笑皆非。这感情真鸡×奇妙,就像我那张永远没有及格过的数学试卷,让人费解。

几天后,关于这个问题,我突然有了答案。

阿展又在酒吧冒出来,高调出现。他派发服务员小费,包下最大的贵宾房,向我和我的几个姐妹订酒,买酒吧里最贵的洋酒,彻夜和我们喝酒看球。紧闭房门,开足冷气,一个男人身边围一堆靓女,干杯,尖叫,赌球。阿展很随和,也许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他跟我们赌球,我们输了喝酒,赢就拿他五百块,他不揩油,基本不碰我们的咪咪和大腿,最多就是讲荤笑话调侃。世界杯结束后,阿展立刻被大家评为酒吧世界杯足球先生。

韩雪很兴奋,紧张、略带羞涩的表情让我超级鄙视。她不敢看我,哼哼唧唧地腻在阿展身边陪酒,声音温柔甜腻,裙子忽然换成淑女装扮,头发拉得爽直,丫这模样背一个小书包就像青葱学生妹,就差没穿白球鞋。为了陪衬阿展的身高,她第二天居然买了一双12公分的高跟鞋踩在脚下,娉婷袅袅走过,人不人,鸡不鸡的。
但出来混拼得是酒量,在阿展出现在酒吧的日子里,韩雪几乎天天都是第一个喝醉,她瘫在沙发上吐,最后被我们抬进了酒吧杂物间,扔在那张肮脏的床上过夜。谁也劝不走韩雪,谁叫她离开酒吧,她就咒骂谁,人体器官从她嘴里蹦出来满天飞。

阿展礼貌地和我保持着距离,似乎我们才初次见面。他喝多的时候也不乱性,最后一场球赛结束后,他笑眯眯地将汽车开到酒吧门口等我们下班,用不到20码的超低速度送我们回出租房,以至于他的保时捷发出难听的呻吟。到住所了,叶思琦急吼吼地独自上楼,转身飞给我一个暧昧的眼神。
我站在阿展的车旁犹疑着,他却摇下车窗同我道晚安,然后继续开车慢吞吞前行,等待一分钟后,汽车才走出我的视线,我兴意阑珊独自上床呼呼睡。

但有一晚很特殊,阿展的车子走出不到20米就停靠在路旁,半天不动。
我赶紧过去看,发现他爬在方向盘上打瞌睡。我观察了半天,断定阿展不是装醉,赶紧敲车窗将他唤醒。阿展的酒量不如我,但意志力超强,他控制着自己不失态,被我架着走上楼。在叶思琦的帮助下,我们将阿展搀扶到我房间床上睡好,他好像小孩子,搂了我的公仔猪侧身乖乖入梦。
叶思琦冲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说:“狠狠整!随你玩!”
我摇摇头,为阿展调了一杯葡萄糖水放在床边,我钻进叶思琦的房间和她挤床睡了。我们三个姐妹曾经有过约定,无论在外头怎么乱,谁都不能带男人回家过夜,有些抱歉,这次我破例了。天亮后,阿展悄然离开,晚上,他又笑眯眯地出现在酒吧,他也不和我多解释。哈!他最近似乎不用做事情,专职陪酒。

看球的时光很欢乐,除了韩雪让我郁闷。她非要和我拚酒,第一场球赛未结束,我们两个就灌进一瓶700cl的轩尼诗。韩雪醉了,我们依旧把她抬进杂物间,让她醉哭。下班后,我去看韩雪是否还活着。她迷糊认出我,拉着我的手唠唠叨叨,像在教堂跟神父忏悔的罪人。
酒精剥去韩雪坚厚的外衣露出软弱无知,她求我原谅她一件事:我第一天在酒吧上班时,韩雪看出经理想上我,为了讨好经理,她联手他灌我酒,最后还在我的酒里放了药……

妈逼!这个消息让我崩溃。难怪那天我春潮泛滥,欲火高涨,像发情的母猪拱着嘴跟经理去开房,妈逼!原来是妈逼的野鸡搞的鬼。我恨死韩雪。
在酒吧混过一段时间,我猛然发觉我走错了,此上班非彼上班,不知不觉中,我早已脱离正常的生活轨道堕入了黑夜,我永远不可能再实现读书时候的心愿:遇到一个工程师男人,在一个美丽的城市生一个健康漂亮的小孩。人在人间但已非人间,我变成了一个卖笑的野鬼……我拉着韩雪的手哭了稀里哗啦,心里恨极她,但更讨厌自己。

临走前,我拿出一根香烟,点燃,狠命吸两口,我把烟紧紧卡在韩雪的指缝中,锁紧门离开。

深夜,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头疼,胸口像被千钧巨石压着,沉重难呼吸。
天微微亮,我做了个噩梦:杂物间被烈火焚烧,韩雪在火海挣扎,皮肉焦黑。韩雪瞪着我,眼眶里流出血色的泪……

楼主:钟原  时间:2012-03-31 15:47:33
作者:@冷秋未至 回复日期:2012-03-31 14:18:20  回复

再次问询楼主,有无固定更新时间。谢谢
——————————————————————
基本每天会更新,时间会在中午2点后,或者晚上。

大家都在看

猜你喜欢

热门帖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