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与庙堂的浪漫幻想-《远乡的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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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2-03-26 18:50:06 更新时间:2022-03-30 21:41:41

楼主:追寻浪的极限  时间:2022-03-26 10:50:06
时空絮乱,天地混沌,一个迷路人独行路上;
古旧宅院,极尽奢华,一群肉食者狂欢其中;
楼主:追寻浪的极限  时间:2022-03-26 10:51:09
楔子
初冬。
凌晨。
万物集团办公大厦的顶层。
站在99层高楼的天台,放眼望去,城市灯火灿烂,远天星辰渺渺。
陈子健吐出的烟雾,在瞬间里被迎面而来的凛冽寒风吹散,融进周身的黑暗。他拉开领带,解掉衬衫最上面的两个扣子,任由寒风灌满胸怀。
他迷醉于这种迎风而立的感觉,因为他觉得,风就是势,迎风就是迎势,就能纳势入胸怀。
就在刚刚,他亲自为三位大老板,汇报了万物集团对长生资本的吞并计划,极为少见的却也是预料之中的结果,三位老板非常一致地通过方案。
随同方案一起递上去的,还有自己的辞职信,他们会同意的,因为吞并计划的具体执行,方案里也都说的十分详细,自己带出来的几个人,完全可以胜任,这个舞台就留给他们吧。
而更远的事情,快则半年,慢则一年,长生资本破裂、消亡,而汲取其血肉的万物集团,将成为国内最大的资本集团,同时进入国际一流集团的队列,拥有与老牌跨国资本集团叫板的实力!
这些,自己便不参与了吧!
回忆起起自己这十几年的拼搏,从一无所有的穷小子,不断地自我学习、提高,凭着天赋与努力,终于站在了现在这个位置——国内最大投资集团万物资本的首席分析师兼执行总裁!手底下掌握着一批顶尖的资本操盘手。
老板自然是赏识与信任他的,因为万物资本以前只不过是一个国内二流财团而已,之所有现在的成就,他甚至是起了决定作用的。
这条路还未到终点,他有资格也有能力,只要他留下来继续,他将成为资本领域一个时代的缔造者!
但他已经不想走下去了,这些年,他越来越厌恶自己所做的工作,这些厌恶让他感到疲累。当然,这些情绪他可以克服,他一向自制力很强,但还有一个原因他克服不了或者不愿去克服。
他的妻子。
那个一边抱怨他工作太拼命,一边霸道地占着他所有空闲时间的妻子,他们才刚刚结婚,她比他小了八岁,但是这些并不妨碍他们的感情。想到这里,他嘴角扬起弧度。此刻,她应该正在睡梦中,他这样想着。
“回家!”短暂而坚定的命令出口,陈子健扔掉半截香烟,转身大步走向电梯,身后,新来没多久的司机王普紧紧跟上。
豪华商务车使出集团大门,开往郊外别墅区,半个小时就能看到她了,眯一下吧。

某个时间,爆裂的音乐响起,浓烈的酒味弥漫。
惊醒的陈子健弹起身体,向驾驶位看去,驾驶者猛的一脚油门,他又重重地跌靠到椅背。
“怎么样,爽吗?要不要来一口?”
回过头的王普满脸疯狂,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抓着忘记是谁送给他,但却本应放在后备箱的名酒。
瓶盖早已打开,酒也已经下了小半。
他吸毒了?
酒驾?
飙车?
几个念头瞬间从陈子健脑海闪过,这个平日规规矩矩的司机怎么了?
神经病发作?
不对!短暂的对视,王普眼中有恶意,有疯狂,却并无迷惑。
那就是有预谋的了!
冷静!冷静!需要冷静!陈子健将身体在座椅上靠实,靠稳,双手抹了一把脸,问道:
“你想要什么,钱?不是问题,要多少?,咱们慢慢谈!”
他尽量放缓语调,不去刺激王普。
“钱?哈哈…哈哈哈…”王普先是大笑,然后咬着牙:“陈总以为所有的人都跟你们一样,只知道钱吗?你可还记得王家嘴?”
“王家嘴?王家嘴…”他口中喃喃自语,开始搜索脑海中的记忆,“是新区的商业综合体”。这是他数年前执行的一个地产投资方案,那里如今已经成为新区的商业地标。
“不错,曾经的城郊村,现在数十里繁华,这么成功的投资计划,赚了不少吧?”
夸赞的话语充满嘲讽。
“王普…王家嘴…你是那里拆迁户?呵,强拆的事情与我无关,不是我执行的,利润的大头也不在我这里,你知道的,我也只是个打工的,你受了什么委屈,可以跟我说,我帮你摆平。”他语气平静,大脑飞速转动。
“哈哈,与你无关?”王普猛灌两口酒,“没有你的主意,没有你的蛊惑,会有那么多人扑到这些事上面?”
“哈哈,蛊惑?”陈子健揉了揉额头,知道事情已经难有转圜的余地。“帮你的是谁?老板?还是肖远、唐明他们中的那个?”
老板有三个,如果要抹掉自己,肯定是已经达成一致了,难道自己十几年的尽心尽力也不能换取安然身退?
肖远、唐明是自己手下,他们都有不错的能力,自己也全心地栽培他们。但自己毕竟也算是挡在他们面前的绊脚石,有自己在,他们的光芒将永远被自己遮盖!自己决定辞职,也透露过这个意思,但是他们会信吗?
王普愣了一下,转而大笑:“哈哈,你果然聪明,既然这么聪明,那你到了底下慢慢猜吧!”。
王普一边说着,一边扬起酒瓶,把剩下的酒浇在身上,狠烈而果决,对方太聪明了,再说下去,怕自己被蛊惑。
油门踩到最大的时候,王普将酒瓶丢到副驾,接下来只需要双手转动方向,让车子狠狠撞向路边围栏,冲出环城路高架,二人都不会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在这最后的时间里,王普想起家人,老婆和孩子已经收到了足够花一辈子的钱,父亲,你安息吧!
在王普分神的瞬间,后座的男子猛然暴起,上半身越过驾驶座椅背,双手如铁钳般抓住王普双手,左手抓右手,右手抓左手,交叉从王普脖子位置向后狠勒。
车子还在这段较直的长路上飞驰,凌晨的环城路也基本没什么车辆。
王普也没有想到平时十分文气的男子有这么勇猛的一面,身躯扭动,奋力挣扎,右脚仍然死死踩住油门,报定了同归于尽的想法。
有限的空间限制了发挥,男子额角血管暴起,双手拼命用力,眼睛死死盯着前方路面,只希望能在弯道来临之前勒死疯狂的驾驶者。
半站着的姿势使他根本无法看到正前方的道路,但凭借路面的变化,记忆中的弯道已经快要来临,陈子健猛然张开手臂,侧向发力,头却偏下去,照着王普侧颈血管,狠狠咬去!
“啊——”
惨烈的嚎叫,死亡的血腥一定程度激发了王普的力量,猛烈的挣扎中陈子健不得不暂时松口,紧接着脸上挨了一记头锤,血腥冲破鼻腔,喷涌出来。
“啊!”低沉短喝声后,陈子健再次咬住王普侧颈!同时双腿从两侧跨过驾驶座,狠狠的踩蹬下去,断绝了王普想要抬腿拨动方向盘的企图!
……
碰的一声巨响,车子撞上水泥护栏,整个车头都陷了进去,紧接着翻滚出几十米外,碎玻璃、不知名的零件散落一地,汽油渐渐报废的车身下流出,一切暂时归于寂静。
两分钟之后,一两黑色无牌车辆急刹停在报废的旁,却没有人下车。
“哎,真是惨啊。”
伴随着轻轻的叹息,一道火光从来车的驾驶位窗口飞出,缓缓落在已然报废的豪华商务车边。
哄燃声起,黑色无牌车在火焰窜起的时候,扬长而去!
楼主:追寻浪的极限  时间:2022-03-26 10:52:17
1.大有若无
解风居之所以叫做解风居,是因为它的主人杜清自号解风人。
位于原州城西这一人一仆一院,于天下,名声不显,于原西,却是无人不敬。原西路虽是边镇之地,但就算最粗鲁的将军,见到杜清,也变的像拘谨的学生。
只因杜清是西王最为依仗的谋士,更被西王引以为知己,而西王,在原西人心中,既是最亲近的人,也是最崇敬的神,就像是原西的天。
但月余前,上元节,东风夜放,灯火阑珊之时,这天…
塌了!
西王全家于苍青县祭祖归来的路上遇刺,西王身死,王妃绝地自刎相殉,世子失踪!
此后,哀伤成为这片地区的共有情绪,除了哀伤之外,平民百姓有的多是惶恐,但像杜清这种原西柱石般的人物,感受更多的是压力,无穷无尽的压力。
就像是一座房子地基动摇,将要坍塌时,梁柱所受到的压力!
夜已晚,解风居的书阁仍然亮着灯,杜清仍在忙碌。他十七岁出山,十八岁跟随西王,至今十三年。原西是西王的心血,又何尝不是他的心血,西王出事,无论为知遇之恩,还是为原西,很多事,他都义不容辞。
不多时,院子里唯一的老仆进来,轻声说道:“爷,郡主请见!”
杜清抬起头,愣了一下,郡主怎么来了?
稍稍疑惑之后,他放下笔,整理衣衫,出去迎接郡主,郡主以礼相敬,来见他也先让仆人通传,他纵是天大的才华,也不会去做什么狂士。
解风居门前火把明灭,王府护卫已经将解风居团团护住,郡主一身麻衣,正望着门匾上的字出神。
这位郡主自小娴静,颇具灵性,眼界却是极高,西王对这唯一的妹妹也极为宠爱,以至于已经二十出头了,仍未许人,在这个年代,算是老姑娘了。如今西王遇刺,这事恐怕还得继续耽搁下去。
杜清上前,长揖一礼:“郡主驾到,杜清有失远迎!”
“先生不必客气。”陈子容伸手虚扶,杜清起身,将郡主请进。
进了厅中,郡主随行女侍自觉留在门外,二人分主客对几跪坐,杜清用铁钳拨动炉中的炭火,让它烧的更旺之后,架起茶壶,将茶煮上,方才开口:
“这茶还需些火候,郡主有事?”
“深夜到访,打扰先生了,自王兄去后,开儿失踪,我一届女流,既要追剿凶手,又要肃清内部,安定人心,这一切大小事务,多赖先生相助,才可以顺利进行。”
杜清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女子,上元一夜之间,她从一个被兄嫂宠爱、呵护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坚强、隐忍的女王,真应了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他低下眸去,忍住到了嘴边的哀叹,一边机械地地进行着茶艺,一边开口:“郡主无需客气,杜清虽然自幼随师父在外,但也从未忘记自己是原州人,何况王爷对杜清恩遇甚厚,于公于私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事情,好在如今郭将军击退北旗兵马,内外局面总算是暂时稳了下来。”
然后将沏好的茶水递了过去:“主忧臣辱,郡主要问的事情,我也已经仔细思考过,只是我的观点,或者说现实情况,难以让郡主满意。”
陈子容神色变黯:“请先生教我!”
杜清伸手请茶,待陈子容饮过之后,方才开口:
“当前第一要务,是要寻回世子殿下,但在这件事情上,我们能用的人手实在太少,关键是原西军不能入关,一旦强行入关,那就是在皇帝的脸上扇了一把掌,皇帝绝对不会再容忍原西,如此一来,原西大难将至。所以,寻回世子这件事情,只能尽量多派出我们能够动用的江湖力量,至于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既然王妃临死前,决意要将世子送出去,只希望王妃有妥善的安排!”
陈子容默默点头,杜清继续说到:
“至于为王爷报仇一事,我也希望郡主能暂时放下。一来王爷之死,虽然矛头直指北旗,但这其中,未必没有其他势力插手,如今一切没有完全弄清楚,妄议报仇,只怕会中了幕后之人的算计;二来原西毕竟底蕴不足,大兴复仇之举,必然将仅存的生机断送。”
杜清说着,陈子容被勾起仇恨,双拳紧握,许久之后方才平息:“先生的意思,我能明白,兄嫂遇刺,我虽然悲愤,但也绝不会鲁莽行事。先生请继续。”
“郡主能隐忍最好,还有一件紧要的事,便是关于原西军,当下最不能乱的,便是原西军,原西军是王爷一手打造,是原西,也是王府立身之根基。王爷虽然有意废除了陈家军的称号,但军中上下对于王府的忠心坚定不移。只是郡主虽是王爷的妹妹,但不通兵事,自然无法掌控原西军,而世子年仅十二,暂时也是无法统领原西军的,所以,郡主需得尽快选出一人,以陈家家主的名义支持他暂代原西大将军,直至世子长大成人。”
事实上,世子与这等乱局之中失踪,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但杜清又怎么忍心挑明话题。
“先生以为谁可以担此重任?”
“郭正刚郭将军,除此之外,别无他选!”
陈子容皱眉:“为何?我虽不通兵事,但王兄在时,我常听他夸军中将领,却也不止郭将军一人。”
“郭将军虽不是出自陈家军嫡系,但却是王爷结义兄弟,战功卓越,威望也足够。另外封彪、乐毅、折伯望、吕青云、陈古等人,打仗是不错,但都只是将才,难以为帅。而郭将军除了打仗之外,在王爷的熏陶下,常读兵书、史书,若遇大事,维有他可以定局!此次与危乱之中调兵遣将,击退北旗,足可说明一切”
“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尽快找郭将军谈议,也会对其他几位将军陈述厉害,请他们全力支持郭将军。”
杜清轻叹一口气,“郡主能做到这一步,是原西百姓之福。如此以来,我原西便可将权力交替之时的内耗降到最低,也可以将王爷之死所带来的不利降到最低,只需稳固局面,等世子长大,则后续可期!”
陈子容沉浸与兄嫂之死的悲伤中,情绪不高,但此刻却也表现出身为陈家人的骄傲:“我虽然一届女流,但毕竟受兄嫂耳濡目染,如今又有先生相助,理当从善如流。只是,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先生能答应。”
“郡主请讲!”
陈子容离席,敛衽一礼:
“我想请先生为开儿卜一卦。”
杜清沉默许久,方才应声:
“好!不过我需要沐浴熏香之后才能起卦,这一卦演算,也需要很长时间,郡主可先回去休息,只需留下一人,让其转达便可!”
“有劳先生,那我先回王府候着。”言罢,又对门口的一个丫鬟说到:“青桃,你在这里候着。”
“是,郡主。”
青桃躬身应下,杜清将郡主送至门口,对方又留下一队护卫在外等候杏儿,这才离去。
杜清回到书阁,家仆紧随:“爷,老先生虽然传了您《易经》之术,但也提出训诫:天意难测,如非万不得已,不可妄问天意,要折福气的。您也常说,行事只需问心,何问其他。十多年来,不见您起过一卦,为何要答应郡主?”
“阿福,撇开陈家恩义不谈,世子安危也关系着原西的安危,能窥得一线天机,我也好早做应对。行了,你帮我准备热水,然后去前面照看好青桃姑娘。”
阿福知道自家爷脾气,决定的事是不会轻易更改的,只能放弃劝告,去准备好了热水,又在静室里备好熏香以及占卜所用物件,才去了前面,陪杏儿闲谈几句。
杜清平复心绪,沐浴之后,焚香静坐一刻多钟,等到心思完全空明,才拿起准备多年,却第一次使用的蓍草茎,按照《系辞》所说:“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於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的方法进行繁杂的推算。
春夜静谧,灯火流转。
近一个时辰之后,杜清才再次来到前厅,对着等的已经开始着急的杏儿说到:“杏儿姑娘,久等了。”说着,将写着卦辞的纸递给对方。
青桃接过纸张,低声念了一遍:“大有上九,辞曰:自天祐之,吉无不利”品读一番,然后雀跃地问道:“是很好的意思,是吧,杜先生?”作为郡主的贴身丫鬟,青桃自然能够识文断字。
阿福想说什么,被杜清制止,笑道:“不错,青桃姑娘,是吉卦,赶快给郡主送回去吧,请郡主好好休息。”
“是呢,我要赶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郡主,让她好好睡一觉,不要再为世子殿下担心了!”说着就要往外冲去,跑出了门才醒悟过来,自己太过失礼,红着脸回头对杜清万福一礼:“谢谢先生了!”
杜清轻叹一声,看着杏儿转身跑开,阿福再也忍不住开口:“爷,为何…?”
“你想问为何要欺骗郡主?”阿福的话没敢问出口,杜清自己接了下去,
“福叔你觉得,如实告知郡主便好么?火天大有本就是晴天丽日,蒸蒸日上之象,偏偏又是上九,位于大有之最,那便是有之极致,不能再有。世子父母身死,家族遭变,哪一点能对的上“大有”?只怕要应在物极必反之意,大有若无,世子,将休!”
阿福悚然一惊,他虽然受自家先生影响,感觉到了此卦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却也没想到竟是物极必反,大吉变大凶!
“说白了,一向宠爱郡主的西王夫妇遇刺身死,郡主已经悲伤难言,能够撑着出来主事,也全凭着对家族的责任,世子还活着便是那一线牵挂和希望,倘若让郡主知道世子身死,断了这一线牵挂,郡主怕得像断了线的木偶,立时倒下去。”
杜清说完之后,也生出一股无名怒气,他走出门去,抬头指天:“西王何其雄才大德,竟让他身死族灭,你瞎了眼!”
然而依旧如墨的夜色说明,上天根本没有理会他这个小角色的叫骂。
许久之后,阿福才试探着问道:“那爷,准备如何应对?”
杜清发泄之后,整理好情绪:
“备车,我要去拜见郭将军!”
楼主:追寻浪的极限  时间:2022-03-26 10:53:01
2.山神庙
陈子健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首先看到的是残破的屋顶,阳光从大大小小的缝隙中斜射进来,穿过蛛网,浮尘在光影中掠动,顶部的神佛彩绘被风雨侵蚀的乱七八糟,反而更像恶鬼邪神。
逐渐清醒的大脑恢复了对身体的感受和支配,浑身酸痛,努力坐起身来四顾,发现自己处在一个破旧的小神庙里,庙里供着一个状貌凶煞的神像,底座篆刻的繁体字迹已经模糊,隐约是“暘山山神”四个字,而他之前就睡在铺了干草的供台上。
意识陷入黑暗之前,车速已经有所降低,但在那种情况下,他一心想要弄死王普,然后控制车子,车速降了多少,却没有具体的概念,最终,剧烈的碰撞,自己应该被甩砸在挡风玻璃上了。
没死!
但,不应该在医院吗?这又是什么地方?
淡淡的中药味萦绕,他坐起身来,搓了一下脸,却猛然怔住,举着双手在眼前看了又看,然后用手一点一点摸着自己脸颊,头发,以及身上套着的极不合时宜的衣衫。
搞什么?身体损伤太多,大面积移植替换?自己这是昏睡了多久?
片刻之后,他使自己镇静下来,无论什么情况,至少自己还活着,恶意的谋杀已经发生,应对事情的前提,是把事情弄清!
简单地活动腿脚,他准备起身弄清现在的情况。
吱~呀
正当他对着供台前奇怪的鞋子发愣时,破旧的门被推开,一个面容阴鸷,衣着奇怪的老头,端着一只陶碗,走了进来。
“少主,你醒了!”
老头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快速跨过来,去搀扶趿拉着鞋子,准备站起来的少主。
什么鬼?拍戏?不合理啊?
他看了一眼奇怪的老头,蹬上奇怪的鞋子,往门口走去。从微末到巅峰,十几年的经历已经养成足够的威势,一个眼神之间,展现出的气势让老头行动为之一顿。
他现在就一个念头,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刚走到门口,回过神的老头身影一闪,后发先至,左手抓住他的手臂,右手仍然稳稳端着陶碗。
“少主,你重伤初醒,不宜走动,外面风大,先喝药吧。”老头眼巴巴望着他。
他不想与这奇怪的老头纠缠,脚下用力,想要挣脱老头。
然而没想到老头力大惊人,自己一挣之下毫无松动,无奈,他回头,看着老头。
“你是谁?为什么拦着我?”
“少主,你…老奴陈重啊”,自称陈重的老头眼怀希冀地望着他。
“对不起,我不认识你,你放开我,我要出去看看!”
眼神坚定,语气淡漠!
老头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但好像也不敢违拗他的意思,慢慢松开他,然后随他一起,走了出去。
破庙建在山腰,入眼是一片荒凉的、连绵不绝的山岭,一条小路经过山神庙前,一边通往山的深处,一边向山下延伸。
近处的植物已经吐出淡淡的绿牙,远山仍以灰色为主调,偶尔有一片暗沉的绿色,是常青的植物。这大约是某个温带山岭的初春,时间是早晨十点多十一点的样子。
初春啊!怎么会是初春?阳光洒落下来,他微微颤抖着,那是来自心底的寒意。
“少主,先进去喝药吧,你身上有伤,吹不得这早春的山风!”
“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虽然强自镇定,但他的声音还是有些飘。
“少主,你别吓老奴,你真的不记得了吗?你先进去喝药,老奴慢慢给你说……”
一个小时后,陈重出去热药,顺便准备食物,陈子健坐在供台上,手扶着额头,无言叹息!
这不是做梦,自己对于古代没有具体的认知,想象不出古代的样子,潜意识没有印象,所以也不可能是被人催眠,就算是电影里演的造梦也说不过去,这样的梦境对造梦者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他就这样,从生活了三十余年的地球,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对于现在的身份也已经大致弄清楚了,他叫陈开,十二岁,是西王陈宗盛的独子,而他的父母也就是西王夫妇,已于一个月前的上元节时在原州苍青县祖祠遇刺身亡,而他,作为幸存者被忠心的老仆带着,流亡江湖。
尽管在陈子健看来,这个故事显得离奇而又荒谬,但目前,他不得不暂时接受这个身份,在他具有引导性的交谈中,为了帮他寻回记忆的老仆吐露了很多信息。
国号大夏,年号咸兴,现在是咸兴三年,此夏并非中国历史上位于商、周之前的夏,夏家以宗姓为国号,而今在位的乃是夏朝的第四任皇帝,夏高宗夏文振。
二人目前所在的地方乃是梁州的东部,陈开知道中国古代有以州县为行政区划单位的朝代,却不清楚梁州在哪里,只是根据气候和地形,大致推测应该在偏西的大山区。
西王镇守原西路,统领原西现有六州军政,王府设在原州城。根据陈重的描述,原西路应该位于后世的甘肃宁夏一带,原本下辖十二州,皆是大汉领土,新汉末年战乱时,被北旗和大逻瓜分占据。
大夏自承新汉,陈宗胜也是因为收复原西六州被封王,是大夏朝唯一异姓王,也是唯一有封地、有实权的王爵。只是原西十二州只收复一半,还有六州仍被他国占领。
拥有这样的身份和背景,却在被刺之后流落江湖,不回王府,难免让人奇怪,理由陈重说的很细碎,但陈开大致总结了比较核心的四点:一是王妃命令;二是谋刺一方实力很强,王府未必安全;三是谋刺事件暴露出王府有潜伏极深的内奸;四是一把手身死,原西路政权动荡,尽管大部分人忠心可用,但貌似二把手有问题。
其实让陈开看来,王府不安全,江湖也更加乱,因为追杀他们的并不止谋刺的一方,西王夫妇遇刺身亡的消息传开后,据说整个大夏朝中西部江湖都动了起来,只因西王还未封王前,曾奉命剿杀江湖黑道、绿林匪盗势力,陈宗胜研究训练小杀武阵,让军中健卒可通过配合力敌江湖习武高手,整个中西部江湖势力差不多被陈宗胜率精兵杀了半边天。
但自古以来江湖黑白哪里能够分得清楚,或者说江湖哪里有黑白之分,所谓的剿黑除恶也不过是皇帝对武林势力、对习武者的一次清洗和削弱,陈宗胜作为执行人,自然也因此与江湖结下滔天怨仇。
但陈宗胜毕竟也不傻,他在剿杀江湖势力的时候,借着行动也为很多人报仇、牟利,以此施恩,所以最近围绕着这主仆二人活动的其实大致可以分为两股四方势力。
一股要杀之而后快,一股要救人于水火!
要杀的又分为谋刺者和江湖旧怨两方,要救的则分为王府及其下政权一系和江湖旧恩两方。这样的局面才导致了陈重可以护着陈开,逃亡近一个月任然顽强存活。
只是人心隔肚皮,二人谁也不知道他们碰到的会是哪一方,也许口呼救人者等走近了便会给你一刀,据陈重所述,在三天前,另一名护卫陈轻便是因此而死,严格来说,陈开本人也已因此死了。
“少主,药热好了,你先喝药!喝完我给你盛稀饭”,陈重满脸慈爱将热好的药递来。
陈开接过,一口喝掉,陈重接过碗,出去盛饭,经历过过无数谈判和磋商的他,自然能从神态里判断出陈重说话的真假,何况陈重身手迅捷,端着药碗走路,药水居然纹丝不动!之前谈话中他也自承有相当高深的武艺,如果他要图谋什么,又何须借助药物食物。
陈子健已经大致清楚,这个世界是真的有武功这种东西的,这种情况下,他只能跟着眼前这位老仆,谁知道如果他单独离开会不会被某个小喽啰灭掉,至少陈重对他,或者说对陈开,并没有恶意。
“少主,现在形势危难,不比在王府的时候,只有稀粥,你将就一下,”也许是因为原来的陈开是个娇惯的人,也许是觉得自己没有尽好仆人的责任,陈重尽可能的语气委婉,“并且,咱们在这里已经呆了一夜又半天,不能再待下去了,必须换个地方,所以吃完饭咱们就得赶快走,暴露了就麻烦了。”
陈子健点头不语,二人开始喝粥。
饭后,陈重收拾了东西,其实也就一个小包袱,一把大刀。
陈重小心低掩去了活动的痕迹,造成小庙近期从没有来过人的迹象,然后蹲下身子,示意陈开爬上去,好背着他走。
不知道是因为基因还是营养的问题,陈开虽然才十二岁,但已经接有大约一米五六的身高。他看着披散着花白头发的老头,拒绝了他背自己:“你走前面,我跟着你。”
“没事的,少主,老奴习武之人,你上来,我背着你走。”
“不必了,我伤已经好了,跟着你走就行。”陈子健再次拒绝,陈重无奈。
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山神庙,其实陈子健不知道的是,陈重背着他,会走的更快一些,陈重也只以自家少主伤了头,得了失魂症,暂时不再与他亲近。
楼主:追寻浪的极限  时间:2022-03-26 18:10:21
难顶,喜欢的多支持一下
楼主:追寻浪的极限  时间:2022-03-26 18:10:57
3.天外楼(上)
初春的风还带着些许寒意,但在阳光下的林子里,偶尔能看到松鼠在树干上跳窜追逐。
陈子健没有心情欣赏这山情野趣,他跟在陈重后面,尽量保持速度,不得不说,这具身体的体质很不错,走了两个多小时,陈开仍没感觉到疲累。
另一边,二人离开不久,一行人来到了山神庙。六人皆是一身灰衣短打,斗笠垂巾遮面,腰畔挂剑。
“搜!”为首的人一挥手,其余人便迅速散开。
“头儿,没发现!”
“没发现!”…
小庙不大,五人很快把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但是都没有任何发现。
为首的人,蹲在路边,没有答话,有人凑上去,却看到那路边略显蓬松的地上,小半个浅浅的痕迹,显然是不惯走山路的人,踩歪了一脚印出来的。
这里地处荒山野岭,行人不多,就算有过路的行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山神庙也是很好歇脚地方,为什么反而庙里什么痕迹都没有,这里却有小半个脚印?头领沉着脸:
“重新搜,给我仔仔细细地搜!”
“是!”众人再次散开,不久之后,一些东西被发现。
“报——”一个属喊着“头儿,这边发现生火的痕迹,被掩埋伪装处理过,从灰烬判断,应该是昨天晚上到今天早上!”
领头人过去,仅仅看了一眼,便迅速下令:“追!”

一路上,陈子健也借着现在的身份,针对性的问些问题,每个问题的思维跳跃性也很大,但陈重大都会慈和而耐心地回答。
某个时间,走在前方的陈重忽然停了下来,环顾四周,那一瞬间,陈开恍惚间感觉山风停滞,而寒意渐浓。
下一刻,咻的一声,后方林子林中,响箭拖着红色的烟雾直飞上天空,陈重抓起迷惑中的陈开向前飞奔,三名头戴斗笠的灰衣剑客从林子冲出,紧紧咬了上去。
几个呼吸之后,主仆二人拐过一个转角,陈重猛然停了下来,对陈子健说道:
“少主莫慌,他们自知难以与我相敌,这才发信号招呼同伴,一旦人多,老奴恐怕难以护少主周全,我必须先解决了这几个人,少主你去那边石头后等我!”
陈重一边说一边取下肩上的小包袱,交给陈子健。
刚才的奔逃中陈子健已经自知是老人的累赘,便收起纷乱心思,走到十几米外的大石头后面,掩起身来向这边偷看。然后,他第一次见识了类似于影视剧、小说里提到的武艺。
山路的拐角是由一块数米高的凸出岩石造成的,等到陈开藏好,陈重屈膝一跃,便跳上巨石的一处凹槽,躬身潜伏。
追来的三人显然也不是愣头青,临近转角的时候已经减下速度,同时拔剑在手,一前两后成品字形慢慢推进过来。视线转过拐角,并没有任何异常,就在三人松神的一瞬间,凛冽的刀光自上方落下,鲜血飙出,为首一人软软倒下。
另外两人明显也是久经杀阵的角色,反应过来之后不退反近,对方一刀从高处劈下,刀势已尽,变招之间必有空隙,自己二人趁势攻上,就算不能杀他,也可以迫使对方防守,拖到同伴前来。
两柄剑宛若毒蛇,以刁钻角度刺向陈重腰眼,铛的一声,宛若金石相击,陈重就势一个翻滚横刀隔开双剑。
二人也是久经厮杀的老江湖,知道与对手武艺有很大的差距,逃,一定会死,因此不敢回身,而是十分默契地借着对方刀上传来的力道手腕翻转,双剑向上画圆之后再次向下刺去。
然而这一剑最终也没有刺下去,陈重右手持刀格挡之后,一个旋转起身,两个刺客只觉腰腹一凉,浑身的力道便被抽走,看着右手持刀左手持剑的陈重,他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对方手上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剑,只能带着浓浓的不甘,倒了下去。
躲在石头后的陈子健也没有看清楚,他只见陈重从上斜扑而下,砍翻当先的一人,然就势一个翻滚,再站起来的时候,对面的两人就倒了下去。
陈子健难以归纳自己繁杂的情绪,超越常识的武艺让他为之惊叹,血腥厮杀的场面摆让他感觉难受,最重要的是曾经身居高位,能力出众,遇到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现在,犹如那最后一晚,无能为力的局面让他心有恐慌。
而接下来的情况,似乎仍朝着不好的方向跌落。
两名刺客倒下之后,另外三名已经出现在路的尽头,领头的人显然不是之前的杂鱼货色,几十米的距离转瞬即至,直到陈重面前三五米处,方才停下。
陈重眯起眼睛,扔下长剑,改为双手握刀,横与胸前,刀尖仍有鲜血滴下。
领头的人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尸体,狭长的眼睛透过斗笠边沿看向陈重,淡漠开口道:
“天外楼,地字号,谷雨,有人出两千两黄金,要西王府世子殿下人头,陈重,我知道你,二十几天逃亡,你也已是强弩之末,你若离去,我不拦你。”
“嘿嘿,区区两千两,太小家子气,我西王府出金两千零一两,要买想买我家少主人头的人的头,你如果愿意,带着他的头就可以去西王府领赏了,至于定金,我西王府的声誉就是定金!如何?”
谷雨并未生气,反而耐心地解释到:“当然可以,但是天外楼有天外楼的规矩,要买谁的头,你得说清楚,然后去楼里挂单,两千零一两自然比两千两更让人心动!”
此话出口,陈重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个档口,金钱对对方没有什么诱惑力。
“钱财虽好,但要凭本事拿,也得有命花!”陈重冷冷地说道,心里却快速思索着对策,从气息上来看,这谷雨与自己武功应是不相上下,如果对方一人,他自然不虚,然而现在对方还有两名二流高手,放在平时这种货色不值得他上心,但现在却不一样,少主面对二流高手,也只能束手待毙,想要护卫少主周全,必须同时对付三个人,一时有些踌躇。
而谷雨显然也不准备再浪费时间,把事情拖下去,他低声对同伴说道:“我拖住陈重,你们找机会先完成任务!”
话音未落,谷雨剑已出手,坚决而无情!
陈重悍然迎上!
另外两名杀手的武艺与陈重和谷雨差了一个境界,因此,陈重和谷雨未漏出胜败迹象之前,他们也无法参与进去,只能退后几步,想找机会绕过去杀陈开,然而陈重刀势大开大合,封住整条道路,丝毫不给他们捡漏的机会。
猫在石头后边的陈开根本无法看清两个人的招式,甚至很多时候连打斗二人的身影都不能分辨,只听乒乒乓乓的刀剑交击声不绝于耳,刀风剑气卷起的枯叶漫天飞舞。
谷雨凭借轻灵的剑法,想要将陈重引开,但陈重丝毫不为所动,一旦谷雨远离道路,陈重便退回路中间,谷雨不得不再次挥剑而上。
两次之后他也放弃了引开陈重的想法,只以轻灵密集的攻击消耗对方内力,对方为了封路,一直这样大开大合的打法,落败也只是时间问题,这种情况,败就是死!
几十招之后,陈重的刀势已经有收缩的迹象,这是内力不继的征兆,一名杀手按捺不住,试探性地贴近几步,顿时一道刀光如匹练向他斩去,幸好他持防守之势,直接举剑格挡,当的一声,他退后三步才卸去剑上传来的力道,虎口发麻。不过陈重也因为递出这一刀被谷雨逼得险象环生。
陈子健不会武功,但也大概看出来,这样下去恐怕不妙,然而他没有任何办法,他甚至都不敢走出石头,既怕杀手有高明的暗器,又怕引得陈重分神。
另外两名杀手显然发现了突破口,互相对视一眼,另外一名开始试探着往前走,他并不是要越过战场,只是抱着防守姿态引诱陈重出招,好给谷雨找到破绽,尽快结束任务,当然,如果能顺利穿过战场自然更好。
如愿以偿地,一道刀光斩来,他格挡后退,陈重的形势又险一分。
然而情况还在继续恶化,另一名杀手已经再度逼了上来,谷雨的进攻也更加密集了。
杀手走近,陈重被逼的没有机会出招!
一步、两步、三步…
陈重已经完全被谷雨的攻势压迫住!
四步、五步...
还是没有机会分神!
六步、七步...
刺客嘴角已经开始上扬,只要再跨出一步,他便可以冲着躲在石头后的目标而去,这个时候陈重再回头追他,谷雨也会要了陈重的命。
然而某一刻,陈重直接放弃谷雨,双手握刀直刺而来,走到侧方的杀手慌忙之间往上挥剑格挡,想要挑开陈重的长刀。
陈重侧后方,谷雨的剑也如跗骨之蛆刺向陈重肋下。
另一名二流杀手向战团逼来,想要趁机在这位最近名声极燥的王府护卫身上留下伤口,或者直接刺死!
楼主:追寻浪的极限  时间:2022-03-26 20:25:06
4.天外楼(下)
电光火石之间,陈重双手握刀变为左手单握,借着二流杀手举剑格挡的力道,画着圆弧挥向后方谷雨,同时借惯性旋身一脚踢在二流刺客心口,这全力的一脚直接把近处二流杀手踢向跃跃上前的另外一名杀手。
被踢出的杀手显然已经活不了了,跃跃上前的杀手也将被飞来的同伴身体延缓攻势,显然,陈重在生死之间的小小算计为逃亡的主仆二人迎来了更多的生机。
谷雨的剑本可顺势刺进陈重肋下,然而陈重反手挥刀也已至眼前,如果他不变招,只能同归于尽!
这一瞬间,谷雨想到,自己只是杀手,不是死士,他执行任务是为了赏金,如果他换掉陈重,另一名属下自然能够顺利完成任务,但自己也将永远地与这个世界告别,即使再厚的抚恤,又怎敌活着的诱惑,关键是,活着自己一样能完成任务,这是他的自信。
转念之间,他改刺为挥,只在陈重肩后留下一道长长的口子,却也避开了陈重换命的招式。
陈重闷哼一声,不为所动,脚下发力,紧随飞出的尸体扑向另一名杀手,另一名杀手下意识地伸出空着的一只手想要接住同伴,陈重已然后发先至,旋转着身体横挥一刀,直接斩断尸体,用余力在活着的杀手胸前砍出深深的一刀,顾不得有没有杀死对方,迅速旋身回的刀再次对上谷雨的长剑。
凌厉的一刀由于尸体的卸力,并没有立即杀死另外一名杀手,陈重转身后,他竭尽最后的力气,着举起剑,用尽全力朝陈重背心刺了一剑,陈重身躯微微踉跄了一下,好在对方临死的一剑并不精准,刺在了肩胛骨边缘,只造成了小小的皮外伤。
看来老天对自己不薄,对方无论是稍准一分,亦或稍多使出一分力气,自己就要愧对王爷和王妃厚恩了。
而那名被踢中心口的杀手装在拐角巨石上,滚了两圈,已经不可能再站起来。
陈重也在飞扑斩杀第二名杀手的时候,后背上又被谷雨添一道伤口!
谷雨的剑,太快了!
来不及感受伤势深浅,他只能咬牙抵挡谷雨的攻势,然而谷雨见两位随从已死,反而放慢的攻势,显然要借着之前两剑的伤势耗死陈重,尽管陈重紧守心神,想要稳住局面,但谷雨知道,眼前的对手,已经是自己剑气风雨中摇曳的枯树,随时会被吹走最后一点生机!
谷雨的剑极快,不懂武艺的陈开甚至看不出陈重已经受伤,只看到陈重一对三还解决两个,反而慢慢放下些心来。
“何必呢,陈重,你我虽然武艺相当,或许全胜时期我也不是你对手,但现在呢,你逃亡二十多天,强弩之末,如今已经身受重伤,本来你还有机会活命,但是啊,你不珍惜。”
谷雨一边出招,一边进行心理攻势,期望早些结束,陈重只是咬牙硬撑,听到谷雨的话,陈子健才明白,局面糟糕到什么程度,然而他一时间却已经不再恐惧,也不再关注打斗的两人,而是在想,如果自己现在死了,是不是有可能回归原来的世界,他的尸体呢,不知道是冻在太平间还是已经火化......
十几招之后,陈重左臂再添新伤!
又几招,左腿被开了口子!
再一次破绽,谷雨长剑刺向陈重心口,然而陈重不躲不闪,挥刀砍向谷雨手臂,谷雨自觉胜券在握,一向精于算计的他当然不愿意再用胳膊去换命,抽剑准备变招。
然而陈重斩向谷雨手臂的一招却是虚招,谷雨想要变招,他已经先一步变招,刀锋滑向对方咽喉,谷雨大惊,想要再次刺向对方心口,迫使对方后退,陈重左手直接空手握住剑锋,瞬息之间鲜血随着指缝溢出,但谷雨的剑却再也刺不进去了,陈重握的坚决,被划破喉咙的谷雨力道已经越来越小。
“呵...咳...你...你...”谷雨还想要说些什么,又好像不知道说些什么。
陈重果决回刀,一刀捅进对方肚子,用力搅动,“你太惜命,就不是做杀手的料!”
噗通一声,打断了陈子健的思考,扭头看过去,才发现倒地的是谷雨,而陈重拄刀而立,正在想他望过来。
陈子健连忙跑了过去,才看清陈重满身是血,而谷雨虽然瞪大了眼睛,但显然已经没有气息了,只是喉咙的伤口还在流血。陈开伸手想要去扶陈重,陈重开口拒绝:
“少主不可,老奴体内尚有对方残余剑气,等我稍稍化解,就带你离开,刚那烟火令虽然只是天外楼的联络方式,但如果近处有其他人,难免被引过来,这里不安全。”
“我帮你止血!或者,你告诉我该怎么做!”陈开情急之心不言而喻。
“少主…无需如此,包袱…包袱的白瓷瓶里是疗内伤的药,少主帮我拿一颗,我运转内力,便可缓住伤口出血”,陈重一边说话,一边大口喘息。
“好,你先别说太多话!”陈子健找到伤药,喂给陈重,问道:“这些要不要清理一下”,他指的是尸体和打斗的痕迹。
“不必了,少主,这么大动静,清理不干净,稍等片刻,咱们就可以离开了!”
对于陈子健来说,或许是陈重武功太好,或许是伤药疗效太好,又或者陈重伤势本就不重,不到一刻钟时间,陈重已经可以行走,二人开始继续逃亡。
沿着小路走了半个多小时,陈重便拉着陈开离开小路,像山野走去,最终,在太阳快要落的时候,找到了一处山洞,准备在山洞中过夜。
压下一路来的各种思绪,陈子健开始主动做事情,他打开包袱,里面有干饼和肉条,陈重走的时候没带早上熬粥用的陶罐,却带了那两只陶碗,他在不远处找到了山泉,接了两碗回来,二人开始简陋的晚餐。
“陈...重爷爷,我帮你看看伤吧,有没有外伤药,我帮你上些药包扎一下。”如果放在以往,他称对方叔叔最为合适,但如今,作为十岁出头的少年,只好是称爷爷,尽管稍稍有些别扭,好在西王夫妇在世时候,对家中下人本就宽厚,陈开原来也是称陈重为爷爷。
“少主不用麻烦,我自己来就行。”陈重笑着应承,自觉不该让陈开服侍他。
“我来吧,你背上也有伤,不方便,你先把衣服脱了,我帮你把伤口清理干净。”
陈重不在坚持,他的衣服多处被划烂,又沾染了大片血迹,已经穿不成了,不过好在他提前给二人各备了一套衣服,准备乔装用。
仔细查看一遍,陈子健才发现陈重身上的伤势极为严重,共五处大伤,背后的两处,伤口都很长,后肩上的一剑甚至深可见骨,左手手掌掌心和四指皆被划开,相比之下,右臂和左腿上的伤反而成了小伤。
有外敷的伤药,但是没有绷带,也没用干净的毛巾,陈开便将包袱里原本给自己准备的衣服撕成若干长条,留下一块当毛巾,往山泉处来回清洗,帮陈重擦身上的血迹,由于怕感染,伤口近处,陈开不敢擦洗,只能期望陈重自身的免疫和自愈能力,千万不要感染。
不久之后,陈子健开始给伤口抹药,陈重便给他讲起天外楼和今天遇到的杀手。
“这天外楼是近几年才兴起来的杀手组织,没人知道楼主是谁,不过王爷曾说,这天外楼很可能是某些大家族或者大人物与大商贾联合起来搞的,天外楼有天、地、玄、黄四个阶层构成,其中天、地是已经培养好,可以接活的杀手,玄是正在培育的杀手,黄是对外联络情报机构。
天字号杀手有四位,据说都已经入了无惑境,以四季春、夏、秋、冬,地字号杀手二十四位,代号分别是二十四节气,都是一品高手,也就是通俗的一流高手,但这些杀手并无排名,所以他们为了打出自己的名号,接到更多活,执行任务之时都会自报代号。
天字号一般极少出任务,一是因为贵,动辄万两黄金,二是因为他们可以拒绝任务,而地字号不得拒绝任务,不过天外楼安排任务时肯定已经有了详细的调查,不至于让宗师出手对付一品高手,也不至于让一品高手去对付宗师或者有宗师保护的人。
谷雨论境界与我都算一品,何况还有五名二品随侍,他们想要谋害少主,本来胜算极大,但是遇到了我,就没他们什么事了,哈哈!”
“为什么?陈爷爷不是说那谷雨与您武艺相当么?”
“他虽然境界与我想同,但是他不敢拼命!武学一道,并非境界为王,尤其是境界相当的时候,经验、气势、心境都是组成实力的关键部分,他见我受伤,便不愿与我换命,我又卖他两处伤,他便以伤换命也不愿意了,与我对敌,若是不先把命摆上来,他又怎么配活着!”
陈重故作豪迈与轻松,陈子健却感慨不已,因为陈重的命却是为他而拼,想来如果那细雨多些胆魄,不吝于牺牲一只手换掉齐名的高手,反而能够无伤完成自己的任务,只是那样的话,以眼前这个老人的脾气,估计永远闭不上眼。
夜降临,寒冷袭来,陈开帮陈重上好药后,并不包扎,也不让陈重穿衣,而是出去找了干木材,然后用衣服遮住洞口,点起火来,如此以来,洞里暖和,陈重舒服一些,也有利于伤口愈合,而洞口的衣服也遮住了火光,不容易被人发现。
“闲来无事,陈爷爷不妨给我讲讲大夏、王府和江湖的事情吧”
“好,少主想听什么?”
“什么都行,我也是想试试,看能不能尽快恢复记忆”,陈子健说这指指自己脑袋。
不久之后,随着主仆之间的交流,陈开慢慢勾勒起这个世界的框架。
楼主:追寻浪的极限  时间:2022-03-26 20:26:03
5.庙堂不高
陈子健不着痕迹地引导聊天的话题,在陈重的讲述下,这个世界的模样大致显现。
从地理特征来看,这里大概是地球,是华夏大地,不同地域和一些标志性山河都从陈重的口中得到了证实。
从历史进程来看,这里与华夏历史的发展有相同的地方,远古的神话传说,诸子百家,甚至整个魏晋以前的历史朝代,关键人物都大致相同。
但这里的历史与华夏史又有很大的出入,这个出入大概从魏晋后期开始。陈子健不知道这是不是所谓平行世界。
五胡乱华之后,一位自称大汉刘氏后人的刘坚,再次统一中原和南方地区,建立政权,恢复大汉国号,史称新汉,也有称其后汉的。新汉统一数代之后,在华夏文华底蕴的加持下,除东北、草原、高原之地以外,所有的国土都已全部回归新汉统治,甚至包括西域。
但如同每一个封建王朝的宿命,新汉王朝国祚绵延近两百年后,严重的土地兼并和苛捐杂税导致大量农民起义,境内烽烟四起。数十年战乱之后,曾为新汉大将的夏国伊在中原豪族的支持下统一后汉绝大部分领域,以宗姓为国号,建立大夏,与东北大燕、草原大旗、高原大逻四分天下。
大夏建国三十四年,而今传位至第四代皇帝。然而新汉末年数十年战乱中,西域失去控制,分裂之后,形成成若干以城为单位城邦政权,大旗、大燕、大逻趁机侵略汉人边境,占领新汉北部大片疆域。如今,受地理因素和政权实力的影响,大逻侵占土地大部分被收复,但大旗、大燕仍有十数州在手,未被收复。
陈开所在的陈家早先是原州苍青县的小族,家中有地,也利用地理区位的优势做些生意,战乱起后,很快整个原西路被大旗占据,国乱家破,陈开的爷爷陈元亮流落中原,最后从军。
颇有军事天赋的陈元亮凭借战功不断升迁,甚至为时任新汉辅国大将军夏国伊欣赏,夏国伊统一中原和南方,在大夏建立后,封陈元亮为四品怀化中郎将,陈家算是借着改朝换代完成了一次进阶,从边地小族一跃成为将门,也抵的上三流世家了。
自古可马上打天下,不可马上治天下。大夏皇帝传至第二代时,开始侧重文治,重用文士。所剩不多的流匪、边乱等地成为武将博取富贵的最后机会,但也都被朝中有背景的大族出身的武将瓜分。陈家起于微末,出身太低,别说吃肉,连汤也喝不上,无奈之下,陈开的父亲陈宗盛捡了最难啃也最没有油水的骨头,被大旗占据的原西路地区。
谁也想不到被排挤在外的陈宗盛竟然真的能从大旗铁蹄下拿回失地,一州、两州、三洲…数年磨砺,在收复原西六州的时候,陈家军已经发展成为大夏边军中实力最强、战绩最显赫的军队,陈宗盛荣升辅国大将军,封侯爵。此后陈宗盛暂停进军步伐,在谋士杜清辅佐下,开始治理、发展地方经济。
当然,这也不足以让大夏皇室封陈宗盛为王还保留兵权,据陈子健分析,能让皇室以封王的代价来稳住陈宗盛的是两件事。
一件是产业。陈宗盛收回原西六州之后,大力发展畜牧业,甘凉农耕产出并不丰盛,却很适合长牧草,大夏勤于农耕,大旗除了几个大城市,边镇地区过的仍是天然游牧生活,都没想过在原西路地区种植牧草,利用牧草养战马、耕牛、肉羊;战马和耕牛是中原地区极为需要却又极为匮乏的战略物资,肉羊可以补充粮食储备;
第二件事是商业。天下初平,各国处于紧张而又微妙的状态,大夏的粮食、铁器,大旗的毛皮,大逻的盐,都需要互相交易,原西地处三国交界,陈宗盛依托强悍的军事力量,做起跨国贸易来,这些买卖都带有垄断性质,利润自然丰厚。
通过商业反哺农业,原西由贫瘠之地变成战略要地,陈宗盛也因此变的炙手可热起来,甚至大旗和大逻都派人来拉拢他,但都被陈宗盛拒绝了,眼见陈宗盛虎势已成,大夏皇室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刺激他,原西今非昔比,也由不得皇室不重视,因此,皇帝封陈宗盛为西王,但只荫三代。
封王后的陈宗盛也向大夏皇帝表示忠诚之心,主动请大夏天子委任原西地方官,开始缴纳赋税,勤勤恳恳守边安民,并无反心,除了拒绝大夏皇帝赐婚。不过陈开想来,边关之地,实权王爷,地方官去了也只能做做样子,撑撑门面,事情应该是管不了的,说白了就是互相作一作表面工作。
陈宗盛拒绝了大旗和大逻的拉拢以后,两国并不是没想过封锁甘凉,但这个时候的国家,百姓家国意识、民族意识并不高,皇帝与大族之间也更像是合作,并不是绝对的统领,不是万众一心,也不是众志成城,有利益的事情,你不去做,自然有别人去做,上边不去做,下边自然有人去做,又怎么禁的完呢!
此外,大夏建国后,看似一片祥和,欣欣向荣之象,实际内部问题也不少,皇室建立统一政权乃至后来收复失地,中原大族、江湖势力都出力不少,而当时夏国伊也承诺共富贵,许了这些人不少好处,如今各地大族、江湖势力对大夏朝堂和地方影响力也极大,皇室自然想要加强对政治的掌控,因而才引出了陈宗盛未封王前,以铁蹄乱江湖的事情,但是由于立场、利益纠葛,效果并不明显。
这种情况下,大夏朝堂不敢把陈宗盛逼的太急,而中原,甚至南方的大族也都在利益的驱使下,与西王府做起了生意,这中间利益的盘根错节,也使得西王陈家的地位更加稳固。
大致了解到这个世界以及自己的情况后,陈子健问起当下的事情:“既然西…父王…曾得罪过大量江湖势力,我们在外并不安全,为何不回王府,父王留下的势力,已不可控了吗?”
“唉!”陈重叹息默然,良久之后才开口。
“老奴只是王府护卫,不敢置喙军政之事,但老奴认为,原西军乃是王爷一手打造,军中上下当然忠心可用,这也是原西存续的根本,大家的利益都是绑在一起的,没有王府,他们一群泥腿子出身的家伙也没有出路,没有他们,王府也难!然而王爷已薨,内里出了奸细,想来如今郡主、钱总管、杜先生、封将军他们已经开始进行清理,王妃临走前也交代我,局面未定,不可贸然回到原西。有些人,王爷在时,自然可以镇住,但王爷已去,按大夏律,少主你也得年满十六方可继承王爵,未有名分之前…”
“未有名分之前,我一个毛头小子,不仅难以服人,恐怕反而会激起一些人的逆反之心,”陈子健接下陈重不好说出口的话,“例如我那位郭叔叔,陈爷爷你不是说外边已经在传,父王遇刺,郭叔叔也脱不了干系吗?”
“郭将军的身份能力,由不得老奴评断,但王爷在时,对郭将军极为亲近和信任的”
二人所说的郭正刚乃是西王一手提拔的结义兄弟,大夏正三品的忠武将军,曾经与西王陈宗胜有救命之恩。其人将才稍逊西王,收复原西的过程中,也立下了赫赫战功,如今西王已死,无论威望还是能力,他都是原西军方最有实力的一个人。
“算了,不说这些了,陈爷爷估计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陈子健主动了解这么多东西完全是出于一种习惯和做事方法,前世他身为最顶尖的投资分析师,所做的任何一笔投资、任何一个开发项目,都以大量的数据和信息为基础,进行各种分析和评估之后,才会形成方案,所以他始终认为,信息是做任何事情的保障。
“少主,老奴之所以带着你逃亡,其实是依照王妃托付,在等一个人,这个人若来了,一切问题便都不是问题了!”
楼主:追寻浪的极限  时间:2022-03-26 20:26:57
6.江湖未远
“这么厉害?他很能打?”陈子健来了兴趣。
陈重对于能打这词有些无语,“十分厉害,十几年前,他就已经名动天下,那时他不过二十来岁的年龄。据说他十九岁入一品,二十一入宗师,二十四岁时,便已稳固无惑之境,是江湖数百年来,年级最轻,也是进境最快的宗师。
几年时间,他凭借一把黑鱼刀挑战无数前辈人物,以技论道,最终被誉刀圣。要知道,江湖兵刃,大多以剑为尊,用刀的多是草莽和军阵中人,他是最有希望以刀问鼎通象之境,成就千百年来第一个通象境刀客殊荣的人。
自他之后,江湖上以他为榜样甚至模仿他的年轻人不计其数,许多大族甚至皇室子弟都想要拜其为师。他的兵器——黑鱼刀,也是天外神石所铸,是真正的神异宝刀。
真见禅师曾与其坐而论道,更是称他是数百年来,最有希望证道离尘的人!可叹老奴蹉跎数十载岁月,也不过是个一品”
“重爷爷谦虚了,我想重爷爷的武功放在江湖上,也是十分厉害的。不过我们王府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刀圣他便可以吗?”
“少主有所不知,这位人物十年前便已是无惑之境,以他惊艳之才,恐怕如今已经踏足通象,当今出世之人,除去他,通象境仅有四位,武艺到了这等境界,皇帝都要恭敬以待。无论你富可敌国还是权倾天下,都不得不小心应对。”
“原来如此,那他为何会帮我们?”
陈重略作回忆,道出了其中缘由:
“当年这位刀圣的夫人患了极其难治的眼疾,曾来西王府求医问药,而整个原西路最有名的几位医师皆受我西王府供奉,不过当时老奴随王爷在边界演兵,只是最后见过一面”
“王妃感念他爱妻之情,不仅召集府内几大医师为其夫人诊断,还以重酬之诺传召原西山野奇人前来相助,此二人夫妇在府中逗留月余,奈何其夫人所患之症委实奇怪,集甘凉医术最顶尖的数十人会诊月余仍然没有办法,他才带着夫人离开。”
“不过离开时王妃将府中药库珍藏的几味具有明目功效的珍奇药材送给了他们夫妇,王妃本想让他收少主为徒,但少主当时只有两岁,无法习武。他也看出王妃心思,便承诺,将来少主长大些,方便的话他就收为徒弟,教授武艺,如果不方便,也可以收为记名弟子,另外王府若有难,他若知晓,也会尽力帮忙!”
“那他如今在哪里?”
“无人知晓,他成名之后,拒绝了各方势力的拉拢,隐退下去,世人都猜测他准备潜心修武,以证离尘。不过,此次我西王府之难,应当已经惊动天下,他如果知道,必然在赶来的路上。可怜王爷雄才大略,王妃菩萨心肠,如今皆为小人所害!”
说到往事,反而勾起了陈重心中的悲伤和愤怒,“不过少主放心,只要宗师不出手,老奴定能护得少主周全,刀圣就算不来,等局势稍稍稳定,老奴也能护少主回府!”
陈子健默然,十年的时间,会不会来,能不能赶上,在他看来,希望不大。另一方面,西王府或者说原西路恐怕短时间内很难稳定下来,甚至分崩离析也不是不可能,谋刺西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对方既然下了大本钱,目标恐怕本就不是西王,而是原西,怎么会没有后续手段?
就算西王只是死于江湖仇杀,西王死了,肥肉摆在眼前,不仅内部,外方盯着的人恐怕也已经下手了。但是这些想法陈开暂时没法和陈重说,便扯开话题:“另外进入通象境的四人是谁?这武功境界又是怎么回事?”
“另外四人我大夏有两位,分别是少林真字辈长老真见大师,太白山前任掌教通元道长,大旗一位——神拳门掌门马空拳,大逻一位——圣教教主禄无忌。”
“至于武学境界,只是针对高手和宗师而言,登堂入室方有三品四境的说法,高手有三品,从低到高分别是三品、二品、一品,俗称末流、二流、一流,也有叫低品、中品、高品的;
宗师则分为四个境界,最基础是无惑:到了这个境界,对于各自派系的武功认知至极,再无疑惑;
往上一层是通象,入此境者,武道心意通达,据说可借力自然万象;
再上一层是入渊:指的是意念可以遁入虚空,可凭意念感知虚空世界,也正是此时方能感受到世界像是无尽深渊,深不可测,所以称作入渊;
最高一层则是离尘:指的是可以破碎虚空,游离尘世。而每一个境界又有大小成之说,不过都已算不上严格考究的标准。老奴止步一品多年,也就是个一品大成,对宗师之道,也都是听别人所传,不一定准确。”
“离尘?离尘.......”陈子健喃喃自语,陷入思考。
“少主,怎么了?”
“哦,没事,重爷爷,大夏皇帝为什么不派两位两位通相境高手去刺杀其他国家皇帝或者将军之类的重要人物?毕竟我们有两位,应该更厉害些”
“哈哈,不知少主为何有这种想法,武艺到了那等境界,皇帝也只能礼遇,拉拢,使唤是肯定使唤不动的,江湖上流传着一个古老的说法,只有斩断一切俗缘,方可一窥虚空,进而找到离尘之路,就是说如果武艺想要达到入渊,甚至离尘,必须远离俗世,潜心修炼。
所以,进入通相的武人,极少有人再主动参与俗世,甚至主动斩缺俗缘,真见禅师与通元道长,都已不问世事多年。另外,在老奴想来,进入通相之后,如果不是领先太多,要想杀人恐怕也不容易。”
“哦,原来只是吉祥物啊”,陈子健喃喃到。
“少主,什么...吉祥物?”
“没什么,那些高手能厉害到什么程度?比如,陈爷爷你能打多少普通人,而无惑境又能对付多少个一品高手?”
“这武道品级境界之分其实也只是一个模糊的框架,并没有那么准确,正如老奴先前所说,实际对敌时,经验、心境、运气等很多因素都会影响战斗。若是没有任何经验的无惑境宗师,想来老奴也是很有机会杀他一杀;至于二流高手,搏命的情况下,老奴也能敌上小几十个,再多了,就只能杀一阵,然后跑掉;普通人这个没试过,估计杀到内力耗尽还能在杀一些吧,不过若是军阵之中,遇上精锐军队,也就能敌上一二百人。”
“那这么说来,精锐军队也大都是由二三流高手组成的?”
“不是,习武的人毕竟还是少数,军中也有高手,但大多是有一把力气的普通人,但是他们经历战阵厮杀,往往都有悍不畏死的气势,另外军卒之间都是统一训练,久在一起生活,配合上也要好些,很容易组织起战术、阵法,例如我们陈家军的小杀武镇,只需数名悍勇之卒配合,寻常三流高手也杀得,若是有武艺在身的精锐,一二流高手也讨不到好,只是这样的人终究还是太少!”
“原来如此!”
“宗师的事情,老奴也不是很清楚,但一般来说,极少有低阶围杀高阶的情况,不实用,大多情况,如果双方出现冲突,一方有无惑宗师,另一方如果也有的话,就会是宗师之间的对决,如果另一方没有,就只能服软。”
“数年前倒是发生过一件事,当时南海某个海盗首领,仗着无惑境武艺糟蹋了琼州越剑门门主的女儿,越剑门一个二流门派,没有宗师坐镇,却是满门刚烈之士,没人咽的下这口气。门主集合十几位一品,又倾尽钱财请了天外楼五位一品杀手,然后先用计将那海盗头领骗至死地,二十几位拼的最后只剩下两位,才杀死那海盗,活着的两位也是重伤。然后那股海盗的二头领上位,率几位一品,灭了越剑门满门!”
“我明白了,重爷爷,那刀圣能排到第几啊?”
“刀圣来王府时,老奴倒是见过一面,只觉深不可测,但要说在这天下能排第几,却也是不好说的,这世上,据说存在已经入渊或者为证离尘,与世隔绝,专心潜修的世外高人。但要说这出世的人里,除了四位已经证实进入通象境界的宗师,刀圣应该算是当世第一人。因为他在十年前与真见禅师和通元道长论道时,都是一招平的结果。”
“什么意思?”
“要知道真见禅师已过花甲之龄,通元道长更是年逾古稀,二人进入通象之境至少已有二十年,内力之深厚,怕是难以想象,刀圣自己也知道自己打不过,但为了印证武道,便约定,只比一招,结果都是平局。”
“平局,会不会两位大宗师惜才,放水了?”
陈重当下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终正着脸色:“少主以后切不敢在外人面前开这样的玩笑,真见禅师和通元道长在江湖人心中的地位十分尊崇,平局是他们亲口承认的,何况就算不是平局,他们只需实话实说便可,刀圣能有那样的成就,也不需要他人谬赞。”
“嗯,我知道了。”陈子健没想到这些人如此看重名誉,不过也难怪他,毕竟他处的那个年代,名声、人设这些东西,大都假的不能再假。所以他对大众化的信息总是怀疑,习惯性地想要推敲信息的真实性。
又聊了一阵,时间不早了,陈子健对陈重说到:“重爷爷,你身上有伤,早点休息吧,我出去透个气。”
“我陪少主一起”说着陈重准备起身。
“不用了重爷爷,你好好养伤,我就在洞口透个气,不往远走。”
“那...好吧,少主你有事就叫老奴,老奴就在这里打坐调息。”
走出山洞,找了个石头坐下,陈开仰望星空。
尽管他能够从一个穷小子爬到社会高层,对于新事物的接受能力非凡,依旧被现在的情况冲击的不轻,千年之后与现在,曾经最耀眼的是满城灯火,现在却是满天繁星,到底哪个是梦?哪个是实?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庙堂、江湖,这些曾经极为遥远的东西,因为陈开这个身份,一切都好似到了眼前!
想着想着,陈开眼里开始流出迷茫,直到某个倩影进入脑海,他的眸子才重新变得坚定!
江湖也好,庙堂也罢,与我何干!自己必须回归,离尘,也许就是机会!但是想来离尘绝没有那么容易达到,自己必须从长计议。
为了方便做事,陈子健决定接受陈开这个身份,从现在起,自己就是陈开。
楼主:追寻浪的极限  时间:2022-03-26 20:2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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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追寻浪的极限  时间:2022-03-27 11:08:53
7.道左相逢
第二天醒来时,陈开发现陈重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精神也十分饱满,不禁感叹这个时代的人体质是真的好,进而无聊地思考关于武功的问题。
为什么他那个时代没有真正高深的武功?武学文明衰退还是其他原因?
由于没有足够的信息,自然是没能出个所以然来,二人吃了些东西,再次开始转移。
据陈重所说,往东一些的金州有一大族,姓沈,乃是山南路一带最大的豪族,与西王府有大宗生意来往,关系不错,二人要先到金州,在图后续。
陈重自然不敢贸然去找沈家帮忙,而是要找到王府在这边生意上的负责人,通过他,联络陈开的姑姑——郡主陈子容,如果那位刀圣再不来,兄弟陈轻已死,他也只能护送少主回王府,王府最好能派出最忠诚最精锐的军卒来接应,只是朝廷上头那些人,想来是不会轻易放陈家军入关的。
唉!
二人摸索着向官道走去,准备找个镇子或者县城乔装掩饰一番,然后顺着官道前往金州。
按陈重的意思,二人逃亡近一个月时间,跨越千里之地,如今已经远离原西,加上谋刺西王,对方损失也十分巨大,如今对方可用的人手绝不会太多,最近以来的情况也说明,对方追杀的已经日渐乏力。
毕竟比起逃亡,围捕、堵截至少要动用数倍乃至数十倍的人力。
江湖上与西王府有旧怨,闻风想要落井下石的人,没有系统的情报和组织,也认不得陈开,只需要乔装掩饰一番,很容易对付过去。
陈开没有逃亡的经验,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很有限,而且绝大数信息也只是从陈重嘴里得来的二手信息,无法解决眼下的危机,也只好将一切交给陈重,好在两天相处下来,陈开也大致明白,陈重不但忠心无虞,能力方面,也很值得肯定。
快中午的时候,二人到达了一个叫做青羊县的小县城,在县城里买下一辆马车,然后准备了几套衣物,几天的食物,少量的清水,一些拜寿的礼物,乔装成从梁州往金州去给宗族长辈祝寿的少爷和仆人,然后赶着马车,施施然地出了青羊县城,沿着官道,往东而去。
“驾”陈重坐在马车前头,故作悠闲地赶着马车,他仔细地洁了面,洗掉了风尘之色,将原本杂乱而倔强的胡子刮掉了一部分,颌下的一绺也梳成整齐的山羊须,原本凌乱的头发也梳理整齐,扎在一起,买了一个平民用的幞头戴上,身上也穿的是在平民中常见的袍子,俨然一副管家、掌柜的模样,他坐在车架上,神态看似悠闲,实则全神戒备,那把长刀就绑在车架下,随时准备应付突发情况。
而陈开一副富贵人家翩翩少年郎装束,坐在车厢里,隔着帘子和陈重聊着天。
“重爷爷,我们这样乔装,就算躲过了想要落井下石的江湖恶客,那位刀圣,若寻上来,岂不也容易错过?”
“少主多虑了,以刀圣的境界,光凭气息,我们便躲不过他的眼睛,另外,我们逃亡,在局内,追杀者其实也在局内,但刀圣却身处局外,想要找到我们,并不难,从昨天下午起,要找到我们,就更简单了。”
“为什么?”
“因为谷雨的任务失败了。天外楼出现以来,从来没有未能完成的任务。因为他们会评估任务难度,然后派出自认为有很高胜率的组合或者个人去完成任务,如果任务失败,按照他们的规矩,任务评估难度自动进入更高一级,然后重新执行,如此反复,直到任务完成。”
“从没半途而废过?”
“从没有!”陈重郑重道,“不过少主不必多虑,他们之所以从没有完不成的任务,并不是因为真的有多强大,很大原因也是因为他们对任务的评估相当准确,完不成的任务,他们也不会接。哼!若放在以前,他们绝对没胆子接任何有关西王府的任务!四个无惑,敢来原西,我们能让他们一个都回不去!”
说到愤懑处,陈重声音变得激动,过了一会儿,平复了一下情绪,他继续解释到:
“昨日他们低估了老奴,谷雨任务失败,他们很快会派出比谷雨更厉害的杀手过来,天外楼毕竟不比那些江湖乱匪,玄字部在训杀手和黄字部联络人成立了专门的情报部门,我们很难瞒过他们,用不了多久,天外楼的杀手就能找到我们!”
“天外楼的杀手找到我们的时候,刀圣也就找到了我们”,陈开已经明白。
“少主英明,天外楼的杀手虽然能找到我们,却需要动用很多人力,用的人越多,就能越快找到我们。他们自己也越容易暴露,一旦露出水面,就算是他们最厉害的杀手来,也不可能瞒得过刀圣的眼睛!何况,他们应该不知道刀圣与我西王府的渊源,如果知道,这帮唯利是图的家伙绝对不敢参与到这事情中来!”
“若是那刀圣没来呢?”
陈开只是就事论事,毕竟在他想来,十年前的交情,就算以最大的善意揣测人心,那么世事呢,世事有多少意外?或者刀圣已经不在人世,或者刀圣没有得到消息,或者......如何保证呢?听到此问,陈重也沉默了,不过仅仅片刻,就有坚定的声音透过车帘,传了进来。
“少主放心,就算刀圣没来,老奴也定会护得少主周全,至少也会护送少主安全回到王府!”
陈开感动于陈重的忠诚,也疑惑于陈重的自信,唯独没有听出那并不高昂的语调里似乎有决绝的味道。
世事总是充满意外,二人还在担心天外楼的时候,却先碰上了另外的麻烦。下午的时候,缓缓前行的马车碰上了迎面而来的一小拨江湖人。
这条官道是梁州链接金州的唯一通道,此时商贸繁荣,所以道上往来行人,并不少见,西王之子逃亡到这一片的消息散开后,道上的江湖人便也多了起来,二人之前便碰到了两拨,也都大大方方地交错而过,并未发生纠缠,但是眼下这一波,却好像有些难。
迎面走来的一共是五人,经验丰富的陈重一看便知其中有三个人武艺已经达到一品的水准,为首的是一位形状猥琐的道人,远远地看向陈重时,眼中有精光闪过,然后他停下脚步,展开了握在手中一副卷轴,他身后的几人已经凑了上去。
陈重的心在往下沉,他知道,那道人手里所持的卷轴上,十有八九是少主和自己的画像,对方应该还没有完全确定是自己,但躲过去的可能并不大,掉头当然是不可能的,也来不及了,强闯的话,自己当然没问题,但恐怕会让少主陷入险境。
“吁~”转念之间,陈重轻勒缰绳,马车开始减速,他本是坐在车架上,现在已经微微蹲起身来,左手下探,伸向车架下的长刀,右手则伸进胸前的衣襟,摸向已经放在那里的白色瓷瓶。
“少主当心些,有不长眼的渣渣送死来了!”
陈开一惊,将帘子掀开一条缝往外看去,两方距离渐近,猥琐道人神色中疑惑更重,他一边比照手中画像,一边走向官道中央,相隔十步,马车停下。
双方沉默着互相打量,除了猥琐道人,另外两名达到一品境界的是一名持重剑的高大剑客和一名面貌粗陋的刀客,余下两名持刀者也到了二品的水准。
短暂的沉默后,一直紧盯陈重的猥琐道人笑了起来:“哈哈哈,贫道枯木,原在巴山潜修,听闻昔年危害江湖的陈乱魔余孽在此,特来斩妖除魔,为诸位江湖朋友,讨个公道!”
“山间野狗,从未听闻!”陈重冷然斥之。
枯木道人脸上一热,看向马车,目光闪烁,终究没有敢直接发作,第一个冲上来。
那粗陋刀客抢身上前:“兀那陈家老狗听着,我乃黑风山震天虎,今儿个特地为十多年前死去的数千兄弟报仇,车里要是陈宗盛的杂种,绑了他来受死,爷爷留你个全尸!”
“哼!黑风山?想必你当年是踩了狗屎,捡了一条狗命,但是啊,却不知道珍惜,”陈重话语中,鄙视更甚,转而看向那名剑客,问到:“你呢?又是哪路杂鱼,想报仇还是想出名?”
“你可记得铁剑门?”剑客一边解下背上那半尺宽,寸余厚的巨剑,一边反问。
“呵呵,好像有点印象,川北铁剑门欺压百姓,横行无忌,那个叫铁什么侠的狗头,就是被我亲手斩下,你要是想为他报仇,为什么还不动手!”
枯木道人眼中一亮,据他收到的消息,王府世子的护卫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显,但实际悍勇无匹,同境难敌,并且对方似乎有些有恃无恐,马车里不知道是不是有埋伏,而今他先挑衅铁剑门傻大个,正好可以先让这叫做铁传义的傻大个先去试下对方深浅,毕竟他来杀人,只是求个名声,若是出点意外,岂不是亏大了。
同一时间,震天虎也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他表面义愤填膺地前来报仇,其实为的也是名望,黑风山被打散后,经过十余年发展,又形成若干股乱匪,他只是其中之一的统领。而今他虽然实力不错,想要统一服众,仍有难度,但若是杀了陈乱魔唯一的儿子,那时声望,想要一统黑风山群盗,岂不易如反掌,但若不小心为此付出太大代价,自然是得不偿失。
“好!”果然,那叫做铁传义的剑客不负枯木道人和震天虎所愿,暴怒大喝,铁剑呛声出鞘!
楼主:追寻浪的极限  时间:2022-03-27 11:10:12
@追寻浪的极限 2022-03-27 11:08:53
7.道左相逢
第二天醒来时,陈开发现陈重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精神也十分饱满,不禁感叹这个时代的人体质是真的好,进而无聊地思考关于武功的问题。
为什么他那个时代没有真正高深的武功?武学文明衰退还是其他原因?
由于没有足够的信息,自然是没能出个所以然来,二人吃了些东西,再次开始转移。
据陈重所说,往东一些的金州有一大族,姓沈,乃是山南路一带最大的豪族,与西王府有大宗生意来往,关系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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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追寻浪的极限  时间:2022-03-27 16:31:35
8.恩仇不休
铁剑门曾经在川北一带有很大名声,铁传侠就是铁剑门末代门主,如今这些都已经不在了,铁剑门被尚未封王的陈宗盛率兵剿灭,满门上下被杀的血流成河,还有不少被抓回去充军了。铁传侠是掌门,也是铁传义的师兄,铁传义要杀陈宗盛的儿子报仇,理所应当!
被叫作铁传义的剑客出手时,站在前面的震天虎感到剑风刮过耳侧,他想转过头去,见识一下这位铁剑门灭门案中幸存下来之后,将重剑术练至一品的汉子,更想在事成之后拉拢对方上山。
毕竟他与自己都是从那乱魔的掀起的江湖浩劫中幸存下来的人,应该惺惺相惜才对,然后对方的实力就会成为他统一黑风山,乃至统领西南绿林的绝大助力。
然而脖子有些不听使唤,转不过去,紧接着,他便发现自己飞了起来,然后跌落,跌在那马车前,他感觉自己跌进了泥里,黄土埋上脖子,而那陈家老狗,就那样高高地、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他瞪大眼睛想要看清些什么,却被黑暗吞噬。
失去了头颅的震天虎还站着,鲜血从颈间飙出,重剑的剑锋已经借着斩落震天虎头颅的威势滑向枯木道人。
枯木道人仓促间用佛尘拨开剑锋,退出数步,摆出防守姿态,而另外两名随行者也反应过来,一边退,一边紧盯着忽然间反水斩首震天虎的剑客,“你…你…”。
他们是震天虎的手下,现在铁传义忽然杀了他们大当家,按理,他们应质问铁传义,并冲上去为大当家报仇,但现在他们却啜喏着向后退去。
“呵呵,铁传义,你什么时候开始给人当狗了,你主人是谁?朝廷,还是西王府?你忘了铁剑门为谁所灭,你师兄铁传侠为谁所杀了吗!”枯木道人眼睛转着,一边戒备众人,一边厉声质问魁梧的剑客。
混江湖的,可以贪利,可以图名,杀人抢掠也可以做,无非是博个恶名,凶名。但投靠朝廷公门,背叛师门帮派,却是万人唾弃,所以,铁传义的行为确实让枯木稍有疑惑,他只希望铁传义与震天虎有私仇,那么他仍然有机会拿下世子的人头,不虚此行。
而下一刻,枯木道人知道今天再也没有机会了。
“铁传义已经死了”,剑客语调淡漠。
“不可能,铁剑门已灭,铁传义若是死了,还有谁能把铁剑练至一品!”
“你真是太笨了。”接话的却是陈重,“昔年有铁剑三杰,既然本该活着的死了,那本该死了的自然有可能活着”
“铁剑三杰,本该死的人?...哈哈哈…原来如此,没想到居然是你——铁传雄,铁传侠和铁传义居然没弄死你,这么废的,难怪铁剑门轻而易举就被灭了门。”枯木道人反应过来,继而转向震天虎的两个手下,“你们不去给你们大当家报仇,还等什么?”
当铁传雄注意力转向震天虎两个手下的瞬间,枯木道人竟运足内力,逃向远方,待铁传雄反应过来,却已经追赶不急,他看向陈重,他知道陈重若是出手,二人合力,对方应该是走不掉的,但陈重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
铁传雄无奈,出手解决了震天虎的两个手下,才回到马车前,在十步外停下,拱手一礼,说道:
“见过三爷,四爷的事情,铁某也听说了,无论三爷信不信铁某,铁某都只是为还当年恩情而来,西王当年替铁某报仇雪恨,铁某无时敢忘!”
“不必,当年杀铁传侠及铁剑门一帮为非作歹的门人,抹去铁剑门,本就是王爷要做之事,你适逢其会,得以报仇,也有你自己的运道和本事,如今你已帮我杀掉震天虎,从此,恩仇两清,至于当年没死的铁剑门门人,他们既已加入陈家军,就生是陈家军的人,死是陈家军的鬼,你也莫要妄想!”
“三爷误会了,铁某虽不聪明,却也并非愚笨莽撞之辈,当年铁剑门作恶,朝堂要打压江湖,势必杀鸡警猴,铁剑门本是满门必死之局,部分师兄弟能被王爷收入陈家军,是他们的福气。如今形势,也不便多言,惟愿世子殿下和三爷平安!那枯木道人,也绝不可能再去给二位添什么麻烦!”
言罢,铁传雄再次拱手施礼,而后转身,沿着枯木道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驾”,陈重扬鞭,马车也加速朝前始去。
车厢里的陈开也送了一口气,然后跟陈重问起这铁传雄的事情,才知道,这铁剑门也算实力不错的江湖帮派,往上几代,据说还出过宗师级的高手,后来逐渐没落。
“铁传雄本是铁传侠和铁传义的师兄,三人并称为什么劳什子铁剑三杰,但除了这铁传雄,另外两个都是腌臜货色,铁传侠为了掌门之位,勾结铁传义要杀铁传雄,铁传雄重伤脱逃,他妻子儿子却没逃脱,之后铁传侠又逼死自己师父,清除异己,最终如愿以偿成为铁剑门掌门人。
后来王爷兵临川北,要对付铁剑门时,潜藏的铁传雄便找了上来,王爷顺便帮了他一手,把铁传侠交给他亲手杀了,铁传义本来逃掉了,当时时间紧,王爷所练小杀武镇毕竟还是太少了,所以没让人追索。看样子,后来应该也被铁传雄找到杀了。
铁剑门是王爷所灭,铁传雄本又该是铁剑门传承者,所以王爷最后并没有收留他,而是放他离去,反正他在世人眼中本就是已死之人,想不到他竟会在这时候前来报恩!”
“毕竟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希望它能顺利干掉那个叫枯木的,人长得丑,名字也起的难听!”
“哈哈,应该是个道号,不过少主说的对,确实难听!”
驾!蹄声渐促,马车奔向远方!
一个多时辰以后后,太阳落了下去,暮色逐渐笼罩过来。
陈重仍然赶着马车前行,下午急着赶路,过了一个县城之后,再没有找到能够住宿的城镇,不过他并不着急,如果完全黑下来,还到不了下一个城镇,便找一个林子露宿,反正有马车,车里也有御寒的衣物,比起住山洞,要好上许多了。
“驾”...“驾”...踢踏踢踏…
骑士的吆喝,凌乱但却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响起,有人追来了!
陈重知道马车肯定跑不过快马,索性慢慢减速停车,数匹快马从路边的野地里绕过,几个呼吸间,就将将马车围了起来。
陈开紧张起来。
陈重将长刀抓在手里,越上车顶,环视四周,眼神戒备,以保证无人能在他眼下偷袭马车里的少主。
追兵有十几人,全都是黑色长袍罩身,黑巾蒙面,武器也都是造型相同的剑,一群人,竟然除了高低不同,其他的完全一样,甚至连男女胖瘦都难辨。
这身装束,与谋刺西王的那群人,一模一样!
陈重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马车前方的一个黑衣人身上,叹了口气;
“呵,宗师啊,真看得起老子!”
他一面说话,一面将手伸进衣襟,抚摸着白瓷瓶。
“陈重,别白费心机了,我知道你身上有降龙丸,这里除我之外,还有两人虽未到宗师,实力却也与你相当,你就算有降龙丸,也没有任何机会!”嘶哑的声音明显经过刻意伪装。
“那你为什么不上来试一试?”
“陈宗胜已死,陈开一个毛头小子,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主人说了,只要你交出那两样东西,可以放你们离去!”
“哈哈哈,什么好东西,拿出来大家一起见识一下,”接话的却不是陈重。
那声音响起时,人还在远处,到最后一个字落下,一道身影已经从路旁的林间掠出,落在路旁,强横的气势迫开黑衣人的包围,包围被挤出一片空缺,紧接着又有数名斗笠垂巾遮面的身影紧跟而来,补上缺口,一边围住马车,一边也与与黑衣人互相戒备。
天外楼!又是一名宗师!外带四位一品!
陈重的心在往下沉,这个情况,天外楼肯定不单单是为了少主和自己的性命而来!
这些人鼻子这么灵的吗?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了!
马车里,陈开也透过缝隙看着外面这些人,面无表情,无喜无怒。
“桀桀...天外楼!你们最近是不是吃的太饱了!来的是秋还是冬?”黑衣首领看向杀手首领,依旧掩饰着自己本来的声音。
“哈哈,老家伙有两下子,看样子你认得春和夏了,哼!天外楼天字号杀手——冬,奉命来取三样东西”,杀手冬目光扫向四周:
“一为——陈开人头!”
陈重冷然盯着代号为冬的杀手。
“二为——西王令!”
黑衣首领眼皮子跳了跳。
“三为——原西大将军印!”
三句话落下,满场俱静!
楼主:追寻浪的极限  时间:2022-03-28 09:34:37
8.夜临,局乱
鸦雀无声,满场寂静!
杀手冬的语调猖狂,但他有狂的资本。他不似谷雨优柔,他是真正严酷的凛冬,虽然他还未到不惑大成,但他已经杀过不惑大成,何况这次任务,他还带了四名一品随侍,所以在场的另外两方,他都不放在眼里。
皱着眉头的黑衣首领打破了沉默:
“人头你带走,另外两样归我!”
“不可能。”简单的陈述句。
“唉!”黑衣首领长叹一口气,摸出一个白色瓷瓶,“已经二月间了,你既然叫做冬,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出来,因为无论多么凛冽的寒冬,都会在春天到来的时候默默消逝!你说是吧,陈重?”
陈重看着黑衣首领摸出白色瓷瓶的时候,脸上已经变了颜色,“降龙丸!你怎么会有降龙丸?…我知道了,是陈文!”
“不错,是陈文为主人献上的降龙丸,为了确保任务顺利完成,主人赐下五颗,老夫所剩时日本就不多,所以也不在乎生死了!”
陈重感觉手脚冰凉,本以为只有自己有降龙丸,作为最后的依仗,却算漏了陈文这个反叛者!怎么办?难道真的天要灭陈家,亡原西?
黑衣首领的注意暂时离开陈重,看向脸色铁青的杀手冬。
“如何,冬?你斩杀过不惑大成又如何,这五颗降龙丸下去,我至少会提升两成功力,或许能在死之前感受一下通象的实力,此生无憾了,哈哈...”
杀手冬心里快速思考着对策,按照规矩,任务已出,要么死,要么完成任务,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某个瞬间,沙哑的奸笑戛然而止!
凌厉的剑意笼罩了这片空间,有人影出现在路的尽头,下一瞬,他已经到了近处,包围圈被再次切开!
来人剑眉星目,一袭白衣,纤尘不染,腰间别着一柄长剑,整个人写意如画。
“李白衣!你也要参与此事?”开口的是黑衣首领,他居然一口叫破了来者身份:谪仙剑客李白衣,江湖中最年轻的剑道宗师,五年前,年仅二十五时,便已步入宗师,如今已然接近不惑大成之境。
马车顶上,陈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今已然不能力敌,或许可以挑拨他们,然后带少主突围,该怎么做呢?陈重站在车顶,环顾各方,努力思考时,那边李白衣已经开了口:
“西王当年兵过楚地,舍弟无知,略有冒犯,但西王竟让部下砍掉了他整条左臂,所以我今天的要求也不多,只是要世子殿下赔一条左臂即可。”
“这个好说,无论你要他身上那个部位,我是不会跟你争的!”黑衣首领话语轻松,神色却依旧戒备,只因世子的左臂,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微不足道,就好像大家一起进了宝库,数件绝世宝物摆在眼前,你却说只要那展示宝物的展架,甚至只是对展架上的那朵雕花情有独钟,你让他如何相信?
“不错,天外楼虽然从不做赔本的生意,但我以个人名义,将世子殿下左臂送给谪仙剑就是。”杀手冬开口,已有阻止李白衣出手的意思,你不就是要个左臂吗,一边看着,我等会送给你。
李白衣皱眉,接话的却是陈重。
“哈哈,一帮跳梁小丑,我家王爷在时,尔等可有一人有胆量跨进原西半步,真是笑死我了!天外楼算什么东西,想要找我西王府的事的有钱人也不少,之前怎么没见你们敢接任何一个有关我西王府的任务?还有你们一群宵小,怎么?如今你们阴谋已经得逞,仍然脸都不敢露,连闻腥而来的那些江湖野狗都不如!李白衣,你弟弟咎由自取,你李家之前连提都不敢提报仇的事情,现在来耍威风?”
陈重猛然开口,言辞犀利,意图让局面更乱,再这样下去,几方肯定会互相妥协,自己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场内都是老江湖,并没中陈重的激将之法,陈重在几人眼中,已无足轻重,至少暂时是没有人在意他,都在想着怎么解决利益冲突。
三方中,李白衣表现出来的诉求是最简单的,黑衣首领和杀手冬都不想李白衣对陈开出手,但却幻想着如何诱使李白衣,出手对付另外一方,只要事成,就算李白衣提再提出额外的要求,也有周旋的余地。然而,陈重话音刚落,李白衣却慢慢开口了:
“李白衣剑心岂可受污,世子殿下你听好了,我本欲不惑大成之后,亲赴原西找令尊为舍弟雪恨,然而令尊已去,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西王与世子都是一脉单传,我若今日不来,只怕就没有机会再为舍弟雪恨。
但我也不屑与宵小为伍,李白衣绝不是他们可以驱使利用的。令尊当年令人砍下舍弟左臂,但仍然留了他一条性命,将他送回李家。如今,我也取你左臂,保你不死,送你回原西王府!也可以问剑心而无愧了!世子殿下,请吧。”
“真是装的一手好逼”,陈重听见自家少主在轿子里嘀咕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然后帘子掀起,陈开跳下车来,陈重也赶忙越下车顶,张开双手,护在陈开身前。看过来的李白衣也皱了皱眉,以他的功力,自然听到了世子的那句嘀咕,虽然不明白意思,但从语气来看,恐怕也不是什么夸奖的好话。
“重爷爷你让开,我也来装个逼!”
陈重虽然听不懂后半句,前半句确实听得明白的,他本不想退去,然而少主的语气神态竟让他无法拒绝,他稍稍往侧后方退了一步。
瞬间,除了陈重,所有的目光都射向陈开,尤其是杀手冬,整个人像是盯住猎物的毒蛇,但没有人贸然出手,陈重虽然往侧后退了一步,但他所站的位置,起手便可护住陈开全身每一寸地方!
陈开扫视全场,眼光掠过全场,这个世界的武功真的是很神奇,他虽然不能描述清楚,但却能从这些人的交锋之中感受的到,也许是所谓气机、气场让他感到十分烦躁、不舒服,想要发泄,所以他出来了。
其实,之所以出来也是没有办法,他听得出,局势十分糟糕,陈重的武艺也难以护得了自己周全,这几波人虽然目标都是自己,但目的或者说利益也有明显的冲突,所以他索性站出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
陈开的视线最终停留在那一袭白衣身上,“你好,李白衣。”
曾经作为一个世界级财团的顶梁柱式的人物,当他身上的气势自然流露,只是一个神态,一句简单的问候,淡然自若,原本肃杀的气氛被带向某些未知的方向。
陈重欣然,王爷虽去,自家少主却已经捡起了那份属于陈家人的气势,他红着眼眶扫视四周,神态也更显睥睨。
李白衣被这种奇怪而又直白的问候方式唬的一愣,但还是随即拱手道:“见过世子!”
他一身白衣,行止洒脱,言谈有礼,对身为世子的陈开敬而不卑。
陈开从陈重的口中知道,真正的江湖高手,大都是重然诺,讲规矩,现在在场三方,貌似也只有李白衣懂礼讲规矩,也只能先以李白衣为突破口了。
“父王已去,你要为令弟报断臂之仇,这便是你我之间的事情,你李白衣有你李白衣的骄傲,我陈开,也有西王府储王的骄傲!当年,父王势强,你们李家隐忍;如今,你们李家势大,我可以忍气吞声赔令弟一条手臂。”
“少主不可!”陈开话未说完,陈重已经替他断然否决。
陈开并没有去理会陈重,只是继续看着李白衣:
“但是!
一来我陈开萌父王荫,乃是大夏储王,不可为尔等所辱!
二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王母妃去后,陈开为人子,还未能灵前尽孝,母妃以性命助我脱逃,如若以残缺之身而归,不如就此死在这里!
所以,这条手臂,不能现在由你来拿,我回到祖祠,祭拜父王母妃以后,自会亲自赔你一条手臂!
当然,前提是你得护我回到原西,这样以来,你既可以为令弟报仇,问心无愧,陈家军和大夏朝堂也不会再寻李家麻烦!如若不然,你便收起你所谓的剑心,与这些野狗一起,或者紧随其后,看能不能从我身上拿到任何东西!”
坚定的话语落下,满场寂静,陈开凭借着自己所认知的传统文化,以情、礼为切口,以李白衣的傲气为引,同时借西王府和大夏朝堂打压江湖之势,暗示威胁,以期能够将李白衣拉进同一战线。
刚开始陈开只是尽力揣摩,表演着父母双亡的世子殿下,到后来,也许是激发这具身体的感应,他已不自觉湿了眼角。
只要到了原西,以他现在身份可以调用的资源,他有信心可以解决李白衣的麻烦,自切手臂自然也是不可能的,自己只说赔对方一只手臂,可没说赔自己的,到时候只需调动可用的资源,再利用自己在机械上超越时代的认知,用钱砸出一只精巧的机械臂应该是可以的。
但这些只是最理想的情况,李白衣尚未答应,黑衣头领和杀手冬也沉默交换眼神。
陈开趁着短暂的沉默,附至陈重耳边,轻声说道:“若李白衣不答应,你立刻带着东西突围,东西在,我才有活着的可能!”
陈重红着眼睛,还想说什么,陈开挥手打住,局面已经十分明了,就算东西在,也很难作为价码,让他这个“世子”活下去。他只是想着自己本就死过一次,如果事不可为,至少尽量能身边这位老人能够活着。
陈开以眼神看向李白衣。
李白衣昂首,剑意罩向黑衣头领和杀手冬。
陈重摸出白瓷瓶,抬手灌向嘴里。
黑衣首领已经先一步吞下降龙丸,与杀手冬一起,两人右手在同一瞬间握向剑柄。
一众黑衣人和杀手后退、围合,双方极有默契地将陈开、陈重、黑衣首领、杀手冬、李白衣围在中间。
太阳像是个调皮而又胆小的孩子,趴在山头偷偷看了一眼,缩了回去,好像被吓得再也不敢出来了。
楼主:追寻浪的极限  时间:2022-03-28 18:45:37
9.黑鱼再现
呛地一声!

太阳完全掉下山的那一刻,三柄剑同时出鞘,李白衣、黑衣首领、杀手冬三人如利箭般同时飞出,瞬间交织在一起。

金铁交击,又是当地一声,利刃转瞬被弹开,三道身影如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踏踏踏,三人落地后,各自退了几步,方才卸去力道!

诡异的寂静,出手的是三人,而互相一击之后,场中,却有四人,陈开更是睁大了眼睛,看着最后飘然落下的那道身影。

那人一袭青衫,左手握着一柄奇怪的刀,连柄带鞘,皆是漆黑如墨,他落地之时,已经还刀入鞘,但在场的,黑衣首领、杀手冬、李白衣三人已经看到了那柄刀的真正面目:那是一柄通体漆黑如墨的刀。

黑鱼刀!

刀圣凡进的成名兵刃!

黑鱼出,万兵伏!

来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刀客右肩居然还挎着一个小箱子,若不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怎么看都像一个游方郎中多过像一个刀客。落下后,他对李白衣等人熟视无睹,而是向陈开这边走来。

陈重压抑着激动,对着这位年龄比自己还小的男子拱手行礼:“见过凡先生!”然后又对陈开介绍:“少主,这位便是刀圣——凡先生!”

陈开已经有所猜测,学着陈重,拱手施礼:“见过凡先生”

凡进看着陈开,赞到:“不错,聪慧,亦有胆魄,以后你就是我凡进的徒弟,你师娘与王妃虽相处时日不多,却也感情颇笃,你与为师,不必见外,你师娘听说了你的事,也很挂念你!”

“拜见师父”,陈开再次拱手,并鞠了一躬,只是并未下跪磕头,关于凡进所说陈年旧事,他不知道其中细节,也不敢随意接话。

凡进点点头,也为拘泥于俗礼,转向陈重,感慨道:“可惜了,你多年积累,本有望一窥宗师之境,但你用过降龙丸,尽管只是极少,于武道一途,恐怕再也难进一步,若是不想早死,这降龙丸便再也不要沾了。”

陈重弯腰拾起刚才在瞬间被凡进用泥块打落在地的白瓷瓶,再次拱手:“谢过凡先生挂怀,但陈某十几年前便该已经死了,至于武艺,若不是王爷,也不会有这身武艺,可惜陈某无能,未能保护好王爷,如今也只期望能在有生之年护得少主周全!”

“嗯,我明白,我既然来了,事情就该了结了!”

凡进说着,解下小箱子,陈重连忙接住,然后凡进回到场中,黑衣首领死死盯着凡进手上的刀。就在刚刚,那柄刀出鞘了一瞬,凡进只对他出了一招,甚至不算一招,只像是随意挥出的一道,刀并没有砍中他,然而刀气已经斩断了他的心脉,他之所以还没有死去,并不是因为降龙丸激发了他生命的潜力,而是因为:

那刀,太快了,快到刀气斩过,心脉已断但仍看似无伤!

这种力量,这就是通象吗?

“呵呵,居然是你!为什么?你已经近十年不在江湖走动,何况你当年虽然势头极盛,但从未接受任何人拉拢,一直很规矩,从不参与世家大族纷争,为什么?”

凡进看了一眼手里的长刀,淡漠开口:“没有什么为什么,只因我想做!能驱使你如狗,想来你的主子也很不简单,你用降龙丸激发功力,护住心脉,可以活三日,三日内回去,告诉你主子,我与西王有旧,这事,我插手了。”

黑衣首领深深地看了陈开一眼,带着不甘跨马离去。

其他的黑衣人受不住这种无形的威压,拔剑冲来,一阵叮当乱响,冲过来的,都倒了下去,只有一人还站着。

“呵,大雕手,我不管你背后是北旗皇室还是其他势力,回去告诉你主子,如果他不能请马空拳当他的保镖,就不要在来惹我徒弟!你知道的,你如果不把话传到,你主子还会派你族人来送死,所以,临死前,做点好事,去吧!”

幸存的北旗刺客早已经受不住这种压抑,夺路狂奔而去。

凡进转向杀手冬,春寒料峭,冬的额头却布满汗珠。

“你功力低些,也没有降龙丸,坚持一天应该没什么问题,你路程也近,回去告诉你们楼主,撤了有关我徒弟的所有任务,你虽然任务失败了,但他们不会怪你的,所以也不会牵连你还在世的家人,你知道的。去吧!至于你们”凡进看向其他杀手,“看在都是大夏人的份上,给你们一个自己动手的机会”

几人相视一笑,“我等武艺虽不堪,但若能临死前能见识一下…”

“好。”凡进打断了对方,话音未落,他已经闪电般出手,如幽灵般绕过几名杀手的身边,当他再回到原来的位置,扑通、扑通…几声,几名杀手全部倒下。

杀手冬一言未发,终是上马离去。

李白衣向凡进拱手,“见过刀圣前辈!恭喜前辈收下得意门徒,前辈踏足通象,也是江湖之大喜!晚辈能有幸一观前辈出手,感激不尽”!尽管江湖上有好事者把他与曾经的凡进相提并论,但他知道,无论当下还是年轻的时候,这位刀圣都强过自己太多,尤其是刚才那一招之间。

自己全力一剑,对着那黑衣首领而去,那人虽然服了激发生机和功力的药物,暂时达到了不惑境巅峰,但毕竟是伪境,自己那就算杀不了那人,也能留下伤口。

凡进自林间掠入战局,其实只需要解决杀手冬便可以了,然而他先是霸道地接下自己那一剑,方才拔刀伤人,这里面固然有不愿让他参与进来的意思,所以自己之后,也就再未出手。

然而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除此之外竟然做到了斩断心脉而令人不死!世人多事推测刀圣已入通象,却不知何时进入通象或者处于通象境的那个层次,但先后出手的几下,已让他大有所得,因此他也心服口服地放低自己的姿态。

凡进受了他一礼,开口到:“我现在已算不得什么江湖人了,何况通象,我也不过是侥幸摸到门槛,倒是你,今天这个仇肯定是报不了了,”凡进略带戏谑地看着李白衣。

“晚辈明白,今日报不了,总有来日,前辈虽然收世子为弟子,但世子毕竟是世子,他不可能一直活在前辈的庇护下,西王身死,很多因果都要落在世子身上,前辈不可能什么都替他挡下。退一步讲,就算前辈要替世子挡下晚辈,晚辈今日不敌前辈,不代表明日、后日、来日仍不敌前辈,就算晚辈一直无法跟上前辈脚步,前辈也总有老去的一天,晚辈毕竟年轻!”

“年轻不一定代表长寿,若你先身死呢?”

“如果晚辈身死,这账也就该散了。”

“有道理,但你何必如此执着,我听闻当年的事情,也是因为你胸弟太过莽撞,企图驳一驳西王面子,好在江湖上邀买人心,西王军令在身,自然不能轻饶他!”

“前辈看低了李白衣,我并非执着,只是做想做之事,我也想小弟能想明白其中道理,然则他想不明白,经那一事后,整日里郁郁不乐,对西王耿耿于怀,我这个做哥哥的也只是希望报仇后能让他开心起来,我李白衣若是学了一身武艺,连身边亲人也帮助不了,我要这身武艺为何?若是某天,小弟忽然想开了,不在因当年之事不快乐,我自然也不会再追着世子要报仇。”

凡进拍了拍李白衣肩膀,“恩,想的通透,江湖虽式微,你却是个好苗子!”

李白衣正准备感谢前辈一番夸奖,却听凡进继续说道:“你帮我个忙,我跟西王见过两面,与西王府也有些交情,可惜西王为奸小所害,北旗肯定是参与者,这些大都是北旗那边的人”,说着他一指那些死去黑衣人,继续道:“你安排一下,帮我把他们的头颅送去西王府,聊慰陈家军哀情和西王在天之灵!”

“前辈不去原西?”

“不去。”

“前辈心思,晚辈不敢忘测,但西王为大夏收复原西,镇守西北门户,晚辈也是十分钦佩的,前辈所托,晚辈一定着人办好!”

“恩,那我先走了”说这走向马车,陈重此时已经查探了所有尸体,并没有什么线索,除了有一些北旗的特征,并没有具体的发现。

陈开一直带着好奇的目光观察着凡进做事,见凡进过来,便迎上两步,凡进很容易让人亲近,他轻揽着陈开,一边说着你两岁时我还抱过你的事情,一边准备上马车,那边李白衣却跟了上来。

“晚辈有一事不明,想请前辈解惑!”

“说说看。”

“前辈武道一途可谓学究天人,也知江湖式微,为何不开宗立派。不说我大夏通元道长和真见禅师,北旗马空拳也创神拳门,大逻禄无忌更是创立国教!前辈为何不肯将一身所学发扬天下,惠及江湖,惠及后人?”

凡进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最后也只化为一句:“等你到了我这个境界,也许会明白!”

说完便带着陈开进了马车,然后告诉陈重,往前十几里就有个县城,趁着天色未完全黑下来,赶到县城投宿。

陈重坐上车架,一扬马鞭:“驾”,马车轻快地向前奔去。

李白衣站在夜色中看着远去的马车,十年江湖,黑鱼再现,但他知道,这一现,或如昙花,因为刀圣并没有重出江湖的意思。

也好,既然刀圣不愿,那么有些事情,便由自己来完成!
楼主:追寻浪的极限  时间:2022-03-29 01:00:49
10.旬安小安
也许是因为态度,也许是因为性格,凡进虽身为一代刀圣,但并未给人以距离感。
另一边,陈开也对这个在自己领域里达到巅峰成就的人物也十分有亲近感,他虽然嘴上口称师父,但心里更多地把凡进放在朋友的角色,对方的年龄也就不到四十,比起自己的真实年龄,也大不了几岁,算得上是同龄人。
二人也都是各自领域里凤毛麟角式的人物,颇有惺惺相惜的意思,当然准确来说暂时只是陈开惺惺单惜,因为凡进眼里,陈开只是个聪慧的世子而已。
鉴于这种情况,陈开也没有太过刻意掩饰自己的言行举止,他不是专业的演员,曾经的经历中养成的言谈举止习惯也大都已经难以磨灭,比起刻意的掩饰,他更想让周围的人慢慢来习惯。
陈开问到降龙丸的事情时,凡进才知道陈开“受伤失忆”了,居然当场检查起陈开脑后的伤口,还给他把了脉,搞得陈开有些紧张,既然武功这么厉害,会不会看出他不是本来的陈开?于是他指着药箱开玩笑:“师父莫非真的是弃武从医,退出江湖,开始济世救人了?”
想以此来缓解自己的情绪,心里想着,万一被发现,也只能大方承认,自己占着世子的身体,他们也许不会为难自己。
“哈哈,自古医武本就不分家,为师研究医术已有十年了,不过这失魂之症确实复杂,好在你伤势已经痊愈,并无不妥,也许过上一段时间,记忆就会慢慢恢复,医经上便有这样的记载。”
一番话让陈开放下心来,之后凡进才给陈开讲起降龙丸,原来这竟是西王府的“特产”。
“这药乃是出自你西王府供奉——‘鬼道人’独孤意之手,能够短时间内刺激生机,催升内力,服用之后,可得降龙伏虎之力,所以叫作降龙丸。但天行有道,此药逆道而行,服用之后,武艺境界上便再难进一步,还会损伤生机,缩短寿命,用量越大,对人的危害也就越大,最甚者,则会直接爆体而亡。这药效果奇特,成量及少,听说鬼道人除了自己留校少量备用,都献给了西王。你若有心习武,这东西是万万碰不得!”
二人的交流并没有掩饰,陈重听到后也接话到:“不错,降龙丸十分珍惜,钱总管也只给我们六卫先后分配过五粒,我们都从来没有用过。谁也没想到陈文会是奸细,他在事前偷了老五的药,不过他为了逃命,该是用了一些。老大、老六形势危急时,当场就全服了,才给我和老四带少主突围的机会,老四在路上替我挡了一刀,药,没来得及用,也都在我这里,如今还剩下九颗。”
或许觉得不该在少主面前这个样子,有邀功的嫌疑,陈重转移了话题:“少主需谨记凡先生所言,这东西是真沾不得!”
“我明白,只是可惜!重爷爷你为了我,失去问道宗师的机会!”
陈重赶忙说:“少主无需挂怀,老奴已是风中残烛,本就没几年活头,对于宗师什么的,也没兴趣,只愿少主平平安安,重振王府荣耀!”声音平静而坚定,说完便“驾”地一声喝,扬鞭打马,显然是不想给人安慰他的机会。
陈开沉默无言,没有就此事继续说下去,过了一会,又问起宗师的一些事情。
问这个,主要出于两方面的思考,一来他想要回归原来的世界,离尘是他目前知道的,唯一有可能与穿越相关的线索;二来曾经也算是高层里玩过了,借着商业,政治圈也见识不少,所以如今这个世子的身份对他来说,除了做事方便些,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无论是钱还是权,都未必比得上后世一流财团的掌舵人。但是这等真实的江湖、武功可是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东西,他也因此十分上心。
聊了没一会儿,便到了凡进所说的目的地——旬安县县城。
旬安县隶属金州,也是联通金梁两州的重要节点,县城建立在一处河漫滩平原上,是人类文明发祥过程中逐水而聚的典型表现。问过之后,陈开才知道绕城而过的河流叫汉水,也叫沧浪水,就是后世的汉江。
县城不大,却相当繁华,这也得利于大夏商业的繁荣发展。如今有凡进在,陈开和陈重都放松下来,三人找到县城最好的客栈——悦椿楼,陈重直接要了最高档的一个雅致小院,小院有好几间客房,本是专门招待豪商大族和地方官员所用。
陈开觉得有些浪费了,他是吃过苦的人,日常中能力之内,倒是并不勤俭克制太多,唯独不喜浪费。但陈重仍然觉得不符合世子殿下和刀圣的身份,以往他随西王出行,都只是担任护卫角色,西王衣食住行,都有专人安排,而今世子身边并无随从,他也就简单粗暴地干起这些事情。
凡进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好像住这种高档客栈和住普通地方并没有什么区别。
三人安顿好之后,陈重吩咐小二,点名要一桌最好的酒菜。陈重面容阴鸷,对外人也不收敛那身久经厮杀养成的狠厉之气,话语严肃,吓得小二战战兢兢,陈开便打趣道:“重爷爷也不怕吓得那小哥一会儿端不稳盘子,打翻了咱们的饭菜”。
陈重还不习惯自家少主这样的玩笑,只是呵呵干笑两句,看向陈开时,阴鸷和狠厉的气息却化为恭敬和慈爱,互相交织。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直逃亡,只吃过陈重提前准备的饼和肉干,还有一碗稀饭,并没有好好吃过正经饭菜,因此满怀食欲地等着饭菜。
等到饭菜摆上桌,卖相还不错,内容也丰富,有鱼有肉有菜,陈重见酒菜都准备妥当,说到:“少主、凡先生慢用,我去前边吃”,说完,便准备去客栈大厅自己吃。逃亡时可以将就,但现在已经安全,自己只是家仆身份,又有少主人的师父在场,当然不能同桌吃饭。
陈开才反应过来,这是一个讲究礼法规矩的时代,他连忙抢过几步,拉住陈重:“重爷爷,一起吃!”陈重这两天舍命保他,让他很受触动,他不可能因为这些无聊的礼法和规矩疏远陈重。
陈重为难:“这...”
“重爷爷难道对我只有忠和敬,没有关爱吗?还是陈开是冷漠的,让人难以亲近的人?”
陈重还想说些什么,毕竟少主人的师父在场,早已坐下的凡进已经看出他的想法,先开了口:“行了,一起吃吧,你们城里人就是比我这山野粗汉规矩多。”
好在西王生前也是一个不拘于俗礼的人,军营中也长与大家同吃共眠,陈重也比较适应,凡进也发了话,他便不再矫情,坐了下来,大块朵颐起来。
倒是陈开,越吃越郁闷,原因却是这饭菜看着还行,吃起来却极为寡淡,开始因为确实饿了,还能吃几口,后来却是越吃越难吃,无奈只能疯狂扒饭。倒不是因为陈开嘴刁,而是这个时代,调料匮乏,烹饪手法也未能凝练出较高的水准,食物做的粗糙,吃不习惯。
凡进看着胃口也不大,倒是爱喝几口小酒,陈重年纪最大,却是食欲最好吃的最豪放的,一边吃一边也陪着凡进喝几杯。陈开也讨了一杯,想见识一下这个时代的美酒,结果自然是很失望,一股酸涩味,还有没过滤干净的浮渣,他实在不知道这二位怎么喝的这么享受。
凡进知道二人逃亡近一个月时间,一边吃饭,一边做出了在这里休息两天的安排,让二人只管安心调养。
饭后不久,陈开让小二准备了热水,开始泡澡,凡进则亲自帮陈重查看了伤势,换了药。
晚上,凡进独住一间,陈重却睡在陈开房间的外间,尽管刀圣就在隔壁,他仍然严谨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对此,陈开倒是没有在多说什么,反正,外间本来就备有床铺,应该是供服侍主人的丫鬟睡的。
陈开虽然才来两天,但这具身体确实切切实实跟陈重一样,经历了二十几天的逃亡。刚来的这两天,还完全处在紧张的情绪中,没有感觉。如今总算安全,疲累之感袭来,二人早早睡下。
楼主:追寻浪的极限  时间:2022-03-29 11:10:32
11.传续
第二天早晨刚起床,陈开还在用嫩柳枝蘸盐沫子刷牙,小二战战兢兢地跑来报告:“外面一位叫作铁传雄的汉子求见贵人”
“铁传雄,他怎么找来了”,陈开看向陈重,陈重也遥遥头,陈开又看了看坐在院子里喝茶的凡进,才对小二说道:“让他进来吧。”
再次见到铁传雄,陈开才知道,今天的小二依旧战战兢兢,满脸恐慌,并不是被陈重吓得,而是被铁传雄吓得。
高大魁梧的汉子牙关紧咬,脸色苍白,带着一身浓郁的血腥气,左边的袖子空荡荡地扎在腰间,整个左臂已被人齐根砍去,尽管看似经过简单的包扎,渗出的血水仍然湿了半身衣衫。
凡进飞快地起身上前,连点铁传雄身上几处穴道,铁传雄表情也终于自然了一些,看向凡进,眼中有着狂热,尽管年纪相仿,仍是恭敬地开口:“多谢刀圣前辈”,显然是已经知道了昨晚发生的事情,认出了凡进。
这年头,公门人对于江湖很多事,都讲究民不举官不纠,甚至民举了,官亦不管。所以城西十几里处虽然死了那么多人,随便查探一下就知道与陈开几人有关,也没有人找几个人的麻烦。铁传雄也才能满身血腥还找来客栈,店家自然也不敢报官惹恼这凶徒,关键是报了官也没用。
铁传雄仅剩的右手提着巨剑,剑柄上却栓着个圆滚滚的包袱,有液体渗出,将原本灰色的布料染黑。
“世子殿下见谅,铁某难以全礼”他扬了扬剑,那包袱跟着晃动:“这里是枯木的人头,殿下可以一验。”
陈开胃里一阵翻滚,连忙打住:
“不必了,枯木想用我的命成就他自己名声,死有余辜,铁大侠既然帮我杀了他,算我欠铁大侠一个人情,铁大侠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先提出来听听。”
陈开并不清楚西王灭铁剑门的细节,但这铁传雄若是仅仅为了报恩,杀了震天虎也就算了,就算要多尽些心,再杀掉枯木,也没什么,但却没必要把枯木的人头带过来。
看他之前行事,也不像爱显摆的张扬个性,早上来了,也是先求见,再进门,礼数周到,所以陈开猜测,铁传雄应该有所请求,便让他先提出来,至于答不答应,那就再说嘛。
铁传雄讶异地看了陈开一眼:“世子殿下过誉了,铁某如何称得上大侠。铁剑门不幸,被我那两个不肖师弟带上歪路,但这其中,或多或少也是因为铁某无能,所以,铁剑门被灭,铁某虽然痛心,但也不敢怨天尤人!只是家师曾待铁某恩重如山,更是把独生女儿嫁给了铁某,可恨铁某无能护住亲人安危!”
铁传雄仰起头,吸了口气,继续道:
“如今恩仇已了,铁某确实有一个请求,望世子应允!”
“你先说来听听,若是方便,我会答应你。”陈开不会傻到对方还没说就满口应下,尽管他还是比较欣赏这个铁传雄,但老实说,已经拜了刀圣为师,枯木他并不在乎,铁传雄要是挟恩义提出过分的要求,他不会答应,也不能答应。
“铁某恳求世子殿下归还铁剑门剑谱,师父的毕生心愿便是将铁剑门发扬光大,铁某希望将师父遗愿传承下去!”
“你想重建铁剑门?”陈开问到。
“是!铁某想要传承师父遗志,不过请世子殿下放心,铁某一定慎之再慎,规矩行事,绝不让铁剑门重蹈覆辙!”
铁建雄慷慨激昂,陈重却凑到陈开耳边,轻声道:“铁剑虽不十分高明,但势大力沉,适用于军阵,军中已有将士在练!”
陈开皱眉思索,陈重虽然没左右他决断的意思,却也已经说明事情厉害关系,既然原西军中也需要,而他的身份,也让他必须优先考虑西王府的利益。何况,陈开虽然对江湖好奇,但潜意识里,还是认为,军人的社会地位,要比江湖豪客高上许多。
铁传雄一见这情形,直接跪了下去:“恳请世子殿下成全!”
陈开从没跪过活人,这也是第一次受人跪礼,赶忙往前,要扶起铁传雄,陈重已经抢先一步,拉起了人,在他眼中,少主何许身份,铁传雄一介江湖客,岂能让少主去扶。
世子要扶自己,铁传雄自是不敢托大,只能随着陈重起身。
陈开沉吟片刻,终于开口:“铁剑势大力沉,适用于战士军阵砍杀,如今原西军中将士也有人在练,他们都是为国镇守边疆的好男儿,令师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
“这...”
陈开挥手,打断了铁传祥:“不过我挺欣赏你,不如这样,我让西王府抄录一分剑谱之后,把原本归还给你;然后你既然要重建铁剑门,想必也要不少花费,我也让王府资助你一些,当做我的一点感谢;原属铁剑门门人的军士,到了退役的年龄,也可以离开原西,回到铁剑门。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养好伤之后,拿着条子去原西,找...”
陈开不知道找谁,看向陈重。
“找郡主殿下!”陈重虽然没听过“条子”,但也明白陈开的意思。
“对,找郡...我姑姑就行,也可以顺道去军中见见往日相熟的同门,你意下如何?”
“多谢世子殿下!”铁传雄一边说,一边又要跪下磕头,陈重可能是怕陈开又要去扶,直接在铁传雄跪下之前拉住了他。
倒也不是铁传雄没有男儿气,相反他确实是很有担当的人物,但一来西王府与他有大恩,二来无论是当年的西王,还是如今的世子,气度都让他折服,加之本身对方身份就极为高贵,所以自然而然地行了跪礼。
至于西王府抄录剑谱,他不是敝帚自珍的人,也就并不在意,反倒还同意他见自己同门,还要资助自己,且不说自己接不接受资助,至少这份心思也让人温暖。
另一边,凡进看着陈开的处理也是连连点头,赞赏之意毫不掩饰。
眼见事情定下,陈重带着铁传雄去安排房间,让他住下养伤,陈开准备让小二给铁传雄叫郎中时却被凡进拒绝了。
“你这是瞧不起为师的医术啊?”
“怎么会呢,师父,您可是刀圣!”
凡进微微恍惚,“其实,为师更希望自己是医圣!”
陈开怔住,师父的话里竟有叹气的味道?他想要问些什么,又不好开口。凡进也没再多说什么,直接进了自己屋子。
片刻之后,一代刀圣取了药箱走向铁传雄的房间,陈开看着像模像样的师父,心里却嘀咕着:您老去给铁传雄疗伤,他定然受宠若惊,激动之下岂不是要失血更多,这是去救人吗?
腹诽归腹诽,却不能光看着,陈开吩咐小二准备热水,然后自己也跟了进去,想要见识一下这个时代的医术。
陈开猜中开始,却没有猜中结局。
铁传雄看到刀圣为自己治伤,还有世子殿下打下手,确实十分激动,但也就激动了那么几秒钟,就被凡进点晕过去。
这个时代的医术并没有什么神奇之处,看来就是很普通的传统中医。凡进的箱子里也没有什么神奇的宝贝,就是一套银针,几样形状不一的小型刀具,还有几样常用的药膏、药粉。
凡进也没有使出什么高深的手法,就是对断臂伤口进行简单的清洗和止血处理,最后进行包扎,还有一句“如果不引发破伤风,就不会有大问题”。
陈开知道破伤风就是伤口感染,看来青霉素什么的还没有被发现,不过看凡进的神态,发生破伤风的概率不是很高,倒不知道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环境还是人得体质不同。
他奇怪的是其他的问题:“我记得那猥琐道士用的是佛尘,怎么会斩断铁传雄的手臂呢?”
凡进用看看着陈开…陈开有些无语,师父摆明了一副看笨蛋的眼神,明显再说,你这样的人,要是去混江湖,肯定死的很快。
后来他才知道,内功高到一定境界,片叶飞花也如利刃。虽然枯木没到这个层次,但他在佛尘柄中藏了一柄短小细剑,也正是因为如此,才逼得铁传雄以臂换命。
之后,陈重还专门给他讲了诸如拐杖中藏兵刃,腰间藏软剑、软鞭,甚至袖剑,鞋底藏短匕什么的,举不胜举。
楼主:追寻浪的极限  时间:2022-03-30 00:31:36
12.文火老汤
早餐时间,餐桌上,正大快朵颐的陈重忽然停下来,看着陈开,问到:“少主是不是觉得饭菜不合口,我让他们重新弄去?”
“...啊…哦,没事,我不怎么饿,你吃你的,不用管我。”
“哦”,陈重将信将疑,一边凡进也挑了挑眉,牙缝里蹦出俩字:“娇惯!”
陈开呵呵应付一下,倒也没掩饰自己对食物的不喜,又扒拉几口白饭便放下碗筷,菜做的不好不说,早上先是人头后是断臂的,能有胃口才怪呢。
饭后,几人要了一壶茶,没坐多久,小二便带来了凡进和陈重要找的人——旬安城最出色的包打听。
那人一副说书人打扮,面相虽然普通,一双眼睛却是转的勤快,略一沉吟便认准了陈开是主事人,对着陈开谄媚地弯腰拱手:“小人曹六,江湖朋友抬爱,夸俺一声‘百事通’,不知贵人要知道些什么?”
陈开见师父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说到:“我们想知道自上元节以后,所有关于西王府的事情!”
“没问题,”尽管院子里没有外人,曹六还是压低声音:“不瞒小贵人,我这今儿早刚收到一条关于西王世子的紧要消息,无论几位是寻仇还是帮忙,这条消息可万万不能错过!”
曹六一边说,还一边挤眉弄眼的比划,显然最近找他打听这类消息的人不少。
“你且说来听听”,陈开想试试这所谓的包打听的水平,曹六一脸为难地搓着手指头,陈重不等少主发话,摸出一锭二十两的银元宝,放在桌上。
曹六眼睛一亮,就要伸手去拿,陈重又忽然回手,将银子扣在手下。
“我家少主不缺钱,但是眼里揉不得沙子,问你的事情,知道就如实回答,不知道也关系,但你若敢胡编乱造、弄虚作假,哼哼!”陈重说着亮开了手,那银元宝已经整个钳进了梨花木桌子里。
曹六看着这一手,脸皮子抖了几下,这年头,把银子拍进桌子其实算不得什么惊人本事,但陈重却是按进去的,并且银子完好,不曾变形,桌子也未曾开裂,整个旬安县都找不出这样的高手,何况对方还只是一个下人!
曹六连忙收起油滑姿态:“小人明白,小人虽靠着下九流的行当混口饭,规矩却是知道的!”
陈重手往桌子上一按,“拿着吧”,银元宝弹了起来!
曹六赶忙伸手接住,也不拖沓,拱了拱手便开始说到:“据我的线人打探到的消息,昨晚的时候,就在旬安县城往西二十里处,有...”
“慢着”,陈开打断了曹三,他现在的身份不容他在这些事上吊耳郎当,他自己也急需要尽快掌握情况,“昨晚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从上元节开始,捡重点一条一条地说,不要加入自己的想法和猜测。”
“是”,曹六理了理思路,再次开口:
“正月十五上元节,西王一家从原州城回苍青县祖祠祭祖,遭到遇刺杀,由于内奸的策应,西王和王妃身死,世子失踪,后来消息证实世子被西王账前六卫中的两卫带着往东逃了,如今就在金梁二州这一片地方...”
曹六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这几位的神情,揣摩着对方想知道的消息,三人也偶尔问起些事情,有的他知道,有的他不知道。
春风暖阳下,旬安县城热闹非凡,天上一朵巨大的白云缓缓飘动,一会儿像是牛,一会儿化作狗。
一个多时辰之后,曹三满怀着收货的喜悦离开,屋子里,陈开皱眉沉思,三人沉默着,都没什么表情。
之后,陈开又让当事者陈重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然后找小二要来纸笔,开始拼凑整个事件和自己所处的局势。
随着归纳,陈开也确认了,虽然精神记忆不在了,但身体肌肉记忆仍然保存着,笔画流畅,字迹工整,显然经过刻苦的练习。之前的言谈行止间,也能感觉到自己充满力量感,那时他便已经怀疑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仍在,体质极好相必也是因为从小磨炼。
陈开一边写,一边也向凡进和陈重询问些事情,陈重不识字,凡进却是识字的,他凑过来看着陈开书写的内容,却发现陈开是横着书写的。
正月十五,晚间,苍青县祖祠,父王母妃遇刺:敌方刺客近百人,无惑境宗师三人,一品高手约三十人,无一人低于二品;父王率帐前六卫陈武、陈文、陈重、陈轻、陈卓、陈平,其中陈平半步宗师,其余皆是一品大成,另有随行亲卫八百,祖祠陵卫二百,其中陈文,亲卫队副队长,亲卫约十人反叛。
父王身死;母妃为引开追兵陷入绝境后自刎;陈武、陈平为护西王当场战死;陈卓及亲卫队长率数名亲卫竭力保护西王夫妇遗体,原州城卫赶到时已体无完肤,生死不详;陈重、陈轻受王妃之命带世子突围逃亡;陈文反叛后重伤逃走;八百亲卫及二百陵卫十不存一;刺客幸存暂时逃走者约十人,包括一名不惑境宗师,其余皆死,未有俘虏,可谓自杀式袭击!
正月十五,下午,北旗犯边:北旗征南将军宇成干基亲率大军二十万,兵分多路,进攻原西北部防线,军情传至原州,西王遇刺,郭二叔动用战时临机决断之权,调动原西兵马,与北旗军交锋,以杰出军事才能,化解北旗军攻势,仅三日迫令宇成干基退兵。
正月十六,王府开始追查凶手,肃清内奸:在西王府怒气之下,原西路的江湖人士遭到大面积抓捕、审讯,追索在逃刺客七人,包括那名不惑境宗师,同时整个原西路开始肃清内奸,追查凶手,大量线索指向北旗和与西王府有仇的江湖乱匪。
正月十八,宇成干基退兵。
正月十九,郭二叔与姑姑因为原西兵马统率权出现争执,原西高层将领也因此分为两派,互相难以说服,僵持不下。
正月二十,姑姑在父王账下第一谋士杜清的说服下,以原西大局为重,欲将原西兵马暂交郭二叔统领,虽然大将军印丢失,但原西军忠心可用,本来只要姑姑支持,郭二叔也有威望,可暂时领兵,正在此时,传出郭二叔参与谋刺西王,意图夺权的言论!姑姑虽不信,却也不敢再支持郭正刚。
正月二十一,大夏咸兴皇帝得知西王死讯,恸哭半宿,停朝三日以示哀荣,追谥武靖王,着刑部成立缉凶司,专司追查西王遇刺一案。另封郭正刚为代原西大将军,统领原西军马,但原西军中无人理会。
正月二十二,更多地留言开始传播,大逻圣教,关内路韦家,川蜀路刘家,都有参与谋刺事件,各方都企图趁机插手原西。
正月二十五,秦州南部,有刺客冒充西王府一方,以江湖寻仇刺客首级为饵,骗取陈重信任后,突然发难,已经受伤的陈轻帮陈重档下一刀后身死,陈重杀掉刺客,继续逃亡。
正月二十七,郭二叔探得宇成干基退兵后却并未解散兵马,再次向姑姑要求支持他暂代原西军统领,姑姑以父王余威敦促几位忠心高层加强防御,却未答应郭二叔要求。
二月初,此后各种留言愈演愈烈,尽管以西王府为首的原西各层都尽力压制留言,保持节奏,但越来越多的问题在出现,留言甚至已经渗入底层军卒中,军心已有波动迹象。
陈开梳理完,停下了笔,这是目前所能知道的讯息,最新的消息也是发生在十多天以前的事情,如今是什么情况,大家也都不知道。
陈开本着等价交换的原则,虽然对原西这些人和事并没有什么感情,但毕竟自己占了人家世子的身体,还是想想,尽量帮人做些什么吧,也算是少一些自己的麻烦。
刺客的实力很大,按师父凡进的说法,三名不惑,三十名一品,这是江湖一流帮派的实力,有这样实力的帮派大族其实也不算少,但是却想不到谁会举全派、全族的实力去刺杀西王,还动用了陈文、亲卫副队长这个级别的钉子。
一时想不通,陈开换了思路,从反向去推,假设西王府失去在原西的统治,谁最有可能获取巨大利益,大到超过一个一流的江湖门派所能带来的收益?然而陈开所知的信息有限,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和理解也不够深,没能得出准确的结论。
刺杀、犯边、散播留言、各方势力趁乱企图插手,西王死去,整个原西如同老汤在锅,被文火慢慢熬着。
既然找不到煲汤的人,那么,怎样才能不让这锅即将熬好的汤被别人瓜分?
陈开暂时没想好改怎么解决,便请教土著,他看向师父,问到:“师父怎么看,或者打算怎么做?”
“哎,为师虽然武功高,医术好,却不懂军政之事,你要问我怎么办,可比让我去北旗把马空拳打一顿还要为难。”
…陈开满脸黑线。
“不过,为师的打算可以说与你听听,为师需要尽快回去,所以你也需要尽早决断,你是随为师学艺,还是准备回原西!”
“师父不愿去原西?”
“不是不愿,是不能,为师若是去了原西,肯定有人会说为师假清高,企图染指原西!难免有人反应过激,如此一来,只怕会让原西局面更加混乱”
“不会的”,陈开尚未答话,陈重却先开了口,“凡先生若是去了原西,不光王府,原西所有人都会欢迎的!”
“我若是做客,肯定都会欢迎,我若是久住,可就难说了”,凡进挥手打断想要辩驳的陈重:“不必说了,我不去原西,也因为还有其他事情。”
凡进只说有其他事情,并不明说什么事,陈开也不好问,就换了个问题:
“师父若不去,再有人刺杀徒儿怎么办”
“不会的,你要相信为师的威慑力,过不了多久,我收你为徒的消息就会传遍天下之后,就不会有宗师以上的高手再去找你麻烦了,要知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他们不敢的。
无论用钱、用利,能够使动宗师的家族也不会用全家的命来换你一条命,也没听你爹做下让人不惜死全家也要报仇的事情。至于宗师以下的,王府都能解决。你好好想一想,到底是回原西还是随为师学艺,尽快做决定。趁着天气好,为师要出去逛逛。”
说完,凡进直接走了,陈重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陈开走到前厅酒楼,在二楼阳台找了个位置,点了一壶茶,望向外间街道上熙熙攘攘的繁华。
原西情势虽然危急,但只要当下没崩盘,其实也有解决的办法,但是自己呢?自己的路该怎么走?
楼主:追寻浪的极限  时间:2022-03-30 09:42:18
13.各自的路
时间流逝,街上行人渐稀,直到天光变暗,灯火升起,外出的凡进也已归来,陈开仍然坐在凉夜中,好似入定一般,望向远处。
见凡进归来,陈重本想提醒自家少主,也到了晚饭的时间,凡进挥手制止了他,过去在自己徒弟边上坐下,自斟一杯早已凉透的茶,也如徒弟一般,看着层层渐远的屋檐和檐隙间的星星点点。
良久之后,陈开的声音响起:
“我想跟随师父学习武艺!”
“为何?”
为了回归,陈开坚信,无论是科学也罢,神迹也好,自己既然能来,也应当有回去的办法。而目前所知的情况,只有离尘——破碎虚空,游离尘世!或许是回归的唯一路径,尽管只是江湖传说一样缥缈的东西,但陈开相信,传说也不可能是空穴来风,这极有可能是自己回去的方式。
他以前过的并不差,钱财、地位、名声、爱情,他都有,而今呢?穿越到这个世界,就算是一个世子身份又如何,无非是住在老古董的建筑里,吃着寡淡的食物,面对这一群毫无乐趣的人和事,甚至连普通百姓都能享受的手机、电脑、网络、汽车都没有,治安环境还糟糕透顶,随时可能gameover!
权力?莫搞笑了,自己作为国际财团的顶梁柱,能够调动的人力和钱财岂是一个落魄世子能比的?当然,这一切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
他很想她!
她知道自己“死去”的消息,一定十分难过,一想到那双温柔灵动的眼睛里,此刻或许溢满泪水,他便心如刀绞!
走的时候是初冬,来到这里是初春,错乱的时间给了他希望,武艺修炼至离尘或许需要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以后,但自己一定有机会回到曾经临死前的时候,一定有机会的!
这些事情暂时没办法跟师父说,师父对他好都是出于承诺,出于对西王府的回报,这时候告诉他,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是陈开,就算对方能够相信,又心怀大善,不干掉自己,想来也不会再教自己武艺,失去这样一位当世武道巅峰的名师,自己恐怕很难再有机会达到离尘。
“为了报仇!”陈开思索之后,坚定回答。
身负血仇,奋发图强,老套的情节,也是陈开认为比较合理的情节,他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到陈重欣慰的眼神!
“唉”,凡进先是长叹一口气,片刻之后才说到:“既然你不愿意说,为师不会追问。其实我这两天也一直奇怪,你对你父母的死,好像...怎么说呢,也不是说不悲怆,你在李白衣面前说的那些话,说明你还是极为在意你父母、在意西王府,但我总感觉有些不对。”
陈开心中紧张起来,不知道是自己演技太差,还是宗师的感觉太敏锐,但他经历过大场面也不少,当下沉声问到:
“师父以为徒儿应当悲伤恸哭,或者每日每时咬牙切齿?”
陈重有些着急,刀圣武道地位超然,这也本是一个重礼的时代,陈开本不该对自己的师父如此说话,但凡进偏偏对这些俗礼嗤之以鼻,对陈开也好像格外宽容。
“算了,心性坚韧终究是好事,就拿你要学武艺这件事,你只说要做,却不问能不能做到。你并不是好高骛远的人,显然你心里已经思考过这些问题,并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做到!既然如此,那你打算如何处理原西的事情,你父亲一生的心血,你莫不是就要这样不管了?”
“不会的,其实这件事说难很难,说简单也简单!”
“哦?”凡进饶有兴致。
“父王虽然不在了,但若有人想从外围攻破原西,短时间也不可能,因为原西军是父王一手打造,父王虽死,我陈家尚在,目前,军中至少七成以上将士仍然忠诚可用,外部压力越大,大家越是齐心协力,原西越是稳固。宇成干基大概是看透了这一点,才退兵,要用留言挑起纷争,造成信任危机,想让原西不攻自破!”
“原西最大的问题也不是外部压力,而是内部凝聚力的丧失,起了别样心思的将士也并非不忠,更可能是迷茫。跟着父王,他们什么都不怕,可父王一去,他们自然会担心自己的未来,如今只需要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美好的期望,在加上一个稳定平衡的机制,便可原西短期无虞。”
陈重看着少主侃侃而谈,心中越发欣慰,只当这一切都是王爷王妃教导的功劳,凡进却暗自思忖,自己徒弟身上的气质,太过令人惊讶。他见过陈开的母亲——西王妃,那是一个言谈举止令人折服的贵女,也见过陈开的父亲——西王,那是一个睿智而坦率的大将,或许也真的只有这样的人中龙凤,才能生出,培养出陈开这样的后人。
“期望其实已经有了,师父名震天下,几乎是当世神仙般的人物,作为西王府陈家的继承人,我虽然年幼,却能被师父收为徒弟,也算的上是攀高枝,他们也该对我、对西王府的未来有信心。
至于机制,我想让重爷爷将西王令和大将军印送回原西,将西王令交给姑姑,由姑姑出面代掌原西政事,再有杜先生他们从中辅佐,可保内事无虑。大将军印则交给郭叔叔,由他代掌原西兵马,让几位高层将领全力配合,则可保外事无虑。
将士骁勇,内政者不敢叛;内政者善经营,掌管粮草军饷,则将士亦不敢叛,彼此合作而又互相制约,再有师父的名头威慑着,数年内,虽做不到繁荣扩张,却也不至于为人所乘。原西数百里地,只经过几年的治理,根基肯定不是十分坚固,若是操作得当,也可以趁未来几年时间,进一步将基础打得更加坚实!”
一席话说完,陈重已经激动地连说几个好,原先就常听王府几位先生夸赞少主,少主果真是麒麟儿!
凡进却默默喝着凉茶,目露隐忧神色。
“师父觉得有不妥?”毕竟是根据有限信息和认知想出的办法,陈开也不敢托大。
凡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不是不妥,而是太妥了!《易经》有言:物极必反。为师虽不在江湖走动,但阅人无数,你以少年之恣,便如此聪慧,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不过这都是应该背负的东西,你能解决原西的隐忧,想来应该是好事。算了,先吃饭吧,既然情况紧急,我一会儿帮老陈再看看伤,没什么大问题,明天就出发吧。”
陈重本因凡进说陈开物极必反有些不高兴,不过倒也没多说什么,如今凡进又主动帮他疗伤,心下感激,便想通了,凡先生是极好的人,说什么话也是为了少主好。
三人回到房间吃饭,铁传雄那边却是陈重下午已经让小二送了饭菜,吃过了,如今在打坐调息。
晚上,陈开本要等陈重睡下后再想些事情,却见陈重坐在床边,并未打算离去,便说道:“重爷爷最近辛苦,也早些休息吧。”
陈重则满含慈爱地给他掖了掖被角,说道:“少主先睡吧,老奴不累,想来老奴明天就要与少主分开,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就想多看看少主”话音温柔,随后仰了仰头,过了一阵才又开口,“少主以后随凡先生学艺,可能要吃些苦的,不过少主自幼聪慧,体格也强健,早已被王爷王妃打下基础。就是王爷王妃已去,老奴也要离开,以后的路,要少主一个人去走了……”说道最后,语气充满慈爱,声音也越来越低下去。
陈开感觉很不舒服,他能感受到陈重强行抑制着情绪,仰起头应该也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流泪。
曾经三十几年,除了少数几个人,他一向将感情看得淡漠,却也最受不得别人对他太好,尽管这情感不是针对他来的,但却是他直面的感受,实在是让他有些,有些焦躁。
于是他便说道:“重爷爷,你不必亲自送令牌和印信回去的,我们找其他人去送,镖局、或者铁传雄也行,反正背后那些人都不知道,你跟我一起走!”
陈重笑着道:“老奴也想跟着服侍少主,但这西王令和大将军印,是咱们西王府的象征,万万不可疏忽,如今我把它先放回原西,只等着少主长大了,好再拿回手里。少主不用担心,老奴再怎么不中用,那也是一品大成的高手,放在江湖上也是可以开宗立派的人物,这些个宵小啊,要不了老奴的命,等老奴把东西放回去,便去找少主”
听了这些话,陈开也只得默然,他知道,虽然只是送两样东西回去,但估计凶险不亚于逃亡,因为东西吸引力太大!
西王令是西王地位和意志的象征,原西大将军印,代表着原西军事的最高权力!若是平时,这两样东西虽然重要,却起不了决定作用,但如今,西王新薨,原西正值权力变动之时,这两样东西便显得至关重要!天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些东西。
另一方面,如今原西一把手没了,局面混乱可想而知,怀壁入局,就算东西送到,又如何全身而退?不退,那些想找世子和刀圣的人恐怕不会对他一个老仆客气!
偏偏师父不去西王府,要不然,自己就能一边学武,一边动用西王府的资源,查探离尘或者其它能够让他回归的消息。
占了这具身体,这名叫陈重的老伯他是想管一管,但是他目前却也没这个能力,他不能代替老人去送东西,他也无法劝动老人不去送东西。
毕竟,他有他的牵挂要去追寻,老人以西王府仆人身份为傲,也有自己的使命要去完成。
人各有路,道不相同!
这是人生无奈的一种,也是很多人都明白的道理,陈开自然也懂,只是,懂,并不意味着可以坦然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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