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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来到了一条河边，河边芦草连绵，水草丛生，河面有数丈宽，水流湍急，放眼望去，连座桥也没有。

“这可怎么办，这里没有桥，也没有船，咱们怎么过河？”伍叔问。

云彻说，“你们在这里先歇息一下，我沿河走走，看看有没有船。”

他既然喜欢揽事，凤华也不阻止，找了棵大树坐下，靠着树干休息。

往事丝丝缕缕地浮上来，凤华记得她当年来的时候，曾经是有过一座桥的，她好象还撑着一把伞，站着桥头看过河边的芦花，那时候这里全部是一丈多高的芦苇，一簇簇一丛丛的，风吹芦花满地白，江南七月即飞雪，为了欣赏这里的美景，她在这里逗留了数月。

可是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却记不起来了，好象在这里见过什么人，遇到过什么事，可如今她的记忆一片空白。

究竟她遗忘了什么事情？

云彻沿着河走了一大段，越往前走，河边的芦苇丛就越发茂密，层层叠叠，浪翻云涌一般，把河面也完全遮盖住了。河边鸟雀聒鸣，因为他的到来，被惊得成群飞起，可就是不见有船，其实别说船，连个人也见不到，附近也看不到任何村庄。

这就奇怪了，放着这么宽的一条河，至少也应该有打渔的人吧。

云彻正准备返回时，一阵大风吹来，芦苇低伏，破开一条缝隙，云彻看见苇丛里露出乌黑的一角。

他走近前去，原来是一条乌篷船，而且看上去船体完好，船锚和摇橹都在，也许是被芦苇绊住了，所以不曾飘走，只是船上没有船家。

云彻赶紧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凤华和伍叔，两人跟着他来到河边，伍叔和云彻合力把小船从芦苇丛中拖出来，看看一切都完好，大家上了船，伍叔把毛驴也小心翼翼地牵了上去，撑着摇橹划离了芦苇丛。

云彻把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发现船舱里的油灯里还留着些残油，夹板下面还有衣服和清水，看样子船主离开了没几天。

伍叔说，“咱们这一路走来，运气真是不错，总是可以捡到现成的便宜。”

云彻也纳闷，“好好的一条船，船主怎么说丢就丢下了呢。”

伍叔站在船头摇着橹，“管它呢，反正有了船，咱们顺水而下，行路就快多了，过了这个渡口，就快到京西了，京西再到丰都就指日可待了。”

凤华冷冷地说了句，“别高兴得太早，好事坏事还指不定呢。”

刚上船的时候，她就已经嗅到了一丝妖物的气味，又在舱板上看到了一只草鞋，她捡起来看了看，这只鞋应该是船主在落水时遗留下的，人落了水，船却好好的，还偏偏在他们要过河的时候出现，天下哪里有什么现成的便宜？

凤华在船舱里默默坐下。

河面上的景色不错，船击碧浪，鸥鸟衔鱼，风吹过芦苇，声浪阵阵，云彻还是第一次出远门，见此景色心中澎湃，忍不住想高歌一曲，突然听到了一个细微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来。

“咦，你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我年纪大了，耳朵不灵光了。”伍叔侧着脑袋，但除了呼呼的风声和水流声，他什么也听不到。

“好象是有人在喊救命。”

“这里连人都没一个，哪里会有人喊救命？”

“停船，快停船，肯定在这附近。”这一次，云彻听得更真切了，是一个女声，在不停地呼喊着。

“不要停，加紧摇船。”一直闭目养神的凤华睁开眼睛，向伍叔道。

伍叔为难了，不知道该听谁的好，虽然按照以往的经验，听凤华的没错，但看云彻的神情，要是不停船的话，他就要冲上来拼命了。

“难道你们都没有听见吗，明明有人在喊救命。”云彻这次是真急了。

伍叔看着云彻，又看看凤华，最后还是决定，听脸色最难看的那个。

“往那边走，”云彻为伍叔指着方向。

船朝着一处开阔处划去，划出一片苇丛后，呼救声越来越清晰，最后连伍叔也听见了。

“现在掉头还来得及。”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伍叔看着脸色阴沉的凤华，苦口婆心道。

最后船只在一处浅滩边停下，这里地势较为开阔，也许是水流到了这里就变缓的缘故，这里植物丰茂，浮萍、水葫芦、萍蓬草缠缠绵绵，河滩边还有成片的水红草，现在正是开花的季节，有几枝高大的花穗开得鲜艳，连着河水也映得多姿起来。

呼救声就是从水红草中发出来的，伍叔把船靠了上去。凤华阖上了双眼，不说话了。

果然，他们在水草丛里发现了一个穿淡红衣服的女子，趴在一只木盆上，奄奄一息。

伍叔和云彻赶紧合力把她拉了上来，女子已经人事不省，伍叔给那女子掐了几下人中，女子哇得一声，吐出几口黑水，慢慢睁开了眼睛。

“我的命好苦。”女子眼波一转，目中流出两行泪来。

“不要害怕，你现在安全了。”云彻安慰道。

女子道了来历，原来她叫蓼儿，和丈夫数年前逃避战乱来到此地，在附近盖了几间草屋住着，平时以打渔为生，日子虽然清苦，但也过得去。

昨天她的丈夫照例和同村的王二一起出去打渔，过了晌午还没有回来，蓼儿去河边寻他，碰上打渔归来的王二，王二告诉她，她的丈夫今日逮了条大鱼，拿到市集叫卖去了，还让他转告蓼儿，今日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让蓼儿给他带些饭去。

蓼儿兴冲冲地回去取了饭食，回来上了王二的船，那王二却把船摇到了芦苇丛里，凶相毕露地说，她的丈夫已经失足掉在水里淹死了，她只有跟了王二，以后才能有好日子过。

蓼儿誓死不从，还斥骂王二是杀害自己丈夫的凶手，王二怒从心生，便将蓼儿推下了河，不想蓼儿命大，碰巧抓住了一只木桶，顺水漂到了岸边，却再没有力气爬上岸了
。
蓼儿一边说，一边抹眼泪，云彻和伍叔都大为感叹，连声说着王二该杀，又劝慰着哭得泪人儿一般的蓼儿。

“好故事，”凤华冷不防插了一句。

“这位漂亮姐姐怕是对奴家有什么误会。”蓼儿怯怯地看了凤华一眼，往云彻身边缩了缩。

云彻道，“你不用害怕，我们送你去县衙，指认王二这个杀人凶手，为你丈夫申冤报仇。”

“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家里还有襁褓中的孩儿在等我，请各位先送我回家去，告官的事慢慢再议。”

“不知道你的家在哪里？”

“顺着这条河，一直往北走，到了一片浅滩的地方就是。”

伍叔依着蓼儿的话，摇着船往北行，蓼儿浑身湿答答的，蜷缩成一团，坐在船尾，不时用眼角朝凤华瞄上几眼。

凤华只在心中冷笑，且看她使什么花招。

云彻从包裹里拿出一件外衣，递给蓼儿，“天气冷，你又在水里泡了这么长时间，怎么熬得住，快披上吧。”

蓼儿伸出手，露出尖锐如锉的十根手指，刚想缠上云彻的手腕，凤华突然面色一凛，圆睁双目，蓼儿手一抖，缩了回来。

“谢过公子。”虽然不知道凤华的来历，但蓼儿已经感知到了对方的凌厉，只怕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她有点心虚，决定再等一等。

自蓼儿上了船，凤华就没有一刻放松对她的监视，见她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冷冷道，“看来你的身子骨到是不错，这么冷的天竟然能在水里熬上半宿。”

“奴家是个干粗活的，身子骨是要强一点。”

“不是强一点半点，这条船的主人身高八尺，不还是被你拖下水去了。”

“这位姐姐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蓼儿头一低，嘤嘤地哭了起来，“各位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放我下船，我自行回家去吧。”

“凤姑娘一向爱开玩笑，你别往心里去。”云彻赶紧打圆场。

伍叔已经把船划到了一处水流较缓的地方，河岸两边是碎石滩，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头，“你的家是在这里吗？”

“是了，就在这里上岸吧。”蓼儿站起身来。

待他们都上了岸，凤华才走下船，看蓼儿走在前面，象风拂垂柳一般，一步三摇，哪里象个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人。

蓼儿一指前面一间小草屋，“那里就是奴家的家了，各位要是不嫌弃，进去喝杯茶再走吧。”

发一张芦苇荡的照片

小草屋就建在河滩附近，倚着一根已经枯死的歪脖子柳树，屋外晒着大大小小数排鱼干，在风中上上下下地飘，看上去很是诡异。

云彻和伍叔却浑然不觉，两人都暗忖凤华太过小题大做，这分明就是一个渔民的家，这么贫苦的女子，难道还能是妖怪？

蓼儿推开门，屋子里简陋得很，一条床，两条凳子，到处堆放着晒干的或是腌制的鱼干，一股子腥臭的咸鱼味儿，伍叔捂着鼻子走了进去。

床铺上还有一个熟睡的婴儿，蓼儿抱起婴儿，掀开衣衫就给它喂奶，云彻羞得满脸通红，赶忙拿袖子遮住脸。蓼儿丝毫不在意，连哄带摇，低声软语，俨然一个溺爱幼子的慈母。

伍叔叹息着道，“你们一对孤儿寡母，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呢？”

云彻把那锭银子取了出来，放在床头，“我这里有些银两，你们母子将就着用吧。”

伍叔看着心疼不已，公子怎么总跟银子有仇似的。

蓼儿给婴儿喂完奶，请大家入坐，自己进去里屋，沏了三杯茶出来，“三位远道而来，喝点水吧。”

云彻端起茶杯，正要喝下，凤华说，“你要不怕死尽管喝。”

云彻一激灵，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半信半疑地说，“这么清香的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凤华转过头不理他，一副你爱喝不喝，喝死了不关我的事的样子。

伍叔也识趣的放下茶杯，说，“出门在外，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蓼儿咬了咬牙，“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怎么会加害于你们呢，算了，既然你们这么信不过奴家，我也就不留你们了，诸位请动身吧。”

云彻感觉对不住蓼儿的一片好意，还想说几句歉意的话，见凤华已经起身走出门去，只能跟着走了出来，到了门口，再次向蓼儿行礼，“不劳远送，还请保重。”

“你们嫌我的茶水有毒，就带点鱼干走吧，这些都是我丈夫腌制的，你们可以留着路上吃。”

蓼儿把晒在竹竿上的鱼干取了一些下来，拿块帕子裹起来，交给伍叔，“你们的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小女子在此告谢了。”

虽然这东西腥味重了点，但干巴巴的干粮吃多了，换换口味也是好的，再说两人已经大半日没有进食了，好不容易有口茶水，凤华还说有毒。两人道了谢，收下了鱼干。

走了没几步，伍叔已经忍耐不住，拿了一条鱼干给云彻，自己也拿起一条往嘴里塞。

“你俩到是好胃口，这种东西也能吃得下。”凤华轻挥衣袖，这出大戏是结束的时候了。

云彻讪笑着，低头看手上的鱼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人指骨，云彻吓得甩手不迭，伍叔发现不对时，已经把指骨咬进嘴里，他忙不迭地吐出来，连声作呕。

蓼儿一见自己的障眼法被人识破，知道凤华来者不善，转身就要逃。

“小小的妖物，竟敢在我面前兴风作浪。”凤华岂能让她逃了，运起驭风术，一时狂风大作，卷起无数石块泥尘，空中象飞升起一条黑龙，迅捷地扑向蓼儿，转瞬将她淹没在其中。

凤华收起灵力时，蓼儿已经不见了，地上只剩下一具皮囊。

伍叔和云彻被大风刮得睁不开眼，只得捂住眼睛，等他们再次睁开眼来，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架子上，刚刚还上下飘飞的鱼干变成了白森森的尸骨，有肋骨，有腿骨，还有不少骷髅头，迎着风摇啊摆的。

“发生什么事了？”云彻云里雾里的，这阵大风刮得他睁不开眼，凤华和蓼儿交手的一幕也没看到。

“她逃走了，只留了一个皮囊。”

云彻和伍叔都凑上来看，一见之下，差点没吐出来，那皮囊除了没有眼睛外，五官四肢俱全，活脱脱的一个真人。

伍叔本来还在为刚才吃下的半截指骨而恶心，这下子呕得更厉害了，把酸水都吐了出来。再看那些指骨，有一层淡淡的绿色，估计都是有毒之物，若不是伍叔全部吐了出来，怕是性命不保。

发一张芦苇开花的图片

凤华走进草屋，见屋里的鱼干和鱼骨也都现了原形，呈现出长长短短的人骨，床上那个婴儿到是真的，只是已经死了很久，面黄肌瘦的，看上去象是因饥饿而亡。婴儿胸前还围着一块淡红色的帕子，上面绣着一只虎头。

凤华把帕子收了，走出屋来，向伍叔说，“烧了这间屋子，咱们继续赶路。”

一路上，伍叔和云彻走得小心翼翼，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心有余悸，如果不是凤华拦着，只怕自己已经变成竹竿上的两条死鱼了。

“都怪我有眼无珠，还把她当成是落难的良家妇女。”云彻一脸懊悔，似乎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伍叔平时对凤华不冷不热的，这会儿也紧赶着来道歉，“我们今日才知道凤姑娘原来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要不是凤姑娘，恐怕我们就成了这屋里的骨头摆件了。不过，那究竟是个什么妖怪啊？”

“她是水草化生成的妖物。”

凤华经过那片水红草的时候，就感到了一阵浓重的妖气，就象猫儿抓到老鼠时并不急于吃掉一样，她也没有急着出手，她很想看看这个水草妖能使些什么诡计。

从这具皮囊来看，虽然水草妖化生的时间还不长，但法力已经不可小觑，估计死在她手下的人不计其数，作为妖物，吸食的精血越多，法力提升才能越快。

凤华有一种直觉，她和水草妖还会再见面的。

“那么她还没有死？”

“刚才她只是丢弃了一具皮囊，只要她的本神还在，她随时可以再找一具皮囊。”

伍叔直打哆嗦，“万一她又追上来怎么办？”

“水草依水而生，她化生的时间还不长，灵力有限，不能离开这条河道太远。”

伍叔急于逃离此地，转身就去拽毛驴，“快走快走，再磨磨蹭蹭我就扒了你的皮。”

幸好过了这条河，就走上了旱路，远离水边，伍叔总算安心了一点，此处开始多山地，道路也渐渐难行起来，常常是翻过一个山头，前面又出现一个山头。

云彻有事没事就找凤华聊天，他擦着汗问，“凤姑娘，你这一身功夫好生厉害，除了轻功，还会辨妖，不知道是在哪里学的，师从何人？”

“说了你也不认识。”

“不妨说来听听。”

“五行散人你听说过吗？”

“凤姑娘又说笑了，这五行散人不是五百年前的人吗？听说曾在桐云山修行，后来修成仙身，得道升天了。”

凤华心里一动，“你如何会知道此人？”

“我曾见过家里的一本旧族谱，上面曾提到过他。凤姑娘的意思难道是曾经拜在五行散人的门下？”

凤华不语，算是默认了。

有些事情凤华不愿多说，五行散人并不是凤华真正的师傅，凤华修行之初，曾经碰到过他，当初凤华修成元神还没有多长时间，法力低浅，却特别爱在人间游玩，有一次她在集市闲逛时，遇到了一个表演杂耍的，凤华好奇心起，施了几个小法术逗弄杂耍人，使他表演不成，当街出了丑，见众人乐得哈哈大笑，凤华也以此为乐。

就在此时，五行散人出现了，他一眼就识出凤华是妖，想将她拿住，凤华与他斗起法来，但终归不敌道法高深的五行散人，凤华一路逃到桐云山，五行散人也追踪到此，还找到了凤华的本神。

眼看五行散人要将白鹦鹉镇杀，不知何故他突然改了主意，放走了鹦鹉，临走前还和凤华说了一句话，“贫道平生从来不赌输赢，但今天就赌上一赌，五百年后咱们再见分晓。”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五百年的期限已经快到了，至今凤华都不知道五行散人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蓼红草，生长在水泽，通常与芦苇为伍

水边的小渔船

“再往前去快到京西地界了，人多口杂，以后你不要再叫我凤姑娘，叫我英公子即可。”

两人说着，听伍叔一迭声喊了起来，“看，那边有炊烟。”

果然，在前面的坳口里，冒出一股淡淡的烟雾，空气中似乎还夹带着阵阵肉香。

有炊烟的地方就有人，云彻和伍叔精神一振，赶着无精打采的毛驴快步往前。

转过一道山坡，是一条岔路口，几间简陋的茅屋建在路边，屋前还插着个酒旗，象是个客栈的模样，没有风，酒旗耷拉着，也不知道酒旗上写的是什么字。

伍叔一边喊着，“有人吗？”一边伸手去推客栈的门。那门虚掩着，一推就开了，伍叔走了进去，却发现其实不是客栈，里面没有柜台，也没有桌椅，更加没有店小二，只有空荡荡的一间敞厅，靠墙的四周横七竖八的倒着许多罐子，屋中还有一架巨大的木柜，上面都有格间，每个格间还都上了锁，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整个大厅布满灰尘蛛网，显得阴郁暗沉，就象鬼屋一样。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阴沉沉的？”

伍叔饿极了，急着想找地方祭五脏庙，“这就怪了，那炊烟是从哪里出来的？”

大家在前厅转了一圈，没找到人就往中庭来，他们终于发现了炊烟的来源，在庭院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口大缸，下面燃着熊熊的柴火，缸里的东西已经沸腾了，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真香，伍叔闻了闻，口水开始下来了，自从吃了那个人指骨以后，他看见什么都反胃，这会儿终于又有了食欲。

他走到大缸边，想先盛一碗来解解馋，这家主人准备得真是周到，碗、勺子、筷子一应俱全，全在大缸旁边放着呢。

“公子，我先盛几碗凉凉。”伍叔喊了一句，就动起手来，拿了勺子去捞缸里的汤，这肉汤煮得还真浓稠，汤都发白了，肉也煮得稀烂。

咯噔一下，伍叔觉得大铁勺碰到了缸底什么坚硬的东西，那个东西似乎还是圆不留秋的，老在勺子边打滑，他捞了几把才把铁勺兜住了，打上来一看，登时吓得甩手不迭，把勺子和碗都扔了。

原来那个东西赫然是个骷髅头。

云彻此时也跟进了庭院，和迎面跑过来的伍叔撞了个满怀。

“公子快走，这里有妖。”伍叔跌了一跤后，爬起来没等站稳，抓起云彻的手，就要往外跑。

只听一个枭叫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都进来幽冥客栈了，还能跑哪里去？”

一阵风起，将门口的酒旗吹了起来，果然，酒旗上面写着鬼森森的幽冥客栈几个字。

两人心里害怕，却又身不由已地往声音发出来的地方看，见刚才还是空荡荡的庭院里，蹦出来数十个红发绿眉的鬼怪，这些鬼怪形状高矮不一，有的脸如黑炭，除了一对白眼珠外什么也看不见，有的面孔惨白无人色，张着一张血盆大口，有的垂着一条直到胸口的长舌，有的头上长着如犀牛一般的长角。

最恐怖的当属一个独眼鬼，瞪着一只如铜铃般的眼睛，不时把另外一只眼睛取下来，放在嘴里嚼巴几下，再装回眼眶里去。

这大概是伍叔见过的最可怕的鬼怪了，要是能选择，他宁愿和披着人皮的水草妖在一起，也不想见到这么狰狞的鬼怪。云彻胆子虽然大点，乍见之下，也吃了一惊，两人扶着门框，腿脚打着颤，就是迈不过门槛去。

长舌头的约摸是这群人的头儿，他嘿嘿地笑着，“今天的生意真是不错，刚宰了一个，又来了三个，而且看上去很嫩的样子。”

黑炭鬼说，“最老的那个肉太老，只能烤着吃，另外两个煮着吃，放水里烫一下就行，这样才能保持原汁原味。”

“不是三个，是四个，还有一头驴子，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驴肉了。”

幽冥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