窑门:一个煤老板的前生今世

字数:177353访问原帖 评论数:1467条评论 TXT下载

发表时间:2009-10-19 22:08:15 更新时间:2020-11-11 14:58:39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09-11-23 16:24:00
一行人下车进了红袖招,曲红英让娜娜和另一个女孩儿把桌子擦干净了,先摆上盘碗,摆了几样凉菜,再端上几大碗热腾腾的猪肉烩菜和两盘小花卷。曲红英说:“来不及现做了,这是准备给你家送的午饭,你们先将就吃些,好歹是刚做来的,热乎着呢。”丁三爷说这饭最好,比那些盘盘盏的吃得舒服。丁三爷伸手拿了一个花卷,一张嘴,花卷就不见了踪影。曲红英就笑,说:“花卷小了些。丧事用的,都这么多,多吃些就行了。”丁三爷说没事没事,你忙你的,我们自个儿照顾自个儿就好。曲红英跟童小兵打个招呼,就去后院帮赵林盛饭菜去了。
几个人吃饭时,娜娜一直坐在邻近的一张桌上,随时听候招呼。童小兵的两个本家叔叔都知道娜娜的底细,吃着饭,就有些出格的言语出来。娜娜就有些不高兴,站起来,说:“这样的日子,你们也敢乱说呀?真的不怕有鬼有神?”两个叔叔相互看一眼,再也不敢吭声。
吃过饭,童小兵带人重新上路。汽车在一处山脚下停住,车上的工具全都扔下来,分别抗了,几个人拉开了队形往山上爬。丁三爷开始看风水,这个山头望望,那个山头瞧瞧,一直选不到合适的地方。童小兵真的佩服他的体力,六十岁的人了,爬起山来如履平地,童小兵和两个年纪都不大的本家叔叔都跟不上他。爬了好几个山头后,丁三爷在半山腰的一块小平地停下了,前后左右再观察一番,坐了下来,从腰间取下旱烟袋,装上烟丝,慢慢点着抽起烟来。 童小兵看到他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便上前问道:“找到地方了?”丁三爷含着烟嘴长长吸一口,吐出一连串的烟圈儿,说道:“就这儿是块好地,可惜今年不能开,不过不要紧,先葬了,明年再来复山。”童小兵说:“这地开都不能开,咋还能算做好地?干嘛不再找找?”丁三爷叹了口气,说:“太好的地都让人占了,这地的下边也有龙脉经过,只是偏左了一点,另外这儿的山势也左高右低,看着有点恶,不过可以弥补。”丁三爷告诉童小兵们:“待会儿开挖的时候听童小兵的指挥,稍稍改一下格局就会好的。风水轮流转,过几年,这块地的风水就会大变,变成大福之地。”
童小兵上山前,童恢特意叮嘱过,让他们一切都要听丁三爷的安排,不许提出异议,现在丁三爷既然定了,童小兵和两个本家叔叔便都不再说话。其实童小兵平时也常听父亲讲过阴阳风水这些事情,所以对丁三爷所说的话是相信的。风水真的是可以轮流转的,就像有的人家,在葬先人的时候找到了好的阴宅,开始几年家里果然顺顺利利的,风生水起,可谓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过几年后,宝穴变成了大恶之穴,家还是那家,人还是那些人,却是做啥啥不好,干啥啥不成,原来得来的那些钱财地位也眼看着离家而去。当然,有的人家没落一段时间后又有了起色,辉煌再度来临,这更证明了风水轮流转的道理。为了避免这样的大起大落,一般没有太大野心的人家选阴宅都选平穴,以平顺为主,看上去太好的地方,反而不去碰触,怕的是大起大落。
至于宝穴变为恶穴的原因,有很多种,包括山蹦地裂风雨腐蚀的自然影响,有意无意的人为破坏,都可能造成风水的改变。另外,本身福分太低的人如果选了太好的阴穴,也会受用不起,伤害家人。
穴地已然选定,童小兵操起铁镐,就准备开挖。丁三爷赶紧拦住说:“先另别急着动手,得先敬山神跟土地,乱来可不行。”童小兵便收了手。丁三爷用柴刀砍开一小块地方,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一些供奉的食物,一一摆在空地上,点好香,然后烧了一大堆冥币。丁三爷说:“这些纸钱是给些孤魂野鬼的。免得它们过来凑热闹,误了我们的大事,你们的灵魂都不在身上,千万不要让他们钻了空子。”童小兵说:“白天不是没鬼吗?它们咋还能来捣乱?”丁三爷笑了:“谁说白天没鬼呀,只是人看不到他们而已,说不定现在你的身后就有一个鬼魂在趴着。”童小兵的后背“嗖”地冷了一下,童小兵说:“可别吓我呀,我胆儿小。”丁三爷说不怕不怕,有我在,听我的就好。
丁三爷又念了一段咒语,又打了几卦,又烧了些纸钱。做完这些,他接过童小兵手中的铁镐,用镐头用力的敲击平地,大声念道:“大福之地唯江唯忠受,谁也不能霸占,谁要霸占,必将受死。”如此重复三次,丁三爷抡起铁镐向地下砸去,接连砸了几下,砸出一块冻土。丁三爷蹲下身子,把冻土捧起来,碰碎了仔细观察。童小兵不解,问他在看什么。丁三爷说:“我们开坟之人,对这第一块泥土是很有研究的,可以根据这块泥土知道很多东西。比如说,多长时间之内哪个方位有人要去世,从这地一块泥土里就能看出。甚至连这个人的年龄和性别都能知道。”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09-11-24 12:51:00
谢谢各位。来更新。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09-11-24 12:54:00
童小兵说:“不会这么神吧?这只是一块普通的泥土。”
丁三爷眼睛里显出了不屑:“在你的眼里是普通的泥土,在我们开坟人眼里它就不是。不过说了你也不懂。懒得说。”。
丁三爷开始了他的最后一道程序,他轻轻用手把那块泥土找了个地方摆起来,告诉童小兵们这块泥土是用来封顶用的,不能随便去碰。摆好泥土后,丁三爷又烧了一些纸钱,收拾好祭祀用品,用粉笔画了一个长方形的框子,吩咐童小兵和两个本家叔叔照着框子的样子开土。童小兵第一个冲上去,两个叔叔跟在后边,三个人甩开铁镐向地上猛砸,地下的土冻成了硬梆梆的一砣,一镐下去,只能刨出一个小坑,几镐才能刨出一大块冻土。画出框子的地方都刨出镐印时,丁三爷让童小兵们停手,他说:“坟开好了,接下来找人照你们开的样子去刨就行了。”
童小兵的两个本家叔叔都放下了手中的镐头,一个叫堂子的叔叔先下山去告诉童恢坟地已经选好,让他往山上运些炭块,把冻土消融了,找人上山打墓。另一个叔叔和童小兵坐在刚刚开起的方框旁,一边歇着,一边与丁三爷闲聊。过了大约一个小时,堂子叔叔赶了回来,随他回来的还有一辆装满大块毛炭的双排座卡车。几个人把车上的炭块卸下来,摆在用镐头开出的方框内,用柴火引燃。点燃的炭火先顶起黑色的烟雾,烟雾中透出的火苗噼哩啪啦地伸向天空,造出很大的气势。不一会儿,烟雾变得清淡,直至完全看不到,燃烧的炭块透出鲜红的颜色,炭块周围的空气都被哄得热了。丁三爷坐在离炭火不远的一块石头上,童小兵和两个叔叔围在他周围,听他讲过去看风水看阴阳的故事,那都是些有趣的故事,没有一个能让人感到害怕。童小兵知道丁三爷是故意选轻松的来讲,他的一生中有过许多凶险的经历,童小兵小时候就听别人讲过。童小兵说:“平淡的故事没意思,讲些凶险的,我们爱听那些。”丁三爷起先不肯,说怕他们回去做噩梦,后来在童小兵们的一再要求下,才答应了。丁三爷说:“那就讲讲我年轻时经历过的一件事吧,好在你们的魂现在没在身上,再吓也不会散去。”
丁三爷就讲起了他年轻时开坟的一段往事,讲到了乔日成手下一个连长和一位年轻女学生。丁三爷没有讲那女学生的名字,童小兵却感觉那故事仿佛离自己很近,真真切切地,跟自己的关系是那样的密切。
就在丁三爷讲故事的时间,坟地上的炭火已经烧完。丁三爷用铁锹铲开一块儿灰烬,在那块儿地下使劲捣捣,说:“化冻了,可以开了。”一帮人便忽啦啦围上来,把余下的炭火一齐堆到旁边,在原先划好的范围里动起了锹镐。炭火烘烤后的土地果然好刨得多,当天下午天快黑的时候,童仓元的坟就开好了。丁三爷围着开好的坟穴转了一圈,又仔细打量周围的情况,在坟里坟外摆了些石块之类的东西,然后带着一帮人忽啦啦又往家赶去。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09-11-24 13:32:00
18、偷葬

从白窑子村山顶的路上下来,童小兵老远就看到自家的院子里有人在忙着搭建什么。下了山过了桥,终于看清了,是江海带人在院子里搭建灵堂。灵堂的骨架是童恢从窑上拉来的铁管,铁管外围了绿色的军用帆布,灵堂的正面,是用黑绸绸及各种颜色纸张扎成的团花和其他饰物。当天晚上,童仓元的棺木就移入了新搭的灵堂,从第二天上午起,相识的人陆续进入童家吊孝。本家亲戚是最先到来的一拨,然后是矿上的邻居和熟人,接着是各个窑上的煤老板和一些与童恢有业务往来的客户。每当有人来烧纸,童恢和童小兵都要跪下来还礼,反复下跪把两个人的膝盖都压得肿了起来。吊孝开始的第二天,钟局长带着何萍也来到童家,钟局长还带来了市委李书记和市政府谭秘书长的问候。童小兵一看到钟局长和何萍进来,忽然感觉胸口发闷,几天来压抑在心底的悲痛瞬间迸发出来,跪在爷爷棺前嚎啕大哭,任谁劝也劝止不住。
童小兵记不得自己哭了多长时间,当他止住悲痛,站起身时,看到钟局长已经跟父亲进了上房,只有何萍站在他身边,眼睛里流露出母亲般的关爱。童小兵心里一热,胸中有一股暖流升起,喉咙哽咽着又想要哭。何萍伸手拍拍童小兵的后背,很轻,童小兵感觉到了那里边的力道。童小兵终于知道刚才自己为什么那样伤心了,怀念爷爷当然是主要的方面,另一方面就是见到了何萍,虽然仅仅有过两次交往,他的心中已经把这个女人当做了至亲的人,何萍身上透露出的母性的关爱让他的情感找到了发泄的出口,无意识当中,他把她当作了母亲的替代品。
童小兵似乎有许多话想要跟何萍讲,可这样的场合又不能讲太多。何萍倒显得镇定许多,问了些家里的闲事,又讲了些大场面上的安慰话,只有童小兵自己听得懂那大场面话里的关怀。不一会儿,钟局长跟童恢从上房出来,喊了何萍要走。童小兵跟父亲把钟局长夫妇送出门,看着汽车远远地离去。
钟局长秘何萍走后,童小兵感觉身体发虚,很累。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想要休息一会儿。他刚躺下来,又听到院子有人进来的响动,听说话声音,来人好象是两个,童恢把人迎进了上房,不一会儿又出来,在童仓元的灵堂前烧了一些冥币,走了。童小兵躺在炕上,头沉沉地快要睡着,刚合上眼,莲子和父亲江文从白窑子村下来探望。自从江家和童家结怨以来,两家大人还从来没有相互登门,江文这次登门吊唁让童恢一时有些难以适应,两个人站在院子说话,话接得就有些艰难。莲子不想看大人们的尴尬,她跟童恢打了声招呼,径直闯进童小兵的屋子,看到童小兵躺着,关切地伸手摸摸他额头,问:“咋啦?不舒服?”童小兵坐起来,说“没事的,就是有点身子发虚,想歇会儿。”又问莲子:“你爸咋啦?好象不大对劲。”莲子说不知道,这几天一直这样,也不跟我说,不管他。莲子拉了把椅子,靠着炕沿的地方坐了,问起昨天开坟的事,童小兵把经过详细讲了一遍,莲子听得很入迷,她没想到开坟竟然还有那么多的讲究。
又说起其他一些杂事,说着说着就说得远了,两个谈起了大人们的恩怨。童小兵问莲子:“你爸跟我爸究竟咋回事呀?平常一提起来就跟仇人似的。”莲子说:“听我妈讲,你们家原来欺负过我家”童小兵说:“不对吧,我咋听爷爷讲是你爷爷和你父亲仗着在村里当干部,成天算计我爷爷,我爷爷没办法,才从白窑子村来了矿上。”莲子说:“那是后来的事了,最早你们家是财主,当然比我家势大。”童小兵说:“这些老人们也是,整天不知想些啥,弄来弄去的,为的个啥呀。”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09-11-25 14:29:00
谢谢楼上各位。出版不出版,也要写下去,大家放心。不是坑。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09-11-25 14:34:00
发个图。老爸的棺材。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09-11-25 14:36:00
侧面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09-11-25 14:40:00
就不想再说下去,静悄悄又坐一会儿,江文在外面喊莲子回去。莲子站起来,出门时,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头对童小兵说:“我们来的时候看见林文岳了,好象刚从你们家出来,正跟那个庄旭东说话,他看过你了?”童小兵说:“哪个林文岳?”莲子说:“上次我跟讲的,咱们小学的同学,现在当记者的那个。”童小兵说:“刚才好象有两个人来了,我没出去,没见到,也许就有他吧。”停了一下,又说:“他也不认识我,肯定不是来找我,应该有别的目的。
童小兵说得没错,林文岳这次上山确实有自己的目的,不过童小兵这时的说辞让莲子有些反感。莲子说你这人真是,不待见谁,就说人家坏话,真没劲。
送走了莲子和江文,天就渐渐暗了下来。丁三爷和江海把全家人都叫到了上房,开始关上门商讨童仓元的下葬之事。商量的结果是:童仓元的坟是块上好的地,只是今年那个方向的风水有些不对,虽然丁三爷已经做了些布置,还是不能保证人葬了之后不会出现问题。为稳妥起见,决定先偷葬,占下那块地皮,明年风水顺了再复山。
偷葬对于童小兵来说不是个太陌生的词儿,它其实指的是暂时的安葬,是在风水不开、年份不开或方位不对的情况下采取的一个变通之法。采取偷葬的人家一般是先选了上好的坟地,可那块坟地的风水今年正是不开的时候,明年下葬才会福泽后人;或者那块坟地的方位今年正好是天坑,葬了可能对后人有所伤害。每当遇到这种情况,而主人又舍不得丢掉这块坟地,偷葬就会被阴阳先生提及,这时,主人家只要遵照的阴阳先生的安排,虽然仍然要将棺木葬入坟中,却不举行安葬仪式,那一切的不宜就全都不存在了。偷葬之后,必须有复山,也就是在合适的时间,也许是一两年,也许三五年,等那块地的风水开了,再按照正规的程序再重葬一遍,昭告天下。这时,这块地不仅不会伤害后人,而且能够保佑后人一顺百顺,事事如意。
除了以上列举的种种原因,偷葬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因为年龄太小而采用这样的丧葬方法。比如五十岁以下的人死去了一般被称为“短命死”,这么小就死去了会让人觉得一定做了亏心的事情,要不老天爷不会这么早就来要命。短命死的人死了就变成了短命鬼,短命鬼命短,怨气也大,经常来到阳世间吓人。人们走夜路遇到鬼魂惊吓,十有八九是短命鬼所为。短命死的人既被认为是有罪之人,下了阴界就少不得会受到惩罚。为了让亲人不在阴界受苦,也为了后人不为此背上骂名,短命死的人也会被偷葬,先葬下去,等年龄够了,再正式下葬。
童仓元的死自然跟年龄是没有关系的,之所以偷葬,纯粹是出于风水的考虑。江海和丁三爷都是有名的法师,他们提出的意见,别人当然不会反对,下葬的日期很快便定了下来。
童仓元偷葬的日子就定在了第二天,参加出殡的人员都是事先安排好的,除了直系亲属和抬棺的汉子,其他人一律不准跟随。丁三爷是管开坟的,下葬时也不能到场,他也只能等在家中。童恢带着几个人把棺材抬出屋子,棺材出了村口,仍然是没声没息的前进,为的是不惊动任何神灵,更不惊动那些孤魂野鬼。对偷葬者来说,孤魂野鬼是最可恶的,趁着坟主没有正式得到所居之地而去骚扰生事,是偷葬者的家人首先要防范的事情。偷葬当天,童小兵和参与开坟的几个人早早就到了坟地,准备好下葬的东西。童小兵们几个人在山上等了不久,就看到坡下稀稀落落的一只队伍,跟村里其他老人故去后出殡的热闹场景相比大不相同。棺木抬上山坡,先停放在墓坑旁边,童恢和童小兵一起跪下,象征性地哭几声,然后把陪葬品先一一放入坟里,几个大汉吊起棺木,缓缓地把它下到了墓穴中间。按照江海的吩咐,童恢开始烧纸,墓内墓外都烧了许多,接着他拿出糯米,一把把洒下棺木四周。糯米是法师作法时经常要用到的道具,使用它似乎是为了避邪,童恢在童仓元的棺木上撒满糯米,也就是为了在坟的风水没开的时间里,不让其他小鬼来骚扰,使他们无法接近童仓元的身体。当然,糯米也并非能逼退所有的野鬼,一旦有厉害的野鬼突破糯米防线,上了童仓元的遗体,使遗体变成僵尸,糯米就会发挥它的第二个作用,那就是软化僵尸。棺木里洒满糯米,就是尸体变作了僵尸,也出不了这个棺木之外。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09-11-26 13:04:00
谢谢各位支持。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09-11-26 13:05:00
关于棺木里洒糯米的说法还有很多,比如有人就认为洒糯米纯粹出于保护尸体的需要,根本没有那些所谓迷信的说法。那些人的理论是,糯米有吸收土壤中水份的作用,可以使棺木周围变得干躁,而在干躁的环境中,尸体的保留时间会更长一些。
洒过糯米后,整个棺材底部变成了一片白色。童恢和童小兵跪在墓穴边再磕几个响头,然后抓起泥土扔向墓穴。接下来帮忙埋葬的人们一起动手,地上很快拢起一个大大的土堆。全部的泥土盖上后,就剩下丁三爷开坟时挖起的那块土了,这块土很重要,必须小心地放到坟顶,不能散了。童恢用手捧着那土,轻轻地安放到预定的地方,偷葬的所有程序便全部完成。
下葬的仪式都已做完,但童仓元的丧事还没有结束。当晚,江海和丁三爷要进行安葬的最后一道程序,即打扫屋舍。打扫屋舍是道教里的一个专用名词,通俗点说就是驱鬼行动。一场丧事办下来,大鬼小鬼肯定招惹了不少,现在故人已经出门,这些鬼魂也就该清理出去了。清理鬼魂的行为是件很危险的事情,行事者必须有很高的道行,如果道行不够,会反过来伤害到作法的法师。打扫屋舍时必须配备两个以上的道士,法器要齐全好用,屋舍打扫完毕,请来的法师就算完成了任务。
打扫屋舍的日子是固定的,必须在先人埋葬后的那天晚上来进行。打扫的过程带有攻击性,所以小孩儿和老人们是不能在场的。不让小孩儿在场,是因为鬼魂在法师的驱赶下有时会现出真身,如果这鬼是恶死的鬼,他们死时的可怕面目就会显现出来,小孩儿难免会被吓到;不让老人在场,是因为驱鬼时打斗的场面比较激烈,屋子空间又比较狭小,一旦在打斗过程中碰到或伤到老人,后果不堪设想。另外八字不硬的人也不能在清除野鬼的现场,这些人容易被鬼魂当做肉身缠上,影响打扫进程。当这些条件都达到法师的要求时,清场行动才会开始。
打扫屋舍的第一步是“开眼”。开眼有助于道士清楚地看到野鬼的大概位置,只有清楚它的位置,才能有针对性地进行驱逐。开天眼有这一套特殊的符,还有一套开天眼的咒语。遇到道行低的鬼魂,法师张眼就能看到他们在哪里。遇到道行强些的鬼魂,法师念起咒语,鬼魂也就无处遁形了。念动咒语时,要先把事先准备好的符咒烧在一个水杯里,法师把水涂抹在眼睛上,什么样的鬼魂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江海曾经对童小兵讲过,他第一次作法打扫屋舍时,是跟师父一起做的,因为没有心理准备,当师父把烧了符的水涂上他的眼睛时,差点把他吓了个半死:他的眼前出现了各式各样的鬼魂,有缺胳膊少腿的,没眼睛没鼻子的,容貌全毁的……什么样的都有。后来看得多了,感觉麻木了,心理上才安定下来。
开眼清楚了孤鬼的数量和大概的位置后,才进行下一步的动作,这时就得需要第二个人的参与,第二个人的第一个任务就是请神附身。附身的大致过程跟前面所提到的向先人问事时让先人魂魄上身的过程一样,只是上身的对象有所不同。请到的神灵附身后,开眼的那个法师就会做一个引导,引导附身的神或人利用所具有的法力对鬼神进行驱赶。驱赶时的动作是相当激烈的,有神上身的那位法师可以一个筋斗连着一个筋斗地从一个房间跳到另一个房间,中间有物移物有人推人,要是有门的阻隔,他会连门都能给拆下来。如果是碰到火鬼,钻进了厨房,法师就要跟着进去,从炉膛里把鬼掏出。因为有了神的护体,这时的法师是不会烧着的,只是看热闹的人要格外小心,被这样的火溅上烧伤了,比平时的烧伤要严重很多,光用药物治疗,很难在短时间内痊愈。
当然也不是说每个做个死人道场的家里都会有孤鬼的残留,打扫屋舍有时也是一个确定没有鬼魂在屋里的过程,这是最好的结果,不用打斗,也没有后患,心理也得到了安慰,这样的结果主家和法师都求之不得。
打扫的大致过程就是这样。以驱赶为主,当所有的潜在鬼魂都劝服之后,法师会把他们送往一个安身的地方,比如说河边,让他们随水而流,永不回头。也有法师会把这些鬼魂送到上了年纪的树木边上,这种树木能聚阴,天生就是鬼魂爱呆的地方。
江海和丁三爷为对童家屋舍的打扫还算顺利,没有太厉害的野鬼,个别小鬼在他们二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江海和丁三爷作法时,家人和客人都表情轻松地在四周观看,时不时插上一嘴,引起一阵笑声。屋舍打扫完毕,丁三爷在祖宗牌位下压了碗水,结束了整个仪式。
最后,丁三爷又拿出一叠纸钱,在堂屋的地上当场烧掉,给被驱的鬼魂一个安慰,使他们不至于因此生恨,以后再来作弄家人。自从有邪事发生,烧纸钱成了童小兵们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无论做什么,事前事后都要烧些纸钱给鬼魂去用。看来鬼和人一样,都喜爱钱财,在这点上,阴界阳界倒也相似。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09-11-27 14:18:00
谢谢支持。
继续更新,决不放弃。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09-11-27 14:19:00
19、回煞

驱赶孤鬼野鬼的打扫屋舍行动进行完毕,丧葬活动的主要程序也就基本走完了,前来帮忙的邻人客人这时都会各归各家,远亲近亲家里有事的也都要回去做事,最后的悲伤只能留下主家独自去承当了。因为有了整个丧葬过程的稀释,主家的悲伤这时也不似亲人刚刚逝去那样强烈,能够面对失去亲人后的生活。由此来看,丧葬的过程其实也是一个让主家忘却痛苦的过程,古人留下这些烦琐的仪式,并非没有道理。
生活必须得重新开始,但这当然不是说就真的能将对亲人的思念忘掉。怀念亲人是人类的天性,在世的人怀念故去的人,故去的人也怀念在世的人,尤其在离别之后的几天内,这种怀念更为强烈,由此也就有了一些阴阳之间的互动,这种阴阳两界亲人的互动过程,即是人们通常所称的“回煞”。
从字面上理解,回煞是个挺可怕的词,因为煞本身含有凶煞的意思,回煞就被很多人想当然地认为是鬼魂作祟。其实这是人们对回煞的误解,回煞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它就是先人们探亲认路的一个过程。也许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回煞:你的先人到另一个世界了,可他仍然牵挂家里的亲人,想回来看看,顺便认一下回家的路,以便在每年的春节或其他一些请亡的日子,能找到家门。这样想了,回煞也就变成了一件满含温情的事情了。
回煞发生的时间通常是死者下葬后的第三天或是第七天晚上的子夜时分,所以这两个日子,一般人家都会事先把小孩儿安顿好,以免吓到他们,然后摆上供品,准备一些纸钱。回煞之时,人们会听到一些异常的响动,比如说开门声、走路声等等。这时家里的人切不要惊慌,不要害怕,更不可大声吼叫,大声的吼叫可能把亲人的魂魄吓走,绝了他以后回家的念头。一般回煞的时间都不会太长,在这段时间里除了准备供品外,不要特意去做什么,该干活干活,该睡觉睡觉,让亲人的魂魄自由活动即可。
回煞有真回煞和假回煞之说,真回煞当然就是先人的魂魄真的回家了,这样回煞弄出的动静听起来较虚,声音好像来得很遥远,有种空洞的感觉。回煞的人与平时人们进屋的程序是一样的,也是先开院门,后开家门,这样一路进来。不过,回煞开门关门只会有声音,不会真的把门打开,这时家里即使有人特意观察,也会感觉像听广播剧一样,能从音效中体验出连贯的剧情,却肯定看不到画面。假回煞就是另一回事了,它有时是因为人对一些自然声音的过度反应,比如家里的老鼠在半夜弄腾了,或者半夜刮大风把门吹得有节奏地乱响等等,被人当做是亲人回来了,以为回煞发生;有时却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一些动静,为的是以此吓人,趁机行偷盗抢掠之事。假回煞的经过一般是间断破碎的,不会有连贯的动作,如果仔细辨别,很容易辨识出来。
第一种假回煞的事情在白窑子村就发生过好几起,那样的事事后都被人们当作笑话来讲。比如童小兵四奶奶去世那年,家里就经历了一次假回煞的折磨。四奶奶死时儿子已经先他而去了,家里只有一个媳妇带着一个小孩儿,媳妇胆子小,下葬时就暗自祷告,让四奶奶不要回来吓她。下葬后的第七天,四奶奶的媳妇早早就关严门窗,搂着孩子睡觉了。半夜时,四奶奶的媳妇刚刚有了点睡意,就听到堂屋里有沉闷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每隔几十秒响一声,有时会间断一会儿,再接着反复,那声响在寂静的黑夜显得格外响亮。四奶奶的媳妇听到那响声一直不断,便大声央求四奶奶不要吓她,让四奶奶先回去,说明天会给她烧纸。不管媳妇如何央求,那声音仍然不依不饶地响着。四奶奶的媳妇吓得一夜没睡,蒙着被子浑身发抖。那时童家还住在白窑子村,天刚蒙蒙亮,那媳妇便跑到童家,让童恢赶紧到她家去看看。童恢来到四奶奶家,正四处寻找,那声音又响起来。童恢寻着声音找去,最后在一个白铁皮的水桶里边发现了蹊跷:那铁桶里有一只屎可啷,它费力地想爬出铁桶,可每次爬到一半儿,便会重新掉到桶底,砸出一声沉闷的响声。童恢将那屎克榔轻轻捉出来,忍不住地大笑,四奶奶的媳妇却气得脸色发白,一脚把那只水桶踢出了屋门。
第二种假回煞的事情在白窑子村和白窑子矿没有出现过,但童小兵听江海讲过一宗。江海说那是采凉山里一个小村子发生的故事,那年,那村子里有个中年男人上山挖中药时,不慎掉入悬崖摔死,家里只留下了妻子和一个五岁的儿子。那男子在世时很是勤俭,留下的家底还算丰厚。下葬三天过后,村里一对父子瞄上了这户可怜的人家,想借着回煞日吓一吓这对孤儿寡母,偷些东西回去。当晚十二点过后,父子俩悄悄潜进这家院子,先故意弄出声响,估计母子俩被吓到后,进入另一间屋子,开始搜刮里边的财物。父子俩装满满一个大包,正当他们要退出去时,又一个心怀不轨的人从大门处的院墙上跃进来,这又是一个想借回煞偷东西的贼。后来的贼刚进到当院,前边来的父子俩也正好退,三个黑影在院当中相遇,相互对视,谁也不敢动弹叫喊。就在这时,屋顶上忽然一声巨响,一片红瓦当空降下,正好落在三个黑影的中间,几声惨叫在夜空中凄厉地响起。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09-11-28 12:08:00
第二天一早,被惊吓了一夜的户主在自家院子当中发现了三具尸体,三具尸体死相都极其恐怖,一看就是死前经过了严重的惊吓。事故发生后,江海被请去作了一次规模浩大的道场。江海对童小兵说,那是他经历过的最奇特的事情,制造假回煞的贼遇到了真回煞的主人,利用回家认路的时机,主人最后一次保护了自己的家人。
对于童小兵来说,这些真回煞假回煞的故事其实都算不得恐怖,比这恐怖多少倍的事童小兵都经历过了。就童家这事来说,童小兵巴不得爷爷童仓元能回家来看看。
童仓元下葬的第三天上午,童恢就准备好了供品和纸钱,还吩咐童小兵如果爷爷今晚回来,童小兵应该怎么样不应该怎么样等等。这些规矩其实童小兵都懂,童小兵说我知道了你不用说了我什么都懂。童小兵不想听父亲的唠叨,便独自上街去逛。二月的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一度寂寞的大街比冬天时热闹了许多。在老俱乐部门前的一个台球案旁,童小兵停下脚步,拉开架式跟案子的主人打起了台球。台球打到第三局,童小兵的手机响了,接起来,翻开盖看看,是莲子的电话。童小兵刚把电话接通,莲子就急切地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童小莲的年轻姑娘。童小莲三个字从莲子的口中说出,让童小兵着实吃了一惊,他从来没把那个神秘的姑奶奶跟别人提起。童小兵问:“你问这干嘛?谁跟你说起她了?”莲子说:“童小莲让人给你捎话了,要是认识我就把人给你带过去。”莲子的话让童小兵非常迷茫,他一时弄不明白莲子说的是怎么回事。童小兵问:“谁给捎的话呀?究竟咋回事?”莲子迟疑了一下,说:“先别管是谁说的吧,你认不认识童小莲?”莲子的迟疑让童小兵更加疑心,他忽然想起莲子这些天经常提到的那个姓林的同学,便问:“是不是林文岳?你跟他在一起?”莲子就沉默了,沉默等于默认,童小兵就有些不快,说:“你管我认不认识,你也别带他来,我不想听。”
童小兵说这话的声音很大,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那边电话那头一个男子的声音问:“他说什么呢?好像生气了是吧?”又听到莲子说:“不管他,神经病。他疯了。”男子就笑,电话挂了。
那男子一定是林文岳,童小兵想不明白,这些天莲子怎么总跟他在一起。童小兵的心里泛起了一丝不安,莲子似乎跟那个姓林的家伙越走越近了,这绝对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童小兵再也没有玩下去的兴致。
跟莲子通过电话,童小兵的心情坏透了。从街上回到家里,童小兵的情绪仍然调整不过来。夜到了,童小兵一个人睡在东屋,想爷爷,也想莲子跟林文岳在一起的场景,心乱得一团麻似的,怎么也睡不着。童小兵想,也许只有爷爷回来了,才能安稳下来。
那是一个好静的夜,坡下面白平房的狗往日有一点动静就要狂吠半天,这夜也好像被人捂了嘴一样,没发出一点声音。子时过后,童小兵忽然听到大门开始要响动,门轴吱吱地响了几下,听着像是开了。童小兵从掀开的窗帘往院子里瞧,一下子就看到了童仓元。童小兵早就听父亲讲过,先人回煞时,世人是看不到他们的,只能听得到响声。可童小兵真的看到爷爷了,发出响声的门没有真的打开,童仓元却从门的中间穿了过来,在院子里慢慢地走。童仓元穿着印了团花的藏青色的棉衣,步子很慢,慢慢走过院子,上了上房的台阶。童小兵听到堂屋的门响了,连忙躺下来。童仓元在堂屋里待了有几十分钟,东屋的门帘动了一下,童仓元缓缓走进屋子,坐在炕沿上,静静看着假睡的童小兵。童小兵知道这时是不能跟爷爷说话的,童仓元也不知道童小兵能看到他的身影。童仓元在童小兵身边坐了大约有半个小时,便悄悄退出去,往西屋走去。童仓元离开后,童小兵也悄悄下了炕,跟在他的身后到了堂屋。西屋里的童恢已经在烧纸钱,烟灰蓄了半个瓦盆,青色的烟在屋子里笼出一片的浓雾。童仓元转着瓦盆转了一圈,像是在收钱,又在屋里来回走动,很不舍的样子。童恢的纸钱都已烧完,他坐在炕沿上,点着一根烟,慢慢地吸着。童小兵从西屋门帘的缝隙往里瞧,只见爷爷和父亲相隔很近,却一句话不搭,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相对待了很久很久。后来,童仓元终于决定要走了,他掀起门帘,出来,忽然看到童小兵站在门边,愣了一下,伸手想摸童小兵的头,又忍住了。堂屋的门又响了一下,童仓元的脚步声很快响到了街上。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09-11-30 09:18:00
第二十章 碰七解七


童仓元的回煞没有发生意外,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挺顺利。童小兵却仍然高兴不起来,莲子和林文岳打来的那个电话一直萦绕在他的脑子里,让他难受之极,心里时时像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爷爷回煞过后,童小兵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闷了两天,终于悟出了难受的原因:在潜意识中,他早已把莲子当作了自己的人,虽然连他自己也未必清楚。童小兵和莲子情感其实就属于青梅竹马的那种,那样情感扎根很深,却极容易在漫长的相守相伴中淡化情爱的感觉,更多的时候都把对方看做是家人的一员,只有遇到外力介入或刺激,才会把潜藏的情感之恋激发出来。林文岳恰好扮演了一个意外介入的角色,他在莲子生活中的出现加上童小兵的误判,终于把童小兵潜藏的意识激醒。
想通这些道理后,童小兵不再犹豫,立刻拨响了莲子的电话,可是,他断断续续拨了一个上午,也没把莲子的声音拨过来。中午吃过饭,童小兵又拿起电话,这回他没拨号,而是写了一个短信发了过去。童小兵的短信只有十几个字,却加了三个感叹号:我知道了!我错了!我想见你!
短信发出没几分钟,莲子的电话就回过来,童小兵听得到莲子的开心。莲子哈哈地笑,说:“你好可爱哟,像个认错的孩子,我都怀疑是不是你了。说说看,你错在哪儿了?”童小兵说:“我不是开玩笑,真的想见你,你在哪里?”童小兵的话语很轻,却把一个想字说得很重,他确信莲子听得懂那一个字的暧昧。
童小兵郑重其事的表述让莲子感到不安,她不再调笑,压低了声音,问道:“你咋啦?有事了?我马上过去。”
不到半小时,莲子就赶到了童小兵家。一进门,莲子就问童小兵出了啥事。童小兵已经从刚才的激动中安静下来,看着莲子着急的样子,就有些不好意思。童小兵说:“其实也没啥大事,就是想让你来,有话想问。”莲子就不再往下追问,说:“有啥话你问吧,只要知道,都告诉你。”童小兵一时想不起该问啥,支支吾吾地,一时说不出话来。莲子就笑,说:“不会是跟林文岳有关吧?”童小兵脸就红了,不过话头也被莲子提醒了。童小兵说:“就是童小莲的事,你上次说她让人捎话什么的,究竟咋回事啊?”
莲子说这事你不问也我正要说了,上次林文岳到你家吊孝时,听说梁上又有煤窑出事了,就上山去打听。他打听出了死人的名字,还探听出死人转移到了应县老家。林文岳就追到了应县,可按线人的线索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就在他失望时,一个年轻姑娘把藏人的地点告诉了他,还跟他提了一个条件,让他找一个叫童小兵的人,说她想回家。从雁城回来,林文岳找到了我,我就给你打了电话,谁想你一听就泛了酸,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莲子把林文岳告诉她的故事讲完,问童小兵:“童小莲究竟是谁呀?是你们家的远亲?咋在那么远的地方出现了。”童小兵就把他前几次经历的跟童小莲有关的事情和爷爷讲的童小莲的情况都跟莲子讲了,直把个莲子听得目瞪口呆。莲子说:“看来你这姑奶奶是死在应县了,你得找到她的坟,把它移回来。”
听了莲子的话,童小兵脑子里猛然闪过一道灵光,莲子的提醒丁三爷的故事和他自己的经历,一下接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童小兵兴奋地一拍脑门儿,说:“对呀,肯定是这样,我咋没想到呢。”他来回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儿,停下来,说:“得赶紧把这事告诉我爸,我要去趟应县,把姑奶奶接回来。”
当天夜里,童小兵就把自己知道的关于童小莲的事情都告诉了童恢,童恢也被这个极富传奇色彩的故事吸引住了。童小兵把故事讲完后,童恢马上拉童小兵来到童仓元的屋子,打开炕上那个雕花的老式卧柜,拿出一个老旧的相框,指着相框里一张泛黄的老照片,问童小兵:“你看见的是不是这个人?”不用童恢来问,童小兵已经知道了那相片上的人是谁了,相片上是一个年轻的女学生,白绸衫,黑裙子,正是他几次遇难时看到的童小莲。童小兵说:“天哪,真的是她,她竟然是姑奶奶。”
童恢也对童小兵讲了他听童仓元讲过的家事,童小兵这才知道,童小莲是个聪明的孩子,在雁城上完高小后,就到太原去上师范了,谁料去太原的第一年,就遇到了战事,从此家人再没见到过她的影子。童小莲失踪后,童家专门去太原找过,老师和同学都说她为躲战乱,约了几个同乡回家了。童家又到处找那几个约她的同乡,找了几年也没找到一个。当时战事频繁,人死也是常事,童家遍寻不到,认为他们肯定死在了路上,只好放弃了。
童恢没有想到,在失踪了几十年之后,童小莲竟然又有了消息,这消息还是这样奇特的方式来到童家。童恢说:“这太不可思议了,咋想也想不到会有这样奇特的事情。”童小兵说:“不管咋奇特,也要把她接回来,我明天就去应县。”
童小兵转身就要出去准备,童恢赶忙把他拦住。童恢说:“找是总归要去找的,不过明天不能去,明天是你爷爷的碰七日,你得在家等丁三爷来解七。”童恢想了想,说:“等忙完你爷爷的事,再去把她请回来,那样就可以跟你爷爷一起安家仙了。”
童小兵说:“这样也好。那就先过爷爷的碰七日,解过七了,再说这事。”
碰七是乡下一系列丧葬风俗中的一种,在童小兵们这里,从先人死后的第一天算起,到第七天的头上,称为头七,再过七天,称为二七,以此类推,直到七七。每个“七”一般都要祭奠一下,如果这个“七”只是普通的日子,也就不算什么了,如果正赶上农历初七、十七或二十七,就有些讲究了。这几个“七”随便碰上一个,就说明先人在下面必有劫难,受非人只苦。这个时候的后人就的想办法超度他,消除他可能遇到的痛苦,保证他通过这一劫难,早日升天。
这个超度的过程称为“解七”。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09-12-01 11:01:00

我来了!

多谢楼上的支持!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09-12-01 11:06:00
童仓元的下葬日是丁三爷给看的,定日子的时候本来也考虑到了碰七,但扳着手指数半天,也没有一个更合适的日子,左右权衡,只有那天最好。父亲最终拍板,安葬的日子不变,一切都按丁三爷的指示来办。至于躲不过的碰七,那也是童恢的劫数,命该如此,只能用解七的方法来解决了。
解七其实是一件比较繁琐的事情,不但要用到各种法器,还要准备好多供奉的材料,除猪头、猪脚这种常用的供奉物品外,还得有兔肉、蛇肉之类的野味。野味是比较烦人的供品,前十几年时,山上还能捕到个别的野兔野鸡,现在连田鼠也见不到几只,人们常常为这样的供品发愁。不过人毕竟是聪明的,没有真的野味,就用人工的代替,有人杀猪后取出猪肚,在猪肚里填满糯米,然后捏成兔子的形状,再在上面画上头脚眼睛等器官,一只野兔也就做了出来。至于蛇的做法,就更简单了,一根猪小肠就可以搞定。材料准备好了以后,接着就是作法了,烧纸、上香、打卦、请神是一切道场都要做的,是作法的前奏,前奏完成后,就要搭一座天桥,进入主程序了。
为童仓元解七的当天,童恢安排童小兵开车去接丁三爷,童小兵到了后窑子村,却只到丁三爷家屋门紧锁,人早已不在。童小兵去问丁三爷的邻居,邻居说丁三爷一早就带徒弟上了路,听说给一个煤老板解七去了。童小兵苦笑,心想这丁三爷真够性急的,说好来接他,自己早早就走了。童小兵调转车头往白窑子返,没想到车子从后窑子村下到公路上,就遇到一起车祸,两辆煤车撞到了一起,把路堵得严严实实。这一堵就是半个上午,当道路清空,开车回到家里时,丁三爷的法事已经进行到一多半儿,马上就要上天桥了。
所谓的天桥其实是一条长长的白布,架成一座桥的样子,是超度先人时拿来做路的。白布得从先人的灵牌前一直拉到屋檐之下,意为此路是通天这路,超度时先人可以从这个天桥上走入天堂,早日得到超脱,进入极乐的西天,不再受头七带来之苦。童小兵从后窑子村赶回家里时,丁三爷的天桥已经搭好了,家里的布置也跟童小兵早晨走时完全不同,处处显现出一种庄重的气氛。从丁三爷独自进门开始,父亲就差了几拨人去找童小兵,出去的人也都被堵到了路上。看见童小兵进门,童恢顾不上责备,让儿子赶快更衣。童小兵跑进屋子,将前两天刚脱下的孝服穿上,刚在预定的位置站好,上天桥仪式便已开始。上天桥的法师自然也是丁三爷,因为解七的法事需要两两个人的相互配合,一个踩八卦,一个诵读祭文,所以丁三爷今天特意带来了他的徒弟。法事开始后,丁三爷念过咒语,跃到了做天桥的白布上面。白布是软的,根本不可能真的承受一个人的重量,因此,沿着白布的走向,铺设了一排的桌椅搭起的台阶,法师踩着白布走八卦,其实也就是踩在布下面的桌椅板凳上面。
丁三爷在白布上来回地走,嘴里还不断地诵读着别人听不懂的祭文。丁三爷踩的步点是八卦,看似乱,却很有章法,每一步的迈出收回,都有固定的地方。祭文诵读完毕,丁三爷又念起咒语,念一会儿,歇一会儿,似乎在和冥冥中某个对象交流。交流停止,丁三爷闭目沉默片刻,沿着白布搭的天桥一步步往顶上走去。尽管有了桌椅的托举,站在白布上面的丁三爷还是摇晃不已,毕竟家里的桌椅不像杂技团的专用工具那么稳固。好在丁三爷有些功夫,桌椅再左右摇晃,也不会掉落下来。当丁三爷走到中间靠上的位置时,两架桌子中间的距离隔得稍微远了一些,丁三爷停顿了一下,仿佛在思考一步能不能迈过,童小兵也怕他过不了这个高坎。丁三爷毕竟是丁三爷,他的停顿只是一瞬间,在场的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左腿已经轻轻地抬起,接着右腿一个纵跳,稳稳地站在了上一个台阶。
丁三爷站到了天桥的顶端,摆出一个奇特的造型,像庙里看到的护法一样。一直在下面配合丁三爷作法的徒弟这时走到童小兵和童恢跟前,指引他兵们跪下还礼。原来童仓元的灵魂已经被丁三爷引着找到了上天的路径,从理论上说,不会再受地狱的苦难。为此,童小兵和父亲必须对下面执法的“鬼”表示感谢,而下跪还礼就是感谢的表示。因为后人的跪拜越虔诚,先人们的罪孽就越能早日解除,所以童小兵和父亲的跪拜都十分到位,不敢有半点马虎。童小兵与父亲下跪后,下面作法的小徒弟双手把他们扶起,天桥上丁三爷也代表执法的鬼神还礼。当然他不必下跪,只是做出一个弯腰的动作,意思一下而已。
作法超度的程序虽然繁琐,但时间用的倒也不是很长。丁三爷在白布上折腾了一会儿,法事就算结束,童仓元的灵魂也就躲过了苦难的威胁。丁三爷几个纵步跳下作法的天桥,恢复到他的本身。童恢安排丁三爷去西屋喝茶,童小兵则指挥亲属们打扫作法的场面。桌椅板凳都撤了下来,童小兵让一个本家婶婶把拆下来的白布摆在桌椅上,用剪刀剪开,分别送给前来帮忙的亲属,以示对他们的感谢。众人揣了白布,抬起从各处借来的桌椅等物去还,家里渐渐安静下来。
从早晨到现在,来回跑了那么多的路,又经过这一番折腾,童小兵是一点力气也没了,回到东屋便躺在炕上不想再起来。这法事确实够累人的,家里的人都被它折腾得够呛。其实童恢是不想把事做得这么大的,童恢认为解七主要在于诵经超度,诵经是实质,有了这一个程序,碰七的灾难也就解了,根本没必要做大的排场。至于上天桥之类的做法,只是道士们为了显示自己的不凡而生出的一些表演性的程序,并没有实质的意义,它就像魔术师表演表演魔术一样,本来很简单的机关,一下就能揭开结果,却必须设置得非常复杂,好像难办得狠,只有这样,才能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至于童仓元的解七最后为什么没按童恢主张的那样一切从简,是因为本家叔叔们的反对,他们认为童家本身就是一个旺族,童恢又家大业大,童仓元还经历了这么多的生劫死劫,如果不大张旗鼓地操办一样,恐怕难以向乡人交待。
不管怎么说,童仓元的这个七算是解过了,后续的工作就得由家人来完成。此后的三七四七直到七七,每一个七都要敬茶敬香烧纸钱,做这些事时还要继续跪拜之礼。七七四十九天一过,这事也就真正结束了。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09-12-02 09:24:00
第二十一章 娃娃盅

丁三爷为童家解过七的四十九天之后,爷爷的丧事及丧事后的一些后续安排就算全部完成了,但丧事之后还有一些事宜需要逐渐完善,安家仙即是其中重要的一项。 安家仙也叫“供家仙” 也就是老人家死后,后人为了便于供奉他,把他的灵魂请回家来,安在一个地方。安过家仙后,一来可以避免逝去先人的灵魂到处游走,搞出不必要的事情,二来也可借先人牌位作镇宅之用——有了家仙的庇佑,孤魂野鬼也少了许多进家作恶的机会。因为安家仙是有丧葬之事的人家必办的事情,所以在为童仓元解完七的当天,丁三爷就与童恢提起了安家仙的事情。丁三爷告诉童恢,他愿意帮着童家把这事也做了,日子定在哪天,说一声就行。父亲谢过了丁三爷的好意,反问他安排在哪天合适。丁三爷想了一下,说:“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丁三爷的脸色很凝重,童恢心里就有些打鼓,童恢说:“有啥话你就讲哇,一点也不要隐瞒。”丁三爷说:“这几天我没事在你院子里转,发现你这西厢房的位置有些不对,好像压了宅子的主脉,要是不移动一下,家里恐怕还会有事。”
丁三爷的话音刚落,童恢就猛地拍了下大腿,说:“江海也这样说过,我也觉得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肯定有些说道,也有动这房子的打算,你这么一说,更得赶紧动了,动完了再安家仙。”
丁三爷走后,童恢就开始安排西厢房的拆建,房子的四面墙全都推倒,然后在原址往下两米处重建,重建的材料仍然和以前一样,用青砖砌墙,木料搭顶,风格跟没拆的上房和东厢房完全一样。房子的重建基本没雇外人,除了赵林安排的几个窑工,江海乔贵等几个工友也都每天过来帮忙,莲子没事时也会整天泡在现场。两个月不到,新的西厢房的墙体便在院子里立了起来。
在整个盖房过程中,乔贵的儿子宗宗每天都会过来凑热闹,这个曾经给童家带来麻烦的小家伙长了付聪明可人的面孔,说起话来像个小大人,似乎什么都懂,常常让真正的大人感到尴尬。宗宗每天过来的要做的主要事情是用我们的泥巴盖他自己的小屋,有时也捏一些猪猪狗狗汽车飞机之类的物件,捏得竟也有模有样,很是生动。宗宗对院子里这些人的称呼非常有趣,他管童恢叫叔,管童小兵叫哥,却管莲子叫姑姑。因为这样的叫法,莲子把宗宗爱得要死,经常把他揽过去,对着童小兵的方向,说:“宗宗,替姑把你哥喊过来。”或者说:“听姑的话,宗宗,你哥累了,让他歇会儿再干。”对莲子的调侃,童小兵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暗地里威胁宗宗,可那小家伙根本不怕他,每天依然按着莲子的差遣行事。
一天,童小兵和莲子在一片阴凉下休息,童小兵的胳膊因为被狗身上的跳蚤咬了,肿起一个核桃大的红包,红包四周又痒又涨,难受得他一个劲儿抓挠。莲子在一旁看着不忍,说:“光这样挠不起作用,得破开了逼毒。”莲子让宗宗回家拿了一根缝衣裳的钢针,小心地把红包扎破,用力往出挤包里的毒血。挤了一会儿,里边的血越出越少,莲子想都没想,伏下身子直接用嘴去吸。莲子湿湿的嘴唇挨到童小兵的胳膊时,童小兵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脸上也热热的感觉有点发涨。童恢和江海就坐在不远的地方,莲子可能没有意识到,可童小兵真怕他们朝这边看过来。就在童小兵不知所措的时候,一直歪起脑袋看他们的宗宗忽然说了一句让人更尴尬的话,宗宗说:“姑姑,看来我不能叫他哥哥了,得叫他姑父。”
莲子的脸一下涨成一块红布,她拉过宗宗,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说:“傻孩子,这话也敢乱说。”打完了,忽然又捂了嘴,忍不住想笑的样子。莲子不想让人看到她笑,却又实在忍不住了,便跑到东屋的墙根下,任凭大家叫,就是不回头。她一个人笑了好一阵子,大家在后边都看到了她肩膀的抖动。
宗宗的可爱为童家的建房工作增添了不少乐趣,如果哪天看不到他,这些大人就会感觉少了些什么似的。好在宗宗也喜欢热闹,没有一天不到这个小小的工地来报到。一天早晨,宗宗又早早来到工地,工地上大人还没有来齐,他一个人用泥砖垒自己的堡垒,提根棍子到处叫喊着乱跑,后来跑出院子,一个人跑到山下。童小兵和童恢在准备今天工作需要的工具,都没有理会宗宗的离去。忽然间,山上卷起了漫天的土雾,一个超大的旋风在半坡形成,卷了许多的枯草知纸由上而下,往坡下面刮。旋风的力量很大,它卷起的风沙吹得人们脸上生疼,眼睛也难以睁开。旋风过去后,一边人们拍打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往地下吐唾沫,吐掉可能带来的晦气。童小兵抹了一把嘴唇上的泥沙,想起宗宗刚刚下山,这山坡的路很窄,也陡,小孩子身体单,力量小,不知道他会不会被这阵刮倒。正当童小兵担心的时候,宗宗举着一个人形的东西高兴地从坡底下上来,边走边得意地高喊着什么。
宗宗来到跟前,童小兵看清他拿的是一个纯棉的布袋娃娃,这种布袋娃娃旧时民间孩子们的玩偶,纯手工缝制,几片彩色的布和一个荞麦的芯就是他用到的全部材料。这种娃娃只有头和躯干,胳膊是画出来,脸上的嘴巴鼻子眼睛等也都用彩笔绘制出来。自从有了洋娃娃以后,这样的玩偶已经很少见到了,宗宗的手里竟然提了这样一个文物级的东西,让童小兵很是吃惊。
童小兵问宗宗:“布娃娃哪里来的?”宗宗笑,得意地朝童小兵晃着娃娃,说:“不是偷的,不是买的,是刮风逮的。”童小兵说:“别嘻皮笑脸的,说老实话,哪里来的?”宗宗收了笑,指指山下,说:“刚才旋风过去后,在地上捡的。”童小兵接过他的娃娃,仔细端详,布娃娃的确是童小兵小时候见过的那种,但它脸上的表情实在怪异,童小兵说不出怪在哪里,就是感觉不太舒服。童小兵说:“旋风是鬼风,旋风里的东西是不能要的,得赶快扔了。”宗宗不同意,他似乎挺喜欢这个怪异的娃娃。童小兵只好使劲吓唬他,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得他同意把娃娃扔掉。童小兵下午再见到宗宗时,他的手里果然没有了那个娃娃,问他扔到了哪里,他说:“反正是个背人的地方,谁也找不到他了。”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09-12-03 09:46:00

宗宗的布娃娃其实并没有扔远,他只是想应付大人们一下,就把娃娃藏到了新起的砖墙与旧院墙的夹层里,想着找机会再带走。然而,那夹墙在下午就被彻底砌起来了,宗宗的布娃娃也就砌在童家西厢房的隔壁中。

童家的新房终于要封顶上梁了,上梁是盖房最紧要的工作,按照白窑子的风俗,上梁的前几天,主人就要通知亲朋好友到时候来祝贺,一来是感谢大家为盖房子所出的力,二来是想让大家一起见证新房的落成,让场面显得热闹。因为大家都住在附近,童恢把通知亲朋的日子放在了上梁的前一天,第二天上午九点多,得到通知的亲朋就在童家未起的新屋前一排排站了。上梁的仪式由江海主持,上午十点多一点,童小兵和猴子将一个香案抬进了圈起来的屋墙内,江海从上房拿出蒸好的供馍及年糕、猪头、鲤鱼等供物,全都摆在香案上面。接着,江海开始在祼露的墙皮上挂一些镇物,这中间有镰刀、尺子、剪刀这样的铁器,也有镜子之类的日用品,这些镇物虽然简单,却都有说道:据说鬼怕尺量,也怕镜子照,用尺一量,镜子一照,鬼便显出原形。另外剪刀、镰刀也是鬼所惧怕的圣物,有了这些东西,宅院也就安宁,鬼就会远远地避开。当然,这些镇物管的都是上梁这一时,并不能管长久,长久之策还得靠主人住来以后的福运。

准备工作做好以后,吉时也就到了,江海喊了一声号,二踢脚和鞭炮齐都放响,墙院周围倾刻间落了一层红色的纸屑。炮声响过,要安的大梁被抬了过来,一匹红色的绸缎在大梁中间挽了一个好看的花结,“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的红纸咒符贴在梁上正中的地方。挂了红绸的大梁在一片喜庆声中被吊起来,安放在屋脊上边,负责上梁的木匠师傅爬上梁去,手里拿一个锡制的酒壶,一边往梁上浇酒,一边唱起上梁的歌谣:“手擎银壶亮堂堂,今日浇酒利四方。男女老少都欢喜,添财添喜添福气。”歌谣唱完,木匠师傅酒壶中的酒也洒尽了。带着空的酒壶,木匠师傅要先回到地面,然后头顶放了硬币和馒头槟果等物的花盘,再次登上梯子,一边登一边唱第一首歌谣:“手扶金梯步步上,芝麻开花节节高。祝贺主家千年富,儿孙满堂万代安。”在歌唱声中,师傅登上了墙顶,在上面开始往上撒扬盘里的馒头槟果。就在下边的人们欢笑着伸手接这些抛撒的果物时,木匠师傅突然脚下打滑,身子往里一歪,从墙上重重地摔了下来。人们的笑声立刻止了,江海脸色大变,一个健步窜进墙院里边,扶起木匠师傅的身体,问他有没有摔坏。木匠师傅的神智倒还清醒,但一条腿实实在在是伤到了,好在只是皮肉伤,没伤着骨头。有人抢着把木匠师傅送到医院,江海和童恢商量了一会儿,决定继续完成上梁上椽的工作。童恢和众人帮着上椽盖板的时间,江海走进墙里,沿着四周仔细打量,最后在靠近院墙的那面墙前停下。江海感受这面墙透有些邪性,认为里边一定被人下了蛊。他在墙上画了记号,悄悄地退了出来。
江海从墙院出来,悄悄拉过童恢,把有人下蛊的怀疑告诉了他。

童恢就吃了一惊,他早就听说过下蛊的事情,没想到今天降临到自己家里。据老人们讲,蛊是一种巫术,主要以毒虫作祟害人。蛊的种类很多,最早有蛇蛊、金蚕蛊、南片蛊、石头蛊、泥鳅蛊、中害蛊、措蛊、肿蛊、癫蛊、阴蛇蛊、生蛇蛊等,这些蛊中多的是虫蛇直接作用于人,下蛊的人把施了毒的虫类带给下蛊对象,把蛊毒放入对方的食物或饮水中,让其直接服下,服下的结果是是直接的生理反应,包括肚子疼,脑袋痛,肢体生疮溃烂等。非毒虫类的蛊主要是石头蛊和篾片蛊,石头和篾片之所以可以作为下蛊者传播毒害的媒介,是因为这些东西事先经过了蛊药的泡制,有了跟虫蛇蛊一样的功效,接触的人也可以产生服用蛊毒后产生的后果。在虫蛇蛊和非虫蛇蛊之外,后来还发展出了另一种独特的蛊术,这种蛊术也称娃娃蛊,就是用布偶或草人做蛊物,在蛊物的中心位置写下下蛊对象的名字,然后每天用针在那个名字上扎刺,并许下恶毒的咒语。这种蛊术据说可以让中蛊的人神智不清,魂魄游移,直至失掉性命。不过,每天给布偶下针是件挺费时的活,也容易被旁人发现,造成的后果又太过严重,做过了头同样会伤及下蛊之人,因此有些下娃娃蛊的人不愿把事情做绝,他们只是下蛊,却不会每天针刺,而是想办法悄悄将蛊物放置在下蛊对象不容易找到的地方,让中蛊者失去福运,给他的家里带来灾祸。

童家的蛊物究竟是什么这时还不清楚,江海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它弄清楚,再找出来破解掉。当天晚上,江海带着法器来到他画了记号的地方,童恢和童小兵捧了香烛跟在后边。江海用一只朱砂笔在墙上画了奇怪的符号,将一只桃木钉朝画圈的地方使劲钉了下去。钉完桃木钉子后,江海开始念驱邪的咒语,念过咒语,拿起一把小铁镐,在桃木钉的上方划了一条线,顺着泥砖的墙缝轻轻地抠起来。抠了有十几分钟,墙上的泥砖松动了一块,江海把它轻轻抠出来,又继续扩大战果。当四五块泥砖被搬下来时,一个可以伸进胳膊的窟窿显现在眼前,江海顺着窟窿伸进手去,在里边一阵摸索,终于摸出一个沾满泥土的东西,抖掉浮在上面的新鲜土沫,童小兵看出那正是宗宗丢掉的那个棉布娃娃。真的有人给童家下了蛊,这个神秘的棉布娃娃,它来到童家的方式是这样的与众不同,竟然由一阵旋风和一个孩子带入进来。不过,这已经不太重要,“姜太公在此,诸神退位”的符咒毕竟不是白贴的,神通广大的姜尚太公,这个来自远古的白胡子老头儿,到今天依然法力无边。姜太公要喝退位的当然不是诸神,而是众鬼,木匠师傅的摔落受伤是他给童小兵家的一个及时的暗示。

去蛊的工作总算完成了,危险的警报暂时可以宣告解除。做完这些工作,江海沿着墙院找了些没干透的黄泥,抹在了桃木钉的上面,墙上许许多多的画符也都被抹到了黄泥里边。第二天,帮忙的亲朋开始为搭了屋顶的墙字抹泥,这层泥抹的是白灰,厚实的白灰将童恢用黄泥遮掩的桃木钉和咒符严严实实地盖了起来。

事后童小兵曾多次问过江海这蛊的来历,江海告诉童小兵,尽管已经将蛊破了,他还是不知道这蛊究竟是谁下的,想想方圆数十里会下蛊的人,谁也没道理对童家做这种事情。童小兵一直疑心这事仍然跟左三帮的魂魄有关,便把这样的想法跟江海说了。江海说:“也不一定是左三帮,正常情况下能对人下蛊的只能是人,不过阴阳两界的事情,谁也知道不了多少。鬼施幻术迷晕福运稍低的人,再指挥这个人给另一个人下蛊,这样的事也不是不能发生。”

既然江海都无法否认,童小兵便认定是左三帮造的事了。看来他已经对童小兵家形不成大的伤害,可他的顽强真认人揪心,童家每一个试图摆脱厄运的手段实施时,他都要前来捣乱插足,童小兵真担心这样的情形会没完没了。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09-12-04 09:26:00
第二十二章 安家仙

屋顶盖好,上了门窗,新起的房子就有了家的样子。为了让新家尽快干透,童恢从下房里搬出了火炉和炉筒,跟童小兵一起把炉子生在了刚抹了墙泥的屋子里。炉子搭在了屋子的中央,炉筒子一节一节延伸成两个直角,从窗子掏出的一个窟窿里穿进去。挖煤人最不缺少的就是煤了,童恢回家时随便往后车的后备厢扔上两编织袋,就够家里烧一阵子了。炉火生起,潮湿的新屋泛起一阵新鲜的泥土的味道,童恢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猪油,在生锈的炉筒上擦呀擦的,擦出了铁皮的本色。童恢上窑走了,莲子来了,莲子和童小兵在新屋里续煤,说话。莲子变戏法式地从兜里掏出一把黄豆,放在炉盖上,一会儿的工夫,黄豆在炉盖上欢快在跳起舞蹈。童小兵和莲子围着火炉,用一小根劈柴翻豆子,劈柴在炉盖上不停地拔动,豆子跳跃着来回翻滚,却滚不下来。火温越来越高,豆皮子裂开一条缝儿,露出焦黄的身子,莲子把豆子们赶到炉盖子边沿,大拇指和中指搭在一起拈一颗豆,搓去皮,放进童小兵的嘴里。豆子有点烫,在童小兵的舌头上跳了几跳,发出“滋滋”的响声。童小兵假装急了,说:“你害我呀?”童小兵也伸手拈一颗跳跃的豆子,往莲子的嘴里扔,扔不准,烫了莲子的嘴唇。
莲子很喜欢这样的氛围,屋里泥土的鲜味和黄豆的清香勾起她许多童年的回忆,跟童小兵一起回忆那些遥远的往事更让她感觉到说不出的温馨。
就这样说着话,天渐渐暗了,莲子的思绪也渐渐飞了回来,两个人说起了几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莲子问:“新房盖好了,接下来该做什么了?”童小兵说:“该安家仙了,过几天丁三爷就会来作法。”莲子立刻想起林文岳提到过的童小莲,眼睛马上亮了,问道:“那是不是该找姑奶奶了?你爸不是说安家仙前要把她找回来吗?”童小兵说:“是该去找她了,你不提,我还把这事忘了。明天我就去准备。”
就开始商议去应县的事,商议的结果是:童小兵带着猴子一起去,莲子叫上林文岳带路,另外移坟少不了江海,五个人坐一辆车去,就用童小兵的三菱。
莲子就跟林文岳联系,都联系好了,跟童小兵说:“林文岳说四个人坐一辆车太挤,他要开着他的车子去。”童小兵说:“随便他,怎么着都行。”
第二天一大早,几个人就在雁城城外的环路上相聚了,见了面林文岳才知道童小兵也是他小学的同学。林文岳说:“怪不得那天听说这个名字觉得耳熟呢,原来是一个战壕的战友。”莲子就笑,说:“臭词乱用,小学同学还敢称战友。”林文岳说没错的当然是战友,战斗的朋友,我可记得小时候常跟他战斗,没少受他欺负。
童小兵也笑,说:“亏你记得清楚,现在可不要重复那些战斗的友谊了。”
莲子听出了童小兵话语里的锋芒,连忙起个话头,把两个人的注意力移开了去。
中午过后,两辆车开到了应县县城的城外。莲子提议车子不进城,就在城外吃饭,吃过饭就进山,去找林文岳说的那个村子,其余四个都表示同意。就开始找饭店,后来,五个人选中了一座看上去还算气派的仿古饭庄,停了车,走了进去。
按照预先的估计,五个人下了车填饱肚子就马上赶路,所以菜也就点得非常简单。童小兵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这个简单,差点引发了一场大祸。
负责为童小兵这一桌点菜的是个年轻的女孩儿,童小兵的三菱车停在门口时,女孩儿以为来了豪客,高高兴兴地迎进了,续了茶,提了菜单过去点菜。然而,五个人坐下来,只要了几样简单的饭菜,就不再往下点了,让女孩儿倍感失落,失落真真切切地写在了脸上。猴子就有些不悦,就故意生出法子捉弄女孩儿,女孩儿生了气,双方就吵了起来。
猴子的本意只是想撒一下气,因为对方是个女孩儿,他并不想把她怎么着,没想到女孩儿生气后,从厨房里跑出三穿白色工作服的厨子,手里提了菜刀铁棍冲猴子奔来。猴子就来了气,三下两下就把几个厨子放倒在地下。猴子的出手太快,童小兵和林文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三个竖着跑出来的人浑身是血地横躺在了地下。
饭店立刻乱成了一团,几桌吃饭的人都躲到墙角。有服务员到后院找救兵。不一会儿,几个提了铁管的年轻人从后门跑进来,直奔童小兵一行人而来。猴子首先提起一把椅子迎战,童小兵看劝止不住,吩咐林文岳和江海保护好莲子,自己也加入战团。后来进来的几个年轻人看起来都是专业的打手,但比起猴子来,身手还是差了许多,一眨眼的功夫,也都倒了血泊之中。看着一地的鲜血,童小兵喊了一声:“快走。”四个人推开饭庄大门,上了汽车,沿着公路往山里驶去。
要跑的时候,林文岳才觉察出自己车子的不好,他跑不快,童小兵也只能放慢速度等着。不一会儿,后边就有两辆车车追来,一辆奔驰,一辆帕萨特,很快就把林文岳的车挤在了路边,两个穿深色西服的人打林文岳的车门,将他一把揪出,甩在地上,接着坐在林文岳车上的江海也被扔出来。童小兵见状,只得调转车头,返回去救林文岳。童小兵的车子还没停稳,猴子就抢先下车,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向正在围殴林文岳的几个人奔去,围殴林文岳的人也停下动作,提了铁棒迎着猴子过来。跑得离几个人近了,猴子忽然停下脚步,脸上显现出惊愕的表情,疑惑地喊了声:“滕哥。”
带头追来的正是滕老七。自从意外除掉左三帮后,滕老七离开了雁城,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猴子没想到会在这里和他相遇。滕老七也看到了猴子,还有紧跟着跑过来的童小兵,不由叫了一声:“真见鬼了,怎么是你们?”
战事就此结束,一帮人被滕老七请回了饭庄,互通消息后,童小兵才知道,处理左三帮的事情发生后,滕老七怕事情败露,就躲到应县一个朋友家里。躲了一段时间,发现没有异常,就想再回雁城。这时,朋友这时刚刚开了一个赌场,整天有人闹事,想让他帮着镇一下,滕老七就暂时留了下来。童小兵他们在饭庄打架时,滕老七正在饭庄二楼的赌桌上招待客人,有人把他叫下来时,童小兵已经开车跑了,滕老七二话没说,叫了几个就追了出去。
滕老七也问起童小兵和猴子来这里干嘛,童小兵也把自己的目的说了。滕老七说:“要不要我带几个人帮忙?”童小兵说:“不用了已经挺对不起你了真没想到会这样。”滕老七说没事的都是误会大家知道就好了。
就摆开了酒席,一喝酒时间就耽搁了,告别滕老七来到大青山里的那个小村子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童小兵先打听到村委会主任的家,想让他给找一个休息的地方。村主任起先不愿帮忙,童小兵甩出几张大票,才不情愿地帮着找了户人家。几个人简单洗了下,先各自睡了。
第二天一早,童小兵就向村里的老乡打听关于童小莲的事情。连问了十多家,才找到一个知情的老人。老人有七十多岁了,他告诉童小兵,他年轻时候听说过这事,是有个乔军的连长在这里葬过一个姨太太,葬姨太太的棺村就是从这村子里买的。童小兵问老人还认不认得那姨太太的坟地?老人说:“认得的,平时砍柴经常路过那里。只是说坟地也实在不像个坟了,早塌得成了平地。”
在老人的带领下,一帮人提着锹镐往山里找去,为了挖掘快速,童小兵还在村里雇了两个壮汉。不到中午,就找到了童小莲安葬的地方。越走近童小莲的坟地,童小兵越感觉到这地方的熟悉,他似乎来过这里,只是想不起是什么时候来的了。一帮人坐在坟地旁休息时,童小兵想起来了,去年冬至下雪,他在院子里看到了一幅幻景,幻景当中的童小莲就在这地方等他,还把她的
楼主:天下归我  时间:2009-12-05 13:47:00
幻景当中的童小莲就在这地方等他,还把她的屋子指给他看。现在看看四周的景色,那山那树那背景,竟然跟幻景完全相同。
众人都休息够了,迁坟的程序正式开始,主持仪式的仍然是江海,前期的工作还是烧香嗑头烧纸钱请神鬼打羊角卦等等。该走的程序都走完了,江海一声令下,大家挥起锹镐动作起来。坟挖得很快,当中也没有意外发生,当腐朽的棺木板终于要揭开时,童小兵心里嘣嘣地跳个不停。一个壮汉把镐头插进棺盖板处,轻轻往上一撬,一套完整的骸骨展现在众人面前。棺盖打开时,童小兵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那是一具灰白的没一点生气的白骨,骷髅上深陷的眼窝沾满黑色的泥土,张开的嘴巴深深地像一个无底的黑窟窿,嘴巴里的牙齿大都脱落掉了,丑陋的模样让童小兵没有往下看的勇气。
童小兵失落到了极点,这根本不像她见到的那个年轻美丽的童小莲。
两个壮汉开始把骸骨往袋子里装,江海看出了童小兵的失落,走到他的面前,说:“看着骸骨害怕是吧?肉身就是付臭皮囊,脱掉了皮肉,都是这个样子,一直鲜活的只有灵魂。”江海的这话透着深深的哲理,童小兵认真想想,还真是这道理,心里立刻释然了。
童小莲的骸骨被安全运回了白窑子,安葬在了童仓元坟墓的旁边。童恢本来想将安葬童小莲的任务交给江海,江海说:“往新坟地移坟,最好还用开坟的法师,再把丁三爷请来吧。”丁三爷来到童家,听童小兵讲了迁坟的过程,越听脸色越难看。童小兵把他从坟里挖出的手饰给丁三爷看时,丁三爷拿着香烟的手都有些发抖了:一点都没错,这就是他曾经处理过的那个女人,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世界会如此巧的事情。
经历了五十多年的漂泊,童小莲的骸骨最终回到了家乡。安葬童小莲的骸骨时,丁三爷尽心尽力让童家都感到不好意思。随着童小莲的入土为安,童家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地安家仙了。
安家仙的日子到了,丁三爷早早就来到童家,开始为置童仓元和童小莲的仙位做准备。安家仙与超度灵魂有很多的共同点,比如要准备的东西,作法用的道具等,基本相同,只是所念的经文和用到的符不太一样。安家仙的前一天,童恢就又认真地写好了要安的家仙的牌位。傍晚时分,丁三爷摆开道场,童恢拿出写好的牌位,把它固定在一个四方的小木牌上。吉时一到,丁三爷穿上道服,将所有法器道具都摆放到固定的位置上,安家仙的仪式正式开始。按照往常的一贯做法,童恢做为后人先到屋外烧掉一些纸钱,三分之一是给孤鬼的,劝慰他们在做法的时候不要上前搞事,另三分之一是给兵马的,让他们能尽快的把这上家仙牌的爷爷通知到场。最后的是给神灵的,神灵要钱好办事。烧纸钱看来简单,其实是法师作法过程中很重要的一环,不是专业的人不一定就能烧好,若不慎少叫到一些东西,有可能直接影响到你作法的整个过程。
童恢在外面烧钱之时,丁三爷在屋里已经点燃了三炷长香,插在米上,然后拿过旁边的三个酒杯,往酒杯里倒满酒,口中念叨几句咒语,把酒杯的酒全倒在地上。之后,丁三爷也开始烧纸钱,这钱是给的是师傅和要请的神灵,整个作法的过程少不了他们的帮助。
各自做好先前的工作,童恢回到屋里,丁三爷从身上掏出携带的羊角卦,在点燃的香上面来回转了三圈,拿过童恢做好的牌位,按照上面所写的文字,将生辰八字等一字不落地念完,念完后顺手往地上一扔,放眼瞧去,是个“阴卦”,心中先自安了。对于安家仙这样的道场来说,阴卦是一个好的卦象,意思是下面的兵马已经知道了要带上来的人,很快就把他从阴界带来。接下来,丁三爷拾起卦象,把它插在米升上,让后两手互扣,留出两只大拇指不停地打圈。这是催促的命令,与之相并的还有口上要吹起口哨,让安家仙的魂魄尽早前来。丁三爷做这些事的时候,童恢站在身边,手上拿着事先准备好的符纸,等待丁三爷发出的信号。间大约过了四五分钟,丁三爷转动的手突然一停,给童恢递了一个眼神。童恢看到丁三爷的示意,将手中的符放到火上先烧起,拿起放在米升上的羊角卦往地上一摔,又摔出一个阴卦。这样的卦相实在太好了,家仙的牌位安得一切顺利,童恢和丁三爷相视一笑,继续下边的程序。少不了要为灵魂超度,敬各路鬼神,所有程序走完,安家仙的道场大功告成。
童仓元和童小莲的魂魄终于回到了童家,就童仓元来说,这次安家仙是最自然不过的一个程序,尽管当中经历了偷葬的波折,也只是把安仙位的时间推移了一点。而对于童小莲来说,这次简单的仙位安放却有更大的意义,恶死在外几十年,童小莲终于回归故里,在童家的祖先牌位中占得了一席之地,算是有了名正言顺的一个身分,因为这个身分的确认,童小莲不再是流落荒野的孤魂野鬼,可以正正当当步入转世轮回的偱环当中。从此之后,童小莲没有再在童小兵的现实生活中出现,用江海的话说,她已经阴界安定下来,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一个转世的指标,不能继续在阳界跟活人纠缠。
童仓元和童小莲了仙位已经安好,但丁三爷和童恢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完结。安家仙主要安家里逝去的先人,却不仅仅只是先人自己,它还包括天、地、君、亲、师及天上地下的诸仙诸神,所谓仙和神,主要以天地来分,天上的称为仙,地下的称为神,像土地公,龙王爷等,这些都只是神,而太上老君托塔天王等,则皆称为仙。
将这些天上地下的神仙请到家,祈求他们保护家庭安宁,即是与安家仙并排的安神仪式。安神的过程并不复杂,跟安家仙一样。安神也是道士的必修课程,不会安神的法师绝对称不上是一个好法师,那样的法师连死人道场也不会有人来请,因为他肯定驾驭不了那么大的场面。会安神的法师一般都能看透阳世阴界的好多事情,也能预知一些未发生的悲喜祸福之事,但这些事不能主动透露,如果主动说出来就是泄露天机,会害人害己。懂行的人家请法师作法时,一般都要主动问及家中祸福,这时法师才能告诉主家,并说出解救之法。
有的法师安神会用到公鸡,因为公鸡血是最好的祭祀用品。法师会将公鸡放血,然后放开圈地,圈地大小以房子的大小来定,围着房子转一周最好。为了达到圈地的目的,公鸡的刀口一定要开得合适,太大,流血过快,走了一半就没了,不吉利。太小,公鸡走完一圈还没死,也不好。有经验的道士会掌握刀口的大小,他总能恰到好处的控制这局面。
丁三爷为童家安神省去了公鸡圈地的程序,之所以如此,一是因为公鸡圈地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程序,并不影响安神的效果;二是因为那样的作法必须在白天完成,而且要在屋外进行,矿上不同与乡村,太显眼了会有人干涉,所以作法也尽量要选择不惹人注目的方式。
与安家仙一样,安神之前首先要贴神位,就是给神安排住址,童家的神位是安在家仙的下位,也就是天、地、君、亲、师位的下方。童仓元的牌位放好后,丁三爷先在牌位的下方贴上“镇宅神位”四个大字,两边再贴上一幅对联,对联的上联是“龙神问道谁家好”,下联是 “土地答言此处高”。丁三爷做这些事时,童恢也没闲着,他在对联的旁边贴了几条小方纸条,纸条上写着“风调雨顺、动步生财,出入平安、日进斗金”等祈求吉祥的词句。
所有的神位都贴好后,便开始请神。法器还是安家仙的那套,长香纸钱之类的供奉用品又用去不少。各路神位都供奉到后,丁三爷念起咒语,脚下踩起了八卦,走八卦的同时,又随手将羊角卦扔下,连扔了三卦。这三卦不管什么卦都行,只要全出即可。每卦全出了,即意为诸神请,若没有,则证明神没有到位。丁三爷的
TOP↑