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悬疑] 惹 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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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6-03-20 01:37:49 更新时间:2020-11-12 11:45:17

楼主:云妹妹  时间:2006-03-19 17:37:49
1、你真不知道你老婆跟别人上床吗?
唐沁甜穿着睡衣,头发盘在头顶,脸颊周围的碎发全被一点一点很仔细地夹起来,坐在梳妆台前按着精密的程序一层层往脸上涂眼霜、毛孔收缩水、爽肤水和晚霜。那是她每天的必修功课。
“这些天睡得晚,今天有人说我脸色好差。”
夏予非靠着床头,膝盖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正在看他的军事论坛,头也不抬。
唐沁甜朝镜子又使劲照了照,对里面的人很是满意,转过脸去看夏予非没动静,爬到床上去,把脸凑近他:“喂,我的脸色这两天是不是不太好?”
又来了!恭维是女人另一套需要天天使用的化妆品。夏予非只得从电脑上移开视线,装作很认真地看看沁甜的脸:
“脸色倒不差。就是脸型太差。”
“要死了!”沁甜尖叫一声扬起右手,被夏予非眼疾手快扣住手腕:
“我跟你说过,玩归玩,打男人不能打脸。”
“那你趴过来,我打屁股。”
“别闹了,你先睡。”予非说,“我还有事。”
“你那也叫事!”唐沁甜不高兴地一撅嘴,一把将他的网线拽了下来,“男人就是无聊,一天到晚就看这些,什么导弹鱼雷,干点有意义的不好?”
“那你说什么事有意义呢?”
网线被拔了,予非扫兴地合上电脑,脑子还沉浸上论坛上说干脆跟日本干一仗的贴子里。
“咱们聊聊天吧。”
“聊什么?”
“你说,我把头发染了好不好?”沁甜把一缕头发拉到眼睛前面来,对着灯光看。
“我早警告过你了,”夏予非马上板下脸,“我可不想跟一个黄头发女人结婚。女人一个个都有病,好好的头发搞得象草。别说我没警告你,唐沁甜同学——你什么时候把头发染黄了,什么时候你信用卡上的钱我就不替你还了。”
“哼,不染就不染。”唐沁甜撇撇嘴,爬下床去,继续对着梳妆台做功课。
夏予非弯腰从地板上拉起被拔下来的网线,插到电脑上重新连进论坛。
“对了,快情人节了哦。”唐沁甜突然又回过头来。
“我知道,”予非慢吞吞地说。
又说“我早就开始担心了。”
“无耻!”沁甜抓起长毛绒狗狗铺天盖地朝他砸过去,“我还以为你说‘早就开始准备了’呢!”一边打一边笑得花枝乱坠。
“是啊,早就准备好了。”予非扣住她的两只手腕,一翻身将她压在下面,让她动弹不得,“要不要开始?啊?”
沁甜一面挣扎一边咯咯咯忍不住笑,予非的手就开始伸到她睡衣里去了。两人嘻嘻哈哈滚作一团,这时,予非的手机短信响了。是大话西游里出名的“铛铛铛铛”,这个年纪的人个个都当过大话西游迷。
“这么晚了,”沁甜撅一撅嘴,“我赌100块,不是彩票就是天气预报。”
予非身子还压在沁甜身上,长长地伸出胳膊去床头拿手机:“你输了100。”
手机屏幕上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是夏先生?”
“谁呀?”予非迟疑了一下,把这两个字回了过去。然后把手机扔一边去,“100块!你是给现钞呢,还是提供服务?”
沁甜停顿了一下的笑又咯咯咯起来,乱打乱踢一气,很快枕头被子书全飞到地板上,手提电脑也正往地上滑,夏予非一看不妙,大喊一声“FUCK”扑上去按住,不让它粉身碎骨:“我的小老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跟你没完!”手脚麻利地关机拔电源,轻轻放到地板上。
这时“铛铛铛铛”,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号码:“我会告诉你我看到的一切,前提是你相信我所说。”
“谁呀?”夏予非拨了过去,可是响了一声,对方就按断了。再打就已经关机。
“三更半夜,搞什么呀。”沁甜一把夺过他的手机按关机键,“你应该设自动关机,12点就不要接电话了。”
“我的客户一半是老美,有时差的!丢了饭碗你养我吗?”夏予非围着床转了一圈捡枕头和被子。
“你说那个人到底要说什么呢?”
“管他呢。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在背后搞小动作的。咱们两继续。”
唐沁甜没响应,直挺挺地躺着,把毛毯拉上头一直盖到头顶。
“怎么了?没劲了?”
“嗯。”沁甜蒙着脸哼哼一声,“扫兴。睡吧。”
沸腾了一天的城市终于安静了下来。29楼的风轻轻地把阳台上紫色的一串风铃吹得悠扬悦耳,不远处白天涌动着车流的马路被金黄色的路灯映照得金碧辉煌。
暗黑的屋子,拉了一半的窗帘随夜风轻轻拂动。唐沁甜在床上翻了九十九个身,还是忍不住抓起予非的手机蹑手蹑脚进了卫生间。
平时她很少动他的手机,操作不熟练,不知道怎样调到振动或静音,如果一开机短消息就来的话,一定会吵醒予非,可是直觉告诉她,一定还有第三条短消息,而且一定与她有关。
手机开了。
关上门坐在马桶上,手机屏幕变成彩色,但还是“正在搜寻网络”字样。沁甜想,短消息的声音一响就拉抽水,可是短消息并没有来。
真的是我多疑了吗?也许只是他们单位的事吧?真是做贼心虚!反正都起床了,沁甜就顺便小个便,然后拿毛巾擦了把脸,又蹑手蹑脚走回房间去,把手机放回予非那边的床头柜上。
刚躺下去,盖好被子,“铛铛铛铛”,手机响了。
短消息。
“谁呀?”予非嘟囔一声,眼睛睁都不睁,熟悉地伸手去台上摸到手机,打开来。
还是刚才那个号码。
“你真不知道你老婆跟别人上床吗?”


楼主:云妹妹  时间:2006-03-19 21:06:00
不知道怎样才能改自己文章的标题?
楼主:云妹妹  时间:2006-03-20 09:43:00
好心人真多~
我想把惹火两字中间的空格去掉,便于搜索.
要知道一分钟文章就沉得没了踪影
楼主:云妹妹  时间:2006-03-20 09:44:00
2、椭圆桌会议
会议室里烟雾弥漫,天相公司正在召开高层管理人员会议。
肖文静指挥漂亮的秘书小姐尹倩开了空调抽风,并声音很响地拉开所有窗户表示抗议,没人理她。
椭圆形的会议桌,谭卓业和记录人员尹倩坐在一头一尾,左边是人事部的副总周韧和科研的陈优,右边是管销售的肖文静和负责财务的黄志能,大家不自觉地把这个椭圆划成等边,尽可能地与别人拉开最大距离。谁对谁都没吸引力。
这种阵局,总经理谭卓业没法不让自己想起传说中的“乌龟席”。他一边说话一边使劲捏手上的一次性纸杯:“上海那么大的市场全给他,前期投入多,客户又集中、稳定,销售额基数大,2%的提成嫌少,我分分钟都可以找到别人来做这块,要得比他少一半都行。”没有哪次开会结束他的杯子不变成一堆废纸的。
“李爽可是公司打江山的元老,上海地区的回款是大,他提成是高,可那也是他的成绩。他曾经一个月给客户讲了46堂课,跑了30多个县、市医院,这种记录,还有谁做到了?”
“李爽是元老,”周韧不耐烦地打断肖文静,“可你倒指出来,现在的那些业务经理有几个不是开山元老。”
谭卓业锁着眉心继续撕着手上的纸杯。肖文静这个女人又没胸又没脑,上次开股东会时把一个百万的数字念了3遍都没念对,最后只好直接念了一串阿拉伯字母,一帮人都躲在桌子下面笑,她还自我感觉非常好,什么事都要管一管,公司里到处都是她的声音。
“不说制度应该向老员工倾斜,但至少也不能过了河就拆桥……”肖文静气急。
“这一个也特殊,那一个也照顾,公司立个制度象树个稻草人,鸟都对付不了。有这个时间去浪费,不如大家扎堆喝啤酒,还不用面红耳赤伤和气。”周韧才不管肖文静已经觉得坐着不能抒发自己的怒气,在他对面半站了起来。本来市场部的这些调整,根本用不着自己冲到前线去,可是最近谭卓业对肖文静的厌恶越来越掩饰不住,参与这众人齐心推大墙的行动准是有益无害,何况平日里实在也积了非常多的不快。
坐在窗子边的陈优漫不经心地翻着自己的电脑,听着几个人吵成一团,不耐烦地在电脑上上上下下拉动着鼠标。哪个君王坐稳位了不是先杀一批汗马功臣?公司上市就象男人一夜暴富,老的员工就是他拿不上台面的乡下老婆——还盘算着怎么夫贵妻荣呢,也不想想男人第一个要做的事就是休了她。那批老业务员学历低,素质差,个个元老自居,要得多,动得少,简直就是苹果心里的蛀虫。
“好了,大家不要争了。”陈优合上他的电脑,“我约了科技局的领导,等一下要先走。业务人员提成的这个事,我觉得谭总的方案提得很对,要改革就不能拖泥带水,要不天相永远是从前的天相,再也迈不开了。肖总也非常有道理,肖总是女同志,感情丰富一些,这些业务人员又都是她带出来的,忽啦一下一刀切了,也要考虑他们的感受。但问题要解决,这么争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投票吧?”
谭卓业、周韧和黄志能都转头看了他一眼。
陈优继续往下说:“我站在肖总这边。前期我陆陆续续把所有的大区经理拜访过一次,知道很多情况,真是很感动啊!前些年,公司那么艰苦,别提办公环境差了,好多办事处只是名片上印个地址,其实办公地点就在合租屋,那么多家对手,结果就我们上了市,就我们拿到了募集资金扩大盘子,顶住了多大压力!销售额就是证明摆在那里!所以我当然是要投肖总一票的——总得有人做旗帜,总得有人做泥土,要想一碗水端平那大家都喝不了,个别地域的功臣要个别对待的嘛!黄总,周总,你们说呢?”
谭卓业没说话,几乎都有点掩饰不住嘴角的笑了。
黄志能会意,接过话头来说:“我们知道肖总对旧部下的感情,可是公司上了市,靠制度的地方当然大过靠感情了。我理解肖总,但一个公司要想走上正轨,迟早只能制度化啊!失败公司的教育就是:高层是制度的执行者,又是制度的带头破坏者。我们现在刚上市,一举一动股东股民们都看着呢,说一就做一,要不就不说。否则以后我们再有什么举动,也很难有说服力了。”
周韧也说:“所以,我们还是更赞成谭总一些。”
“3比2。”谭卓业把撕成一堆碎片的纸屑往旁边一推,“那就这么定了:所有大区经理一律按利润2%的提成。小尹,你把会议纪录打出来,等我们全都签字后先复印3份送到我办公室来。”
大家都走出会场,肖文静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喊住陈优:“陈博士,你等等。”
做清洁的工人走进来倒烟灰、扫纸屑、开排气扇。
陈优站在矮他两个头的肖文静面前,不住地点着头附和着:“是啊,是啊,是啊……那时候是,我听说得太多了,当然……”
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是一个很注意身份的人,在有比自己上一级的领导开会、谈话时,从来都记得调成振动。他将手机掏出来,把闪动着的彩屏在肖文静面前晃了晃:“不好意思,您忙,我接电话先。”朝肖文静歉意地点着头,翻开手机盖快步出走大门“喂,您好您好!对呀,上次我跟您说的那件事……”一转弯就把手机从耳朵边拿下来——其实根本没有电话,只是正好来了一个短信罢了,他只是懒得再跟肖文静唧唧歪歪了。
手机屏幕上:“晚上有空吗?”
陈优看了一眼就删掉,把手机往裤袋里一塞,继续往楼梯处走。他的办公室在24楼实验室里面,仅一层楼之隔,可是电梯单双层分开,只得从走火通道步行上下。不过对于这项运动,他倒是不反感的:这幢楼有个很漂亮的圆形观光楼梯,三面墙全由玻璃做成,正对着外面的公园,景色很不错。有时候觉得眼睛疲劳,他甚至会专门来这里站一会,做做深呼吸。他是一个注重生活质量的人。
肖文静这个傻B,估计是婴儿时期就睡扁了头。董事会上才通过高管人员可以拿净利润10%提成的决议,业务员多拿一块,他们几个口袋就各少2分,她争个屁。还晕呼呼地树个木鱼脑袋在那,以为有人要站她一边?他隐隐觉得,这不只是肖文静的又一个弱智故事,还有另一种可能。

楼主:云妹妹  时间:2006-03-21 00:36:00
谢谢OPIUM.
不过好奇怪,为什么鬼版这么多女同胞?
(我可是一个人在家看西游记都怕的)连版主都是女的....
楼主:云妹妹  时间:2006-03-21 00:37:00
3、七盒巧克力
车库出口。
陈优的车才从转弯处拐出来,唐沁甜扬着一叠A4纸跑上去:“陈总!你的文件!”陈优刷了停车卡开出来,疑惑地把车靠在一边,唐沁甜跑下台阶的时候脚崴了一下,可她也顾不得了,继续往前跑。
陈优摇下车窗,疑惑地看着她。
唐沁甜手里拿着的是几张白纸。
“你晚上有空吗?”她问,声音很低很低。
“哦,估计不行。”脸上略有些不高兴,“也用不着用这种方式来问吧?”
“可你……为什么不回我短信?”唐沁甜问,声音更低,可是陈优没听见,因为窗玻璃已经摇上,车发动向前走了好几米。
唐沁甜呆呆地站在那,她穿着白色的衬衫,淡绿色的长裤,白色的皮凉鞋,细细高高的右跟刚跑的时候绊到台阶上让她扭伤了。
陈优的奥迪A6挤进下班的车潮中没有了影子,站成望夫岩的唐沁甜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脚在疼,蹲下身去轻轻揉着脚踝。
陈优不只是一个优秀的男人,成功的男人,在唐沁甜眼里,基本是一个完美的存在。这完美让她发了疯。虽然她知道他具有一切完美男人所具有的已婚。
第一次见他是在公司。
谭卓业领着他走进来,让大家都到会议室聚一聚,介绍一下新来的陈博士。沁甜正在做一份表,怕放下来思路又断了要重来,磨磨蹭蹭把表弄完最后一个进去,里面留美归国的博士已演讲完毕,一遍掌声,沁甜一看坐首位穿西装打领带的陈优,就怔了一下,没想到这个老板那么好看,怪不得刚刚办公室的女孩子们哗成一团。
过了几天,周末,唐沁甜在家睡觉时接到陈优的电话。他想要一个文件,找到了谭卓业。谭卓业让他找唐沁甜。唐沁甜不喜欢下班之余还有工作电话,但听对方说自己是那个新来的帅老总,不高兴少了几分,可是,“我住在棠下呢,坐公交车过来要一个多小时,你这文件要得急吗?”
陈优在那边很客气地说:“要不我过来接你吧?我今天一定要拿到。实在是打扰你了。”
其实他不用客气你也得去,所以这份客气算是奖金了。唐沁甜赶忙起床收拾,穿好衣服下楼没等多久,陈优的车就开来了。
车里放着一首很老但很清澈好听的甜歌,是周璇的《四季歌》:“春季到来柳丝长,大姑娘窗前绣鸳鸯”。陈优穿得很随便,短裤和圆领T恤,估计是刚从外面打球回来,因为车内开得很低的空调还是压不住他的汗味。唐沁甜深深吸了一口这男人的汗味,突然觉得心动神怡。他说话的时候她借故扭过头去,看他那么漂亮的鼻子,那么漂亮的双眼皮,那么漂亮的侧面轮廓。一个男人有必要长得这么好看吗?
“唐小姐,平常周末做什么呢?”
“刚您打电话的时候在睡觉。”唐沁甜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能睡得着真是好啊!说明年轻啊。”陈优笑了起来,“我象你这个年纪,周末常睡到下午两点。”
“现在睡不着了?”
“是啊,现在手机闹钟功能基本用不上了,天一亮马上就醒,再也睡不着了。脑子里太多事了!老了,老了。”
“您这么年轻还说老啊?刚才您说‘象你这个年纪’,您难道比我大很多吗?”
“当然是老了。”陈优大笑起来,用右手使劲拍打方向盘,“人家说,衰老的三个症状是想钱、怕死、睡不着。我样样都有啊。”
唐沁甜也不禁笑了起来。又忍不住问:“老是说老啊老的,您是哪年的?”
“72。比你大多了吧?”
“我79的,前几天——4月17,刚满21。”
“哦,你是4月17出生?”陈优满有兴趣地回过脸来看唐沁甜,打量了她半天,“我听说这天出生的人特别聪明。”
唐沁甜眼睛一亮:“真的吗?”马上又意识到他在哄自己开心,笑了笑,“你是不是听到女人说生日都要说这句?”
“果然就是聪明!”陈优说,“这都能猜到!”
两个人开心地在车内大笑。想不到这个陈总人长得好看,有学识有地位,还风趣!唐沁甜心里一阵甜意:不知道他老婆是谁——多幸运的女人啊!
“不过我说4月17出生的人聪明倒是真心话,”陈优笑完了,又说,“因为我也是这天生日。”
“真的?”唐沁甜惊喜地喊一声,“不信!拿出身份证来看。”
“我还没办身份证。过几天给你看护照。正好比你大七岁。”陈优说,“今天一早把你叫醒,打扰美梦,可怎么补偿你呢?”
“真要补偿啊?那就买盒巧克力吧?”
到了公司,她上去找文件,他在楼下等着。
唐沁甜浑身上下全都是劲,象刚充满了电,飞快地上楼,找到文件按他要求复印、装订。
再下楼的时候,她刚才坐的座椅上多了一个袋子,满满一袋精致包装的巧克力。
“我不知道你喜欢哪个牌子。”陈优说,“只好一个牌子买了一盒。”
一共七盒。

唐沁甜的故事就是从这七盒巧克力开始的。
如果对陈优来说唐沁甜也是一个故事的话,序幕并不是在这一刻。讨好女人只是他的一个习惯罢了。在那一夜之前,他肯定是没有在她身上有停留过多的目光和心思的。
他是她生命的主题曲。可是对他来说,她只是他路过商店橱窗时传出来一句还算好听的旋律,走过了也就过了。

楼主:云妹妹  时间:2006-03-21 00:38:00
对不起,看了莲蓬的资料
是男同胞........怪他名字取得不好
楼主:云妹妹  时间:2006-03-21 21:41:00
4、生鱼片式的女人
路边的灯亮了起来,夜色越来越浓了。
沁甜背着长长背带的包,慢慢地走到一家米粉店。
这种便利店中午兴隆,让谁看了都有改行从事快餐业的欲望,晚上就没人了。
多数人还是有家可归的。
沁甜叫了卤蛋牛肉面,很快就到号了,端着满满的面条找位置坐下,机械地拿纸巾,拿筷子,拿勺子,往面条里加辣椒粉,满脑子都是刚在车库门口陈优看她那漠然的眼光。好象她从来只是他一个下属,好象她会去找他是多么莫名其妙的事,好象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种感觉让沁甜想起《聊斋》里书生温柔一晚,第二天觅着记忆去寻找佳人却只发现一块平坦的草地或孤坟——没有什么东西可向别人证明昨晚这里有梦乡。
他是怕她麻烦吗?她来找他就是麻烦吗?其实她只是想跟他说说,她的男友收到的那个短消息。
“你真不知道你老婆跟别人上床吗?”
是谁呢?
虽然一想到与他的缠绵,她就浑身颤抖,兴奋得要发出声音,即使知道自己只是词汇里的那个“姘头”,也恨不能大声喊叫出来,让全世界都知道他跟她的关系,他给她的快乐,可毕竟,她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兴奋,从未向任何人诉说出来呀。是谁呢?知道他们俩的事,还认识予非,知道予非的手机号码。他怎么会知道呢?他想干什么?!唐沁甜越想越觉得背脊一阵凉气,犹如自己在明处,暗处却有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猛地一抬头,吓得差点叫出声来:
坐在她对面,真的有另一个女孩子,死死地盯住她!
是杜蔻。
唐沁甜拍拍自己的胸口,笑了起来:“吓我一跳!是你呀?好巧。”
杜蔻是唐沁甜原来同事李遇柳的女朋友。唐沁甜以前跟他们合租过整一年。
李遇柳个头不高,但皮肤白,面目清秀,长得属于办公室小开那类,人也聪明勤快,尤为突出的是在女士面前的绅士风度:进门出门一定要拉好门让别人先走。实验做得好,工作很细心,曾是陈优的得力助手,后来突然辞职了。杜蔻是广西人,长着广西人独有的黑皮肤和厚嘴唇,个头小巧,无论什么时候看到她,身上都披戴着最时髦的行头。此时的她头发染烫成短短的玉米穗,左右耳朵各扎了三个洞,戴着正流行的长耳环。
“你不是去了上海吗?”
杜蔻没有作答,将一大筷子面条塞进嘴巴。
“又回来了?”
她开始往嘴巴里吸着面条。
“我以为你会跟……结婚。”沁甜不知怎么称呼那个让她出走的男人。
杜蔻用鼻孔作出了一个笑的声音:“嘿。”
说着说着就短路了。唐沁甜识趣地转移话题:“你的鱼都还在我那呢。”
“我又养了一模一样的。”
“回广州多久了?”
杜蔻沉吟了一下,回答说:“很久。”
对方好象情绪特别差,不愿意说话,沁甜也就闭了嘴,把洒得重重的辣椒粉使劲搅拌均匀,味同嚼蜡地往嘴里塞。她心情也不好。
而且杜蔻是个怪人,这个早知道了。从前住一块的时候,她的话就不多,而且脾气很怪异。
合租那段,有天晚上沁甜坐电脑前面久了,喝杯牛奶,伸伸懒腰走到厅里,李遇柳出差了,杜蔻一个人在,对着书桌发呆,门没关。沁甜就走过去跟她打招呼:
“在干吗呢?”看她在看着桌上一根黑黑的干树枝一样的东西,于是也抓过来仔细瞧着,“是什么呀?”
“别动它,”杜蔻说,“是死人的手指。”
“啊——”唐沁甜尖叫一声,那根手指头掉到地上,“哪来的?!”
“解剖课上拿的。”杜蔻从地上捡起来,继续放回桌上,也不再说话。
唐沁甜赶紧逃回自己的房间去,把门关死,吓得一晚上睡觉都没关灯,一个星期都在疯狂洗手。
听李遇柳说他们两是大学同学,李遇柳学的遗传,毕业后来了沁甜她们公司。杜蔻成绩好留校当助教。两人谈了五年,在校期间就开始在外租房同居,可是五年的感情抵不上一个见过一次面的网友,杜蔻突然跟别人私奔了。听说这消息时,唐沁甜很是吃了一惊。其实在这之前,她就遮遮掩掩地问过李遇柳,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女孩。因为李遇柳从来是所有人的开心果,参加任何一个临时团队都会成为 。而杜蔻金口玉言,象童话里那个被巫婆施了魔法的女孩,一年只能说一个字。李遇柳想了半天说:“我只能说,这种女人就象生鱼片,喜欢的非常喜欢,不喜欢的不明白为什么人家会喜欢。”
杜蔻匆匆吃了几口,将擦过嘴的纸巾往盘子里一扔,站起身:
“小唐,我走了。”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不要告诉李遇柳你见过我。”

楼主:云妹妹  时间:2006-03-22 09:49:00
莲JJ现身了~~
楼上的说得对,我要把“惹火“二字中间的空格去掉

opium117的名字好怪,为什么一会是大写一会是小写
注册时区分大小写吗
楼主:云妹妹  时间:2006-03-22 15:03:00
5、没事开开同学会
陈优赶到凯旋大酒店“君子兰”包间的时候,谭卓业、老庞和苏紫都已经在那里了。尤其是老庞和苏紫,坐得很近,热火朝天地谈着老庞三岁的儿子淘淘:“使筷子使不好,老觉得我跟他妈手上那双比他的好用,不停地要求跟我们换。吃一次饭要换五六次筷子。乐死了。”
“家里有孩子真好,我在新泽西有个朋友的女儿,叫Linda,你要看到她一定会喜欢疯了她!她长得象天使。我每个星期都去看她……”
“我来晚了!”陈优打着招呼走进来,苏紫忙停止了她的谈话,拉开自己旁边那个空着的椅子让他坐下。
“晚了整整一个钟!”老庞夸张地喊,“是不是你的轮胎是方的?”
“在实验室等离心结果。”陈优说,在苏紫肩上拍了一掌,“婚姻不幸啊,只好当了工作狂。”
“你还工作狂啊?”老庞撅嘴说,“我听说你都快赶上成西门庆了。”
“什么西门庆啊!咱们自家祖上也不是没名人,”陈优笑道,“陈世美,你不会没听过吧?”
“就知道扯淡。也不关心关心苏紫,你看看你老婆,都没地方再瘦了。”
“有。还有地方能瘦,我揭发。”陈优一边安顿好自己的包,一边举手。苏紫啪地一巴掌把他的手打下去:“我今天下午称的,比上周又轻了两斤。”
“那是因为你没化妆。”
苏紫拿起桌上一头镶着铜的漂亮筷子作出要敲他的额头的样子,陈优一边躲闪一边说:“真是男人一有钱就变坏,女人一有钱就变凶!”
看着两人打打闹闹,老庞非常羡慕:“你们两感情真好。我跟我老婆没孩子前也这样,自己就象两个大孩子。”又回头吩咐服务员说,“人到齐了,上菜吧。”又对苏紫说,“你也真是,回来几个月了,要不是这次我要求得这么强烈,还见不着你呢。在广州能有几个老同学不容易呀,我们几个要常聚聚才行。人家说啊,老婆乏味,情人太累,小姐太贵,没事开开同学会,拆散一对是一对。”老庞一边说一边为自己找的手机笑话大笑起来。
陈优朝他笑着说:“你咋乎什么呀。对苏紫有兴趣的可不是你。”
“你这次回来要长住了吧?”谭卓业扭头问苏紫。
“看吧。我倒是希望早点回去。”苏紫说。
“父母、老公全都在国内,老公又有事业,愿意工作就工作,不工作也养得活,那边有什么牵着你呀?别回去了,”老庞说,“赶紧生一个,跟我儿子订个娃娃亲。你不知道,我家淘淘……”
两人一说又说到小孩身上去了。
老庞心宽体胖,潮州人,相貌从出生到现在三十多年不变,只是型号一直在增长。大学的时候他还是个中号胖子,是班上所有人的活宝。说着一嘴超烂的普通话,被称为鸟语(除了骂人的那几句异常流利),本科毕业后就没继续读下去,在一家化学研究所当副所长,而且是国企,过着一份报纸一杯茶的日子。圆圆的头,又白又胖的脸,不笑的时候象馒头,笑起来象花卷。男生们乐于有他做形象对比,都放心没空时他陪自己的女友去逛街;女生将他做为伤心时的沙包、快乐时的调味品。如果有哪对情侣闹翻了,他就会喊着“两国相战不斩来使”奔波于男女宿舍楼两个火力战场。毕业纪念册上大家都称他为“我们永远的胖子”。陈优对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年元霄,他们几个提前到校的弄了一些鞭炮烟花躲到学校的围墙后面放。老庞一手拿着一个威力很猛的“二踢脚”,一手拿着烟头去点。鞭炮冒出火星,这个家伙一急之下,把烟扔了出去,那个炮仗在手上炸开了。结果到校医院缝了五针,几个人全跟着受了处分。老庞的傻性也就是那一炮打响了名气。
“路上有没有塞?”谭卓业无聊地找着话题。
“还好。”
“我刚来的时候正是高峰期,他妈的真恨不得把车扔了走过来。”谭卓业说,“平时我都避免这个时候出门。车越来越多了,全世界都是那些1.6升左右的小蝌蚪。”
“听说深圳在讨论将停车费涨为每月1000。”
“什么时候广州也实行就好了——油价最好也跟着涨。私家车要成为穷人的消费品,中国的交通就完了。”
“你反正家里没人等。”陈优说。谭卓业的老婆前几年就办了移民去了加拿大,没半年就回来跟他办离婚,现在在那边有了三个孩子,包括最初跟谭卓业生的那个。当初为了争夺抚养权,打了两年官司,没少让老谭费脑筋,最后还是打输了,人财两空还赔上自己的亲骨肉。这之后老谭就开始视婚姻为洪水猛兽了,因为他觉得如果除去钱的因素,他在女人市场上魅力值是零。陈优常取笑他说,谭卓业对女人板着的那张脸就象商场上“高档商品,请勿触摸”的警示语。
“下午那个会议纪要,你还是先别发下去。”
“为什么?”谭卓业本来端起了汤,又放回桌上。
“我们干脆就同意了肖文静,告诉她说下边的业务员全找上来了,顶不住。”
“下午也是你的主意,怎么风头转得这么快?”谭卓业皱着眉头。
“你想,我们净利润10%提成的方案都出来了,她又不是没份,还在拼命为那些人争利益,这中间没鬼才怪!”陈优笑了起来,“什么老部下?感情?不能换成钱的东西有个屁用。老谭你还信同事间的感情啊?咱们两那天可是一块去参加马廷睿的遗体告别的?——老马生前对那些人也不薄吧?他死了,直挺挺地躺在里面,外面一堆人因为其中一个把黑纱戴反了笑成一团——我将来死了,遗嘱中一定要加一条,不要同事参加葬礼——”
“你死了我才不去。”
“我们的关系哪能用‘同事’两个字简单概括?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我们总是绑在一起的。”陈优朝谭卓业笑着。
谭卓业看了看他,开始撕手上的餐巾纸。
第一份菜上了上来,是海参。陈优拿起刀切了一份,放到苏紫面前,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你就同意她照顾一部份人,给到4%的提成。给10个名额,让她从她那些老部下里挑。然后顺着她的名单,把内审、财务全派下去,分成10个组,同时查帐。”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呀?”老庞接过陈优接着替他切的那块海参,夹了一大块放到嘴里,“什么财务,查帐?”
“在谈公司的事。”谭卓业回答。
“两个阴谋家又在谈钱,”老庞说,“除了钱你们就不会谈别的?”
“幸亏有你来了,要不我才不想跟他们吃饭。”苏紫说,“陈优天天在家打不完的电话,也全是项目啊,资金啊,快烦死了。”
“不止这些。”陈优冲自己的老婆笑着,“还有一半躲起来打的,是女人。”
苏紫不理他。
“当然要谈钱,”谭卓业说,“世上的一切都是为了钱。所有的故事都能将原因归结到钱。”
“那是你们臭男人的观点。”苏紫一边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搅着自己碗里的汤,一边说,“比如感情,就不能用钱计算。”
“老谭说得对,一切都是钱。”陈优反驳她,“就连男人对自己女人贞操的要求,最初也是因为经济——哪个男人想把自己的财产传给别人的儿子?母系社会与父系社会过渡的时候,因为群婚与杂交仍在延续,许多男人成婚后都会‘杀首子’,怕老婆或妾第一个生的是婚前别人播下的种子。”
“这两个煞风景的人!”老庞将鲍鱼转到苏紫面前,“苏紫啊,你枉为校花,真是嫁人不淑,这两个家伙原来都是被誉为我们班最坏的人,虽然坏的形式截然相反。”

楼主:云妹妹  时间:2006-03-22 20:06:00
我选C吧,ipium117是减肥后
楼主:云妹妹  时间:2006-03-23 08:53:00
6、第一条鱼死了
进楼道。开密码锁。等电梯。进电梯。下电梯。开门进屋。开灯。
唐沁甜没有遇到一个人。也许是她的作息时间跟其他人不一样,可她有时真怀疑这楼住的全是一班鬼魂,怎么总撞不见邻居。
有个见面点头的人也好啊!证明自己还活着啊。
沙发上扔着予非走前换下的短裤,沁甜把它扔进洗衣机。她自己的衣服从来都是手洗,可夏予非的衣服便宜。这个人年薪二十万,从来不买超过100块的衣服。唯一一个抽烟的恶习,在她的禁令下也都改了,好男人的条件全占尽了,老公也喊了,房子也有,怎么这么一个好男人,要结婚了自己还思前想后,幼稚地想扯上爱情?
再说要结婚也都结不成了呢——唐沁甜想起昨晚那几条短信,心头一阵揪紧。夏予非是那种喜怒哀乐不溢于言表的人,他是不是真的不信还不一定。
那么是谁呢?……沁甜往沙发上一倒,腿高高的搭在沙发的扶手上,心烦意乱地拿遥控器打开电视机,马上又嫌吵按了一下关上了。他要干什么?不让我结婚?他能拿到什么好处呢?
想着想着,她的目光突然停在了窗台的鱼缸上:酒绿死了!
椭圆的缸中,另外三条美丽的小鱼儿还在水草中蹿来蹿去,丝毫没有意识到同类的死亡。
酒绿小小的身体浮在水面上,象快要化掉一样,身上绿色的条纹也黯淡了下去。曾经它是多漂亮啊!美丽的身体在水中象个精灵,每次喂食的时候它都忙着展现它的色彩,到处乱游一气,让沁甜为它着急,生怕它吃不到,又怕喂多了把其它鱼撑死。
犹如自己的孩子一样,沁甜深深爱着自己养的这些小精灵:自从开始养鱼后,好象发现了自己的价值:从来都是父母寄托希望的对象,从来只是公司谋求利润的工具,即使爱情,也从来是陈优心血来潮的时候招之即来,平时爱理不理,倒是养了这几只鱼后,自己突然变成了它们的衣食父母,一手掌握这些脆弱的生命,唐沁甜一度非常兴奋,以致于下班都迫不及待地回到家,迫不及待地开门,好早一点看到它们安然无恙的样子。
这几只鱼都是杜蔻留下来的。
杜蔻这人有洁癖,门把手、扫把柄都用纸巾包着,洗晾衣服时,上衣下衣袜子内衣和毛巾严格区分,别说晾的时候要分层次分顺序摆挂,洗的时候也要分盆洗,从不使用洗衣机;一有空就在卫生间里疯狂洗手,一双手因为长久地接触洗洁精,惨白苍老,掌纹根根突出。
第一次认真看她的手是那天三个人吃完饭后坐在客厅看无聊节目突然谈起手相。杜蔻说她懂一点手相:“我初中时学校后面有个免费公园,有天我逃课,一个人在里面呆着,来了个算命的,问我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这里很危险。后来他又问我,是不是我从小父母离异。”
“你从小父母离异吗?”唐沁甜吃惊地问。
杜蔻点点头:“所以我觉得他有点灵,后来总是找他去学看手相。他说我的生命线很弱很短。”她摊开手掌,于是沁甜看到了那只被洗得掉皮的苍白手掌,“谁知道呢?也许他又要说对一次了。来,我看看你。”她拉过唐沁甜的手,竖起眉头看了半天。
“怎么啦,是不是我的生命线也很短?”唐沁甜笑着。
“你的生命线很长。”杜蔻说,“但是有三个断点。第一个断点就在这,”她用指甲抠住沁甜掌心偏大拇指处的一处,抠得沁甜都有些疼了,“距离很近了。你要当心。”说得唐沁甜吸了一口凉气。
李遇柳听到两个女人大谈手相,哈哈大笑起来:“你们无聊不?小杜同学,我记得你好象还是学医的?五年全学到狗肚子里去啦?快看快看,《TV三贱客》来了!”
一般的时候,小杜很少说话,总是沁甜和李遇柳坐在电视着一边看一边骂着弱智的剧情,嘎嘎嘎大笑,杜蔻绕着他们两人擦洗扫抹整晚地搞卫生或者坐电脑前上网。除了听说在校时候李遇柳追了她三年,其他地方看不出他们两多有感情;更看不出小杜有多疯狂,会为了一个见一次面的网友,把同居了几年、婚纱照都照好了的男友说甩就甩了。女人大多拖泥带水,能出走得象她那么干净的,真是找不到几个。
事先她告诉李遇柳,她要出差,让他记得替鱼换水。她说,五条鱼,她回来后发现少了一条就要剁李遇柳一个手指头。她出差去的是她那个网友所在的城市上海。第二天晚上李遇柳打电话给她,她说她不再回来了。
在此之前,除了沁甜自己的房间,所有公共位置的卫生,客厅、厕所、厨房、阳台,全是小杜包了。小杜走后,李遇柳一个星期就把他的房间弄成了地狱,堆满烟头和啤酒瓶。唐沁甜看不过去,只得替他打扫。那五条鱼一个星期没有换水没有喂食,已经有一条死了腐烂的浮在同类中间,其他四条竟然还活着,生存能力还真是够可以的。
“鱼食放哪?”唐沁甜小心翼翼地给鱼换过水,问。
“不用喂了。”李遇柳躺在他房间的小沙发上抽烟,对沁甜来给他打扫卫生,谢字也不说一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鱼,“两块钱一条。”
“两块钱也是命啊!你不要,送给我好了。”
“好啊!”李遇柳求之不得。又问,“你是白羊座吧?”
“是啊?怎么啦?”
“听说白羊座的人养金鱼会有艳遇。”
“真是胡扯。谁说的?”
“小杜啊。她也是白羊座的嘛。这不,以她的亲身经历不是证实了嘛。”
唐沁甜笑了笑,把鱼缸搬自己房里了。
剩下的四条鱼一红一绿,另两条是广东人称为“四件”的那种,身上有三根黑色条纹。
那次陈优来,一看这鱼就乐了:“怎么全养的是一模一样的品种啊?”
“只能是这些品种太多了,你去水鸟市场,全是这样的。”沁甜问,“你也有朋友养这一样的?”
“哈哈,想起我有一个朋友,他家房子大,买了个非常大的鱼缸,养了几十条。后来逐渐都死得差不多了。他说又费神又费水费电,等鱼都死完了就不养了。可是到最后,就是有一条‘清道夫’总也不死。两平方的大鱼缸,一条两厘米长的鱼,还得常换水,养了一年多,现在还得养着。”
唐沁甜也笑了起来。
“这几条鱼是不是也都各有名字啊?”
“没有,”唐沁甜摇头,“你帮我取吧?”
陈优雅兴大发:“这红的绿的,一个叫灯红,一个叫酒绿。那两个,一个叫三更,一个叫半夜。三更半夜灯红酒绿,多好啊!”说完坏坏地笑起来。他笑的时候左边脸上有一个小小的酒涡。唐沁甜看着他,也笑了。
可是现在,酒绿死了。养得好好的,鱼食也没换种类,水也都是提前晾了一天才换进去,怎么会死呢?忍了半天,虽然明知道他不会回复的,唐沁甜还是忍不住,拿起手机,发了一个短消息:“酒绿死了。”
拿着手机等了十几分钟,她果然又猜对了,陈优不回复。
他不愿意回复的时候是从不回复的。
这个时候他在干什么呢?(要我是他的手机多好啊!时刻呆在他口袋里,贴着他的温暖,想跟他说什么,叫一声他就把你掏出来放在掌心)守着他的太太还是另一个女人?象往常一样,看一眼就把它删掉?有次他得意地向她炫耀说,他的手机短信从来都是空的,看一条删一条。
看一条,删一条。
多好的习惯啊,多狡猾的习惯啊!除了我,你还有多少需要隐瞒的秘密呢?唐沁甜现在想起这句话来,还一阵阵地犯着胃酸。她把酒绿扔进马桶,对着它发了半天呆,半天才终于弯下腰去拉响抽水。
她从洗手间走到客厅,又走到卧室,在窗前发了半天呆,又走回客厅,又走到卧室,来回几圈,最后拿起话筒。
“喂,在哪?烦死了!陪我去染头发好不好?”
楼主:云妹妹  时间:2006-03-23 15:18:00
本人旧作《如意镯子》,非常好看。
http://www9.tianya.cn/techforum/Content/16/580896.shtml
楼主:云妹妹  时间:2006-03-23 16:57:00
7、22岁之后,女人的哭就不再可爱了
理发店。
唐沁甜身上披着围布,头发涂了染发剂用毛巾厚厚地包着,端坐在镜前。张天籁拿本杂志坐在旁边,头发也刚洗过吹过,直直地披在肩上。
“能不能给我把发梢修一修呀?”张天籁侧头问刚给她吹头发的年青理发师。
那个满头五颜六色、染得象个鹦鹉的理发师一下子就来了劲,因为张天籁的头发又直又粗,关键是还非常黑,抖着她的头发一个劲唧唧歪歪非要她染了:
“我作这行这么多年了,现在见到黑头发都不习惯了!而且这么黑!你不染掉我会觉得我失职啊!”
天籁说:“别指望做我的生意了,染成你那个德性,我妈一定以为我改行做鸡了。”
唐沁甜咯咯笑起来。
张天籁靠到椅背上,不耐烦地问:“你那个头发还要等多久?”
“还有一会。”沁甜的理发师忙替她回答,“上色的时候短了效果就不好了。”
张天籁夸张地伸了大大的一个懒腰说:“你想想,我这样一个人,从小就被父母警告‘不要早恋,不要乱交朋友’,却落得个嫁不出去的下场,是不是很滑稽?”
“是啊,你爸妈现在肯定后悔死啦。别说他们,你现在这样子,又没有找男朋友,又没有找男朋友的打算,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有断袖之好。”
“去你的,我爱男人。”天籁踢了她一脚,又想起一件趣事,“对了,忘了告诉你,过年在家,我出去玩刚进门,我妈就神秘兮兮迎上来‘刚有男的打电话找你’,我爸也满怀期待喜笑颜开站一旁,我一句话就把他们噎死了。我说‘我知道,那是我同学的老公。’哈哈!”
唐沁甜笑得头上的毛巾都散了。理发师忙帮她重新包好,警告她坐在那里不要乱动,又加了几个夹子固定好。
“问你件事,”天籁嫌隔得远了说话费力,把她拉到靠墙的沙发上,贴得近近的,压低声音:“我昨天遇到你们公司以前那个帅哥了。”
“哪个帅哥?”唐沁甜问,“陈……”
“什么呀,除了陈优你眼里就没别人了。”张天籁说,“李遇柳呀。”
唐沁甜闪过一丝不快。张天籁固然是生活中的朋友,可是做起生意来,她象鲨鱼见了血——鲨鱼仅凭海水中百万分之一的血液能找到源头发动攻击,张天籁也把每一个她能够认识的人都定位为客户。唐沁甜深受其害,她的朋友没有哪一个免受天籁的骚扰。心想是不是李遇柳也惨遭其害了,“李遇柳也算帅啊?你找他干吗?”
“我觉得还行吧。他跟他女朋友掰了是吧?”
“是啊。就是杜蔻啊,你没见过吗?李遇柳说她是跟网友跑了。”
“帅呆了!”
“是啊。今天我还在面馆里见到她。情绪很差的样子,让我不要告诉李遇柳说见过她。”
“长得漂不漂亮?”
唐沁甜拼命地摇头,想起包着染发剂的头发,忙用手护着,又点点头:“不过挺有味道的。难说,估计男人喜欢呢?现在的李遇柳觉得天下的酒都是淡的,抽烟跟呼吸一样平常。”
“我觉得他人不错。”天籁说,“昨天我拿样品去找客户,在大楼里遇到他,东西挺多,他替我拿了一路,一直把我送到出租车上,好绅士。能不能帮我介绍介绍?我想请他吃饭又不是很好开口,好象太直接了。”
“难得有人入你法眼,这身包我身上。不过真是怪了,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那是。我又发现了一个好酒吧,不算太吵,音响效果也high,哪天去疯一把,把他一块约出来?”
“我不想去酒吧了。周末予非在,平时我要早起上班。”
“哦,想立牌坊啦?”
“死人。”唐沁甜顺手抓过一本杂志往天籁身上轻轻打了一下,“我只是不想喝酒了。头天吐的还得第二天自己收拾,何必呢。”
“不过就你那德性,不喝也罢。”

楼主:云妹妹  时间:2006-03-23 20:26:00
认识唐沁甜就是从她的醉酒开始,张天籁算是领教了。
其实一开始,唐沁甜给她的印象很一般,以为她只是那种细细长长怕胖跟怕死一样的没主见女孩,脾气温和,甚至显得有些没情趣。沁甜她们公司要订做一批展销会上用的礼品,正好遇到天籁来推销。两人自我介绍了一下,唐沁甜没有过多挑剔,挑了一款男式皮包,就交了预付金。当时数额并不大,可是因为礼品比较受欢迎,后来又追加了一批,天籁就请她吃饭。
当天唐沁甜是跟办公室的其他几个同事一块来的,跟天籁一块的还有帮她送货的司机,人大概有六七个,一上桌沁甜就开始疯狂地敬酒,祝这个身体健康那个早日发财,基本上是抢着喝了两圈。还一个劲拉坐在她旁边的李遇柳干杯,“喝呀,干掉呀!我看你喝得一点不象个男人!”李遇柳也看出了她的反常,对她的豪爽大为反感:“这里就你象个男人!”唐沁甜嘻嘻笑着,一点不生气,又大灌了几杯,跑去厕所。
因为其他人全是男的,虽然不喜欢照料人,天籁还是跟了进去。果然,唐沁甜趴在洗手间的水笼头上哭。那是一个小饭店,只有那么一个洗手池子,其他几个去洗手的女顾客也不好打扰她,看了几眼就走了。张天籁过去拍她的背说:“唐小姐,你怎么了?”
有人理睬了,唐沁甜哭得更起劲了。天籁扶着她的肩说:“发生什么事了?别人要洗手呢!咱们到外面去说吧。”唐沁甜经她一扳,象座瘫塌的山,笔直倒了下去。天籁吓了一跳,忙使劲撑住她的身子。
唐沁甜捂住小腹,象心肝脾腓全被挖走了一样疼痛地哭着,蹲了下去,然后干脆躺到了地板上。
那一刻张天籁瞪圆眼睛惊诧得不会说话了。那是个不上档次的小饭店,洗手间肮脏潮湿,因为漏水,地上铺着油腻腻的绿色塑料滤网。她从来想不到一个时尚漂亮的女孩会因为伤心躺上去,白色的长裤一大块一大块地沾满污迹,一边捂着眼睛痛哭一边反反复复地重复一句:“他对我太差了,他对我太差了。”


楼主:云妹妹  时间:2006-03-23 23:04:00
youzi~~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youzi?
多年不见,握手
楼主:云妹妹  时间:2006-03-24 09:36:00
电视开着。
沙发上,横一个竖一个分别躺着的唐沁甜和张天籁,两张脸都被鬼脸一样的面膜纸糊着,能分辩出来的是天籁的睡衣是红的,沁甜是蓝的。
“他妈的搞什么定额税率,老子上个月一笔业务没做还交了400。交钱的时候才感到自己是一个有公司的人,跑去税局哭了一场。”天籁小心翼翼地揭开面膜纸,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横看竖看自己的脸。
“你以为你十八、二十二?动不动哭一场很可爱呀?”
“唉。活着真累。”
“什么都累,”唐沁甜说话只动嘴不动脸,音调都有些走了,“天天护肤化妆保养,不也累?予非说我一早起来就坐在镜子前,往脸上抹个50元。”又说, “我们国庆就结婚。”
“定了?”天籁回过头来看她,“你是不是觉得国庆还远着,就定了国庆?”
“是他定的。”
“不爱他还结什么婚,不要拿别人的一辈子开玩笑。”
唐沁甜不说话,死鱼一样毕挺地躺着。她不知道不跟予非结婚是对不起他,还是跟他结婚更对不起他。反正现在想到结婚,她就刘胡兰一般满腔英勇就义。
其实想起那次广州红色暴雨警告,天都下黑了,她被困在公共汽车站牌下,他撑着不起作用的雨伞,几乎是游着去接她;为了教她学溜冰,在楼下的广场上扶着她差不多跑了一千公里;她来例假,肚子疼得直冒冷汗,他抱着她心疼地说“要是我能替你疼就好了”;她看中同一款式四种颜色的衣服,抉择不下,他让她一一试穿,一件件认真评价……这样一个男人,真的比不上那七盒巧克力?
唐沁甜撕掉面膜,对着镜子看了半天自己的脸,然后拿起梳妆台上的一瓶VC,倒了几颗到手心里。自打跟杜蔻合住以后,她也学会了大把大把地吃着这些VC、VE,就算不能真的延缓皮肤衰老,至少也能起心理安慰的作用。
她回过头问天籁:“你要不要也来几片?”
张天籁接过瓶子,脸上还敷着面膜纸,百无聊赖地对着瓶子上的标签念着
“……成人每日三次,每次三片,”装可爱状,“小甜甜,我也是成人吗?我也需要吃三片?”
“你应该吃六片。”唐沁甜无情地说。
“去死。”
“昨天有人给予非发短消息。”
“谁?说什么?”
“问他知不知道他老婆跟别人上床。”
“啊?”张天籁吃惊地转头去看她,“还说什么了?他怎么说?有没有怀疑?”
“不知道。”唐沁甜一屁股坐到床上。
“要是怀疑了怎么办?”
“不知道。”
“什么号码?你有没有打过?是你公司的吗?”
“133XXXX7817。一直关机。公司的通讯录上没有。”
张天籁从小包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拔了一下:“我这也没有存。”
“当然不会有。谁那么蠢,拿常用的手机发这种东西?”
“是不是那个姓肖的?”
“我也怀疑。”唐沁甜说。如果让她说说她有什么得罪的人,她第一念头,第二念头,第三念头,想到的全是肖文静。

楼主:云妹妹  时间:2006-03-24 13:02:00
8、女人的战争
肖文静是天相公司的一个笑话。
2000年,应谭卓业再三邀请,陈优带着他在美国Y大学的博士课题“脑肿瘤早期筛查诊断试剂”加入天相,这种试剂可以通过人体血液的检测一次性完成脑部实体肿瘤的早期检测,灵敏度高、假阳性率低,特异性好,国外已形成每年10亿美元的初期市场,并且增长率达每年3%-5%,但由于技术限制,国内却还是一片空白。谭卓业一眼看好这个朝阳产业,Email写得邮箱爆炸,国际长途长得电话发烫,终于说服了陈优加入天相。
适时正值陈优的博士学位最后一年,学业繁忙,抽空回国几次,都呆不了一两天,谭卓业为他招兵买马,配备了一大批人手。陈优也利用长途、Email、传真等等所有的通讯工具,遥控布置试剂的大量临床验证工作,提交专利申请,拿到了生产批号。两个隔着无边无际太平洋的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现代设备,风风火火地干了起来。可是他们遇到了任何企业起步的门槛:资金不足!
资金严重不足。专利的临床验证、开发、打进市场,铺开物流平台,哪一步都要钱。公司成立才三年,从几个科研人员的工作室发展为1000万的有限责任公司,已经是很让人瞩目了,可是要想铺开自己的天地,至少还需要5000万。
5000万。谭卓业梦里都在转着那个5字和后面的零。家家银行都找遍了,谁愿意借大于净资产5倍的钱给你?有那个胆量,人家也没那个耐心——谁有时间眼巴巴地蹲在一旁等你小企业长大?都投资收益高的项目去了。动用了所有社会关系,最后找到了马廷睿。
马廷睿白白胖胖五十出头,在XX银行干了一辈子,兢兢业业三十年爬了个分行长,自知按从业游戏规则,凭自己的后台、年龄都上不去了,象所有面临退休的国企干部一样,开始后悔当初时机把握不准,下手不狠,而手上的权利眼看就要过期作废。他在行里的资金投放上素来胆大心细,最不平衡的事就是这些年来为行里创造的价值与转化为自身价值的部份太不成比例。谭卓业找他贷款,凭他几十年做“投行”的眼光,很明白这是个好项目。这几乎是他最后一个机会了。两人面谈几次,就将5000万的贷款合同签了下来:净资产抵押1000万,信用贷款1000万,剩下的3000万,找了个评估公司,把“脑肿瘤早期筛查诊断试剂”评估为无形资产3000万元,做成专利证书质押。马廷睿提出派专人去天相公司监管资金用途,要求天相公司提供相应职务。
马廷睿要安排的那个人就是肖文静,他的老婆。
肖文静比马行长小十八岁,原来是银行收银台的出纳员,利用自己的年轻勾引了这个有家有室有肚子没头发的老头子,打着不求名份所有,只要爱情天长地久的口号跟了他七八年。马廷睿想顺竿子往上爬的时候,两人掩耳盗铃地来往着,突然有一天马迁睿意识到自己已到顶峰,其他山头只能望一望了,就决定要为自己活着,回家向糟糠之妻提离婚。
他的原配体质差,年纪大,沉默寡言,说不字的功能在三十多年的家庭妇女生涯里完全退化,整天穿着一身黑衣服,坐在马廷睿装修时尚的客厅,象个搭配不当的木乃伊。这件旧家具之所以一直没清理出去,全是因为马行长自己顾忌官誉。他一提出,她立即打点行李,带着对两个女人的仇恨回了山东老家。回到老家,没人知道她离婚,身上又有几个钱,跟寡妇姐姐住在一起,种一点菜,养一只猫,一直是她的理想生活。两个她最恨的女人,一个是肖文静,另一个是她那个以城里人自居,成天嫌她脏、将她养的宠物踢到门外去、不许她碰孙子、只要她夹过的菜就不再吃的儿媳妇。对其仇恨的程度与肖文静排并列第一。
肖文静中专毕业,专业还是纺织,后因马廷睿的原故,被提升为信贷部客户经理。谭卓业原想着这样的人物,做得漂亮点相应职务也就个“市场部华南大区经理”,以为肖文静会欣然接受,谁知道肖文静在分行里早就当惯了无冕之王,当场在饭桌翻脸,问“是对我个人的能力的怀疑?还是觉得我家老马不值”,害得周韧、陈优、谭卓业几个人一边互相递着眼色,一边一唱一和:“我们只是想留个过渡期,不会让你太辛苦。”“你要知道,哪个公司的业务人员不是一群狼,突然空降一个领导来,又年青,他们哪那么安份守已乖乖听话?所以不能不未雨绸缪,安排个两三个月的过渡期呀!”答应部门调整一搞完,马上任命她当分管销售部的副总经理。“肖小姐您一来,我肩上的担子可就轻了。您一定要尽快熟悉我们的销售团队,尽快把担子挑起来啊!”
就这样,肖文静当了天相公司的销售部副总经理。
天相公司划分五大块,黄志能分管财务,周韧负责行政,科研由陈优担任,只有销售是谭卓业直接管理。现在在谭卓业的手下、陈优等人的平行,架了一个肖文静。肖文静从前在分行信贷部的时候,主要是打压小客户,巴结大客户,至于同事,早已被她得罪干净。眼看着马廷睿要下台,她也跟着穷途末路,于是屈驾到了天相。

楼主:云妹妹  时间:2006-03-24 13:21:00
作者:凡间的生灵 回复日期:2006-3-24 13:08:00
第一、字多。
这篇就很多。一看就知道楼主是个勤劳的人,生生码出这么一大坨。
----我有个姓J的朋友就这么说话来着,“你给我盛一坨饭来“或者“再给我杯里倒泡酒“

楼主:云妹妹  时间:2006-03-24 13:22:00
唐沁甜谈不上很漂亮,可是个头细细长长,一双眼睛也细细长长,笑起来很媚,尖俏的脸,皮肤白净,谭卓业在几个应聘的女孩子里一眼挑中了她,让她做自己的销售助理。没两天肖文静来了,唐沁甜自然就成了肖文静的手下。
与唐沁甜一起转到肖文静手下的,还有一个尹倩。尹倩嘴巴甜,一直很有人缘,每天早上一来,自己的窗没开,先去肖文静办公室把窗开了,杯子洗了,花瓶里的水换了,然后再冲上热腾腾的一杯鲜橙汁。有时候肖文静声称楼下的午餐太难吃,她还会打的花24元的车费去帮肖文静买17元的肯德基套餐。在上班途中看到有老太太在天桥上卖小白玉兰,都会买一小袋,5毛钱,在肖文静的办公室用一次性杯子养着,满屋芬芳,哄得肖文静很是开心。
有次三人一起在下面的快餐店里吃饭,唐沁甜与尹倩坐一排,肖文静坐对面。饭都上了,吃着吃着,尹倩突然停下筷子,发现新大陆一样大声说:“肖总!你的手长得好好看!”
“是吗?”肖文静得意地举起左手(上面戴着三个戒指),“很多人都这么说哟!都说我这是贵夫人手。小时候我在家可是什么都干的,幸亏没毁了这双手。”
尹倩见她高兴,索兴大胆把她的手拉过去细细瞧着:“是啊!您的手好软好软。皮肤嫩得象小孩子。平时您是怎么保养的?”
唐沁甜在一旁跟着假惺惺的笑,快餐本来就日复一日吃得很难受,这下更添恶心。听着身边两个女人护肤、化妆、保养越谈越投机,她飞快地扒了两口就提前告辞了。
她是不被肖文静喜欢的。
女人是第六感官动物,谁是敌人谁是朋友,一个眼神就可以感知得到。谭卓业把肖文静带到市场部的办公室宣布这是新领导时,肖文静一眼就看到这个瘦女孩眼中掩饰不住的失落。谭卓业介绍唐沁甜时也多用了修饰语,不象介绍别人“这是小尹这是小田”一样,而是说得很长:“唐沁甜,是我们营销中心最小的一个,21岁,刚毕业,爱哭鼻子。”一屋人都跟着笑,因为大家都知道唐沁甜刚来,一个小错误谭卓业说了她几句她竟然当众哭了一场。
第二天一早,肖文静让唐沁甜把公司所有的客户资料打印一份给她。唐沁甜犹豫着,因为输入、整理这些资料的时候,谭卓业一再嘱咐过要绝对保密,除他之外不要给任何人。
“我打电话跟谭总先说一下——”
“不用了。”肖文静马上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蔑视,“昨天谭总介绍的时候你没注意听,以后这块我负责了。你去拿过来。”
“哦……”唐沁甜走出肖文静的办公室,坐自己电脑前,想想还是拿起话筒给谭卓业打了个电话,“谭总,肖总让我把所有的客户资料都打印给她。”
谭卓业在那边迟疑了一下,说那就给吧。
肖文静从没关好的门里看着唐沁甜低着头,躲在格子间打电话,脸上一阵阵阴霾。跻身进这个全是博士、硕士的管理团队,她要做一个有素养有内涵的人,不能轻易发脾气。
肖文静来公司没一个月,就宣布了一系列她的政策,比如所有销售部的费用全得由她签字(吓得谭卓业让黄志能连夜把《财务管理制度》悄悄换了一页,加了句“5万以上费用必须送交总经理审批”),销售区域重新划分,安插她自己的人马等等。谭卓业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着她在小茶杯里兴风作浪。
过几天,战争爆发了。
谭卓业让肖文静给他一张调整后的市场架构图。被重新划分的市场乱成一锅刚开的粥,谭卓业只得将旧部下一个个叫来谈心,让他们接受现在的局势,并许诺一些未来的天下。还好肖文静对市场管理一眼望去一抹黑,虽然满脑子都是权力欲,对市场的拓展却没有太多的想法和兴趣,加上谭卓业手段巧妙,基本能让她顺着自己的思路做下去。甚至谭卓业还有些得意,因为做为总经理,他对这一块还掌握着绝对的生杀大权,甚至还可以利用肖文静作杀手,不出面地处理掉许多历史遗留问题。
肖文静把架构图交下去让唐沁甜做,前前后后指导着修改了好几次,自认为很满意。晚上唐沁甜一个人在公司上网,谭卓业从外面应酬回来,就让她把图表打了给他。第二天肖文静让唐沁甜把修改稿打出来,她要送给谭总,唐沁甜却说:“昨晚谭总已经拿了。”
肖文静马上火冒三丈,这小小的文员竟然抢她的功劳!“你这叫越级,越级懂不懂?”气得坐都坐不住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以后你们手上出去一张纸,都要我看过签过字!谁在替谁打工,啊?你们要认清地位!谁是你的领导,谁?啊?是我!不是他谭卓业!”
“是我能决定用不用你,炒不炒你!你干好你的工作就行,不要以为拽着自己的头发就可以上天,讨好了谁谁谁,你就能怎么怎么样——你那两套小把戏,我见得多了!”
……
唐沁甜张大嘴巴看着这个新来的副总因为这点小事大动干弋,放在裤子中缝处的手一直在抖。肖文静发泄完了,提个小得只能放包餐巾纸的包蹬蹬蹬往外去,一边走一边说:“B还没长好就想卖。嫩着点呢。”
唐沁甜捂着眼睛跟着走出去,回到自己的格子间,哭了半天,然后抹着眼泪冲进了谭卓业的办公室。
谭卓业坐在自己的桌子前,大班台对面的墙上悬着他自己的一副书法字画,写着一个大大的“谭”字。看着沙发上哭得鼻子耳朵都红了的年轻女孩子,忍不住有点怜悯之心。哭是年轻的权力,何况是这么乖巧齐整的一个小女子——怪不得古人说梨花带雨。谭卓业的心柔柔地牵动了一下,他想起十几年前的另一个女孩子。另一个身材细长眼睛细长的女孩子,象二月里抽条的柳丝,新鲜明亮,走在他上学的路上,走在他少年的梦乡。
“小唐,你说说看,要是你和她闹矛盾,我只能炒一个,我是炒你呢,还是炒她?”
唐沁甜一听这话,又把头埋到揩鼻涕的纸巾里去。
“我都拿她没办法,你还能怎么样啊?回去认个错,好好工作,不要冲撞你的直接上司,事情是怎么样,我心里总是明白的。而且你这样找我告状,也是越级呀,被发现了就更难办了。哭过就算了,大度一点,坚强一点,以后工作中比这委屈得多的事还会有呢。”谭卓业说,这时他桌上的电话响了,“回去工作吧。”
唐沁甜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谭卓业一边手按在电话上准备抓起来,一边又说:“小唐,你要记住一个原则:打不倒的敌人就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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