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走进办公室，大山就唤我名字。
我机灵的站起来快步走到他的办公桌前。

大山的脸色沉郁，没有往日那淡淡的笑容。
这让我有些失望。
不得不承认，我早已习惯、并十分喜欢看大山部长略带笑容的面庞。
大山的笑容就像冬日的阳光一样，淡然温馨，伟岸笃定，给人一种可以放下所有疑虑，破釜沉舟的跟着他闯荡的安心。

大山环顾了一下四周，欲言又止，站起身向小会议室走去。
我就默默的跟着进去。
大山关上门，并没有坐下，随即说道：“我才得知，波塞冬的销售地区里没有中国市场？”
我真诚的点点头说：“是的。这款机型主战场是北美和欧洲。”
“为什么不是中国市场？”大山打断我的话，“经济危机持续了两年，现在只有中国市场是处于增长状态的。”
我认真的回答说：“因为波塞冬没有对应中国新国标，即便发售，也会受到颇多局限。”
“为什么不对应新国标？难道是你敲定功能的时候疏忽了么。”
我怔怔的望着大山，那双眼逐渐升起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H项目把旗舰机型宙斯放在中国市场销售。”我的声音很低，有几分倔强，还有几分委屈，委屈的是大山这次并没有心有灵犀的看到我的想法。
我继续说道：“如果哈迪斯也在中国投放，功能十分相似，会引起同品牌竞争。宙斯是H项目的主打产品，却会因为小体量的哈迪斯而利益大打折扣。”

大山静静的思考了一会，收起怒火，只是淡淡的说：“以前L项目规模小，你一个人还能照顾过来；现在项目发展的很快，你一个人面面俱到也委实很辛苦。我会在合适的时候给你安排一个助手。”
我点点头，站起身准备离去；手握住门把手的时候，我停下来淡淡的说：“大山部长，我做的每件事情，都是为了L项目，为了我们事业部。如果。。如果我没和您商量，那便一定是不想让您为难。”
我垂下目光说：“不过、我今后会及时和您汇报的。”

我回到座位不久，柳川就凑过来说：“怎么了，一大早就被大山部长叫去问话。”
我笑笑说：“是因为波塞冬，由于我的疏忽，造成没来得及对应中国新国标，导致不能在中国区发售。”
柳川眨眨眼不解的说：“你前段时间不是还翻译国标来的么，怎么到头来反而没赶上。”
我揉揉眼睛说：“年末年初那阵子太忙，疏忽了。”

望着柳川担心的样子，我又笑着说：“不过大山部长会给我安排个助手，给我分担一些业务。”
柳川点点头说：“现在中国区备受关注，错过这个市场损失可是不小。--不过，现在着急也没办法，以后注意就是。”
他站起身，用拳头怼了我一下说：“你也别往心里去，晚上去打球吧。”

坐在一旁的泉听闻，随即凑过来露出一个十分商务的笑容说：“今晚去打球么，正好我也没有安排，可不可以带上我。”

体育馆灯火通明。

柳川和赤松打得不可开交。柳川年纪大了，动作并不敏捷；赤松胖成一团，行动同样有局限，他俩战在一处还真是“势均力敌”、越战越勇。

泉打羽毛球并不上手，在我对面跑来跑去不停的捡球，不一会衬衫就被汗水打湿了。
我见状收起球拍说：“穿衬衫打球，我还是第一次见。我们休息一下吧。”

我们找了个十分安静的角落就地坐下。我一边喝饮料一边望着不远处柳川和赤松二人。泉笑容可掬的说：“我打球不行，你陪着我也是委屈了。”
我淡淡的说：”怎么会，你打得很好啊。“
泉又说：“ 不如改天我们去滑雪吧。”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邀请搞得一愣，泉趁热打铁的说：“现在季节正好，雪场也不远。下次我去的时候叫上你如何。--我出车。”

我漫不经心的说：“泉，你是有什么事想对我说么。”
泉愣了一下说：“Scott君，你怎么对我总是这么生疏。”
我淡淡的说：“我只是随便问问。”
泉想了想说：“Scott君，我不知道你做的对不对，但是大山部长肯定是心知肚明的，你也不必失落。”

这话说的有些意味不明，我转过脸望着泉说：“此话怎讲啊。”
泉微微眯起眼睛说：“波塞冬的事，你是故意避开了中国市场吧。”
我想了想说：“波塞冬和宙斯在同一个市场竞争只能引发的价格战，从大局来看倒也不是坏事。”
泉想了想说：“我不是做产品的，什么市场啊营销那些，我也不懂—不过从我的角度来看，你是为了让越野先辈的财务报表显得好看一些吧。”

我收回目光，认真的审视了一下眼前这个人。
此人神情泰然，脸型瘦长，眉眼浓墨重彩，容貌十分好看；言谈举止倒也真诚，似乎并无城府，人畜无害，更加有种不真实的完美感，令我不由得敬而远之。

我说：“H项目的财务报表好看不好看和我有什么关系。”
泉笑盈盈的说：“早些时候小道消息爆出N集团计划对我们公司投资入股的消息；尽管双方都对此予以否认，但是不得不承认N项目体量太大，大到如果N集团真的对我们入股，首先会把和其他公司合作的小项目裁掉。L项目虽小，增速却很快；而H项目增速已经明显放缓，搞不好今年还不能达标。”泉似乎是自言自语的说：“你是希望给宙斯一个机会，让H项目不要太快的被淘汰吧。”

我皱皱眉头，心想这个人果然不简单。
此时泉喝完了手中的饮料说：“Scott君，不如去外面走走吧。”
我犹豫了一下站起身，披上件外衣随他走到屋外。

冷气一下子令人清醒许多。
四下无人。
我抬头望着漆黑的天幕。
泉淡淡的说：“Scott君，我知道你心里装着很多事。有什么想说的，都在这里问吧。”
我沉默了许久说：“我听说一些边缘事业部，已经开始暗地里探讨裁员的事了。”
泉的表情沉静下来。
见他不语，我继续说:“公司创业几十年，从来没有裁员过，没有。”我低下头，近乎自言自语的说：“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同类公司倒闭的倒闭，卖身的卖身。与此相比，裁员算什么。”泉静静的说，“我们公司虽然表面还算光鲜，但是资金紧张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
我有些愤愤的说：“今年的新产品，功能爆表，可是价格却比去年低了一成，即使这样仍旧有大量库存。拼命生产出来的东西，在厂房里堆积成山。偿却，偿却！你们做财务经营的，是不是把手段当成了目的。”
泉想了想说：“对于一个等待偿却的工厂来说，全速开动才是唯一的活路，这件事本身没有错。当然，卖不出去，那是另一个问题。”

我转过头望着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人，许久才说：“泉，你来我们部门到底是做什么。”
“Scott君，你能猜到的不消我说，猜不到的我也不能说给你听。”
“那么我来说。” 我露出一丝冷笑，“L集团准备对公司入股。若是顺利，你便是来做财务分析的。若是不顺利。。。”
我停了一下继续说:“公司已经叫停了很多项目，现在N项目一家独大，你最终，是来负责裁掉L项目的吧。”
“也对，也不对。” 泉望着天空淡然的说：“L项目虽然是三个项目里最小的，但也是增速最快的。在裁掉它之前，我会拼命守护它的。”说到此，他转过脸望着我说：“你也会，不是么。”
我望着他的眼睛半晌无语，过了许久才垂下目光说：“泉，你只对我说了一半。”
“Scott君，剩下的我真的不不能说了。因为我也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

2010年３月，N集团受经济危机影响财务不振，宣布全球规模裁员。我公司近几年和N集团交往密切，前段时间还传出了N集团即将注资入股的消息；这下幻梦破灭，我公司的股价也是应声大跌；不久之后公司又被爆出开始裁员的消息，股价再跌，情况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波接一波的恶化。

４月，H项目采用了宙斯组件的产品在中国市场上市，销售情况良好。与此同时，一些媒体爆出了L集团正在水面下与我公司商讨投资入股的消息。

6月，公司财务不振，被爆出已经与多家外资企业商讨分拆业务的事宜。但是这个消息很快就被公司否认。

不久以后，采用了波塞冬组件的产品顺利在欧美市场上市；我却因工作过度烙下了胃病。这胃病时时发作，后来跟随了我很多年。

六月的空气中充满了夏季即将到来的温暖。梅雨开始了，每天淅淅沥沥的下个没完。

泉推门走进来的时候，我正驼着背，若有所思的望着窗外细雨成线。
泉在我身边坐下，把一罐热茶放在我面前。
我皱皱眉说：“我要的是咖啡。”
泉望了望我说：“你都驼背成这样了，是不是又胃痛。”
我的确是觉得这日胃痛有些邪乎；于是默默的接过了热茶。

泉还想说什么，大概是觉得无用，便打开笔记本，在白幕上投影出密密麻麻的数据。
泉一边滚动鼠标一边解释说道：“和N集团的合作已经宣布中止，N项目也随之分拆瓦解。至此，公司就只剩下H项目和L项目还在尝试与外资集团的资本合作。N项目瓦解后会空出一部分资源，我已经悉数整理完毕，都在这里了。”
我把身体深深的靠在座椅上，不置可否的说：“泉，凭你对越野的了解，等我们提出申请的时候，这些资源还能有多少。”
泉会意的笑了一下说：“你说的对，越野在MA事业部，接触的消息比我们早很多，大概已经捷足先登了。”

我深深的盯着他说：“你也是MA部门的人，为什么没有和我提前分享信息。”

泉被我这样直白的问得愣住片刻，随即略带尴尬的说：“Scott，我也是按规则办事。能说的，我都是第一时间和你说的。”
“你还真是越野的好后辈。”我冷冷的说了一句，伸手把投影仪关掉。会议室很快就安静下来，安静的可以听见雨滴打在窗户上的声音。
我盯着他看了很久，淡淡的说：“泉，什么纪律规则，我其实是不在乎的。你手里有信息却不说，导致我失去机会和资源，那么你于我便是没有意义的。”

泉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我继续说：“L项目是我们苦心经营了几年的项目；现在公司不景气，它是整个P事业部的希望。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做阻碍L项目发展的事。”

泉的脸色有些难看，随即收起那副人畜无害的表情，十分严肃的说：“Scott，我们相处这么久，你还这样说话，真让我难过。”他想了想又说：“其实我今天叫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L项目的出路。”
我无动于衷的说：“N项目的资源都被H项目捷足先登了，我们还有出路么。”
泉在电脑上打开一份文件，然后干脆把电脑推到我面前说：“这是我最近一段时间自己做的调研。L项目或许可以避免和H项目的正面竞争，另辟蹊径。”

我认真的看那份报告，许久以后才说：“你是说，把L项目主力市场移到中国区？”
泉点点头说：“我们主力市场一直是欧美区，既然L集团在中国有成熟的销售渠道，不妨我们借此机会把主产品全部投在中国市场。在中国市场，H的份额很小，如果能得到L集团的大力支持，L项目的发展空间还是很大的。”
我认真思考了许久说：“在中国市场L集团有自己的产品线。我们把主力产品投过去，会造成和L集团自家产品的竞争，L集团是不会同意的。”
泉说：“我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我们能够找到解决方案，L项目一定会前途无量。”

我点点头，觉得自己刚才对泉说的话有些重了，却又不想道歉，只是淡淡的说：“这个想法很新颖，但是很具挑战性，容我想想。”说罢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我伸手握住门把手，却没能拉开那扇门。
我反复扭了几次，却觉得手软弱无力，又觉得那门把手似乎彻骨一般的冰凉。
我觉得有一股力量狠狠的拉着我蹲下身，又跪在地上，最后身体蜷缩起来。
我听见泉慌乱的跑过来呼唤我的声音。

我患了急性胃溃疡。

泉手忙脚乱的把我塞进车子里送去附近的医院，一番折腾以后，我终于安静的坐在病床上打点滴。

泉走进来手里捏着几张纸，似乎是各种手续都办完，于是一屁股坐下来，盯着我轻轻的喘气。
我回想起早些时候对他的态度，心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却也懒得道歉，只是低声嘀咕道：“别告诉大山部长。”
想了想又补充道：“就是一瓶点滴而已，谁也不需要知道这件事。”
见他不语，我移开目光，这才望见那几张皱巴巴的纸，又有些倔强的说：“我不要住院。”

泉收起疲惫的表情，站起身说：“我还有点事，得回去了。”
我连忙说：“好的好的，我一会自己就可以回去。”
泉有些愠怒的说：“医生说至少今天晚上必须住在这里。”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人，身材瘦削，身形挺拔，一身黑色风衣；那人动作干净利落，行云流水，仿佛有一阵风跟着他一起卷进来一样。

那个人快步走到床前，垂着眼看了我一眼，瘦削冷峻的面庞显得毫无所动，甚至有些轻蔑的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弱不禁风。”

泉连忙站起来说：“越野先辈，抱歉忽然把你叫来。”
我先是有些意外，随即十分不满的说：“你怎么把他叫来做什么。”
泉没理会我，只是低声说：“我接下来还有个会，得先走了。”说着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钱包就向外走；忽然又想起什么转身说：“Scott这段时间是特别辛苦了，越野先辈请不要。。”
越野摆摆手不耐烦的说：“知道了。”

屋子里就剩下越野，他在不大的病房简单走了几圈，就从提包里拿出电脑，开始噼里啪啦的打字。
我没好气的说：“泉把你叫来做什么。”
越野没有看我，只是低声说：“泉一时找不到人替他看着你，于是就把我叫来了。真是世风日下，越来越不把先辈当回事，改天我定要好好教训这崽子。”
我呆呆的坐了一会说：“N项目已经瓦解，你一定忙着整理资源吧，不用在这里陪我的。”

越野嗅出了这话的味道，停下手里的活淡淡的说：“这世上绝大多数事情，大抵是只要够努力，就可以比别人跑得快，做得好。但是也有一些事情，是无论怎么努力、都争取不来的。”
雨下了一天，天色本来就不明朗；黄昏时分则愈发显得昏暗。

越野继续说：“公司和外部资本的来往，MA事业部是第一时间掌握最新信息。F集团退出合作、N项目应声瓦解，这类信息传到你那里的时候，资源早就被别人收割完毕了。公司也不会在乎这些资源是否公平分配，而是有条件的项目获得并充分利用它们就可以了。Scott,很多事情并不是你不够努力，而是你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你无法获得你想要的东西。”

越野合上电脑，转过脸望着我说：“Scott，你这样拼是耗不起的，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低下头，觉得有种莫名的沉重，于是低声说：“我。。。我曾经期待。。”
吞吐半晌，又摇摇头，只是望着那吊瓶，希望输液快点结束。

越野盯着我说：“你之前故意绕开中国市场、避免了和我的竞争。你是不是期待，我会感恩戴德，把这次收割资源的机会也留给你一点？”

越野的目光如同一道冷峻犀利的剑，明晃晃的令人不愿直视。
我觉得自己十分狼狈，于是咬着牙静静的坐着。

越野见我不言语，冷笑一句说道：“Scott，你做的任何事情，并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公司。我可不欠你分毫。”
我疲惫的低声说道：“是的，我做的任何决定，都是为了保全L项目。越野，我从来没有想过谁欠谁的人情。”
越野这才点点头，合上电脑，呆呆的望着窗外暮色暗淡。

“Scott，我有一个问题一直想问你。”越野的语气少了些犀利，显得十分平静，“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L集团。”
我想了想说:“L集团是华资企业里为数不多的务实派造业公司。它懂得制造业的辛苦，尊重匠人精神、珍惜技术传承。他们和我们的合作也是致力于制造好产品，而不是单纯的炒作品牌。我们公司也是老牌技术公司，和L集团在很多方面都有着不消言语的默契。”
越野扬扬嘴角笑道：“Scott，没想到你是这么有情怀的人。”

我没做声，望着输液器里里的药液一滴一滴的流淌下来。

越野又说：“那么你猜猜，我为什么执着于扶持H项目呢。”
我冷冷的说：“H项目背后的F集团是全球有名的财阀，又是欧美资本，这不正是一般人的向往么。”
越野并没有生气：“你是想说，日本人都崇尚欧美，希望和欧美资本合作么。”
“难道不是么。”我低声说，“L项目背后是华资企业，在公司内部获得的声援向来也不多。上方给我的资源更是少得可怜，是五十岚本部长顶住各种压力维持舆论，大山部长不得不砍掉柳川他们的项目，才能腾出来资源和人力给我维持L项目艰难的走到现在。”
我觉得有些委屈，喃喃的说：“公司现在在暗地里裁员，手里没有项目的人风险很大。越野，我哪里有那么多心思感受情怀，无非是拿着别人的前途和期待，我除了拼命无他而已。整天西装革履，坐在办公室里和欧美财阀光鲜的开会、推杯换盏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够了。”越野的声音并不大，他冷峻的目光中似乎有几分无奈，只是怔怔的望着我，许久，有些倔强的说：“你有你的念想，我很钦佩。但是你并不了解别人，没有必要去臆测别人的动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疼痛在药物的作用下悄然消失，才觉得腹中空空如也。
一天没吃东西觉得有些头重脚轻，但是似乎憋在心里许久的东西终于得以道出，所以反而比白天时候轻松很多。

越野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和我相对无言的坐了一会。
我见他愈发坐立不宁的样子，只得轻轻说道：“你可以去外面抽支烟的。”
越野没理会，只是低声说：“那小子在暗地里，为L项目做了很多努力。”
我不解的望着他，他继续说：“在MA事业部，有一部分势力早有废掉L项目的想法。泉是花了很多心思，在几个高层中间苦苦游说，下了很多功夫。”
越野停了停，嘴角似乎露出一丝自嘲的说：“得知和N集团的合作即将结束时，他第一时间就去调查过资源，动作不比我慢。Scott，他的任务本来是去监视并适时终结L项目，你是对他做了什么，让他对L项目这样死心塌地。”

我脑海中浮现出那人畜无害的面庞，一双浓墨重彩的眼睛总是带着几分笑意。空降到P事业部，日日监督L项目，一旦认为有必要就可以申请终结。一想到一个团队的全力以赴和呕心沥血，竟然被这样一个年轻人拿捏在掌中，我就总是无法释怀，对他更是提防戒备；那笑容，在我看来更是事不关己置身事外的悠然，于是更加不爽，对他说话也是直白且冷漠。

“Scott，我提醒他不能提前把信息透露给你。这并不是针对你，而是我们的纪律。”越野淡淡的说，声音里毫无感情的起伏，“MA有MA的规矩，你懂的。”

越野的脸颊棱角分明，目光冷峻凛冽，看不出半点温暖，只有一如既往的坚定不移，还有几分不消被人理解的孤傲。

我垂下目光闷了半晌说：“N项目如日中天的占首位的时候，我想的是怎样既发展L项目，又保全H项目。一旦H项目被挤掉，L项目根本没法和N项目抗衡，也会很快就瓦解。”
我停了一会又说：“现在公司里只剩下H和L两个项目，走到最后的只能有一个。”
越野颇有几分嘲讽的说：“当初没和我争夺中国市场，你后悔了么。”
我淡淡的说：“在那个时候，我只能根据当时的情况做出自认为合理的判断。大抵也是误打误撞，后不后悔，都是命了。”

医院想起送客铃音，越野看了看时间，站起身说：“那我回去了，你就暂且好好休息。”资格
我点点头目送他。
越野走到门口又停下，犹豫了片刻转过身来说：“Scott，命才不是你误打误撞的随意踩上一条路。” 他望着我说：“命是有千百条路摆在你眼前，你也只愿意看见那一条。Scott，我们早已一无所有，只剩下一条通向未知的路，却TMD承载了太多的期待和寄托，谁也没有资格去后悔。”

发图

打卡发个图

终于翻页了，庆祝一下

“Cyan，我有一个事情想和你商量。很重要也赶时间，你下周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找你面谈。”
我心不在焉的举着手机，一边转过头认真的欣赏着近在咫尺的迷人的目光。
上午的阳光洒在那双眼眸上，不需任何修饰，那双眼精致完美，可以一直这样欣赏下去。
“。。好的，那么后天见。”放下电话，我歉意的向身边人摆摆手表示稍等，又迅速的给商旅部门发了一封短信。

Bay懒懒的躺在一边，浅褐色的眼眸一直含笑的和我相望。直到我把手机放下，她才笑着说：“你下周要去出差吗。”
我懒洋洋的说：“去去就回，不耽误我下周来看你。”说完才反应过来，惊奇的说：“你能听懂汉语的？”
Bay摇摇头说：“我经常去中国出差，所以有时候能听懂一句半句。“
我饶有兴趣的望着她说：“那你会说汉语吗。”
Bay想了想顽皮的笑着说：“会说哦，比如你好吗。”
我点点头鼓励她说下去。
她见我十分肯定，立刻开心的伸出一只手指说：“还有那个，，好好吃哦。”
真的是一枚吃货。见她如数家珍般认真努力发音的样子我不禁笑出来。
“还有还有，”她认真的想了一下努力的说：“还有那个，，我爱你。”

Bay似乎对自己说的这几句十分得意，毫无保留的张开嘴笑出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撒娇的小猫。

好像一滴清晨的雨露，无声无息的落在心弦，荡起一小圈涟漪。

“这都是跟谁学的。”我把头埋进她的怀中。过了一会又惬意自语道：“你还有多少惊奇是我不知道的。”

Bay无声的抚摸着我的头，半晌坐起来，把被子团成一团抱在怀里。
我也随即坐起来开始穿衣，身后传来Bay和风细雨的声音：“我父母都是日本人，但是祖母是马来西亚人，据说也有欧洲血统。”

这话倒是突然，我回过头望了她一眼笑笑说：“哦，谢谢你告诉我。”
Bay的目光里多了一丝难以解释的表情，只是淡淡的说：“莫非你没看出来么，我是混血。”
我点点头说：“我觉得你大概是，只是你从来没说。”
“你也从来没问。”Bay站起身走到镜子前摆弄着头发。

这话似乎有些幽怨。我小心的问：“怎么，不开心了么。”
“没有。”Bay放下手中的木梳，转过身望着我说：“我们在一起有三个月了，可是我们对彼此，其实是一无所知的。”
我有些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尴尬了一刻，随即认真的解释说：“你从来不提，我也便没有问。我以为。。。你喜欢简单。”
“简单。。。嗯嗯。”Bay歪歪头重复了一下，方才那缕幽怨又消失的无踪影。

我们照旧逛街，漫无目的的消磨周末的时光。

Bay忽然停住脚步，目不转睛的望着不远处的橱窗。
那是一家宠物店。
橱窗里，一只短毛小猫正在伸懒腰。
我们走近一些，那小猫看起来生下来不久，一副人畜无害的天使模样；见人来了立刻爬起来，跌跌撞撞的靠过来，小脸使劲蹭着展窗玻璃，恨不得顶开橱窗直接扑到人的怀里。
我说：“上周你也是在这里看了许久，不如我们进去坐坐。”
Bay笑着说：“呀，进店里就会有店员过来劝你买的。”
我拉着Bay推开宠物店的门说：“先看看再说。”

我们简单看了一圈，Bay最终还是在一开始的那只短毛小猫处停下脚步，伸手隔着玻璃开始逗猫。
店员早就在一旁默默的观察我们许久，这下终于找到了时机，笑容满面的走过来说：“这是俄罗斯蓝猫，生下来有五个月了，是上个星期刚来我们店，正是最可爱的时候呢。”
Bay和猫互动的正欢，脸上全是欢喜的表情，简直比她买衣服和化妆品的时候还开心。
我对店员说：“能不能拿出来抱抱。”
店员早就等着这话，立刻安排我们坐下，然后熟练的取出小猫，轻轻放在Bay的怀里。

Bay把猫捧在怀里不停的抚摸。店员在笑眯眯的看了一会说道：“你们是准备养一只猫吗。”
Bay还没说话，我说：“上周路过的时候见到这只猫就一直惦记，今天就再来看看。”
店员说：“俄罗斯蓝猫长大以后更显高贵优雅。这个品种非常有人气，周转的也快，一般两三个星期就结缘了。你们要是喜欢，一定不要错过哦。”

我说：“我们都没有经验，你给我们介绍下需要哪些费用，还有准备哪些用具吧。”
店员于是取来价格表，给我详细的讲述了收费方式，以及一些疾病保险的套餐。
我津津有味的听了很久，又问了一些问题。

走出宠物店，Bay开心的说：“谢谢你替我问了很多问题，我才可以和猫玩这么久。”
“也不完全是为了给你撸猫争取时间。”我笑着说：“你要是喜欢，我们就把刚才那只小猫买下来吧。”
Bay愣了一下说：“你是认真的吗。”
我点点头说：“我从未见你逗猫时那样开心。你要是能好好养，不如我买来送给你吧。”

Bay盯着我看了一会，那干净的面容透着一丝隔世的清丽，有一个瞬间竟和那只俄罗斯蓝猫有几分相似，都是可爱之中透着一丝高贵，而那高贵之后，是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Bay想了想说：“还是不要了吧。我没有信心能养好，也没信心能够一直对它好。”
我点点头说：“也对，我们花些时间慢慢选，以后遇到对的猫再入也不迟；毕竟养宠物是一种责任。”
Bay扬起头没心没肺的笑了一下说：“我这人最怕责任，也没有长性，说不定养几天就嫌麻烦。”
过了一会，Bay又低声说：“再说，我经常搬家，下一站又不一定在哪里呢，不适合带着宠物。”
我愣了一下问道：“你经常搬家吗。”
Bay点点头说：“是的哦。”
我追问道：“比如。。。从新宿搬家到六本木？”
Bay淡淡的笑了一下说：“比如从吉隆坡到东京。”
见我有些不解，于是又说：“我搬来东京已经快一年了，不知道下个项目在哪个国家的哪个城市呢。”

仿佛突然发现自己丢失了什么东西，瞬间感到心底空空的，空的有些不知所措。
我呆呆的注视她一会，最后只是轻轻的点点头。
直到华灯初上，直到夜深景沉，直到晚些时候我登上返回A城的末班车，我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那个女孩仿佛如猫般迷人、自主、无法捉摸。
在一起的时光总是太快，就好象这一座城市的流光溢彩，在车窗外无可挽留的逝去；而她似乎站在时间之外，不问过和往，只是如同初见般嫣然的望着我，在那目光中，所有的患得患失又显得无关紧要。
我知道，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我们都在无可挽留的、向着一个结局奔跑下去。

我走进办公室时，见一个十分年轻的女孩坐在不远处。她身材纤细，头壳倒是蛮大；眼睛细长，似乎张不大；下面挂着两道卧蚕，看起来十分讨喜；下颌尖尖，颇有点卡通里的女娃娃形象。

我经过时，那女孩抬起头望了我一眼，不卑不亢的说了声：“早上好。”
“早上好。”我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到泉的办公桌前。
泉已经在认真的办公，发觉有人走进就抬起头。
我说：“明天我去广州出差。”
泉有些摸不到头脑的继续望着我。
我笑着指指泉说：“你和我一起去。”
泉愣了许久说：“我去做什么？”
我说：“和Cyan开会。”
泉皱起眉头说：“什么情况，为什么要我去。”
我说：“你前几天和我说的那个提议，我们这次去就是和Cyan商讨。”
泉说：“把L项目转移到中国市场的事情吗？L集团在中国市场有自己的产品线，我们过去凑热闹肯定会和L集团的产品竞争。你准备好方案了吗。”
我有些不耐烦的说：“机票我昨天订好了，回头把航班信息发给你。记住，是羽田机场，不要跑到成田机场去。”

泉站起身似乎想继续追问，此刻大山部长已经走过来，清清嗓子说：“大家都到齐了，我来介绍一下。” 他摆摆手，那个女孩会意的站起身走到大山身边。
大山说:“她叫宇都宫，从今天起在我们部门工作。我准备先让她和Scott一起负责L项目，以后有余力再逐渐分担其他成员的业务。”

站在一旁的赤松转过胖胖的头对我低声说：“说的好听，现在我们这里也就只剩下L项目了，其他的项目被砍的所剩无几。。。”
此刻那女孩望了我一眼，随即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大大方方的说：“我叫宇都宫怜子，加入公司第三年了，我经验不足，还请各位先辈多多指点。”

办公室很快恢复了平静。
泉站起身迅速走过来说：“你先把话说清楚，怎么忽然叫我和你去出差。你要知道我一直是做幕后分析的，从未见过合作方。”
见他认真又着急的样子我倒有些得意，轻轻说道：“你没去过中国吧，我带你吃正宗中华料理。”
泉仍旧一头雾水说：“你准备好说服Cyan的方案了吗。”
我点点说：“到了你就知道。时间不多了，你把L集团的信息、以及我们P事业部的基本信息都彻底了解下，可能用得上。”
见我这么一说，泉立刻警觉起来，皱着眉头狠狠的盯着我；我立刻举起食指挡在自己的嘴前小声说：“明天路上我会解释的。”

我回到座位上打开电脑开始看邮件，不一会觉得有人凑了过来，一抬头正望见那个叫怜子的女孩，眯着眼睛望着我笑，脸上浮起两个浅浅的酒窝。
我停下手中的工作，她趁机又凑近些，夸张的摆摆手说：“师傅，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师傅？”我皱皱眉。
怜子可爱的歪了歪头说：“那么。。。老师，老师你看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对这样显老的称呼仍旧持保留意见，正想说几句，随即想起大山部长不久前曾叮嘱我好好教她做事。
我想了半天竟然想不出需要她做什么，我甚至不知道她会做什么。

进入公司以来，向来只有别人教我，自己却从来没有带过别人。
我站起身说：“我带你去看看开发中的机型吧。”
怜子小眼睛一亮开心的说：“好哇好哇。”随即蹦蹦跳跳的跟在我背后。

我们走到门口，我想起什么事忽然停住脚步，紧跟在身后的怜子没反应过来、不轻不重的撞在我后背上。
怜子的小脸瞬间闪过一丝不满，随即不停的道歉。

走路时蹦蹦跳跳，问候时满脸笑容，这孩子的一举一动都有几分夸张，是不是平时动画片看多了。
我低头看看她说：“你的头没事吧。”
“没事没事。”，怜子揉揉头壳，顽皮的笑着说：“你的腰杆没事吧。”
“腰杆？你刚才撞到的是我后背。”我订正道。
怜子格格的笑起来，小眼睛愈发显得细长，两只卧蚕十分顽皮可爱；这会见我没有生气，瞬间又壮了壮胆说：”拜托你不要忽然停下来好不好，这要是开车早就追尾了。“

A城地广人稀，A公司几乎全是男丁，有个女性员工就很不容易了，这样年轻可爱的女娃娃更是稀少，想必在之前的部门也是一直被宠着捧着，才养出这样对先辈大不敬的性格。
我说：“你跟的那么紧做什么，追尾的人还这样理直气壮。”
怜子仰起头有些愤愤的说:“你走的那么快，我不得紧跟着吗。”

这几句来往引来一些目光和笑声，一个上了岁数的说： “这女娃性格够勇。”
另一个小声说道：“怎么看着这么像小两口吵架。”
先前那个说：“你别说，这两个人站在一起还挺般配。”

我无语了片刻，伸手指了指自己座位的方向说：“你看见在我座位旁边的办公桌前坐着的那个人吗。”
怜子望了望说：“是那个超帅的男生么。”
我说：“对，他叫泉，你去把他带来，我们一起去看机型。”

怜子蹦蹦跳跳的向泉走过去，我靠在门口津津有味的看过去。
泉似乎有些忙，对怜子摇摇头说了几句好像是婉拒；怜子一开始满面微笑的说着什么，后来干脆上手把泉硬是从座位上拉起来，连哄带拽的把泉拉到我跟前说：“老师，我把人带来啦。”

我被这一幕逗得忍俊不禁，泉的袖子被怜子拽的皱皱巴巴，耳朵却是红红的。
我对泉说：“我们去看看正在研发中的机型吧。“

我们走到设计中心的一间实验室。
桌子上和地上堆满了各种零部件和气泡防震膜。几个研发人员对着电脑图纸聚精会神的看；房间一角的桌子上摆着几台机器，机器前站着一个中年男子，眉目周正，身材高大，给人一种值得信赖托付的笃定感。
那人见我走进，皱着的眉头并没有释开，只是和蔼的说道：“Scott,你来了。”
我恭敬的说：“鸿上部长，没想到您在这里。我带两个同事来看看机型，要是您现在忙，我们就晚些时候再过来。”
鸿上说：“不妨，你们过来看吧。”

泉是做MA的，平时在办公室坐惯了，大概很少看机器，这会也凑过来，瞪大眼睛打量着这几台机器；怜子站在泉身边，认真的望着机器，目光上下游走，显然是不知道该看什么。

我指了指一台机器说：“这是维纳斯三代，是和L集团合作的产品。第三代要比初代机型更加紧凑，内部空间更小。要把组件放在越来越小的机身里，也真是难为了研发团队。”

鸿上部长站在一边听我说完，补充道：“为了保证性能，集成电路和组件又不能压缩的太小。维纳斯三代已经是极限了。Scott，要是维纳斯下一代机型还是这个路线的话，我可真没办法了。”

我望着机身内部黑幽幽的空洞，淡淡的说：“我们不能换其他芯片么。”
鸿上苦笑了一下说：“换芯片谈何容易。早些年公司财力足的时候，也不惜下血本在芯片和组件上下工夫。但是这两年。。。”
鸿上停了停，目光落在站在一旁的怜子身上，那女孩正睁大了小眼睛认真的望着自己。
“这两年。。”鸿上继续说道，“别说芯片和组件，就连软体开发也是能省就省。现在还能不停更换机身设计的，也就剩下L项目和H项目了。Scott，机身越做越小，这么卷下去，是没有出路的。”

我低着头认真的听，寻思许久说道：“以前每年东芝都会提着新的芯片过来提案，这两年一直都是那个系列、没变了。”
鸿上淡淡的点点头，转过身踱步向一旁走去。我默默的跟了上去，鸿上放慢脚步压低声音说：“现在到处都在裁员，原来开发一部和开发二部，现在都归到我旗下了。Scott，L项目还要持续多久？”
我沉默了一会说：“L项目会一直延续下去的。”
“可是我们现在的人手越来越难以支撑两个大项目了。”此刻鸿上已经走到门口一台自动售货机前，从兜里掏出一枚硬币投进去，那机器顺势吐出一听红牛。
“或许这话我不该对你说，”鸿上弯腰拾起红牛，起身望着我，那眉头似乎紧缩了很久，炯炯目光一如往常的坚毅，此刻又多了几分无奈：“H项目和L项目，会很快淘汰一个的。”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咽喉一样不爽。我跟着他转身往回走，淡淡的说：“鸿上部长，或许被淘汰的是H项目也说不定。”
鸿上苦笑一下，淡淡的说：“我是搞研发的，商务的事情我不懂； Scott，我知道你尽了最大的努力，但是若真是到了二选一的那个时候，我也只能按照公司的指示去做。。。Scott——”他望着我的目光多了几分真诚和歉意，“你不要怪我。”

此刻我们已经走回实验室，怜子正在原地指着机型对泉问个不停；泉见我回来，如释重负的说：“你可回来了。你的学生问题好多，而我一个都不懂。”
泉的耳朵仍旧是红红的。

怜子见我们回来，望着鸿上说:“刚才听您说机型容量小，基板组件没法放进去，可是我觉得还有很大空间哦。”
鸿上和我都一愣，这会怜子拿起旁边放着的一张基板，对准内仓对角线，把基板斜着伸进去，然后得意的说道：“这不是放进去了吗。”
鸿上有些哭笑不得，却仍旧耐心而和蔼的说：“基板要固定在内部侧壁上，只能斜插进去可不行。”说着用手指了指机器内壁上密密麻麻的导线说：“和电路接合也需要预先保留出足够的空间才可以。”
我说：“这是我们部门新接收的后辈，叫宇都宫，和我一起带L项目。学习不周，让鸿上部长见笑了。”
鸿上望了望我们两个，少有的露出一丝笑意说：“恭喜啊，Scott有助手了，还是这么可爱的女孩。”

怜子客气的笑笑，迅速的环视下周围；刚才实验室里专心研讨的几个职员这会正远远的望着怜子。
做文职的部门偶尔会有女性职员，做开发的部门基本上是清一色的男丁了。
怜子小小的个头在这里，就像草丛中一朵令人怜爱的小花。

三人走在回去的路上。
泉快步走在前面，似乎十分不满我浪费了他几十分钟的时间，恨不得早点回到办公室做正事；怜子低着头安静的跟在我身后。
我打破沉默说：“宇都宫，鸿上部长是和大山部长平级的人，说话要尊重，提问之前要三思。刚才你的问题十分幼稚，若不是鸿上部长宽容，换个人可能会说你犯傻了。你毕竟不是刚毕业的学生，怎么会问那么菜鸟的问题。”
怜子有些委屈的说：“我问泉先辈，他说不知，我才顺便问鸿上部长的。”
我转过头看着泉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路么，基板能不能斜插在机器里悬着，你竟然不知？”
泉见我凶他颇感意外，一时语塞道：“我。。我本来就是做M＆A的，对机器是完全不了解的。”

我无语的走了一会说：“宇都宫先回办公室，把所有机型规格表都找出来好好翻看。”
怜子还有些不满，刚想说什么，见我一脸严肃，便服从的哦了一声，低着头向办公室走去。

六月的天阴沉沉，雨季还要持续一段时间，空气中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窒闷。

泉静静的望着怜子走远，转过身单刀直入的说：“那么，你带我来就是看看几台机器？”

我轻轻叹口气，平静的说：“你也看到了，机器不断缩小体积，但是公司已经没有新的芯片组可用，只靠后期研发去缩小基板和组件的体积，已经到了极限，过不多久就无路可走了。”
泉寻思了一下说：“所以你接下来准备把内部组件全都换成L集团的产品？”
我不置可否的望了一下四周，随即指指前方一处树荫，泉就跟着我走去。

泉边走边说：“所以你准备把采用了L集团组件的产品，拿去中国市场销售，和L集团自家产品竞争。“
我点点头。
泉皱起眉头说：“你准备怎么说服L集团呢。”

我垂下目光望着脚边星星点点的小草，谨慎的想着措辞。
泉有些急切的说：“这里没有别人，你快把想法说给我听。”

我望着头顶繁茂的树叶。叶片的空隙中露出白花花的天空，婆婆娑娑的竟有几分刺眼。
我说：“这是L项目的机密，你绝对不可以告诉越野。我可以相信你吗？”
泉听闻此言，一字一句的说：“只要是正当的业务活动，不损害其他项目或公司整体的利益，我都可以守口如瓶。”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说道：“你的担心是多余的。这款产品和L集团自家产品构不成竞争。”
泉张大眼睛想了许久才说：“你是打算使用L集团的品牌么。”

这个人真是聪明绝顶。
我真诚的笑了一下说：“猜对了一半。我心里想的是双品牌。”
“双品牌。。。”泉似乎还想说什么，见我十分虔认真的望着他，又皱起眉头原地踱了几步说：“有这种操作么，同一个产品上呈现出两家公司品牌，我们周围有这样的产品么。”
“不多，但是还真有。”我笑笑说：“比如我们的惠普电脑---Intel inside。”
“哦----。”泉狠狠的点点头。

我停下脚步，充满诚意的说:“既然说到这了，现在该大致明白，为什么这次出差需要请你一起去了吧。”

泉沉默不语，眉头紧锁，眼睛不停的转来转去，拼命的思考着什么。过了好一会，他忽然抬起手狠狠的推了推身旁的大树。
树够粗，动也不动；但是树顶的枝叶不安分的抖了起来。

“起风了呢。”我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句，“你有什么疑虑，就都在这里问吧。明天开始会很忙，我也未必有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